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輕小說 魂之雕塑·綠陽探求士的敘情詩1

第4章 第三幕在懈怠之神的家

烏云密布,從今天早上開始天氣就不是太好,仰天一看雨水將至,春季的風尚且還透著一絲寒冷。因此一旦入夜,王都也會被大霧所籠罩,所以陰沉的天空也並不罕見。 吉賽爾·安德布爾庫林和艾米拉一起走在郊外的路上。如果想從學院前往貧民街的話,比起走城鎮的街道,還是走郊外的小路更快一些。兩旁的樹木以及頭頂灰色的天空給人一種寂肅荒涼的感覺。偶爾也會有商人的馬車擦肩而過,不過因為越來越靠近貧民街了,所以慢慢也能看到沿街乞討的流浪者了。 由於梅爾蒂娜還要去王都上班,所以現在只有吉賽爾和艾米拉兩人。一路上兩人之間充斥著沉默。少女好像本來就是少言寡語的性格,就算一直保持沉默也能平靜地走下去。不過對於少年而言反倒是一場煎熬。畢竟他本來就不擅長和妹妹以外的女性交流,如今身邊是位如此惹人憐愛的少女就更不用說了。她那艷麗的黑色長發在穿過雲層的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睫毛很長,垂著的雙眼閃著光芒,鼻樑挺拔,柔嫩的白暫肌膚吹彈可破。看著這麼美麗的女孩子,再一想到昨晚她與別人激戰的光景,讓人無比驚愕。

我總算搞清楚哥哥的喜好了—— 妹妹冰冷的神情再次浮現在眼前。畢竟自己本來就很容易發呆,再加上這麼可愛的少女走在身邊,意識被奪走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 吉賽爾偷偷地瞄著少女的側臉,少女好像也注意到了少年的視線,她朝這裡瞥了過來說道。 “希望你不要誤會。”她冷淡地說。 “我和你只是因為暫時目標一致所以才一起行動的。我並不打算和你混熟。”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來找我搭訕。這句牽制讓胸口發痛。 “那個,不是的,我、並不是那意思。”吉賽爾趕緊狡辯。 “我只是有些在意的事情。那個,是關於昨天那群人的,不是有一個會使用奇特魔術的女人嗎?不對,現在還不能斷定那是不是魔術,好像是叫……” “恩維絲緹。”

少女瞥了這邊一眼,再次低下了頭。 “對,就是她。如果又碰到了,或許有些不妙啊。總之,該怎麼說呢,畢竟還沒搞清楚她的套路。老實說,我覺得逃跑都要拼盡全力了吧……” “是啊。”就連這個單挑男人們的少女也同意他的說法。 “就算是我也無法冒然進攻。感覺就像是被看不見的刀劍攻擊一樣,我只能憑直覺閃避。” 只憑直覺就能應付,這也很厲害了吧。 “她到底是什麼人呢,難道是'狂熱者'雇來的佣兵?” “也許吧,根據她的名字判斷,應該是'斷頭台'的一員。” “'斷頭台'……?” “那是以惡徒之都為據點,在七國間活動的殺戮集團。”艾米拉黑色的雙眸瞥了這邊一眼說道。 “他們每個人都擁有特殊的外號,我想一定是他們。”

“也就是暗殺者組織那樣的東西?” “不是,他們不是暗殺,是殺戮。據說他們也有自己的通緝情報網。和我們這樣接受合法委託的冒險者不同,他們在里社會專門接一些非法的委託,應該說他們自己就是通緝犯組成的。無論對方是誰,無論善惡,只要把通緝對象的頭砍下來就行了。所以才會稱他們為——” “'斷頭台'……” “所屬人員都很強。除了狩獵通緝對象之外,他們也會根據金額從事傭兵之類的勾當。也許,'狂熱者'這次是僱他們來當保鏢的吧。” “那些看上去像是傭兵的男人們也是'斷頭台'的人嗎?” “不,他們好像是從其他地方分別雇來的落魄傭兵,如果他們是一個團體的話,那麼只要順藤摸瓜說不定就能發現'狂熱者'的正體。”

在兩人對話的時候,便來到了昨晚發生騷亂的小路。這是兩側都是圍牆的偏僻小路。地面上還殘留著一些血跡,但是—— “沒有屍體啊……” “大概,幾乎都活著吧。”少女看了看四周的地面,平靜地說。 “畢竟當時沒法補刀啊。” “都那種重傷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穿了鎧甲。我的劍也很輕,而且說不定能打聽出什麼情報,所以當時也手下留情了。因此我的攻擊都很淺,幾乎不可能失血死亡。” 面容精緻的她正平靜地說著恐怖的事。 “我們先去廢棄教會看看吧。” “是啊……不對,在那之前……” 吉賽爾折返回去,只見路邊坐著幾個和貧民街相稱的衣衫襤褸的男性,他走了過去。 從錢包裡拿出三枚銅幣,每人發了一枚。

鬍子拉碴的男人們露出泛黃的牙齒笑著說。 “這、這是乾嘛,這位小姐,難、難道是想和我們玩嗎?” 他們揣測地看著這邊,撲面而來的體臭讓吉賽爾皺眉。 “抱歉,我不是女的。” “那麼,難道說,是彎的?” 其中一個男人伸出指甲很長的手指做了個動作,露出僵硬的笑容。 “我、我完全沒有那種興趣!” 吉賽爾不禁加強了語氣。 “我、我也知道啦。”另一個男人玩弄著收到的銅幣說道。 “不、不過你身邊那小姑娘倒是極品啊。這位老闆,您能不能讓那位小姐陪陪我們啊,嘿嘿,如果可以的話讓她和我們一起——” “我說,你們夠了吧!”吉賽爾紅著臉怒吼。他回頭看了艾米拉一眼,不過她還是一臉平靜地站在那邊。 “那個……我想打聽些情報。昨天,那邊的小路不是發生了些騷亂嗎?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知道的事情?”

男人們面面相覷,一個男人心有餘悸地說。 “好、好像是幫派鬥爭吧,我不是很清楚,但是確實打過一場。早上連警衛都來過了。在那之前,那些被打倒的傢伙好像就逃走了,雖然都受傷了,不過好像都活著……” 接著,還以為這個男人沒什麼有用的情報的時候—— “那個,應該是'灰之旅團'吧,我敢肯定。” 另一個男人說道。 “'灰之旅團'?” “是啊,今天早上我還撿到了他們掉的劍呢。不過被那群藍帽子拿走了……切,那群警衛真是什麼都搶。” “你說的劍,是怎麼回事?” “劍柄的末端刻著傭兵團'灰之旅團'的紋章啊。聽說他們是從南邊流落至此的,這絕對錯不了。畢竟七國這裡並沒有什麼戰場啊,他們自然失業了,聽說現在他們只是一群流浪者。”

“你還真清楚。” 艾米拉靜靜地開口了。 乞丐男毫不掩飾地露出好色的視線盡情地看著艾米拉。 “嘿嘿……別看我這樣,以前我好歹也是傭兵啊,直到我的膝蓋中了一箭。” 說完,這個乞丐捲起了褲腳管。 只見他膝蓋以下空空如也。腐爛變色的斷面皮膚直接飛入了吉賽爾的視野。這幅光景看著讓人一陣惡寒,吉賽爾立刻避開了視線。 “你們也纏著劍帶啊,我說小姐啊,你們也是冒險者吧?為了不要變得像我這樣,可要多加小心咯。” “既然為生活所苦的話,那就去向教會求助啊。那邊肯定會幫你把腳——” 吉賽爾是出於同情才這麼說的,不過,乞丐一笑置之。 “呵,不要開玩笑了,老闆。看到這個,你還能這麼說嗎?”

乞丐撥開了自己垂至地面的長發。 只見內側露出了銳利的尖耳。 那是墮落者的證明。 “像我這樣的墮落者只能作為戰爭的道具送命,要不就是死在這種偏僻角落,我只有這種命運可選。” 少年暫時失去了言語。 “嘿嘿,你要是真的同情我的話……”乞丐伸出皮包骨頭的手指向前探去,好像渴求艾米拉的手腳一般向她伸去,不過完全無法移動的他根本碰不到艾米拉。 “我、我說啊,讓我摸一摸吧,只要摸一摸就夠了。雖然我是墮落者,但我現在完全動彈不得啊……實在不行,讓我摸摸老闆也行啊。” “我、我說,你給我適可而止。” 吉賽爾走上前去把艾米拉護在身後。 “餵,我說那邊的小姐——” 另一位乞丐也開口了。

少年手握劍帶加以威嚇。 “不、不是的,你搞錯了,我不是要對她怎麼樣。小姐,你是不是叫艾米拉?” 聽到這句意外的詢問,少女轉頭望去。少女的表情還是那麼冰冷,但眉毛卻因為驚訝微微皺起。 “我、我沒說錯吧,我想起來了。快要天亮的時候,有個人來找你。她說有沒有看到身纏劍帶的黑髮姑娘……還拜託我轉告,如果遇到你的話,就讓你趕緊回去。” “那個人是誰?” 艾米拉歪著頭問。 “我、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該怎麼說呢,那個……像是東洋來的外國人吧。身上穿的服裝也很奇特,不過是個美女啊。” “你認識?” 吉賽爾問道,艾米拉有些困擾地點了點頭。 接著,她好像為了發洩心中的困惑一般小聲念道。

“為什麼……” * 這裡是被神所拋棄的地方。 這座小教會的石板早已腐爛。教會頂端有一座聖十字教的十字聖印,十字聖印肅穆地矗立在荒涼的天空下。窗戶早就碎光了,牆壁上掛滿了蔓藤。木製的門半開著,吉賽爾他們從門縫中望去,裡面是一片蠢蠢欲動的昏暗。 這是一座已經報廢的神宅。 不過,吉賽爾並沒有什麼信仰心。 對了,這可是祝福恩寵,制裁墮落的神啊。 像這種連祝福對像都會明確區別對待的神到底有什麼價值呢? 據說綁架蕾娜莉亞·艾伯特的慈善團體名為“至公之寵”。 “至公”的意思大概就是絕對公正吧。那麼為什麼神沒有創造一個絕對平等、絕對公平的世界呢。吉賽爾·安德布爾庫林是人類,他擁有與生俱來的恩寵。這是接受了神的祝福的生命。但是,就算如此,不對,正因為如此,他才無法認為這個世界的道理、神明的教誨是正確的。 神啊,為什麼你不去親自對抗不公呢? 為什麼會滿意這樣的世界呢? 吉賽爾走到教會門口的時候,注意到視線停下腳步。 艾米拉正看著他。 “難道你,憎恨神明嗎?” 她如此問道。 吉賽爾露出苦笑聳了聳肩。 “是嗎,真巧。” 少女垂著眼靜靜說道。 這句話究竟有何含義呢—— 吉賽爾還來不及問,艾米拉就繼續開口了。 “話說你差不多能告訴我了吧?” “那個……告訴你什麼?”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難道,你要毀約?” “那個啊,不會的,但……” “如果這座廢棄教會裡潛伏了'狂熱者'的話,你有可能會被秒殺,這樣不就沒法告訴我了嗎?” “你別一本正經地開玩笑好嗎,這樣我反而不敢開門了……” 吉賽爾正從半開的木門中窺探內部。不過太暗了什麼都看不到,但好像裡面並沒有人。 “我覺得你不適合當冒險者。” 少女突然說道。 “咦,為什麼……” “你這樣偷窺的話,直接用弩就能幹掉你了。而且還是直接射穿你的眉心。” “唔……”不愧是現役冒險者,太嚴格了。 “下次我會小心的。” “難道,你真的打算把秘密帶進墳墓裡嗎?” 少女有些諷刺地催促道,吉賽爾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時,吉賽爾腦中閃過了少女拜託自己時,望著自己的眼神。 “恩,該怎麼說明呢……” 吉賽爾一邊思考一邊推開了門。 也許門已經變形了,所以推起來很重。吱吱作響的門總算推開了,屋內有些昏暗,只有些許陽光透過碎裂的窗戶照射進來。 “這個世界上到處充滿了萬能素——也就是瑪納,這你知道的吧?”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不過我並不清楚魔術。所以我無法像魔術師那樣看到瑪納。” 吉賽爾走進教會。內部的佈局還透露著正統教會的風範。深處有一座祭壇,祭壇上供奉著神像。周圍到處都是散亂的椅子和家具,另外還有器皿和繩子,總之一片狼藉。石板地很硬,同時鞋底還傳來了沙子和塵土的觸感。 走到祭壇前一看—— 只見地面上用白墨畫著一個不可思議的魔術陣,這個魔術陣很奇怪,很異常,其本身就是一種褻瀆的存在。 很明顯,這就是某種儀式的痕跡。 吉賽爾盡量保持一段距離觀察魔術陣。 這個圓陣裡也刻有魔術文字,乍一看與表達構築式的文字相似,但其實是完全迥異的東西。其中的文法相當混沌,很明顯和論理魔術不同。 吉賽爾並不清楚這種妖術或者惡魔術,不過也不是完全不懂。艾米拉瞥了魔術陣一眼,立刻警戒的看著周圍。不過,好像這裡並沒有埋伏,她看了吉賽爾一眼然後才放鬆下來。 吉賽爾繞著魔術陣踱步,重新回到了剛才的話題。 “人體內也存在瑪納,這你知道嗎?” 吉賽爾看著艾米拉繞著魔術陣順時針行走,而艾米拉則沿著逆時針走在圓陣的更外側觀察著“狂熱者”的痕跡。 “是嗎?” 聞言,她不可思議地歪著頭看向吉賽爾。 這個動作導致她的黑色秀發滑落了肩膀,吉賽爾的視線被吸引了。 “是的,不過單純的'體內瑪納',還是東洋的戰士或者鬥士比魔術師更熟悉。用武術的話來說就是'氣'之類的東西,這個你懂的吧?” “恩,我的同伴也提到過。” “東洋的戰士能放出銳利的攻擊,也能進行遠超常人的肉體運動,這是因為他們能無意識地操控體內循環的瑪納,我們魔術師是這麼認為的。他們好像能在不知不覺間就將與'身體強化'這個魔術相同效果的東西施加在自己身上……像這樣發揮出來的力量,我們稱之為'理力'。從你昨天戰鬥的樣子看來,你大概也是這樣。畢竟你那麼瘦弱都能以寡敵眾。” “我認為我還是有肌肉的。” 少女的這句話讓人有些意外。 “這也是有極限的。女孩子麵對健壯的男性,骨架或者是體重方面的劣勢真的太多了。當然,如果對方是能夠同樣使用理力的男性壯漢的話,那麼這種劣勢還是不變的吧。” “這些,和你對我做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恩,我這個前置有點長了……” 吉賽爾撓了撓頭說明。 “對於如今的魔術師而言,體內的瑪納還屬於尚未解明的領域。不過,我們還是發現了一個特性,那就是體內瑪納的性質會因人而異……也許是顏色,或者是別的什麼……真的只是很細微的差距,當然也有一些人寄宿的瑪納和別人大相徑庭。” “我也聽東洋武人說過能通過'氣'的性質來辨別個人。這就是你說的?” “大概就是這樣,不過聽起來真的很玄乎。而且學園裡也沒有來自東洋的武人,如果有人自願擔任研究對象肯定會大受歡迎。對了,我們說到哪了……” 少年開始思索整理接下來的發言。 “其實體內瑪納總會不斷地向外洩漏,當然只是微量的。” 吉賽爾舉起右手看著自己的手腕,當然,什麼都看不到。畢竟就算是魔術師,想要感知體內瑪納也是非常困難的。 “而且,我的瑪納好像有一些比較亂來的性質。普爾摩薩準教授稱之為'魔素擾亂'……” “擾亂?” “想要說明清楚還蠻困難的……我的瑪納能夠干涉別人的瑪納。主要是通過注入多餘的情報來擾亂的。打個比方,比如說魔術的展開,魔術師需要展開構築式來編織魔術,每個魔術師都是能感知到的。如果在展開途中我去觸摸的話,可能會帶來一些不好的影響。簡單來說就是,被我弄壞了。” 吉賽爾盡可能選擇一些能讓並非魔術師的她便於理解的語言進行描述。 不過,少女果然還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歪著頭。 “比如說你是魔術師,正在展開魔術。魔術師的構築式一般都會在術者周圍展開。這時如果我靠近並且伸出手的話,就會破壞它——也就是說,會擾亂發動。” “這樣的話……不是很厲害嗎?” “是啊,乍一聽或許確實會這麼想……” 吉賽爾再次撓了撓頭,畢竟想要說明這個體質真的很麻煩。 “這只不過是注入多餘的情報而已,也有可能無法破壞。倒不如說,大多數情況都是無法破壞的。精密細緻的術式都很容易破壞,但是慎重的魔術師編織的構築式會設置大量防禦或者是應急處理措施,所以幾乎無法影響。而且還必須在極近距離下才行。如果真的要靠近的話,正常來說直接毆打魔術師本人反而能確實阻止魔術的發動,所以完全沒有優點。不如說,只有缺點。” “但聽上去還是很方便啊……難道有什麼不便的地方?” 吉賽爾嘆了口氣。 然後把手放在胸口坦白道。 “因為我自己也受到影響了。” “什麼意思……” “我的魔術也受到了我自身瑪納的影響被破壞了——” * 《向萬物根源的瑪納宣告——》 吉賽爾·安德布爾庫林舉起作為魔術發動體的簡易短杖,開始展開魔術的構築式。描繪在虛空中的構築式開始乾涉周圍的瑪納,可以感到瑪納正在變質。如果想要給並非魔術師的人簡單說明的話,大概就像是在空間中空想文字差不多吧。為了發動魔術,需要在眼前的空間裡用魔術文字描繪構成龐大復雜的術式。為了不讓文字在中途消失同時進行逐字逐句的正確想像,並且讓其具現需要莫大的集中力。大多數情況下,隨著描繪的推進,一開始構成的文字會逐漸消失。如果無法維持想像的話,是無法在空間裡固定文字的。如果無法做到這一點,那麼也就無法展開發動魔術。為了輔助這種極其複雜的模式,所以才需要發動體幫忙構建術式。其實就是將原本存儲的長文用簡短的口令進行召喚。 如今吉賽爾要從發動體中召喚的是能夠保護構築式的魔術式,展開這個魔術的話就能隱蔽位於內部的構築式。曾有人將魔術的展開比作陶藝——哪怕是略微的偏差,構築式都會產生偏差。從周圍聚集瑪納的時候,無論是過多還是過少,魔術都會輕易產生偏差,最終就會暴走或者失效。而且在大氣中飄蕩的瑪納根據場所的不同濃度也不同。魔術師都必須能正確測量濃度,並且聚集適量的瑪納,這是每一個魔術師必須掌握的技術。 構築,編撰,汲取,修正,隱藏。固定防禦,為了避免偏差的影響不斷重構構築式。同時進行應急處置,萬一出現錯誤及時修正。最後還要加固構築式保證其受到多餘瑪納的影響時,也能進行正確處置。 當然,魔術最重要的就是變質量。然後還有坐標,光量,最後—— 《聚集吧!光明! 》 瞄準確定的空間坐標—— 此時,距離自己不遠的空間中創造了一個光點。 這個一片狼藉的教會被這個光點照亮了。 吉賽爾擦了擦額頭的汗。 大概因為有人看著,所以比平時緊張很多。 “為了不被我自己的瑪納影響,我會不斷加固防禦,所以實際做起來很辛苦。而且……真的很費功夫。” “是啊。”艾米拉的反應也很直白。 “如果是我認識的魔術師,施展同樣的魔術,大概比你快五倍。” “就算是這樣……成功率大概也只有七成。而且創造魔術反而是我最得意的領域,所以還算過得去。不過就算是學院的後輩,也能比我快三倍吧。” 吉賽爾嘆了口氣。 “另外我的體質能影響的不止是正在展開的構築式。就連已經發動的魔術或者封印著魔術的魔術具都能損壞。” 說著,吉賽爾慢慢地將手伸向了發光的空間。 當他的手快要觸碰那個光點的瞬間—— 這個光點彷彿蠟燭的火苗一樣開始不斷波動,最後消失了。 “難道,你剛才之所以不靠近畫在地上的圓陣,也是因為——” 聽到艾米拉的猜測,吉賽爾點了點頭。 “如果那裡有與魔術相似的東西的話,我踏進去很可能會直接破壞掉。不,如果只是破壞還好,運氣不好可能就直接暴走了。我在歷史調查部門的時候——那裡主要工作就是進入古世紀的遺跡,搜尋並且回收那些貴重的資料和魔術具。不過古世紀的魔術具大都不會被輕易破壞,但我也至少弄壞過兩次貴重物品吧……” 老實說,自己才是最不適合在歷史調查部門工作的人。 畢竟古世紀的遺跡裡有很多至今還在運作的防衛用魔術人偶或者是作為看門犬來飼養的魔獸。而且能用劍的人可是學園裡的貴重人才,所以自己才能待在那裡—— “我覺得,大概搞懂你對我做了什麼了。” “老實說我並不知道你的體內發生了什麼,不過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吧?好像你的身體有魔術封印的樣子,或者是某種詛咒……總之,就是原本被壓制的某種東西因為我的瑪納產生了波動。” “因為我被你碰到了?” “我覺得光是碰到還不夠,恐怕,應該是血……” “血?” 吉賽爾重新回想到了當時的光景,雙臉有些發熱。 “血液濃縮了一個人的瑪納。這也就是為什麼夜魔和吸血種要吸血,或者某些混沌魔術需要用血作為媒介。” 吉賽爾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教會地板上的魔術陣。 “狂熱者”向惡魔奉上祭品,大概也是打算交換什麼吧。 為了向惡魔祈求,他們用的肯定是蕾娜莉亞·艾伯特的血。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因為我碰到了你的血,所以抑制被解除了?” “大概吧……從體內放出的微量瑪納應該不會產生影響,但是血液中含有高純度的瑪納,恐怕就是血液擾亂了'那個'的封印吧。” “這樣的話,只要我再碰一次你的血的話……” 仔細一看,少女的雙眸裡閃現著一團奇妙的火焰。那是想要命令自己的嚴肅眼神。當然吉賽爾也很清楚這團火焰背後的真意。 “不過……你還是放棄吧。” 吉賽爾搖了搖頭,艾米拉走上前去意外地問。 “為什麼——” “太危險了。我剛才也說了,很有可能會暴走。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特別是封印在人體內的魔術,說不定會對你的身體產生惡性影響。甚至可能會損傷你的身體……” 少女一臉嚴肅地瞪著吉賽爾。看到這雙直視自己的明媚雙眸,吉賽爾差點產生了想要回應她的衝動。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這位少女遭遇危險。少年一臉為難地避開視線,艾米拉則一副不甘放棄的神情。 “那個……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告訴我你的事情嗎?我從來都沒見過黑色的火焰。” 聽到吉賽爾這麼問,艾米拉垂下了頭。 “讓我考慮一下,這不是能隨意說出口的事。” “這樣啊,恩,好吧。我也不會強迫你說……” 不知是不是因為周圍的昏暗,面無表情的她看上去透露著一股深邃的悲傷,這讓吉賽爾的胸口一緊。 看著她的表情,好像連自己也感到悲傷了。 肯定,她很適合笑容吧。 她本該是一個相當惹人憐愛的少女才對。 然而她身上佩戴的是冰冷的刀刃,經歷的也是一片血腥。 她的自身都已成為一柄刀刃。 “因為我不清楚魔術,所以你來調查內部吧。我去外面看看,說不定還有殘留的腳印。” 艾米拉說完便出去了。 吉賽爾看著她的背影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是作罷。 這個看上去比自己強大許多的少女,她的背影看上去卻有些落寞。 * 感到體內有一股灼熱的火焰在蠢蠢欲動。 這是黑色的火焰,包含著怨念和憎恨。 這是能焚燒一切的火焰。這是能斬殺一切的武器,也是重創毀滅自身的詛咒。 艾米拉的黑髮不斷翻飛,走在陰霾的天空下。 此時她的激動和火焰一樣熊熊燃燒。 因為這股火焰中寄宿著希望。然而自己卻無法自如操控。能夠解放血脈的鑰匙——也許就在那個少年手裡。 這樣的話,就能…… 這次一定能殺掉對方。 這次一定能燒毀一切。 這次一定能…… 艾米拉突然停下了腳步。 這裡是廢棄教會的後院,後院緊鄰著一片茂密的森林。在昏暗的天空下,樹木的枝葉隨風不安地顫栗著。地上有一些不知是不是在教會舉行儀式的人——“狂熱者”留下的雜亂腳印一直延伸到森林裡。如果他們真的逃進森林的話,那就很難再追踪他們了。因為少女並沒有專門訓練過野外技能。少女所訓練的都是如何潛入城市完成工作的技術,以及徹底抹殺目標人物的戰術。 然而這些,並不是常人應該具備的技術,少女如此想到。 自己只能在殺戮中尋找自我價值。 自己只是個不完整的人類。 風兒有些喧囂。 這時—— “誰?” 艾米拉厲聲問道。 她感到樹蔭裡好像有一些可疑的氣息。 “嚯……竟然注意到了啊。看來不能因為你是個小姑娘就掉以輕心,你就是那個全滅了旅團的傢伙吧。” 一個低沉粗魯的聲音說道。 只見一位裹著外套的消瘦男人從樹後出現,看上去與貓有些相似。他慵懶地垂下雙臂站在那邊,這副樣子又讓人想到了猿猴。而且他褶皺的皮膚和葫蘆臉型,讓人更加容易看錯。不過完全無法判斷年齡。看上去像是30多歲,但是身體就像花甲老人一般僵硬。非常異常。 兩者相距10米——這是能立刻發動攻勢的距離。艾米拉把手放在了交叉綁在劍帶上的雙劍上。 觀察下來對方並沒有攜帶武器之類的東西。這點和昨晚對戰的恩維絲緹一模一樣。這樣的話—— “你的命,就由我'千臂捕網'霍多收下了。” “'斷頭台'——” 艾米拉側身面對敵人拔出雙劍。 陽光透過雲縫照射在赫然拔出的兩柄短劍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嚯嚯。”猿猴男哼笑醫生。 “小姑娘,原來你知道我們啊。” “我的同伴也跟你們打過幾次交道。” 少女持劍對準猿猴男,劍拔弩張地說道。 “原來如此。”對方短促地笑了一聲,然後抬起修長的手臂,用粗糙的手指指著少女的劍帶。 “你那把飛刀上的紋章,我有印象。嘿嘿,小姑娘,你是'綠陽亭'的冒險者吧。你們總是乾擾我們幹活,我的同伴都怨聲載道。” “彼此彼此。” 看來他的觀察力不錯,艾米拉如此判斷。 根據她的經驗,凡是擁有敏銳觀察力的人基本都是魔術師。 這樣的話,對方的發動體就是—— 只見猿猴男的手指上戴著一枚閃閃發光的紅色戒指。看來那就是發動體了。 和魔杖型的發動體比起來,戒指型的發動體能編入的術式要少很多。不過,自己就無法憑藉打飛發動體來讓對方的術式無效了。 “回答我。”艾米拉用劍尖指著對方質問。 “僱傭你的是'奧爾基索斯之指'嗎?” 猿猴男輕輕一笑。 “呵呵,我可沒有回答你的義務。”他搖晃著戴著戒指的手指,瞇細眼睛看著少女。 “我倒是可以讓你看看我的土偶秘術哦。” “我沒興趣。” 拒絕就是戰鬥開始的信號。 咚——艾米拉一蹬地衝了上去。 她準備立刻與猿猴男展開肉搏,並伺機斬斷他的手臂。 但是—— “什……!” 就在刀刃觸碰到猿猴男前的一剎那——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少女的腳。 因為衝刺的慣性,艾米拉整個身子直接摔了下去。 根本來不及進行緩衝,少女因為左肩的激痛痛苦地喘息著。 左手的短劍也掉在了地上。不過艾米拉並沒有過多在意,而是掉轉視線確認抓住自己的腳的罪魁禍首。 只見泥土裡伸出了人的手臂。 眼前展開了驚人的景象。 彷彿就是從深淵歸來的亡者一樣。 地面在不斷地冒泡膨脹。 地上生出的兩條手臂正牢牢地抓著艾米拉的腳踝。 就好像亡者渴求著生者一樣,就好像要從煉獄裡爬出來一樣。 滋滋滋滋滋,伴隨著奇怪的聲音,泥土手指順著少女的腳踝不斷地向上爬。五根醜陋的手指慢慢地爬上了纖細的小腿,接著整個光滑的小腿就被包裹了。 “唔……” 泥土攀爬肌膚的觸感讓艾米拉皺眉,她用右手的短劍砍斷了詭異的手臂迅速站了起來。 “泥土,人偶……?” 切斷手臂傳來的觸感並不是亡者的。 這些從地面裡鑽出來的都是泥土製作的人偶。艾米拉斬斷的手臂沒入了地面,接著好像更替一樣,伴隨著奇怪的聲音又有人型的胳膊從地面爬了出來。而且還不止一隻,啪嗒,啪嗒,不斷地有巨大氣泡膨脹,兩隻,三隻,醜陋的泥土傀儡不斷地破土而出。四隻,五隻,沒完沒了—— 自己從來沒見過這種魔術,恐怕這並不是論理魔術—— 艾米拉不禁有些動搖。 “好險好險。”猿猴男發出了嘲笑。 “如果我只是一介論理魔術師的話,恐怕還來不及構成魔術就要被你斷手了吧。不過,這戒指只是裝飾品。這就是論理魔術師經常說的混沌魔術,在跟你交談之前,我早就準備就緒了。” 在妖術師侃侃而談的時候,艾米拉又一刀砍倒了眼前的傀儡。只見被攔腰砍斷的泥土傀儡倒下了——在傀儡倒下之前,艾米拉就已經衝了出去。她斬落了另一隻傀儡伸出的手臂,然後迅速側翻,靈巧地用左手撿起了剛才掉落的短劍,她看都不看剛才斷臂的傀儡,徑直沖向了對方。 但是—— “嚯嚯,沒用的。” 斷臂傀儡根本不在意短劍的劈砍,若無其事地轉過詭異的腦袋衝了過來。咻,劍身直接穿過了土製的身體。而原本那已經砍斷的手臂,也已經毫無痕跡地恢復如初了。 同時還發現原本已經攔腰斬斷的傀儡早已起身。 武器完全無效。 艾米拉在心裡咂舌,重新架好漆黑的短劍,但—— 腳邊的地面猛然伸出了手臂。 “可惡……” 如果再被抓到的話,肯定會摔倒。 艾米拉立刻後跳,並砍斷了從其他方向伸來的手臂。 傀儡的行動並不算敏捷。而且動作也很生硬。應該不會受致命傷,但是無論怎麼砍都無效,再加上這個數量—— 回過神來,少女已經被無數的泥土人偶包圍了。 大概有幾十隻吧。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傀儡,已經看不到妖術師的身影了。 這樣的話根本不可能通過打倒猿猴男來停止這些傀儡了。 (糟了……) 既然武器無效,那麼自己就沒有有效的攻擊手段了。亡者一類的生物也很難用普通的武器造成傷害。恐怕眼前的這些傀儡也是如此,大概只能用瑪納變質過的魔力刀刃、純銀打造的武器抑或是魔劍之類的武器才能造成傷害吧。如今艾米拉手上只有鋼製的武器,而且就算在王都,也很少有人會擁有貴重的純銀或者魔劍吧。這樣的話就只有讓魔術師支援自己,在武器裡註入魔力了,不過眼前的狀況根本無法奢望了—— “上。” 襲來。 面對四面八方襲來的泥土人偶的魔手,根本無路可逃。 不過,即便如此。 艾米拉還是跳了起來,想要踩著成群的泥土人偶的頭從空中逃跑—— 但這終究只是無謂的抵抗。 少女的腳踝再次被抓住,然後被拽入了渴求生者的亡者地獄,她纖細的軀體轉瞬間就消失在了這群人偶之中。 “可惡……!” 即便在這堆污泥中,少女還是在奮力抵抗。但是,無數的手指固定了她的四肢。其他幾隻泥土人偶好像火刑架一樣將她束縛。少女如今已經五花大綁,手上和腳上都被污泥包裹,完全動彈不得。這些滿是污泥的傀儡手指還在不斷的攀爬著少女白暫的肌膚。艾米拉因為這極端的不快感全身發抖,不斷扭動身子。 “嘿嘿嘿嘿……這幅慘樣你也沒法揮刀了,根本威脅不了我。” 猿猴妖術師來到了被吊起的少女面前。 “可惡……滾。” 少女惡狠狠地瞪著猿猴男,不過對方完全不屑一顧。 “怎麼樣,肌膚上滿是污泥的感覺如何?能讓我洗耳恭聽嗎?” 傀儡們的手指還在艾米拉的肌膚上游走。這些手指伴隨著污穢的液體不斷地玷污著少女衣服內側的雪白肌膚,令人不快。 這反胃的觸感就好像自己的裸體被侵犯一樣。 “聽個鬼……!” “嘿嘿嘿……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哦。” 纏在腰上的傀儡突然抬起了少女的身子。 “咦……?” 泥土人偶的手指抓住了裙擺旁邊的大腿,並開始掰動。艾米拉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打開自己的雙腿,她掙脫的力量更強了。 “沒想到我竟然有幸收拾'綠陽'的傢伙。只要我能幹掉你的話,也是大功一件啊。你就乖乖成為我的墊腳石吧。” 滿是皺紋的猿猴臉上露出了愉快的邪笑。他從懷裡抽出一把短刀,刀刃閃著寒光。他的手臂也像猿猴一樣長,這個距離的話,只要他有意就能切斷少女的喉嚨。 但是,他好像並不打算輕易殺了少女。 艾米拉看著猿猴男的眼睛如此感覺。 “嘿嘿……我啊,最喜歡看著我的人偶群凌辱一個小姑娘了。小姑娘啊,就讓我看著你的被注滿污泥的樣子吧。” 聽到這惡趣味至極的宣告,艾米拉的抵抗更加激烈了。 但是這根本無法撼動堅固的束縛,就如同霍多的名字一般。 (譯註:原名“hold”。) 少女此時感到了恐懼。 “放……放開我……!” 少女被攔腰抱住,她即將被打開的雙腿正抵抗地顫抖著。傀儡指尖的污泥在裙內有意識地蠢蠢欲動向上攀爬。恐怕是從衣服縫隙間侵入的吧,雖然自己看不到,不過艾米拉非常清楚自己正在受到侵犯。 “住……住手……!” 少女的掙扎反而讓裙子有些翹起,這加大了大腿的露出度。直接抬起雙腳的話,還能直接看到白淨柔軟的臀部,猿猴男愉悅地欣賞著這副美景。 “嚯嚯……本來還以為你是個冷淡的姑娘呢,沒想到竟然還會露出這種表情,若非如此的話也太無趣了。沒事,你就放心吧。這和被妖魔侵犯不同,不會懷上墮落者的。畢竟只是一堆爛泥嘛。我見過很多次了。” 最後這句話好像戳中了笑點,猿猴男爆笑起來。 雖然有傳言說“斷頭台”裡有很多極端分子,但是沒想到會極端到這種地步—— “這樣看來,無論你再強,最終也不過是個小姑娘。” 猿猴男將短刀伸向了艾米拉的大腿,刀尖探入了裙子內側。 “咦……!” 凶器冰冷的觸感使得艾米拉逐漸停止了抵抗。在猿猴男的注視下,少女開始在腦中猜想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他說,自己不過是個小姑娘。這是真的嗎?普通人在這種時候會是什麼反應呢?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個普通人呢—— 感覺探入裙內的刀尖好像在探索著什麼。 隨後猿猴男的短刀直接切斷了內褲。 * 吉賽爾·安德布爾庫林沿著地面的魔術陣踱步。 看來魔術陣本身好像並不蘊含特殊的魔力。其中運用的文字也和吉賽爾這種魔術師運用的理論魔術語言類似。 “我看看,這個記號的意思好像是純正血統的意思吧……不過,這裡還有否定,後面的意思是污穢。難道意思是玷污的純血……?” 吉賽爾撓著頭自言自語地推論。如果手邊能有一本魔術書當參考就好了,僅靠自身的知識還是非常有限的。 “狂熱者”好像打算向惡魔奧爾基索斯供奉祭品。那麼他們希望得到的又是什麼代價呢? 突然響起了吱吱作響的聲音,門被推開了。 “艾米,外面情況——” 吉賽爾原本還以為進來的是黑髮少女,於是轉過頭去。 然後就閉嘴了。 只見那個身影鑽進了大門。 “不、不是吧……” 吉賽爾呆滯地說道。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身高遠遠超過兩米的巨漢。 他身上披著一件有些臟的工人服,手上拿著一把粗野的板斧。他的體型很壯,就像裝滿了酒的酒桶一樣,話說他大概剛剛喝完吧,一臉通紅。從他那滿是傷痕的厚嘴唇裡能窺見黃色的牙齒。巨漢的脖子也很強壯,頭比起來就有些小了,他的威壓感中還摻雜著一些不可思議的可愛。 走進廢棄教會的巨漢輕而易舉地將板斧架在了肩上。 “呵呵……小、小姐,讓我好好玩玩吧。” 哈哈,巨漢笑出聲來,他比例失調的臉上露出了好色的目光。 看來他錯把吉賽爾當成女孩了。 “那個……你是來銷毀證據的嗎……” 巨漢慢慢地走了過來,吉賽爾臉上只能露出抽搐的笑容,喉嚨因為緊張不停顫抖。 這也太倒霉了吧。因為這股駭人的威壓感,吉賽爾的腰都嚇軟了。 但是如果就這樣待在原地瑟瑟發抖,那就必死無疑了。 吉賽爾一邊鼓舞自己一邊將手伸向了劍帶上的短劍—— 但是準備拔出短劍的手指摸到的只有虛空。 一臉竊笑的巨漢已經近在眼前了。 巨漢的影子已經完全覆蓋了吉賽爾,吉賽爾乾笑著仰頭看著敵人。 吉賽爾的武器早就在昨晚的戰鬥中丟失了。 “稍、稍微等一下。” 少年伸手阻止了他慌忙說道。 “我、我連武器都沒有,你卻拿著一把斧頭,太卑鄙了吧……” 巨漢歪了歪小小的腦袋,笑著把板斧扔到了地上。 伴隨著地鳴和衝擊,板斧砸在了地上。 “我,對女孩子可是很溫柔的。” “這、這樣啊,非、非常感謝……咦……” 巨漢突然伸出手臂想要抓住吉賽爾。 這是戰鬥開始的信號。 吉賽爾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了手臂,慌忙倒在地上滾離敵人。他不斷在如暴風驟雨般襲來的手臂中逃跑,隨手撿起地上一張破爛的椅子直接扔向了巨漢。 但是,脆弱的椅子打中巨漢的肚子直接碎了。巨漢仍舊一臉痴笑地追著吉賽爾,少年轉身就跑。敏捷地越過了長椅,同時尋找能成為武器的東西。不過完全沒找到合適的,就算想要用魔術反擊,憑自己的構成速度恐怕也只是癡人說夢。 糟了,糟了,太糟糕了! 如此龐大的體格差距,被抓到一下就死定了—— “嘿嘿,我、我很溫柔的,你就從了我吧。” “我、我不是女的啊!” 吉賽爾一邊四處逃竄一邊坦白,巨漢聽到吉賽爾的發言大發雷霆,雙手握拳毫不留情地揮舞起來。 “咦……!” 面對如落雷的重拳,吉賽爾只能狼狽躲閃。他俯身從巨漢的股間穿過衝到巨漢身後,拿起像是椅腳的棍子,踩在桌子上順勢跳了起來——他從背後瞄準巨漢的後腦勺,揮下了椅子的殘骸—— “這招如何!” 隨著清脆的聲響和手掌傳來的打擊感,揮下的木材成為了碎片。 可惜的是,巨漢巍然不動,惡狠狠地轉過頭來。 “那個……看、看來完全,無效……?” “我……生氣了!” 現在完全就是鬥牛。 巨漢腦門流著血一臉憤怒地衝了過來。 如果這時候在配上樂隊伴奏的話就完美了。巨漢的掄擊並不算快,謹慎一點的話躲起來還是很容易的。吉賽爾後退的同時還在尋找能夠成為武器的東西。閃避,撿起地上的東西,反擊,再次從攻擊中逃開。這簡直就像鬥牛士和橫衝直撞的鬥牛纏鬥一樣。不過,少年卻完全沒有餘韻。光是不讓自己陷入恐慌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如果產生絲毫膽怯的話,恐怕就會被趁虛而入吧。 “神啊,別怪我哦!” 吉賽爾抓起放置在祭壇上的小神像扔了出去。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成的,但非常重,原本不借助投擲工具的話應該很難打中吧,不過對方就是一頭只會猛衝的牛,所以正好砸在了他的頭上,可惜—— “可惡……” 巨漢總算停下來了。 但並沒有倒下。 “感、感覺光用說的恐怕他也不會聽……” 走為上策——吉賽爾迅速穿過巨漢身旁奔向教會入口。 推開門回頭一看,巨漢正暈眩地搖晃腦袋,隨後看向了門口。吉賽爾立刻拔出腰間的短刀瞄準巨漢的眼睛扔去。一瞬間巨漢周圍一片黑暗。那是“真暗”製造的漆黑。短刀好像命中了巨漢,他響起了沉悶的悲鳴。不過,那種小刀打中巨漢應該也不會產生多大的效果吧。吉賽爾慌忙伸手關上了門。 “去、去哪了!” 吉賽爾不顧困在黑暗中的狼狽巨漢,不斷地在門上摸索。因為材質幾乎就是木頭,所以能很快把握構造。這樣就能趁巨漢還處於混亂的時候—— 快點,快點,快點。但是,越是著急越容易犯下失誤。冷靜點,冷靜點——吉賽爾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取出簡易杖開始施展魔術。 《向萬物根源的瑪納宣告——》 配合門的材質和構造,吉賽爾召喚了構築式,同時調整了魔術的構成—— 《永遠封鎖其中吧! 》 變質的瑪納生效了,成功封上了門。這是一種被稱為“封鎖”的魔術。和名字不同——這並不是給門上鎖的魔術,而是將門的材質重塑加固的魔術,從而模擬出上鎖的狀態。這算是“形質保持”類魔術的應用。因為同時還加強了物體的強度,所以根本不可能用蠻力把門砸開。 “這樣就……” 此時,被封上的門發出了巨響。巨漢好像打算用板斧把門劈開。不過利用魔術改變形質的門是不可能被輕易破壞的。但這是很纖細的魔術,自己的體制和這種魔術可以說是八字不合。為了不影響魔術,吉賽爾後退了幾步守望著門,確認魔術是否發揮著效力。 巨漢在門的對面怒吼。 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他會打破封鎖的門了吧。 吉賽爾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如今他的心臟還因為恐懼劇烈跳動。 吉賽爾再次對自己的無力產生了實感。就算自己拿著劍,肯定也不可能取勝。如果自己真的成為冒險者的話,到底能從這種劫難中倖存幾次呢? 少年單手按壓著劇烈跳動的心臟,巨漢至今還在門的對面發狂。 少年產生了想要立刻逃到安全場所的衝動,但—— 吉賽爾喘了口氣看向四周。 艾米拉現在在幹什麼呢? 希望她沒事—— * 妖術師好色的目光正游走在耀眼的肌膚上。 束縛著少女的傀儡群的手指也在玷污著少女的身體。 “嘿嘿嘿……看吧,你這表情不是挺可愛的嘛。臉上的紅潮也很美哦。” “住……住手……!” 為了夾緊被強迫掰開的大腿,艾米拉正拼命扭動身體。但傀儡的拘束非常牢固,少女的四肢就好像被鎖住一樣。老人小刀的刀尖就好像觸手一樣撩撥著艾米拉的肌膚。在身上肆無忌憚的污泥手指就像渾濁的粘液一樣侵入了衣服內側。為了從這份屈辱中逃脫,艾米拉正拼命抵抗—— “好了,就讓我看看你的精神能保持到何時吧。不過,如果你能溫柔地向我求饒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 “哼……才怪……!” 狀況十分絕望。 不過她到最後都沒鬆開短劍。 因為戰鬥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不過,如今卻顯得如此無力。 自己根本不可能成為普通人。 自己根本不可能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生活。 因此自己才會對這群人緊追不放。因此自己才立誓要將他們斬盡殺絕。 就算這與夥伴們的期望背道而馳—— 淚水也好,恥辱也好,她都會將其化為敵意,少女瞪著猿猴男。 視線裡露著殺氣。 老人猛地笑了出來—— “那我就不客氣了——” 就在這個瞬間。 老人臉色突變看向相反的方向。 “唔……!” 艾米拉聽到了有些耳熟的聲音。 《沉入黑暗的彼端吧……解咒! 》 與此同時,具現化的瑪納劇烈搖動,連艾米拉都能直接視認,瑪納宛如青白色的閃電在少女的周圍肆虐。感到束縛身體的傀儡群的手臂瞬間失去了力量。少女趁機擺脫了拘束。抱著少女的傀儡們一個個分崩離析回歸了塵土。 艾米拉一著地便立刻拔劍砍斷了一隻倖存的傀儡。自己身邊的傀儡幾乎都崩毀了,但是遠處的幾隻傀儡仍然健在。 “哼,魔術師嗎……!” 趕來支援的正是銀髮的少年。 吉賽爾·安德布爾庫林。 “解咒”——那原本是能將各種瑪納產生的作用利用魔力強行消除的魔術。不過因為是少年釋放的,所以只有效果範圍內的傀儡變成了泥土。 “艾米拉!沒事吧!” 剩下的傀儡一齊沖向了大喊的少年。 “不過我召喚了很多哦。只要分散的話,就算'解咒'也無法全部處理。而且只要我的人偶持續干擾,你根本不可能編成構築式。” “可惡……!” 少年機敏地從傀儡的魔掌下鑽過,但在艾米拉看來他的動作非常危險。吉賽爾的劍術和體術確實比菜鳥要稍微好一點,不過完全算不上熟練。艾米拉砍倒了向自己襲來的敵人,同時將左手的短劍扔向了少年。 “吉賽爾!” “哦!” 吉賽爾心有靈犀地接到了短劍,連頭也不回直接切開了從背後迫近的傀儡。不過這種武器根本不會對敵人造成致命傷,所以效果也只是暫時的—— “可惡,這樣根本沒完沒了……” 艾米拉也在不停地驅趕著復甦的傀儡,同時趕到吉賽爾的身邊。她架起短劍守護著吉賽爾的身後說道。 “我來拖住它們,你趁機再用一次剛才的魔術——” “嘿嘿……那麼這招如何?” 老人笑了笑,用短刀刺向了自己的手掌。 滴答,鮮血滴落,融入地面。 緊接著,大地沸騰了。 嘣嘣嘣嘣嘣,隨著沸騰湧出的,是比剛才要大上一圈的泥土傀儡。而且這種傀儡還出現了三隻。這樣的話,艾米拉一個人很難爭取時間。數量實在太多了。 “給我上。這次我不會手下留情了。” 霍多下令—— “恩?” 霍多一臉訝異。 艾米拉也注意到了。 大地——周圍的地面正搖曳著青白色的光芒。這團青白色火焰和剛才吉賽爾的“解咒”所產生的物質化瑪納一樣,只見火苗不斷地從地面噴出。這個現象好像大出猿猴男的預料—— “你小子……到底對我的魔術陣做了什麼……!” 老人的臉上第一次露出狼狽的神色。 少年則一臉困惑地看著周圍。 “做了什麼呢……啊,原來如此。” 周圍的傀儡全都痛苦地扭動起來。他們開始逐漸融化,潰不成形,最終回歸了塵土—— “難道,因為受到你的體質影響?” “恩,也、也許吧……畢竟我的體質好像和混沌魔術八字不合。” 不,這種情況應該說是天賜良緣吧。 畢竟所有的傀儡好像都失去了控制,全部崩壞了。 就在少女如此認為的瞬間。 猿猴男剛剛召喚出的傀儡也抱頭倒下了—— 看上去也快要崩潰了。 但這三隻傀儡並沒有沉入地面,而是來回匍匐,好像渴求身體一般向彼此伸出手,它們的身體不斷崩潰,並逐漸化為一個整體。就像這些傀儡出現時一樣,這些泥土不斷生出無數亡者,緊接著再次化為了土塊——這個過程正不停地在眼前輪迴。 “到、到底怎麼回事……完全無法進行製禦……!” 猿猴男滿是皺紋的臉上染上了焦躁的神情。 轟隆隆隆隆……污泥不斷滴落。 變成了一個巨大團塊的“那個”抬起了頭。 “那是,什麼……” 艾米拉緊張地滿頭冷汗。 “我說過的吧。”吉賽爾抬頭看著“那個”,乾笑著說道。 “我這體質並不方便,不僅能破壞魔術——有時候,還會讓魔術暴走。” “那個”是無數的泥土人偶匯聚而成的巨人。 巨人的外形基本與人類無疑。不過卻很詭異,它粗大的手臂上還長出了無數細小的手臂。手、手指、手腕、腿部、腹部、頭部、腳部、股間都長出了和人一樣的頭、手指、手臂等等等等,交錯盤結,完全就是一場錯位的異形盛宴。還有和耳朵、鼻子、屁股相似的東西。各種各樣的擬似器官從這個巨人身體各個部位長了出來,簡直就像噩夢。看上去就像是把無數人偶胡亂拼湊的噩夢,簡直就是噩夢的粘土作品—— 這個身高五米的污泥巨人慢慢站了起來,俯視著吉賽爾他們。 “真沒想到……我的魔術竟然還蘊藏著這種可能性……!” 老人無比喜悅地發出感嘆。 轟——! 巨人對準吉賽爾他們揮下了噩夢的鐵鎚—— 少年和少女急忙跳起,躲開了巨大的一拳。艾米拉在閃避的同時反手砍了上去,不出意外,鋼鐵的刀刃果然無法造成致命傷,砍裂的部分迅速被溢出的污泥復原了。 “哈哈……果然無法制御……不過這已經是萬幸的收穫了。我就此告辭了。” “站住……!” 艾米拉喊道,並拔出飛刀向老人扔去。不過,擁有與體型不相稱的駿敏的巨人在揮拳攻擊吉賽爾的時候正好擋住了鋼刀。 吉賽爾連滾帶爬好不容易才躲過這震撼大地的一拳。 “怎、怎麼這樣,也太倒霉了吧……!” “這都是你的鍋吧!趕緊想辦法!” “怎麼可能想得到啊!” 轟!巨人的手掌宛如從天而降一般拍向了正在拌嘴的兩人。艾米拉因為準備再次拔出飛刀扔向快要消失在森林裡的老人,結果對巨人的注意少有不足。 如果處於萬全狀態的話,想要閃避這種攻擊是輕而易舉的,不過—— (糟了……!) 正當艾米拉準備後跳時,身體卻突然癱軟了,還有些頭暈。 供血不足。因為昨晚的重傷還沒完全治愈。 不對,一般來說,這應該是不會留下後遺症的完美治療。 不過,艾米拉身體裡流淌的血是—— 天旋地轉。 艾米拉做好被打中的覺悟,一反常態地閉上了眼睛。 面對這猛烈的拍擊,艾米拉不禁全身顫抖。 打中的話,肯定會當場死亡—— 但實際只感到了輕微的衝擊。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向後倒下了。 艾米拉呻吟著睜開眼睛,少年的臉近在眼前。 他好像為了庇護艾米拉,神色緊張地撲在艾米拉身上。 “沒、沒事吧。” 看著他的雙眼,艾米拉正準備起身答謝。 不過少年立刻察覺到了危機,轉頭看去。 巨人的手腕橫掃了過來。 “趴下……!” 聽到的,只有聲音。 這個將艾米拉推倒的瘦弱身軀被猛烈的一擊打飛,轉瞬間就從眼前消失了。 “吉賽爾!” 艾米拉慌忙起身確認戰場。 泥土巨人的手臂正笨重地來回搖擺。看來剛才的攻擊真的非常沉重,兇惡至極,不過攻擊之後的間隙好像也很大。 少年則被打到了不遠處的樹上,他在呻吟。 他還活著。 “吉賽爾——” “艾米……快、逃……” 少年口吐鮮血,斷斷續續地說。 這句話讓少女胸口一緊。 甚至產生了快要心碎的錯覺。 因為這句話和當時一模一樣。 這是過去,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喪命的伙伴們的,臨終遺言。 艾米,快逃。 然後,希望你就作為一個普通的女孩活下去吧。 這就是我們的願望—— “我……怎麼可能逃啊!” 艾米拉拔劍抬頭看著巨人。 她兩眼噙淚地瞪著巨人。 冷靜下來,思考對策,抹殺感情。就像魔術人偶一樣,就像道具一樣,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放空思想,專注於唯一的存在意義。 讓自己化為埋葬一切的刀刃。 對手很強,被打中一下就會被秒殺。不過間隙也很大。只要能讓敵人的一擊落空,就能立刻反擊。不過,鋼製武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傷其分毫。而且這根本就不是生物。這簡直就是走投無路。 轟……! 巨人的右拳轟然落下。 艾米拉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隨後衝入巨人懷中。漆黑的劍刃一閃,直接切開了巨人的腹部——不過,這道深邃的傷口卻輕如鴻毛,因為一瞬間就復原了,眼前真的是一片絕望。著地的少女察覺到頭頂的黑影重整體勢—— (左拳……!) 這發迎面襲來的拳擊比預料的更快,更無情。 少女如今能做的,也只有驚愕地看著它了。 因為無論再怎麼閃避,都不可能完全躲開。 只能做好死的覺悟了。 抱歉,維克。 我沒法遵守與你們的約定了。 這全都是我咎由自取,結果到最後甚至都沒法幫你們報仇。 真可笑,竟然要死在這種地方。 但是,就某些意義上來說,這也是最適合冒險者的末路了。 口吐鮮血,滿身瘡痍,躺到血泊。少女的眼前浮現出了夥伴們臨終前的樣子。那些是至今仍歷歷在目的淒慘景象。就算身上刀傷累累,光頭青年卻還是笑臉以對。這位青年時刻都掛著笑容。就算在像自己這麼無聊的人面前,他還是自始至終保持著笑容。就連在臨死的時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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