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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望遠鏡

琥珀望遠鏡

菲利普·普尔曼

  • 網絡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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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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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被施了符咒的夢中人

琥珀望遠鏡 菲利普·普尔曼 4203 2018-03-12
猛獸們 從深邃的山谷走來 看著熟睡中的少女 ——威廉?布萊克 緊挨著雪線有一個杜鵑花遮蔽的山谷,山谷裡嘩啦啦地流淌著一條乳白色的雪水融化而成的小溪,鴿子和紅雀在巨大的松樹間飛翔,在岩石和其下簇擁著的又直又硬的樹葉間半遮半掩著一個洞。 樹林裡充滿了聲音:小溪在岩石問的歡唱、風在松枝的針葉間的呼嘯、昆蟲的閒聊和小樹間哺乳動物的叫喊,以及鳥兒的歌唱,還不時刮過一陣更為強烈的風使一棵雪鬆或冷杉的枝條相互碰撞發出大提琴般的呻吟。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地方,陽光總是那麼斑駁陸離。一道道像檸檬一樣耀眼的金黃色光柱穿過一條條一團團棕綠色的樹陰投射到森林的地面。那光永遠不是靜止的,也不是永恆的,因為漂浮不定的霧常常會在樹梢間漂浮,將所有的陽光過濾成珍珠般的光澤,將每一個松球擦得濕漉漉的,霧一升起就閃閃發光。有時雲中的濕氣凝結成半霧半雨的小小顆粒向下漂浮,而不是掉落,在成千上億的松針問發出輕柔的沙沙聲和嗒嗒聲。

小溪邊有一條窄窄的小徑,小徑從谷底的一個小村莊——也就是幾幢牧人的房屋而已——通往谷頂冰川附近的一個半毀的神龕,褪色的絲綢旗在高山長風中招展,神龕上擺放著虔誠的村民們供奉的燕麥糕和乾茶,光、冰和蒸汽的奇怪效應將谷頂常年籠罩在彩虹中。 洞位於小徑的上方,很多年以前曾經有一位聖人住在裡面沉思、齋戒和禱告,這個地方就因為紀念他而受到崇拜。洞約有三十英尺深,地面乾燥:是熊和狼的理想洞穴,但是多年來居住在裡面的動物只有鳥和蝙蝠。 然而,此時此刻趴伏在洞口內的那個東西既不是鳥也不是蝙蝠。他豎著兩隻尖尖的耳朵,一雙黑眼睛這邊瞧瞧那邊望望。陽光又濃又重的照在他有光澤的金色毛髮上,兩隻猴爪將一隻松球左右擺弄,鋒利的手指掰掉鱗片,抓出甜甜的果肉。他身後,就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那一點上,庫爾特太太正在一個石腦油灶上用一隻小平鍋煮水。她的精靈低聲發出一聲警報,庫爾特太太抬頭朝洞外望去。

沿著森林小徑走來一位鄉村小女孩,庫爾特太太知道她是誰:阿瑪已經給她送過好幾天食品了。庫爾特太太剛來的時候就已經讓她明白自己是一個從事沉思和禱告、發誓永遠不與男人交談的聖人,阿瑪是她接受的惟一一個訪客。 不過,她這一次不是獨自一人,她的父親跟她一起來了。當阿瑪朝洞口爬上來時,他在不遠處等著。 阿瑪來到洞口,鞠了一躬說:“我爸爸派我來,祈望與你友好往來。” “歡迎你們,孩子。”庫爾特太太說。 女孩拿著一個舊棉布包著的包裹,她把包裹放在庫爾特太太的腳邊,捧出一小束花,是用棉線捆著的一打左右的銀蓮花,然後急切而緊張地說起話來。這些山里人的語言庫爾特太太懂得一些,但是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知道她懂得多少。

於是她笑了笑,示意女孩閉住嘴,看著她們的兩個精靈。金猴伸出他的小黑手,阿瑪的蝴蝶精靈越飛越近,最後落在一根粗硬的起老繭的食指上。 金猴慢慢將他送到耳邊,庫爾特太太感到一道細細的理解的溪流流入腦海,女孩的話一下子清晰了。村民們很高興有她這樣的聖人在洞中避難,但是人們謠傳她有一個有些危險的強大的同伴,正是這一點使村民們害怕。這個人是庫爾特太太的主人還是僕人?她有惡意嗎?她最初為什麼會在那兒?他們要待很久嗎? 阿瑪誠惶誠恐地表達了這些疑問。 隨著精靈的理解滲透到心裡,庫爾特太太突然想到一個新穎的回答,她可以講實話,當然不是所有的實情,只是部分實情。一想到這個主意,她在心裡禁不住笑了起來,但她解釋時聲音裡盡量不流露出那顫顫的笑意:“是的,是有一個人同我在一起,但是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她是我女兒,被符咒鎮住睡著了。我們來這兒是為了躲避用符咒鎮住她的巫師,同時我想辦法給她治療,並使她免遭侵害。如果你願意就過來看看她吧。”

庫爾特太太輕柔的聲音使阿瑪放下了半顆心,但還是有些害怕。談話中提到的巫師和符咒增加了她所感覺到的驚恐,但是金猴如此輕柔地捧著她的精靈,再加上她也好奇,於是就跟著庫爾特太太進了洞。 在下面小徑上的父親往前邁了一步,他的烏鴉精靈也提了提翅膀,但他最後還是待在了原處。 因為光線在迅速減弱,庫爾特太太點燃了一根蠟燭,領著阿瑪來到洞底。小女孩圓睜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閃閃發光,兩隻手不停地重複著壓拇指的動作,以便迷惑邪惡的精靈避除危險。 “你瞧見了嗎?”庫爾特太太說道,“她不會加害任何人,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阿瑪看著睡袋裡的人。是一個小女孩,也許比她大三四歲,頭髮的顏色是阿瑪從來沒見過的——像獅子一樣的淡黃色。她雙唇緊閉,睡得很熟,這一點毫無疑問,因為她的精靈毫無知覺地捲縮在她的喉頭邊。他樣子有點像獴,但個頭小一些,顏色金紅,金猴輕柔地拂弄著他兩耳之間的毛髮。正看著,那個樣子像獴一樣的動物不舒服地動了動,發出一聲嘶啞的喵喵聲。阿瑪的精靈,像老鼠一樣,緊緊地貼在阿瑪的脖子上,透過她的頭髮怯怯地窺視著。

“你可以把你看到的情況告訴你爸爸,”庫爾特太太接著說,“沒有什麼邪惡的精靈,只是我女兒,因為被符咒鎮住而睡著了,我在照顧她。不過,阿瑪,請告訴你爸爸這是個必須把守的秘密,除了你們兩人以外不得有任何人知道萊拉在這兒。如果巫師知道了她的下落,就會找到她,並且毀滅她,毀滅我,毀滅這周圍的一切。所以千萬別聲張!只告訴你父親一個人。” 她在萊拉身邊跪了下來,把垂在女兒睡臉上的潮濕頭髮拂到腦後,低低地俯身吻了一下女兒的臉頰,然後抬起充滿憂傷和愛意的眼睛朝阿瑪笑了笑。那微笑中飽含著如此的勇氣和憐憫,小女孩感到淚水盈滿了視線。 庫爾特太太牽著阿瑪的手走回到洞口,看到女孩的父親正在下面焦急地張望著。婦人雙手合十,對他鞠了一躬。看到女孩朝庫爾特太太和被施了符咒的夢中人鞠了一躬,轉身在暮色中蹦蹦跳跳地走下斜坡。他鬆了一口氣,回了庫爾特太太一個禮。父女倆再次朝洞口鞠了一躬,然後起程消失在濃密的杜鵑花那幽幽的花影中。

庫爾特太太轉身去看灶上的水,水已經快開了。她蹲下身子,把一些乾葉子揉碎放進水里,從這個口袋裡捏兩撮,從那個口袋裡捏兩撮,加上三滴淡黃色的一種油。她輕快地攪了攪,在腦海中數了五分鐘,然後把小平鍋從灶上端下來,坐下來等鍋中的液體冷卻。 她身邊擺放著從查爾斯?拉特羅姆去世的藍湖邊的營地裡弄來的一些裝備:一個睡袋、一隻裝有換洗衣物和洗衣器具的帆布背包等等。還有一個鑲著木棉邊的粗木框的帆布箱子,裡面裝著各種各樣的儀器,在一個槍套裡還有一支手槍。 熬好的東西在稀薄的空氣中很快冷卻,等它一冷卻到跟血液一樣熱時,她就仔細地將它倒入一個金屬的大酒杯送到洞底。猴子精靈扔掉松球跟著她走了過去。 庫爾特太太小心翼翼地將大酒杯放在一塊矮矮的岩石上,在熟睡中的萊拉身邊跪了下來。金猴蹲在她的另一邊,準備抓住潘特萊蒙,如果它醒來的話。

萊拉的頭髮濕漉漉的,眼睛在緊閉的眼簾後轉動,她馬上就要動了:庫爾特太太剛才吻她時感覺到她的眼睫毛在顫動,知道她很快就會徹底醒過來。 她把一隻手伸到女孩的頭底下,用另一隻手撩起她額頭上濕漉漉的髮絲。萊拉張開嘴唇輕輕地呻吟著,潘特萊蒙朝她的胸前湊近了一點。金猴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萊拉的精靈,他小小的黑手指在睡袋的邊沿抽搐。 庫爾特太太望了他一眼,他鬆開手,退後了一隻手的距離。婦人輕柔地扶起女兒使她的肩膀離開地面,萊拉的頭懶洋洋地垂著,然後突然屏住呼吸,雙眼顫微微地半睜著,重重的。 “羅傑,”她喃喃地說道,“羅傑……你在哪兒……我看不見……” “噓,”她母親悄聲說,“噓,親愛的,喝下這個。”

她把大酒杯放在萊拉的嘴邊,稍微傾斜一下讓一滴藥汁潤了潤她的嘴唇。萊拉的舌頭感受到了,轉過頭來舔。庫爾特太太讓更多的汁液流進她的嘴裡,她動作非常小心,每次都等她喝完一口後才給她餵下一口。 藥餵了幾分鐘,但大酒杯終於空了,庫爾特太太讓女兒重新躺下。萊拉的頭一挨地潘特萊蒙就又繞住她的喉頭,金紅色的皮毛跟她的頭髮一樣濕漉漉的,他們又沉沉地睡去。 金猴躡手躡腳地走到洞口,重新坐下來看著那條小徑。庫爾特太太在冷水盆中浸濕一塊法蘭絨布,為萊拉擦臉,接著又解開睡袋,給她洗了洗胳臂、脖子和肩膀,因為萊拉很熱。然後又拿過一把梳子,輕輕地梳開萊拉的髮捲,從額上朝後拂平,整齊地分開。 她讓睡袋敞開著,以便女孩涼爽下來。她打開阿瑪送來的包裹,裡面有幾條扁扁的麵包、一塊壓縮茶、幾個用大葉子包著的粘糊糊的米飯糰。該生火了,山里的夜晚寒氣很重。她有條不紊地干起活來,她刮了一些幹幹的火絨,擦著一根火柴點燃了火。那是另一件要考慮的事情:火柴快用完了,燒爐子用的石腦油也快用完了,從現在開始她必須讓火白天晚上都燃著。

她的精靈不高興,他不喜歡她在洞裡所做的一切,他每次想表達他的擔憂時她總是不予理睬。他背轉身子,將鬆球上的鱗片扔進黑暗的洞外,身上的每一個線條都充滿著不屑。她沒有理睬,只是有條不紊地干著活,熟練地把火弄旺,坐上小平鍋燒水沖茶。 然而,他的疑慮還是對她有所影響。把深灰色的茶磚碾碎放進水里,她不禁納悶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她是否已經瘋了,而且一次又一次想教會如果發現了會怎麼樣。金猴是對的,她不光是在掩藏萊拉,她還在掩藏自己的眼睛。 ------------------------------------小男孩從黑暗中走來,充滿希望,充滿恐懼,一遍又一遍地輕聲呼喚:“萊拉——萊拉——萊拉……”

在他的身後還有兩個人影,比他更朦朧更沉默。他們好像是一起的,一類的,但他們沒有看得清的臉,也沒有說話的聲音。他的聲音總是壓得低低的,臉也像某個被人幾乎遺忘的東西遮遮掩掩模糊不清。 “萊拉…萊拉……” 他們在哪兒呢? 這是一個浩瀚無邊的平原,鐵黑似的天空沒有一絲光線照耀,濃霧將四周的地平線遮蓋得嚴嚴實實。地面是光禿禿的泥土,被成千上億的腳壓平,儘管那些腳比羽毛還輕;所以一定是時間把它壓平,儘管時間已在這裡靜止;所以一定是事情本來就是如此。這是所有地方的盡頭,是所有世界的終結。 “菜拉……” 他們為什麼在那兒? 他們是被囚禁的,有人犯了罪,不過誰也不知道犯的什麼罪,誰犯的罪,誰判的罪。 為什麼小男孩不停地呼喚萊拉的名字? 希望。 他們是誰? 鬼魂。 萊拉觸摸不到他們,不管她怎樣努力。她困惑的雙手穿過來穿過去,小男孩還是站在那兒懇求。 “羅傑,”她說道,但她的聲音一出口就變成了低聲的呢喃,“噢,羅傑,你在哪兒?這是什麼地方?” 他說道:“這是死人的世界,萊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我是否再也不能離開這地方——我不知道我是否做了壞事,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壞事,因為我想做好孩子,但我討厭這兒。我害怕這一切,我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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