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在地獄那頭等我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追查到底

在地獄那頭等我 周德东 5673 2018-03-23
朗瑪死了。 他在接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猝死在他的公寓中。 他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故事尚未結束,他卻死了。就是這樣,這不是文學,是生活。 警察趕到之後,萬穗兒正縮在沙發上哭。 睡前,朗瑪親了她一下,對她說:“寶貝,晚安。”那成了今生今世他對萬穗兒說的最後一句話。 此時,萬穗兒感到這個世界已經天塌地陷。 一個高個子警察問了萬穗兒一些情況,一個法醫在對朗瑪的屍體做檢查。半個鐘頭之後,法醫把高個子警察叫過去,說了些什麼,接著,高個子警察走過來,對萬穗兒說:“你跟死者的父母聯繫一下,讓他們來處理後事吧!” 萬穗兒呆呆地說:“他就這麼……死了?” 高個子警察無奈地攤了攤手。 萬穗兒說:“他是被人害死的!你們不管?”

高個子警察說:“小姑娘,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死者是他殺。” 萬穗兒更加激動了,大聲說:“你們該知道,最近衛城有多少人莫名其妙地死掉?這是偶然的嗎?” 高個子警察很耐心,他說:“這個屬於醫學範疇。我可以告訴你,最近衛生局正在調查這些人猝死的原因,我們都希望早點有答案。我個人感覺,可能是現代人的壓力太大了。” 萬穗兒還是不服氣:“佑佑她爸爸死的時候,我親眼看見現場有兩個可疑的人,其中一個在他身旁拉拉扯扯,然後他就死了……” 高個子警察問:“佑佑她爸爸是誰?” 萬穗兒說:“就是你們公安局的副局長啊!” 高個子警察說:“長林區分局的徐局?” 萬穗兒說:“就是他。” 高個子警察說:“你是說有人謀害他?”

萬穗兒說:“反正當時的情況很不正常。” 高個子警察說:“你有證據嗎?” 萬穗兒無話可說了。 停了停,高個子警察說:“我們警方不可能閒著,一直都在關注這些猝死事件,也一直在研究這種猝死現象。猝死歸納起來有幾種原因——心臟驟停、急性心力衰竭、休克、急性呼吸衰竭、急性肝功能或者腎功能衰竭,還有腦死亡。猝死可能發生在狂歡、吵架、飲酒、吃飯、大小便、洗澡、性交、走路、乘車、勞動、吸煙的時候。一個人過度大笑,過度憤怒,過度緊張,過度恐懼,過度勞累,都可能導致猝死,還有過冷過熱,暴飲暴食……” 萬穗兒說:“朗瑪只是在床上睡覺,他什麼都沒幹!” 高個子警察說:“我正想對你說呢,還有一種情況——沒有任何誘因,當事者在睡眠中也可能發生猝死。”

萬穗兒低下頭去,哭了:“那兩個可疑的人穿著白衣服和黑衣服,我懷疑他們就是陰間的黑白無常……” 高個子警察有點驚訝:“黑白無常?你小小年紀怎麼知道那麼老的傳說?不容易!你在學校學民俗學嗎?” 萬穗兒不再說話了。 她的心裡亂極了,只想早點結束跟這個警察的談話,她知道她說什麼都沒用。如果警察下了班,只是一個普通的鄰居,還有可能相信她的話,甚至跟她一起議論這些怪事。可是,只要他們穿上了警服,就會職業性地否定所有疑神疑鬼的假設。 高個子警察見她沒有回答,彎下腰來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說:“你失去了男朋友,肯定很難過,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你要好好生活。” 然後,他們就撤走了。 這時候,天還沒亮。

房子裡只剩下了萬穗兒和朗瑪。朗瑪依然躺在臥室的床上,身上蒙上了床單。萬穗兒坐在沙發上,默默流淚。不知道為什麼,萬穗兒一點都不害怕。 朗瑪的手機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已經關機。萬穗兒擦了擦眼淚,走過去把它打開了。她想查到朗瑪母親的電話號碼,告訴她這個噩耗。 手機響了,收到一條短信,正是將近十二點的時候萬穗兒發給他的—— 親,睡了嗎? 當時她不知道,朗瑪睡了,永遠地睡了。 萬穗兒的眼淚再次湧出來。 汾水離衛城一百多公里,歸衛城管轄。在萬穗兒打過電話之後,朗瑪的母親和舅舅一個多鐘頭就趕到了。 朗瑪的母親很年輕,更像朗瑪的姐姐。應該說,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只是裝扮很俗氣,頭髮燙著大波浪,紋了眉線眼線唇線。

她見到朗瑪的屍體放聲大哭,幾次背過氣去。這個女人夠不幸的,中年喪夫又喪子…… 下午,朗瑪被送到衛城殯儀館火化。手續都是朗瑪的舅舅辦的。 萬穗兒一直陪在朗瑪母親的身邊。 殯儀館在衛城的正北方,位於鐵圍鄉大山村,離市區八公里。一條直挺挺的大路通向殯儀館,它位於大路的盡頭,背後就是山,似乎在提示人們,這裡是每個人最終的歸宿。 這是萬穗兒第一次來到殯儀館。 大門兩旁,立著兩棵塔形的松樹。萬穗兒不喜歡松樹,雖然它萬古長青,一年四季都是綠的,不過那是一種死氣沉沉的綠,就像是植物的木乃伊。高大的門樓是灰白色的,掛著黑字大匾——衛城殯儀館。朝上能看見一根大煙囪,高聳入雲。 火化屍體之前,工作人員引領家屬見死者最後一面。萬穗兒攙扶著朗瑪的母親,走進了火化車間。

一排十二個火化爐,分別畫著十二屬相——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朗瑪1990年出生,屬馬,一會兒他的屍體將被推進第七個火化爐。 工作人員拉開黃色屍袋,露出朗瑪那張帥氣的臉。 那一刻,萬穗兒想起了太多的畫面。 第一次約見,萬穗兒要吃烤腰子,朗瑪傻乎乎地問:“小吃一條街……在哪兒?” 見面之後,萬穗兒說:“我就不夸你帥了,你肯定聽多了。” 朗瑪很實在地說:“只有我老媽這樣誇過我。” 那天,朗瑪喝多了,萬穗兒不放心,要給他去開個房。朗瑪的臉上露出了坏笑:“節奏太快了,我不同意。” 一次,萬穗兒說她堂哥和表哥都親過她,朗瑪又使壞了,他說:“雖然你這個招商銀行很一般,可是,那兩個建設銀行都跟你有業務往來啊。”

一次,朗瑪帶萬穗兒去兜風,她非要試試開車,朗瑪說:“就憑你在電子遊戲廳練就的那點駕駛水平,敢在高速路上玩真的?” 一次,朗瑪、萬穗兒跟豹五遭遇了。豹五提出玩石頭剪子佈,誰贏了萬穗兒就歸誰。當時就被朗瑪否決了,他說:“我們這麼做太不尊重萬穗兒了,我不同意。” 一次,萬穗兒擔心地問朗瑪:“朗瑪,你有沒有褻瀆過神靈?” 朗瑪的表情第一次那麼真誠,他說:“雖然我不信仰什麼,但從來沒有褻瀆過神靈,不為別的,就因為它是很多人的信仰,我褻瀆它就是褻瀆很多人。” 那天,他還說:“我都想好了,我們挑個吉利的周末,舉行兩次婚禮。週六一次,週日一次。週六是中式的,給你蒙上紅蓋頭,雇個八抬大轎,把你抬進洞房;週日是西式的,給你穿上最漂亮的婚紗,我們到附近的教堂舉行儀式……”

最後那天晚上,兩個人在一起,萬穗兒說:“你老實交待,是不是今天晚上就想做新郎?” 朗瑪再次露出坏笑:“不是。我只想讓你做新娘。” …… 萬穗兒的眼淚嘩嘩淌下來,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朗瑪的母親撲到屍體上,哭得再次昏厥。萬穗兒趕緊擦乾眼淚,跟朗瑪的舅舅一起把她架出了火化車間。 萬穗兒牢牢記著朗瑪最後的容顏——他一點都不像死了,如同睡熟的嬰孩。 過了一天,萬穗兒大清早就來到紫羅蘭小區看望朗瑪的母親。朗瑪的母親面容憔悴,兩眼通紅,看來昨晚一夜都沒睡。 萬穗兒陪她坐在沙發上說話,朗瑪的舅舅一直在打電話,聯繫變賣這套房產以及朗瑪的普桑車。 朗瑪的母親拉著萬穗兒的手,慢慢地說:“朗瑪上次回家就跟我說起你了,他說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我還以為,你能做我們家的兒媳婦呢……”說到這裡,眼淚又流下來。

萬穗兒的眼圈也紅了。 朗瑪的母親又說:“以後,你就做我的干閨女吧,我們還是一家人。朗瑪在九泉之下,也會高興的……” 萬穗兒使勁點了點頭。實際上,今天萬穗兒來還有一件大事,只怕朗瑪的母親不同意,為此她昨天想了一夜,該怎麼跟朗瑪的母親開口。 朗瑪的母親繼續說:“這個房子裡都是朗瑪的遺物,你看看,選個東西留著做紀念吧。不然,這兩天都賣掉了。” 萬穗兒說:“阿姨,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不知道您會不會同意?” 朗瑪的母親說:“你說吧。” 萬穗兒猶豫許久,終於說出來:“我想留下他的骨灰……” 朗瑪的母親愣了愣:“嗯?” 萬穗兒說:“我想把他的骨灰做成畫像,這樣,我就能永遠跟他在一起了。”

朗瑪的母親想了想,說:“難得你愛朗瑪愛得這麼深,我不會阻止你們在一起的。” 萬穗兒緊緊抓住朗瑪母親的手,一大一小倆女人又哭起來。 這天晚上,萬穗兒從爸爸的口中得知——豹五也死了。 萬穗兒大為驚駭:“豹五怎麼死了?” 爸爸說:“打架……這孩子從小到大一直爭勇鬥狠,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兒!” 萬穗兒說:“他是被人打死的?” 爸爸說:“我聽豹五他媽媽說,他被人追趕,狂跑了十來公里,身體嚴重透支,最後摔在地上就完蛋了。公安到現在都沒逮著追趕他的人。” 萬穗兒問:“什麼時候的事兒?” 爸爸說:“就在朗瑪去世的那天晚上。” 萬穗兒又問:“他死在哪兒了?” 爸爸說:“聽說,爭執發生在東郊紫羅蘭小區門口,有個保安看見了。豹五死的地方就遠了。” 萬穗兒如墜五里霧中,怎麼這麼巧! 朗瑪的母親和舅舅回汾水了。 朗瑪的房子賣了,朗瑪的車賣了,朗瑪的人去了另一個世界,萬穗兒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樣,甚至覺得那個帥帥的男生從來不曾在她的生活中出現過。 她躺在家裡,一天只吃了一頓飯。 爸爸理解女兒,很少來打擾她。 家里安靜極了。 萬穗兒開始思考近期發生的一系列怪事。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正常死亡,也有人非正常死亡,可是,這麼多人統統猝死,顯然不對勁。 即使地獄真的存在,那麼,不管多壞的人,都是死後才下地獄,現在怎麼了?還沒等人死掉,死神就來把人抓走了!生命一條接一條莫名其妙地消亡,人類只能束手無策? 萬穗兒想探究謎底,哪怕下到十八層地獄,再也回不來,至少看個明白。可是,地獄在哪兒? 她又一次想到了那張光盤,也許,只有從那裡面才能找到蛛絲馬跡。 可是,徐佑佑把所有的光盤都寄出去了,上哪兒再搞一張呢? 萬穗兒想起徐佑佑說過,她寄光盤的那些人中,有一個是作家,叫周德東,於是,萬穗兒上網找到他的微博,想給他寫封私信,可是,他的上條微博是三個月前更新的,看來他很少登陸,給他寫私信估計幾個月都看不到。 她又想在網上發個帖子,問問誰收到了那張光盤,可是,很可能三天五天都得不到有效反饋,她已經急不可耐。 最後,她想到了那一白一黑兩個人,他們是光盤的源頭! 去哪兒找他們呢? 只有過江橋。 晚上,萬穗兒一個人來到過江橋上轉悠,期待那兩個神秘的人物出現。 很晚的時候,一個從她身邊經過的男子停下來,小聲問:“丫頭,你沒事吧?” 萬穗兒看了他一眼,不像個壞人,就說:“沒事兒啊。” 那個男子說:“我以為你想不開呢。前兩天,有個女孩跟你年齡差不多,就在這裡投江了,也不知道救沒救活……” 萬穗兒說:“謝謝你,我只是在這裡吹吹風。”她並不知道對方說的就是徐佑佑。徐佑佑的電話依然關機。 時間緩緩流淌,比江水的速度還要慢。爸爸打過兩次電話來,萬穗兒謊稱她在同學家,讓他不要擔心。接近十二點的時候,也就是朗瑪的死亡時間,萬穗兒的眼前一亮,終於看到那個穿白衣服的男子出現了,他慢悠悠地從網吧方向走過來。 萬穗兒沒有害怕,迎著他走了過去。 兩個人面對面停下了。 白衣男子朝她擺了擺手,算是打招呼。 萬穗兒說:“我挖到了一隻密碼箱,裡面都是錢,是你的嗎?” 白衣男子笑了笑,說:“你不但樂於助人,還拾金不昧,真是個好人。不過,它不是我的。” 萬穗兒說:“我也不是來尋找失主的,我想求你一件事兒。” 白衣男子說:“什麼事?你儘管說。” 萬穗兒說:“你有光盤嗎?” 白衣男子疑惑地問:“什麼光盤?” 萬穗兒說:“十八層地獄的光盤。” 白衣男子看了看遠處,壓低了聲音:“我聽說了,很多人都收到過這張光盤,不過我沒有。” 萬穗兒說:“你去愛民便利店推銷過!” 白衣男子說:“那是空白盤!而且我已經換工作了,不推銷那個了。” 萬穗兒盯著他的眼睛,突然問:“你去過一水青來小區嗎?” 白衣男子說:“一水青來?沒有。” 萬穗兒又問:“那你去過紫羅蘭小區嗎?” 白衣男子說:“我剛來衛城不長時間,根本沒聽過這兩個小區。你問這個乾什麼?” 萬穗兒說:“你注意聽著,我說幾個人——孟院長,林興旺,楊志,李計鳴,徐立,朗瑪,豹五——你至少應該認識一個吧?” 白衣男子更迷惑了:“小姑娘,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萬穗兒笑了笑,說:“你記著,我會查清你是誰的。要不,你現在就把我抓走。” 白衣男子愣了片刻,突然笑了:“小姑娘啊,你該回家了。” 萬穗兒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於憤憤地轉過身,大步走開了。 她表面上一點都沒害怕,實際上對方最後那一笑讓她全身發冷。 第二天,萬穗兒醒來的時候,爸爸已經去上班了。 他在餐桌上給萬穗兒留了一張字條,叮囑她飯菜在微波爐裡,讓她熱一熱再吃。另外,爸爸還說,早上收到了一個快遞,給她的,他放在書房了。 萬穗兒走進書房,果然看到了一個快遞專用信封,她拿起來看了看,跟上次一樣,上面沒有寄件人的地址和電話。 她知道,這次不可能是了。 她把信封撕開,掉出了一張光盤!她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這裡面會不會是朗瑪在地獄裡受刑的錄像呢? 鼓了半天勇氣,萬穗兒才把光盤插進影碟機中,打開之後,她大吃一驚——裡面是十八層地獄的實況!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是誰寄來的? 萬穗兒一下就想到了那個白衣男子,只有他知道萬穗兒在找這張光盤。 她顧不上想太多,死死盯住了電視屏幕。 十八層,每一層的刑罰都令人發瘋。 萬穗兒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她咬緊牙關,一直堅持看完,並沒有發現朗瑪的身影。 本來她以為地獄裡應該是刀山火海油鍋之類,而光盤中展示的情景卻跟她想像的不一樣,有點像……外星人所為。 外星人? 萬穗兒又把光盤從頭放了一遍,她想從中找到線索。她不能害怕,這是她的工作,就像警察面對一具涉案屍體。 在整個地獄環境中,找不到一點跟人類社會有關聯的細節,比如某個場景,某個物品的牌子,某種口音,某種飲食習慣,某種特殊地區才有的動物或植物……什麼都沒有。而且,“執法者”隱藏得嚴嚴實實,只在第十二層地獄中,出現了他們的一隻手,用刀剜著受刑者的肉,再投進透明箱子餵老鼠。不過,都看不出那是男人的手還是女人的手。 爸爸快下班了,萬穗兒趕緊看第三遍。 第一層地獄——那個中年男子被囚禁在一個圓球內,雙手狂亂地抓撓著眼睛,一聲接一聲嚎叫,已經崩潰。 第二層地獄——那個年輕女子被囚禁在一間透明的房子中,赤裸著身體,內心世界就像電影一樣顯示在牆壁上。房間之外黑糊糊的,圍著一群看客,面容模糊…… 萬穗兒的眼睛好像被什麼硌了一下,她突然按下了暫停鍵。 可是,畫面已經滑過去了。她朝後退了退,重新播放,再次突然按下了暫停鍵——畫面中是那些看客,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人稍微清晰一些,萬穗兒死死盯住了這張臉。 看著看著,她的頭髮一下就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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