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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二節

四日間的奇蹟 浅仓卓弥 7342 2018-03-23
未來異常謹慎地打開門,像一隻膽怯的貓似地溜了進來。她反手關上門,眼睛佈滿血絲,看來幾乎沒睡。真理子轉身面向未來,未來則緊緊盯住她的臉。 “真理子姐?” 聽到這聲呼喚,真理子回她一個淺淺的微笑,轉向她,坐正身體。 “是啊!是我。不過怎麼看都是千織的模樣,對嗎?可是真的是我。” “你真的是真理子姐?我可以相信嗎?” “要我怎麼說,你才會相信?難不成要我當著如月的面,猜你屁股上有幾顆痣?” 未來不發一語地凝視對方,她吞嚥了一口口水,從門邊緩緩靠近病床。 “真理子姐——” 離病床只剩一公尺左右時,未來停住了腳步,似乎有些畏縮地無法動彈。我斜靠在窗邊看她們兩人,真理子背對我,我從她的肩膀上方能看到未來的臉。未來的臉頰淌著淚水,整張臉開始皺成一團,穿著護士服的她像個小孩哭得唏哩嘩啦的。

“未來,你太過分了,想哭的是我才對。你真賊,居然比我先哭。” “是喔,說得也是。”未來用力抽噎一聲,用手揩了揩臉。原本應當累極的臉,現在則是笑靨滿面。未來向四周望了一下,找到椅子,搬過去坐在病床邊。 “可以跟你說說話嗎?” “當然沒問題。” 不過之後兩人又沉默了一陣子,這期間,未來幾度癟了笑臉,又差點落淚,但每當如此時,她就慌張地低下頭,不讓真理子看見。 “我不在你們會比較好談話吧!我出去晃晃再回來。”我打破沉默。 一直背對我的真理子開口請我留下來,未來似乎是現在才想起我還在場似地,抬頭望向我。真理子彷彿看得見我的動作般,又小聲加了句謝謝。 “真理子姐,對不起——我忽然一下子不知該跟你說什麼。”

真理子輕輕地搖搖頭。 “不過,我想,現在我的屁股上大概沒有黑痣了。” “怎麼回事?” “因為我被剝了皮,還剝掉不少,全都給真理子姐的身體了。” “對喔,上次聽你說過。那得向你好好道謝羅!” “我還輸血給你。” “感激感激。不過那不就剛剛好嗎?反正未來太血氣方剛了。” 淚眼盈盈的未來被逗笑了起來。 “你又來了。不過,看起來你真的是真理子姐!” “怎麼說?” “因為會當著我的面說這種沒禮貌的話的人,除了真理子姐之外沒有第二個人了!” “好過分。不過,好像真的是這樣。” “對啊,肯定是。” “荻原不會說這種話嗎?” “哪有可能讓他說這種事!”

低聲說話的兩人開始嘻嘻呵呵笑了起來。我不由自主想起剛抵達這裡的那個晚上,她們仍然如那晚般看起來就是感情融洽的兩姐妹,不過只有一點不同,恐怕過了今晚,各自都會留下溫熱又心酸的淚水吧! 真理子在未來的面前強顏歡笑,光看她的背影就能感覺到她努力偽裝,員讓人心疼不已。未來也是一樣,拼命壓抑奪眶而出的淚水,裝出快樂的模樣。然而兩人卻是心有戚戚焉。 我要在一旁守護她們,但我卻無法開口說出得體的話,也沒打算要插嘴。我靠在窗邊,接近正午的陽光照射在我的肩膀,一陣暖意洋洋。時間雖然緩緩流動,但確實是分秒不停步。 她們兩人嘻鬧地說些體己話,真理子正在說自己感覺到在千織體內的事——她是指體重和肌膚的觸感等等,未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傾聽。

“還有,第一個晚上我作了個奇怪的夢。”真理子忽然說出這句話。 “什麼樣的夢?”未來好奇地問。 “對不起,待會再告訴你。”真理子微忖後,緩緩搖了搖頭。 不過真理子卻開始沉默不語。對未來好幾次的詢問,也只是點頭搖頭地回答而已,完全不出聲。未來終於朝我發出求救似的訊息,我點點頭,離開窗邊走到兩人中間。 “是不是累了?” 真理子搖搖頭。我坐到病床的邊角,她立刻伸手過來尋找我的手。我輕輕移動左手,將她的手掌整個包覆在手中,隨即從她那小手傳來細細小小的顫抖。 當然我對她突如其來的沉默以及開始嗚咽哭泣的心境非常了解,但未來很顯然一頭霧水。她詢問般地朝我投出視線,我也只能跟真理子一樣搖搖頭無話可說。我畢竟還是無法在真理子的面前說,今天可能就是她人生在世的最後一日。我絕對不願有這麼一天。

真理子停下嗚咽,小手在我的手掌下死命揪緊毯子。從喉嚨發出原本應該是哭叫或號泣的聲音,但她卻拼命壓抑。我將手環過她的肩膀,她輕輕將身體靠了上來。未來悲傷地垂下雙眼,這時我與未來共同有的一個感受就是——無力感。 “對了,今天荻原怎麼這麼晚還沒來?” 未來站起身,假裝探看門外動靜,故意將背朝著我們。但幾乎再也找不出第二句話可說,她訕訕地說:“我去看看就來。”未來說完,如逃難般疾步走出病房,輕輕關上門。真理子宛若緊繃的線然斷掉似的,趴伏在我的手臂上大聲哭泣。 “我,我——真的好怕,我不想這麼死去。”真理子猶豫了半天,終於開口說出這句話。 我找不出可回答的話語,只能不停地輕撫她的背。

“可是,我更不願意看到千織代替我消失在這個世上。也許因為昨天的舉動,你不可能相信我的說訶,可是就因為發生了那樣的事,我才有所察覺。你了解我在說什麼嗎?我沒有說謊,你一定要相信我。” 淚水浸濕了我的襯衫,“我知道,我相信你。”雖是寥寥數字,卻難掩心酸地瘩啞不成聲。 對我那斷續無力的回答,真理子也只是彷彿嘆息般地回了一句“謝謝你”。 “剛剛的那些話都是我的真心話,不過,我比較喜歡抗拒做那種事情的自己。所以才能發覺到真正的自己,我想這樣一定是最好的安排。”真理子緩緩地說。身體的顫抖也稍微平靜下來。 這時,門外傳來細小的敲門聲。靠在我懷裡的真理子坐直身子,我等她稍事整理後,站起來對著門說:“請進。”

門扉開啟,探頭進來的還是未來。未來她終於轉憂為笑,回到病房。 “什麼事嗎?”我問未來。 未來微微地歪了歪頭。我這時才發覺到,那個微笑和方才才結束仿似悲鳴般的泣聲有些許不同感觸。未來又將視線投向我的背後,然後走進病房,反手將門關上。 “真理子姐,我們去散散步好嗎?” “咦?”真理子不解地偏頭看她。 “因為你身體不是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嗎?昨天的癲癇發作後,你還有感到類似後遺症的不舒服感嗎?手腳有沒有麻麻的感覺、或是頭痛?” 真理子稍稍蹙起眉頭思索了一下,回答:“嗯,好像沒有哪裡不舒服。” “那就一起去散步,天氣好得不像話!真理子姐不是都一直窩在病房嗎?走啦,我們到附近走走散心。”

似乎在猜測未來真正用意般,真理子臉上浮現訝異不解的表情。這的確是個好提議,不過我也有些訝異,為何未來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建議。 於是未來又更溫柔地微笑起來。 “你這副模樣,看起來真的就是千織,沒問題的,不會有人知道你是真理子姐,所以咱們稍微去散散步吧!不管遇到誰也絕對不會曝光。要不,如月先生也一起去吧!” 未來盯著我的臉看。 “如果她覺得無所謂,我當然奉陪。”我回答。 “你瞧,真理子姐,走啦走啦!外面的天氣一定會讓你心曠神怡。” 這回換真理子看我了。 “外面的確是晴空高照。”我接道。 聽到我這麼說,真理子小小聲喃喃地說:“是呀,既然如此,那就去走走吧!”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看了一下手錶,竟然已經超過八點半了。真理子說“是不是該換件衣服或什麼的”時,未來有點急促地說:“不必啦,穿這樣就行了。千織的鞋子放在玄關,其他也不需拿什麼東西吧?”未來又重申了一次,真理子只好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不知是否因為疲倦,抑或不太適應體重過輕,真理子一站起身就稍微暈晃了一下。我與未來趕緊沖向前在兩側攙扶她,她伸手製止我們,“我沒事。”那時的她,臉上終於恢復了笑容。 未來、真理子魚貫走出病房。我在她倆走出後,四處看了一下,錢包跟其他物品都放在行李袋,因為放在沙發的後面,應該不會被偷吧。這時,忽然發現窗子的對面有幾輛漆成黑色與白色模樣的車輛匆匆行駛而過,那些車都是開往療養中心的。 道路修復工程應該還沒好,可能是先架設了簡單的便橋,我心想,看來車子已經能通行了!一大早就這麼忙碌,真是辛苦。 步出房門後,我趕緊追向走在走廊的她們。 女孩模樣的真理子有些害臊地與未來手牽手,或是有些興味索然般的,背影看起來有些難過也有些膽怯的模樣。我跟在她們的背後走著,長長的走廊裡,三人一語不發地靜靜走著。

走了一會兒,在前方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聲音傳來處是在那個一直都是無人的、我常去的吸煙區的大廳。大概是警察或消防署的人,為了此次的事故前來詢問發生經過的吧!在我胡亂思索之際,我們已經走到最後的轉彎角了。 大廳裡的確是人聲晃動嘈雜不已。但是全都是療養中心的居民。 穿運動服的青年,輸血以及提供皮膚給真理子的五位人士。超過二十台以上的輪椅。未來的父親也站在後方。都是那些我在餐廳所看過的人們,一起去散步、閉眼聆聽千織彈琴的臉孔。原本空曠的大廳,現在卻人聲鼎沸。後來未來才告訴我,幾乎所有住在療養中心的人全都來了。事實上,聽說除了無法動彈的倉野醫師夫人之外,療養中心所有的人全都集合在這裡。 “啊!”真理子只發出這個聲音,便傻愣在當場。她躲在未來身後,偷偷看那群人。 我聽見玄關的自動門開啟的聲音,一看之下原來是藤本先生跟荻原、還有數名像是工作人員的人跟在他們身後。每個人的手中都提著滿滿一串串的紙鶴。 “未來。倉野醫師還沒到嗎?” 藤本先生將手上的紙鶴交給身旁的人,快步走向我們。 “藤本先生,沒辦法讓這麼多人去探望。”未來沙啞地說。 藤本先生點點頭,“我也告訴過他們了,但是大家說,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行。我也無可奈何就跟大家說,如果無法探望,就當作今天是稍微長距離的散步好了。”他微微一笑,卻無法掩藏心痛。 荻原看到我們過來打招呼。 “如月先生,今天早上很抱歉!因為要載大家來這裡,所以花了不少時間。你一定餓了吧!我帶早餐過來了,馬上幫你送到病房。” “啊,不急不急,慢慢來沒關係。” “是千織!是喔,已經可以下床了,那真是太好了。” 聽到對方招呼的聲音,真理子趕緊將眼睛朝下望。 “不過,真不簡單!這些。” 我指著紙鶴說,荻原與藤本先生的臉上皆浮現同樣的笑容。 “是啊,我們這些人做得到的也只有這個。剛開始是一抓到空閒,所有的工作人員就全部聚集起來一起摺紙鶴,後來不知不覺,病患跟家屬們也都共襄盛舉了。這些色紙是用作手指頭的複健,本來還有不少庫存,不過這次全部用光了。不得已只好將報表紙、或者是找一些看起來還可以的紙張,裁成正方形來用。你看那邊不是有一些比較大型的嗎?那些就是了。” 原來掉落在昨晚的餐盒裡的紙層,就是在摺紙鶴時所裁斷的紙條。我腦海忽然浮起一個寬廣的餐廳裡,大夥兒拿著尺、用美工刀裁紙的畫面。 “大概有多少只?” “不知道,大概有三千隻,搞不好更多。”荻原垂下眼簾,“我是從藤本先生那裡知道真理子姐的病況,但我沒有告訴大家實情。所以如月先生,也請你在這點上稍微配合。” 我點點頭,荻原傻傻笨拙地笑了一下。 “藤本。”稍遠的地方傳來倉野醫師的聲音。 “早安。”藤本先生邊說邊往他的方向走去。 “藤本,我的確是准許你們來探望,不過這一票人,你是打算怎樣。” “可是——” “不好意思,醫院沒辦法讓這麼多人進去探望。” “這些我早就跟他們說過了。” 醫師一副困惑又頭疼的模樣苦笑了起來。真理子在遠遠的這頭捕捉到這一幕,她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但還是直直地俯望地面。 “我待不下去了。”細微如蚊般的聲音。 “到外面去吧?”我問她。 她輕輕點頭。 “我們到外面呼吸點新鮮空氣。”我在未來耳際小聲說。 “你們先去,我隨後就到。”未來回答。 我們鑽過滿臉焦慮擔憂的人群,我先去拿了鞋子。 “自己會穿嗎?”我問真理子。她點點頭。 穿好鞋後,我不停地對周遭的人說著“對不起”、“借過”之類的話,然後撥擠出重重人群走出玄關。 外面的確是晴朗好天,陽光燦爛得兩眼都要發痛了。 一走出大門,真理子立刻拔足急奔。她拉著我的手,用剩下另一隻空著的手掩著臉龐。跑了約十公尺左右,終於停下腳步,正好是停放車子的地方。 “你沒事吧?” 我想不出其他的話語,只得這麼問。真理子無力地點點頭,然後緊緊抱住我,放聲大哭。 “我、我——” “什麼都不必說,我了解。” 我邊輕撫著真理子的頭髮,邊支撐著不斷放聲大哭的她。幾聲抽泣之後,真理子仍舊哭泣不止。我忽然抬起頭,發現陽光十分明亮,萬里無雲,昨日的雨彷彿不會存在過,天空看起來十分高,放眼望去皆是一片亮藍。 我聽見奔跑過來的腳步聲,轉頭一望,是帶著幾分不安神色的未來。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到大廳時碰巧大家也剛到達,我只是想讓真理子姐也看看那個場面。”。 真理子彆扭地從我懷裡離開,直直注視未來。右手仍緊緊抓著我的衣襟。 女孩的小腦袋左右大大地搖擺著。那簡直就與千織的舉動一模一樣。 “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謝謝你,謝謝你,未來——”真理子拼命揉擦哭得亂七八糟的臉,邊整理心緒說。 這回輪到未來落下大滴大滴的淚水。 “真理子姐,你懂了吧?大家是這麼為你擔心。所以你一定要趕快好起來,你一定要趕快恢復健康——” 未來的話還沒說完,忽然一陣噪音,旁邊駛來一輛箱型車,打斷了她的話。駕駛者在我們前方不遠處緊急煞車,下了車毫不猶豫地走向未來。因為未來穿著護士白衣,對方可能理所當然地認為她就是這裡的護士。 “對不起,請問這裡是不是腦化學研究所醫院?” 對方一副急促的口氣,未來反而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 “這裡就是。很抱歉,請問你是哪位?” 真理子的眼睛睜著大大的,一動也不動。跑過來詢問的是一位跟我年紀相當、體態強健的青年,後面跟著下車的是三位與未來差不多,或稍微年輕點的女子。 “啊,對不起,我叫後藤。是這裡的藤本先生跟我聯絡的,本來一直想早點過來,因為道路不通,無法上山,害我急得不得了。我是聽說真理子——岩村真理子發生事故才趕過來的。” 我知道身旁的真理子正緊緊注視他,但因為未來不知道他們與真理子之間的關係,所以便直接詢問對方。 “我是真理子的前夫。後面是我妹妹。”後藤說。 未來倒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我帶你們過去。” 後藤向她行了個禮。然後她用眼神朝著真理子徵詢意見:“該怎麼辦?” 真理子靜靜地搖了搖頭表示答案。未來似乎也有所察覺,立刻點了點頭,帶著全都是面色沉重、心神不寧的四位來客走回玄關大門。 我確定他們的身影消失後,開口問:“你沒告訴未來嗎?” “我只告訴她有關我離婚的事。不過真好,他看起來比我想像的還更健康有朝氣。聰子、貴美子與雅子也都是。” 真理子眼裡忽然掠過一抹懷念往昔的迷濛光彩,不過又甩了甩頭。 “聰子大概已經結婚了吧!雅子在我還在夫家時還是小學生,差點都認不出來了。貴美子也變成熟多了。真沒想到她們居然都來看我。” 最後那句話像是自言自語般。 “你不想跟他們說說話嗎?” “說不想是騙人的,不過因為對方早就認定我是快要死的人,如果突然跑來一個女孩對他們說'我就是真理子',肯定會讓他們不知所措。只要能看到他們的臉,我就很滿足了。現在感覺心情真好,只要大家都幸福就好了。” 之後真理子還是一直在嘴裡不斷地喃喃說著“真沒想到他們會來”,然後又擦擦眼眶。早上的緊繃情緒現在很明顯緩和了許多。 這時從箱型車裡又走下一個少婦。 她手上很寶貝似地抱著一個白色的大包包。我們花了一些時間才發覺那是全身包覆著嬰兒服的小嬰兒。 “你看,是太陽公公!”少婦溫柔地朝著懷裡說話,“一直都下大雨,這裡也不是家裡喔可是你好棒,都沒有吵鬧。爸爸跟姑姑們有很重要的事,弟弟跟媽媽在這裡等他們!”大概是還不會說話的小嬰兒,那位母親以柔軟聲調逗著嬰兒說話。 少婦忽然抬起眼來,發覺到我們,點點頭行禮。我們也淡淡地回了禮,我問真理子是她認識的人嗎?她只是搖搖頭,但眼光直直注視著對方。嘴巴抿得緊緊的。 “小寶寶——” 真理子大聲說,堅決地往前邁去。從她的背影可以看出她十分刻意假裝成少女般的模樣。 “是小寶寶。”少婦稍微彎腰,配合走到身邊來的真理子的高度。 “是啊,是男寶寶,來!跟姐姐打招呼。” 母親將小嬰兒往前途,真理子伸長脖子瞧著。我一走近,她再度行了個禮。 “對不起,打擾你了。” “哪裡,這小孩不怕生的,沒關係。” 她一面回答一面將我跟真理子分別看了幾眼,表情有些許驚訝,她的心裡一定在思索,這兩人就算是父女,年紀也太接近了點,但是看起來又不像兄妹,那到底是什麼關係? 真理子完全不理會我們之間往來的應酬話,只是一直注視著小寶寶。大概是陽光太刺眼吧,小寶寶偶爾會小小地蹙一下眉頭,不過大部分的時候看起來都是心情很好的樣子,有時候斷斷續續地發出噠噠聲,笑瞇瞇地看著真理子。 “他叫什麼名字?”真理子問。 “他叫則廣,是從父親名字裡取一個字來命名的。” 真理子從喉嚨裡溢出宛如嘆息的聲音,屏息地伸出手,輕輕撫著小寶寶的臉頰。小寶寶發出類似打嗝的聲音,雙手搖啊搖的,一副很高興的模樣。 “好軟喔!” 真理子喃喃地吐出這句話。她伸出食指吸引小寶寶的視線,小寶寶扭來扭去,打算抓指頭,但總是抓不到。 “多大了?” “八個月大。一轉眼就長得好大,真是嚇了一跳。” 少婦邊回答我的詢問,邊溫柔地笑了笑,那笑容真的是非常溫柔。 真理子往後退了一步,行了個禮說:“謝謝你。” 我問真理子看夠了嗎?她用力點點頭。我也對少婦行了個禮,對方回禮後,我便轉身準備離去。 真理子早已先我一步急行而去,我慌張地趕到她身邊,想偷看她的表情,卻被頭髮遮掩住以致看不清楚。 “跟那個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啊!眼睛的形狀,或是額頭附近都像極了,嘴巴比較像媽媽。” “大概是太小了,我分辨不出。不過我覺得跟母親一點都不像哪!” “那是因為你沒仔細看過那個人的臉,不過,你不覺得嘴巴的部分真的跟媽媽很像嗎?連這點小事都搞不清楚!所以說嘛,你們這些男人真是沒概念。” 真理子站定身子,忽然轉身面向我。 很奇妙地,她的臉上竟然浮現清爽愉悅的笑容。 “如月,療養中心的後面有一個很棒的地方,可以眺望到很遠的景色。可以陪我走到那邊去嗎?那裡真的連底下的山都可以遠眺得一清二楚!現在又正是新綠季節,美得不得了。” “是嗎?那走吧!” 我點頭贊成。真理子高興地挽起我的手,哆哆哆地開始爬上斜坡。 我們遠望著現在應該是無人的療養中心往上走。然後以教堂為背,慢慢走在草皮上。瞟了一眼直升機的殘骸後,若無其事地橫越而過。附近有幾位穿著制服的人正在處理事情,不過他們並沒有對我倆提出詢問。 草皮沿著斜坡鋪得滿滿的一片,走了不久後看到一個古舊的木頭柵欄,大概是以前牧場殘留下來的,整片草原到此告一段落。 “這附近的景緻還不錯吧?”在邊界的三公尺左右,真理子站定了身子說。 柵欄的另一頭是極陡的斜坡直直往下降;左邊有幾座山脈峰峰連綿,看起來好像是飄浮在半空中。右手邊看到一座湖水,湖水的另一邊被一排人工化的直線區隔,才發覺是座水壩。中央部分在遙遙的彼端朦朧可見市街的模樣,景物的上空,蔚藍的青天一視同仁地俯瞰天下。 “坐下來吧!”真理子說。 我們席草就地而坐,青草的香氣隨即將我們團團圍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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