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在地獄那頭等我

第2章 第一章一塵不染的女孩

在地獄那頭等我 周德东 3003 2018-03-23
萬穗兒17歲,在衛城師範大學讀大一。 她爸爸姓米,媽媽姓楊,外婆姓萬。她感覺“萬穗兒”更好聽,就隨了外婆的姓。身份證上是什麼不重要,反正大家都叫她萬穗兒。 這個女孩兒胖乎乎的,比男孩還淘,一天到晚只喜歡玩兒,輪滑、潛水、騎馬、蹦極、攀岩……像一匹小野馬,無拘無束。老媽對她管教嚴格,總是試圖拽起她的兩隻前腿,希望她變成人直立行走。這對萬穗兒來說太難了,只要老媽一撒手,她立即四蹄落地,滿世界撒野去了。 高考的時候,老媽做主,讓萬穗兒報了本市師範大學的舞蹈專業。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學舞的料子,還不如學武。不過,她還是聽了老媽的,算是成人之前給她的最後一次面子。 前不久,萬穗兒聽說學校裡發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一天晚上,三樓寢室一個美術系女生沒完成作業,10點半熄燈之後,她把椅子搬到走廊去畫畫。凌晨兩點多鐘,宿舍樓裡一片寂靜,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這個女生朝樓梯看了看,走下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穿著一件長長的紫睡衣,肌膚很白,頭髮很黑。 她朝美術系女生看了一眼,似乎沒看見她,一步步走向了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衛生間的門總是敞開著,隻掛著半截門簾。走進去,外面是洗手池,裡面是衛生間。 那個漂亮女孩走進去之後,做了個很奇怪的動作——她把門關上了。從來沒有人關過那扇門,因此聲音很大:“吱呀……” 美術系女生沒怎麼在意,繼續畫畫。過了好半天,她始終沒看到那個漂亮女孩走出來,也許在裡面洗澡吧。美術系女生太困了,收起畫板畫筆,準備去解個手就睡覺了。當她走近衛生間的時候,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好像老鼠在啃噬什麼,她沒有貿然闖進去,輕輕把門推開一條縫兒,朝里看了看,嚇了一跳——那個漂亮女孩正在翻垃圾桶!

難道她家裡窮,在大家睡熟之後,偷偷來撿垃圾? 美術系女生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那個漂亮女孩的一舉一動。她翻著翻著,掏出了一個臟乎乎的東西,舉到眼前看了看,似乎很滿意,然後麻利地塞進嘴裡,“喀吧喀吧”嚼起來——這個漂亮女孩在吃垃圾! 美術系女生哪裡還敢上廁所!正想退回寢室,那個漂亮女孩卻停止了咀嚼,走過來把門拉開了,美術系女生愣了愣,掉頭就走,一直回到寢室都沒敢回頭…… 第二天早上,美術系女生對寢室的人講了這件事,大家都很害怕。很快就有人打探清楚了,那個漂亮女孩是樓上舞蹈系的,住在404寢室,叫徐佑佑,本市人,老爸好像是公安局的副局長。據說,她在生活習慣上,在品德操守上,潔身自愛,一塵不染。這樣一個女孩,為什麼有如此噁心的怪癖呢?

不久,這件事就在學校里傳得沸沸揚揚了。 一天半夜,那個美術系女生去廁所,撩開門簾走進去,差點撞到一個人身上!那是一張潔白如玉的臉,充滿了深仇大恨,她死死盯著美術系女生,一字一頓地說:“你,是,垃,圾!” 美術系女孩一下就明白了,由於她洩露了秘密,這個徐佑佑和她結怨了!她生怕被吃掉,轉身就跑…… 萬穗兒認識徐佑佑。 舞蹈系只有她和徐佑佑是本市人,因此比較熟。徐佑佑是怎樣一個人呢?出身優越,家教良好,本質上是個心性高潔的女孩,只是太多愁善感,永遠沉浸在自戀的小世界中不能自拔。她最突出的特點是說話過於文縐縐,好像在作詩,卻總是用詞不當。她很適合在網上用文字聊天,面對面交談的時候,總讓人感到彆扭。

不過,萬穗兒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徐佑佑和垃圾聯繫起來。 大家都懷疑徐佑佑的精神有問題,同寢室的女生紛紛搬走了。在學校,除了萬穗兒沒人接近她,她形單影只,越來越孤獨。 儘管萬穗兒的家就住在本市,但為了逃避老媽的監管,她一直住在學校裡。這一天,她搬到了404寢室,除了去陪伴徐佑佑,也希望弄清到底怎麼回事。 晚上,萬穗兒把行李搬進404寢室的時候,徐佑佑正在看書。她的碎花被子疊成了豆腐塊,雪白的床單平平展展,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兒。她看到萬穗兒顯得有點驚訝:“萬穗兒,你怎麼姍姍來臨了?”——注意她的言辭。 萬穗兒那叫一個心直口快:“那幾個女生都躲著你,我不來陪你誰陪你啊!” 徐佑佑的眼神一下變得有些自卑:“她們說這間寢室太寒冷,我就知道那是一種虛偽的托詞……”接著她輕輕冷笑了一下:“不過沒關係,我從小到大就沒有知音,早已經習以為常了。我的世界正是因為孤獨才如此清澈。”

姍姍來臨,寒冷,如此清澈——萬穗兒都有點受不了了,她大咧咧地說:“你別跟我吟詩作賦啊,我聽不懂。”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裡掏出一台ipad,說:“玩不?” 徐佑佑笑了笑,說:“謝謝,我喜歡讀書。對於我來說,讀一本書就好像是在跟一個偉大的人格交談,內心無比充實、愉悅。” 萬穗兒撇了撇嘴:“乖乖女,越看書越多愁善感!” 聊著聊著,到了熄燈時間。天上沒月亮,宿舍里黑咕隆咚,萬穗兒和徐佑佑隔著蚊帳,互相看不到臉。 平時,萬穗兒的腦袋一挨到枕頭就呼呼入睡,今天卻沒有。 她不知道,徐佑佑是不是天天夜裡都去衛生間吃垃圾,她打算監視她。直覺告訴她,徐佑佑也沒有睡著,她躺在床上,無聲無息,好像在等待什麼。

窗戶“啪啦”響了一下,好像有隻貓跑過去了,也可能是一隻很大的老鼠跑過去了。從此寂靜無聲。 萬穗兒按捺不住急性子,終於發問了:“佑佑,我想問你一件事兒,你別生氣噢。” 徐佑佑清醒地說:“我是一個內心坦白的女孩,任何人在我跟前都可以直言不諱。” 萬穗兒就“直言不諱”了:“有人看見你半夜去……翻垃圾,你是不是有夢遊症?” 過了半晌,徐佑佑才說話:“你搬進來就是為了打探這件事?” 萬穗兒說:“我想幫你!” 徐佑佑輕輕“哼”了一聲,透出一種淒涼的意味:“每個人都是一個封閉的體系,從本質上說,一個人永遠無法真正地幫助另一個人。” 萬穗兒不想听這些雲山霧罩的話,就說:“到底怎麼回事?你直接點!”

徐佑佑說:“也許是由於我的內心太與眾不同了吧,我被它慧眼識珠地選中了。” 萬穗兒一下坐起來:“它?……它是誰?” 徐佑佑說:“你們總是用人類推理的思維方式對待每一個事物,其實那是十分幼稚的,某些東西根本無法用語言描述,即使我說了,你也是盲人摸象緣木求魚。兩個靈魂之間的距離是最遙遠的距離。” 萬穗兒說:“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們儿了,沒距離!” 徐佑佑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地說:“我是一個木偶,被人用線牽著,身不由己,從高二就開始了。唉,這種痛苦命中註定屬於我,因為它也是獨一無二的。” 萬穗兒說:“不瞞你,我始終沒有聽懂。” 徐佑佑說:“你永遠都不會懂的……” 萬穗兒說:“你就直接告訴我,誰用線牽著你?”

徐佑佑說:“它在遙遠的天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經常和它對視,試圖用我一塵不染的心靈和它交流,每次都是枉然……” 萬穗兒說:“都是你胡思亂想吧?” 徐佑佑說:“我不願意跟任何人說起它,因為誰聽了都會像你這樣,把我當成指鹿為馬的精神病。我懷疑,這個世界上的很多精神病都是冤枉的,其實他們跟我一樣,都是由於太特別而變成了某種木偶……你睡吧,我不可能天天半夜都被牽去吃垃圾的。” 萬穗兒說:“你確定那個東西在天上?” 徐佑佑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萬穗兒還是摸不到邊際:“你是不是在說……神靈?” 她看到徐佑佑在蚊帳中慢慢轉過臉,直直地望著自己,突然咯咯咯地笑起來。 萬穗兒身上有點冷:“你笑什麼啊!”

徐佑佑把臉轉回去,說:“它不是神靈。雖然我無法觀全豹,但我能真切地感覺到,它的身上散發著一種陰邪之氣,不絕如縷。現在,它就在聽著我們的侃侃而談。” 萬穗兒躺下來,不再說話了。 透過窗簾縫隙朝外看了看,天上黑糊糊的,她有點怕了。 這一夜,萬穗兒第一次失眠。 寢室裡太安靜了,聽得見時間流淌的聲音。 牆角的掃帚沒站穩,“啪嗒”一聲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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