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驚奇物語:超好看01

第8章 漏網之魚——文/宋譞

我的書桌上擺著一副相框,裡面放的是我剛上初中那年和姐姐一起去郊外旅行時拍下的照片。回想當日,實在是個奇蹟,不太會用相機的我竟主動提出要為姐姐拍照。姐姐欣然答應,興沖沖地跑向遠方,回首時已站在碧綠的草坪中央,我輕輕按下快門,姐姐美麗至極的身影被定格在了遠方。 她的馬尾隨風飄揚,幾縷髮絲粘在額頭前,笑容讓人感到舒適放鬆。也許是因為常年練習舞蹈的緣故,在我抓拍的一剎那,姐姐採用了半跳躍的姿態。一襲長裙隨著慣性飄過膝蓋,露出潔白而纖細的小腿,渾身散發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活力。 相片洗出來之後,只要是看過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讚歎姐姐的美。而我則昂起頭,握住拳頭,美滋滋地向大人們炫耀起這是我的作品。可惜的是,那樣完美的拍照只出現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和運氣有關,往後的旅程中再沒有拍出如此驚豔的作品。因此,姐姐才將這張相片裱進了相框,放到了書桌上。

然而姐姐的遺照卻並沒有選用此照,父母決定將她高一時的證件照作為靈堂上呈現給眾人的最後一面。這個決定令我氣憤異常,不過年幼的我無法反駁父母之言,只得拉住外婆的手偷偷哭泣。 爸媽常年在外工作,將我和姐姐寄養在外婆家。因此我和姐姐的感情一直很深,她因病剛剛逝去的那段時間裡,我常常忘記此事。早晨習慣於和姐姐一起出門的我,甚至在吃完早餐後還納悶姐姐今天是怎麼了,竟然還在睡懶覺。等推開她的房門,看到書桌上的相框和旁邊的一炷熏香時,我才意識到姐姐已經不在了。 之後,我將那副相框拿進了自己的屋子。每天放學回家後,總是喜歡盯著她看上一會。彷彿這樣做能夠產生一絲精神上的寄託。可我越是想撫平心中的傷痕越是難以克制自己對姐姐的思念。

直到有一天,我在學校門口遇見了幾個長得很像姐姐的女生。那是高年級的學姐,她們剛剛練完舞蹈,正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些什麼。幾乎每一個人都梳著馬尾,身材苗條纖細。看到她們的時候我彷佛也看到了活生生的姐姐。 啊——對了!姐姐是活生生的人才對,是可以對話的,身體溫暖的人才對。而不是相框裡的只會露出微笑的紙片。明白了這一點的我,逐漸把對姐姐的思念移情到了和她外表相似的女生身上。這種思念逐漸轉化成了一種迷戀,致使我的行為由觀望而變成了跟踪。 本來的初衷只是靜靜地在遠方看著她們。然而,沒有延續採取這種方法的原因就是——如果被人察覺到總是跟在這些女生的身後,我的行為便很容易被懷疑為不太正常。畢竟哪裡會有人每天都和這些女孩順道呢。這傢伙一定是在做奇怪的事情——只要是看到的人應該都會這麼想吧?

該怎麼辦呢? 這樣好了,我鼓起勇氣做了一個決定,挑一個最像姐姐的人,然後把她帶回家,關到姐姐的屋子裡。這樣一來我就有了活生生的姐姐。 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邊像姐姐的人越來越多。畢竟姐姐是在高二那年去世的。在那個年齡段,手邊會有大把的女孩子供我挑選。終於,我在班裡發現了一個女生。當我看到她的第一眼,竟產生了錯覺,簡直就像是姐姐重生在我的面前一般。 令人惋惜的是,在高中期間,僅有的一次下手機會被人破壞。由於有了被襲擊的先例,之後的一段時間,這個女生身邊更是層層保護。高中畢業後,她便音訊全無,徹底消失。如今已是五年過去。在我幾乎要放棄此人另尋目標的時候,一則消息傳來,我所在的江臨市立大學附中要舉行百年校慶!

不如趁這個時機在網上發帖,召集當年的同學回來聚會——主意也因此而生。 此時的我正坐在電腦桌前,心裡一面不停地重複著以下三點:不能誇張,文字要平滑,看起來像是順其自然,一面小心翼翼地檢查著自己剛剛完成的這封帖子。 文章的大體內容如下:高中畢業五週年,趁百年校慶之際,特邀同學聚會。 當然,這只是文字層面上的意思而已。我的本意還是想要找出那個很像姐姐的女人。一想起她,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心知自己對她的迷戀已經到了無法割捨的地步。不過不光是我,這個女生可是當年的班花,在意她是否會出現的人應該還會有許多吧。 一念及此,平時不愛出汗的我,竟然在這樣的大冷天裡冒了一頭大汗。可能還是有點緊張吧,我習慣性地拿起手邊的橡皮,用拇指搓起來——這是我自小就有的習慣,只要緊張就會不停地搓橡皮。

適當的舒緩情緒後,我控制鼠標點擊了發送。 接下來,只要等大家觀看就好。由於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正值上網高峰,想必校友們很快就會看到帖子的吧? 服務員將飲品端上,是我與嚴俊河來到咖啡館的十分鐘之後。我點的是咖啡,他則是花茶,在交談過程中,他夾了三塊方糖放進茶杯。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我莫名地覺得這個行為似乎和他娛樂記者的身份十分吻合。 俊河的招牌式坏笑和他高中時幾乎毫無差別,他用勺子攪了攪茶水,笑著對我說:“韓易,你小子可別想蒙我。表面上是問我去不去同學聚會。其實是想從側面打聽譚雅的消息吧。” 被他說中了心事,我愣了兩秒,又故作鎮定道:“就算我否認,你會相信嗎?” 嚴俊河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不過說來也奇怪,按照現在如此先進的網絡信息。怎麼會連個人都找不到呢。”我的言外之意正是指譚雅。 “也是喔。畢業之後雖然各奔東西,有的去外地工作,有的去國外念大學,可多少也應該有點聯繫才對。我記得當時譚雅並沒有考上自己的第一志願,這樣一來說不定是複讀了。” 我立刻打消了俊河的猜想:“當時我拿完錄取通知書就四處打聽過,复讀學校裡根本就沒有譚雅。” “還說不想打聽譚雅的消息,原來從高中一畢業就留心追查。” “你在胡說些什麼呀。” “臉都紅了。還不承認。” “是咖啡太燙……”雖然對俊河一直揪住我話中的把柄不放而微微動氣,但我依然保持著死不承認的作風。 “好啦,饒過你。不過這種找女人的事情當然要問那些女同學。你把我約出來管什麼用。”

“還不是因為你和女生們的關係最好。”我實話實說。 “哪有,哪有。”俊河故作謙虛,但從他的臉上我仍然看出了一絲自得。 我乘勝追擊:“校友錄和通訊群裡的帖子看到了吧?上面說讓大家儘自己所能找到班裡的同學,在下週六校慶時到主樓前的水潭旁集合。然後還列了全班同學的名單,細數一下,似乎除了出國的幾名同學外,只有譚雅沒什麼聯絡。” 嚴俊河皺眉道:“韓易,不是我不願意找。譚雅的情況確實有點奇怪。就算是出國的同學,大家在網上也互有聯絡。除了通訊軟件和電子郵件,社交網上也查不到譚雅的註冊訊息。還記得前年那次聚會麼,當時很多人都提起了譚雅,可沒有一個同學在畢業後和她有所接觸。這種情況據我推測只有三種可能。”

沒等我問哪三種,他就脫口而出:“要不就是她改名了;要不就是她刻意阻斷了聯絡信息不想和大家接觸;還有就是……出,出了什麼事故。” 雖說俊河的最後一句話比較委婉,但我還是僵在那裡幾秒,隨即不情願地提出自己的觀點:“你說,會不會是因為那件事?” “什麼事?啊,你是說……”俊河提問後,顯然又明白過來我所指為何。 那是在高三剛開學的某個秋日夜晚。由於還有一年就要高考,學校將晚自習的時間加長到了晚上十點。當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後,同學們紛紛背上書包,互相結伴回家。而我算是個例——每個班都要有負責鎖門和清潔衛生的同學,一般來講擔任此職務的都是生活委員。 不知是不是因為從小被不善言談的祖父母帶大,我的性格相當軟弱,這體現在諸多方面,其中一點就是我絲毫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

“餵,韓易,籃球比賽開始了,幫我搬一下水桶。” “韓易,老師讓我把歷史作業判了,簡直麻煩死了,你來幫我下好不好?” 似乎只有不停地為他人解決麻煩,才能確認我存在的價值。漸漸地,同學們連謝謝也不會跟我說,彷彿這些事情變成了理所應當的一樣。毫不例外,生活委員也將鎖門和打掃衛生這件麻煩差事丟給了我。 我像往常一樣拿起掃帚將地面清潔乾淨,隨即又在黑板上塗塗寫寫——只要教室裡沒人,我就喜歡在上面毫無根據的亂畫。雖說作為高中生來講有些幼稚,不過也算是一種發洩的手段。一通亂寫後,黑板上出現了無數條長度、彎度不一的白線。它們交錯在一起,編織成了一個奇形怪狀的物體。接著,我會假裝愛拿腔拿調的數學老師的口吻,衝著台下空無一人的座位喊道:“你,算一下這個物體的面積!”隨即又哈哈大笑起來。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了那個晚上,只不過,在我將黑板擦淨後,卻聽到了奇怪的叫聲。 是從哪傳來的? 好像是什麼人在呼救。 我所在的教室在二層,教學樓背後是自行車棚。聽聲音,似乎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我立刻跑下講台,打開窗戶,向樓下望去…… 想到這裡,嚴俊河的話將我的回憶打斷。 “你說的是譚雅被人襲擊的事情?” “嗯。” “很有可能,說不定是被那個跟踪狂嚇到了。畢業之後乾脆就離開這個城市換了全新的生活。畢竟對方沒有被抓到嘛。我記得當時調查後譚雅說,那個跟踪狂似乎跟踪她不是一兩天了。當時警方都認定是校外的變態,現在想想,是校內的人也說不准呢!”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嚴俊河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別有深意地加重了語氣。 也許對方表面上是當年的帥氣男生,花花公子,其實心裡還是很在乎譚雅的吧。我這樣想著,隨即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一點四十了,距離上班還有二十分鐘。不過不要緊,我所任職的公司就在這座寫字樓的十層,工作氛圍輕鬆,平常空閒的時候同事們也會經常跑到樓下來喝咖啡。 “昨晚看通訊群裡的架勢,這次班裡來的人可不少。舞蹈三人組的另外兩位也確認會來。” 俊河口中的舞蹈三人組是包含譚雅在內的三名女生。當年三人都是校舞蹈隊隊員,這兩位和譚雅的關係也稱得上是最為要好。其中一個還成為了嚴俊河大學時的女友,只不過二人只交往了半年就分開了。 我難得開了個玩笑:“你到時候可別尷尬。” 嚴俊河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滿不在乎地道:“切,怎麼會。到時我不但不尷尬,還要再帶兩個現任女友來。” “好厲害。兩個也能和平共處?” “絕對沒問題。” “可是仔細一想好像比維護世界和平還難。” 畢竟是許久沒見的老同學,話題一離開譚雅,逐漸變得輕鬆起來。 我在接近兩點時起身告辭,搶著結賬時卻被嚴俊河攔下。他說待會在附近有個影視明星專訪所以還要再坐一坐。 “反正都是公費,可以報銷。”嚴俊河手舞足蹈地說著,這也是他的特色之一,接著又微笑道,“韓易,如果我聯繫到譚雅或是確認她能來聚會,都會提前通知你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樣子不像是在騙我。在道謝後,我轉身向電梯走去。 韓易扭頭走向電梯的瞬間,我收回了臉上的笑容。 這傢伙說話時的口吻依然和高中時一個腔調——卑微、猶豫。不過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那張神經質的臉上竟然多了一絲讓人微不可察卻又不能完全掩蓋的自信。難道說,他是抱著譚雅能在聚會上出現並傾心於他的念頭來拜託我找人的? 我連忙甩甩頭,將這條莫名其妙的想法驅逐出腦海。一想到這種人竟然也妄圖博得譚雅的喜愛,真是讓人作嘔。 不過事無絕對。畢業後我怎麼會想到當年沒人願意搭理的男生竟然成為了國際知名軟件公司的設計師?雖說對方只是實習專員,不過據了解,光是這個職位每月的薪水就頂我風吹日曬採訪三個月的工錢。 憑什麼? 我的自尊心顯然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因此才強顏歡笑地搶著要結賬。至於什麼待會在附近有個明星專訪,其實也是莫須有的謊話。別說剛才杜撰的一線明星,就連二三線的小人物專訪也輪不到我出場。我的工作只是單純的娛樂報紙文字編輯而已,離跑外記者的距離相差的不只一點半點。 大約又過了五分鐘,確認韓易不會下樓後,我叫服務員買單。 可惡!這是金水沖的嗎?一杯咖啡和一杯茶就要一百多塊。真是心疼,早知如此何必佯裝可以報銷。 我越是心疼,對韓易的厭惡就越強烈。現在已經兩點多了,走回公司還要一刻鐘,待會可不能被經理撞到,這個月已經遲到三次,今天下午又無故消失,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扣工資的。 出了寫字樓,我點了根香煙,一邊抽一邊向公司所在的方位走去。 冷靜下來以後,事實也逐漸清晰起來——其實歸根結底,最讓我討厭韓易的原因還是因為那個吧? 自從高三的襲擊事件發生以後,譚雅對韓易的態度有所改變。這讓我很難接受,我迷戀的女生竟然對另外一個我瞧不上眼的傢伙關護有加。究竟是怎麼搞的,譚雅被襲擊的那晚一定發生了什麼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別的同學不清楚,別以為我沒有註意。我狠狠吸了一口香煙,追憶起那晚的情景,這個情景我只對上學時關係和我最好的石袖說過。 當晚下了自習之後,我像往常一樣約了其他班的女生一起回家。我家離學校很近,走路大概需要花十多分鐘。之所以約女生,也是當時的習慣。更何況在路上還可以方便我動手動腳。 那時我約的女生是住在同一小區3班的某女。她的身體發育已經和成人沒有兩樣,相貌雖然不及譚雅但也不遑多讓。因此和我約會兩、三次後就建立了男女朋友的關係。當晚,我並沒有急著回家,而是拽著她來到學校後門外的一條小道上。 那是附中通往江臨市立大學的林蔭路,每隔十幾米就會有供路人休息的長椅。我們抱在一起親吻,互相撫摸,但每當我想再向前邁進一步時卻都被對方攔下。我記得那晚,她又攔住我,然後信誓旦旦地問我:“俊河,你是不是對每個女生都花言巧語的?” 正當這句話說完,一聲驚恐的尖叫響起。 我和女友都被嚇了一跳,隨即條件反射般地站起來,互相望望。 “走,去看看怎麼了。”我提議。隨即我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那應該是在附中里才對。一路上,我們遇到了幾個聞聲而返的同學和老師。 “哪傳來的?” “據說是二號樓後面。” “是車棚那邊。” 在議論紛紛聲中,我來到了自行車棚前。只見十幾個同學正圍城一圈,還有三個老師正在喊著些什麼。其中一位老師的懷中躺著一個女生,她的頭部流血,下半身依然攤在地上。 “是譚雅!”不知是誰喊道。 “她的頭被人砸破了。” “去叫救護車。” 一位老師吼著:“來不及了。直接送醫院吧。” “快找保安,是什麼人幹的!” 我倒抽了口涼氣,無心再去管身邊的女友,畢竟譚雅才是我心中真正迷戀的對象。可她卻被人襲擊了!是誰?我下意識地四下觀望,隨即又抬頭向樓上望去,這個動作讓我注意到了某人——在漆黑一片的二號樓上,只有四個教室還亮著燈,而我所在的班級漆黑一片。奇怪,剛跑過來的時候還亮著,難道是我眼花?不過藉著三層教室的余光,我注意到本班的窗戶是打開的。從那兒伸出一個腦袋,正在窺探樓下的情景。不過對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幾秒鐘後立刻閃身消失。 雖然時間很短,但畢竟只是二層,我還是看清了對方的臉——是韓易沒錯。他在幹嗎?是剛剛值日完畢,正準備關燈離開時聽到了慘叫,這才從上面偷看嗎?為了確認自己所想,第二天我曾經問過他。豈料他卻矢口否認,說是值日後走到學校門口才聽到慘叫,但因為本身沒有愛湊熱鬧的習慣所以才直接回家了。 這立刻引起了我的懷疑,說不定他就是跟踪譚雅的人。那張神經兮兮的面孔背後說不定隱藏著什麼不干淨的動機。更何況,根據警方的調查及譚雅的反饋,嫌犯是個瘦小的人。雖說與韓易現在的身材不符,不過在當年,他可是又瘦又矮。 難道說是韓易襲擊了譚雅,卻沒想到譚雅發出了尖叫。隨即因為怕有人過來就逃回樓上,又鬼鬼祟祟地向下偷窺眾人的反應? 想到此處,我已走了一半的路程,將煙屁隨手丟在路邊後,我決定打一個電話給同學石袖。 說起來,石袖應該是我高中時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但大學以後因為去了外地上學,導致彼此之間見面機會減少,如今多少都有了些許陌生感。他在高中時就以膽大、聰明而出名。在學校裡堪稱是讓老師最為頭疼的傢伙。 我們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前年的同學聚會。當時他給我留了手機號碼。如今兩年過去,從網絡和同學口中都鮮少傳來石袖的消息,這傢伙到底在幹嗎?他和譚雅都屬於畢業後就神出鬼沒的人物,說不定從他口中能套來譚雅的消息。 我撥通石袖的電話。 嘟……嘟……嘟…… 沒有人接,正當我要挂機的時候,通了。 “石袖,我是嚴俊河。” “別一本正經地報名字,手機上會顯示你的號碼。”標準的石袖口吻,我甚至能想像到他一臉無奈,嫌棄我太笨的模樣。 “下週六聚會你來吧?” “什麼聚會?” “你在網上沒有收到消息嘛?校慶外加班裡聚會。” “最近太忙,我好久沒上網了。” 與此同時,電話里傳來奇怪的響聲,似乎是什麼東西倒了下來。 “你在幹嗎?” “拆櫃子。” “要是不方便的話,我過一會再打給你。”只有在石袖面前,我才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姿態。因為我知道以他的聰明才智很快便能分清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沒事,方便得很。你接著說。” “具體地點我會給你發短信,時間肯定是在周六。你一定要來喔,咱們好久沒見,晚上得好好喝一頓。” 不知是不是因為信號問題,石袖那邊沉默了好久才有了反應:“我一定會去的。” “對了,你有譚雅的消息麼?” “誰?” “譚——雅——”我拉長聲音道。 “是高三時出事的那個?我沒有。” “啊?連你都沒有。” “餵,我為什麼會有?” “你們兩個人畢業後都神出鬼沒的……” 沒等我說完,石袖就在電話里大嚷大叫起來:“你這是什麼邏輯,貓頭鷹還帶貓字呢,那能算是貓科動物嗎?” “好了,我錯了。對,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給人修表。” “不可能吧。”因為石袖在電話那頭,所以他無法看到我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樣厲害的一個傢伙怎麼可能只是個修表匠。 也許是注意到了我的語氣,石袖很快回答:“我也不敢相信,我小時候的夢想還是當個科學家呢。研究怎麼能在小便池尿尿不濺回到身上的那種。咦?有客人來了。” “那我不打擾你了。” “好,不囉唆了。還有別的事情沒?” “我都說了不打擾你了。” 沒有再見,電話應聲而斷。我嘆口氣,如果不是了解石袖的作風,還真會把他當成個無禮之人。隨即我走到公司所在的寫字樓門口,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在確認附近沒有公司同事出現的前提下,邁進了大樓。與此同時心想,待會回到工位,得先和其他同學聯繫一下,看有沒有譚雅的消息。 將嚴俊河的來電掛斷後,我鬆了口氣。但緊接著,還沒來得及擦擦額頭上的汗珠?那位年約五十,已是半頭花白的男士就把表遞了過來。 “小伙子,幫忙拆一節錶帶。” “咦?當初定制的時候沒有量過手腕的粗細嗎?” “沒有。因為是送給兒子的生日禮物,想給他個驚喜。前天試戴後發覺還是大了一點。”花白頭髮提及兒子,露出一臉溫和的笑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一定很寵自己的孩子。畢竟他剛剛遞給我的這塊表就要數万元呢。想必是老來得子吧。 “您兒子多大?” “十八歲。” 果然,最起碼是在四十歲上下才要的孩子。我用特質的小螺絲刀拆開金屬錶帶,趁著他說話的時候抬頭打量了一下對方。雖說一頭花白,但他雙目炯炯有神,身姿挺拔。上身的polo衫是高檔貨,褲子由於櫃檯的原因看不太清,但皮帶和夾克也都是一家價格不菲的男士品牌的限量款式。 應該是某商業集團的高層吧…… 正這麼想的時候,對方又發問了:“咦?今天怎麼人那麼少。” 我微笑著回答:“我們這裡每天顧客都很少的。” “我指的是店裡……店員,還有上次接待我的那個經理。” 我聳聳肩,衝辦公室的方向道:“剛剛物流公司那邊送來了新的展示櫃,經理和其他人正在安裝。怎麼,您找經理有事?那我去喊他出來。” “不用啦,不用啦。” 我藉機轉移話題道:“年輕人還是用皮革的錶帶要好一些呢。畢竟錶盤已經很亮了,用金屬顯得有些怪怪的。” 花白頭髮露出驚訝的表情:“真是有趣,我兒子也是這個意思,看來還是你們年輕人了解年輕人。你猜他怎麼說,他說這個表亮閃閃的,像是暴發戶才會戴。” 我將錶帶重新固定好,擦淨表身,又把卸下來的一塊放進小紙盒中一併遞給對方。 “搞定了。先生,您的表。” “多少錢?” 我指了指貼在牆上的說明,道:“兩週內購買的產品更換電池和簡單護理都不需要手工費。” 花白頭髮像是沒有聽到,還是將一張百元鈔票放在我面前,“不用找了。你這個小伙子挺討人喜歡的。算是小費吧。” “謝謝。”我露出驚喜的表情,站起身來目送他離開。與此同時在心中對此人的評價又加了一條:看來還是在國外做生意的,竟然還有給小費的習慣。 直到花白頭髮的背影消失在遠處後,我才喘了口氣,隨即又想起剛才接到的電話。對了,是嚴俊河打來的。告訴我下週六聚會的事情,另外還問我有沒有譚雅的消息。 提起這個嚴俊河,我對他的印像只能算是一般。不過在上學的時候,他似乎把我當成了知心好友來對待。人和人之間的關係還真是奇妙呢。在我眼裡,他只不過是個單純的僅僅能哄騙一下女生的小白臉而已。 我走到衛生間,將剛才修表時沾到的污漬洗淨。 洗手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他曾經跟我說過的那個秘密——譚雅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和前女友在林蔭路散步。然後聽到譚雅尖叫,隨即在折回去後發現了在教室內隱藏著的鬼鬼祟祟的韓易,所以他懷疑韓易是跟踪譚雅的變態…… 這番話應該是百分之百騙人的才對。 一想到這裡,我不由得露出苦笑。為什麼我會如此肯定他說的是假話,這是因為那個在窗口偷偷摸摸向下窺視的人根本就不是韓易,而是我。也許嚴俊河是因為韓易頂替了生活委員鎖門的職務,所以才下意識地認定他看到的人就是韓易。 事實上,當晚我為了偷第一次月考的捲子,在自習結束後就溜進了老師辦公室。豈料在取卷時窗外突然發出慘叫,著實嚇了我一跳。還心想:壞了壞了,窗外有千里眼,隔著牆還能看見我偷卷子。等仔細一琢磨又啞然失笑,估計是外面發生了什麼。緊接著我聽到一聲悶響和一陣疾跑聲。想必是兩個互相追趕的人吧。 不過既然外面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想必老師也會很快折回。為了穩妥起見,我放棄了偷卷,用配餐卡撬開辦公室的門,趁機溜下樓去。然而經過班級門口時,卻發現門和燈都開著。 我推開門,將燈關上,這時一陣風吹過——媽的,韓易是怎麼搞的,門、窗、燈都不關。雖說我是個問題學生,不過愛護公物為學校節省資源還是懂的,於是走到窗前。此時外面已是喧鬧不堪,我頗感好奇,伸出半個頭向外窺視,哇——人還真不少。好像昏迷不醒的那個是我們班的譚雅!咦?好像有人注意到我了。快閃人。 想到這裡,我肚中不由得暗暗好笑。因為在幾天后,嚴俊河竟信誓旦旦地說他看到韓易在樓上鬼鬼祟祟的,這眼神,真該去醫院看看了。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也許真正的跟踪者其實是俊河,他想藉我之口把責任推到韓易身上…… 我擰上水龍頭,直接用衣服將手抹淨。再次環顧錶店。 準確地說,我現在所在的這家店可不是普通的錶店。而是坐落在富人小區外的品牌專營店。店裡鮮有顧客光臨,據我觀察起碼這兩個月以來每週不會超過十位客人。因為這裡的產品價格昂貴,每款都高達上萬元,甚至數十萬元。 我走到更衣間,將不合身的工服脫掉。隨即找到之前已經收拾整齊的背包。要知道,這裡面裝著價值數百萬的名表。為了確認沒有疏漏,我戴上面罩,挨個打開更衣室的衣櫥,只見嘴巴被膠帶黏住,渾身綁滿繩子的店經理和三位店員依然扭曲地躺在裡面。他們見到彼此後,發出了不甘心的嗚嗚聲,但在我看來,這和大眼瞪小眼沒什麼區別。 “我要走了。”我沖他們揮揮手。 離開更衣室後,我再次檢查了修表室內的指紋是否擦淨,並將印有偽裝姓名的工牌從牆上撕下。總算大功告成了,為了搶劫這家新開的錶店,我蹲了將近三個月。還好之前練習了修表。一想起剛才那個突然出現讓我卸錶帶的顧客,我不禁為自己擦了把冷汗。 校慶典禮結束之後,江臨市立大學附屬中學02級6班的同學們齊聚在了主樓的噴水潭前。當年的班長如今已經成為了一位外表精明幹練的女子,她正在組織大家合影留念。 韓易站在最後一排,但心卻早已飛到了第一排的譚雅身上。他萬萬沒有想到,譚雅真的會在聚會當日出現。他緊張得不知所措,甚至於沒有勇氣主動向對方開口攀談。然而令韓易受寵若驚的是,譚雅竟在拍照結束後向他搭話,並解開了他心底的一些疑惑。 原來譚雅在高中畢業後就隨父母去了別的城市。由於之前的遭遇讓迷信的家人覺得此名不詳,遂在當地改了名字,叫譚晶。譚雅在復讀一年後,考上了北方一所大學,並於大三那年出國留學,此次還是看到了網上發布的帖子才決定回國和大家一聚。 “要是你不習慣的話,還是叫我譚雅好了。”她對韓易說,隨即又小聲道,“這事我還沒有告訴別人。不過……那天,真的謝謝你。” 韓易很清楚她所說的那天指的是什麼。那晚,他跑下講台,打開窗戶,向樓下望去——只見一個身穿帽衫的身影正壓在譚雅的身上,手中舉起的一塊石頭就要向下砸去。韓易目測二層距離地面不是很高,但還是有可能崴傷腳。眼見情況危急,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翻窗躍下,落地時發出的悶響嚇了疑犯一跳。對方反應也夠快,也許是沒有遮擋面部,竟不敢回頭,拔腿就跑。韓易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活動下腳腕後覺得併沒有受傷便又向前追去。豈料對方眨眼工夫就鑽進了教學樓,韓易很快便跟丟,再次回到現場時,譚雅已被趕來的老師和同學抬走。 由於當年學校設備落後,並沒有安裝攝像頭,因此也無法判斷疑犯的面容和去向。在警方的後期調查中,韓易將自己的所見一一告之,但返校後卻沒有向同學大肆宣揚,一是不善言辭的性格所致,二是不想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可譚雅卻從警方口中得知是他救了自己,故而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好。這也讓從未被同學關注過的韓易有了一絲特別的感覺。 不過,真正的罪犯是誰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韓易很久。但仔細一想,就連警方都沒有找到線索,他一個非專業人士又能做些什麼呢。 “餵,在想什麼?” 譚雅的呼喚將韓易從回憶中拉了出來。她今天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針織衫,梳著馬尾,看起來既清新又富有知性美。 察覺到韓易的目光,譚雅的臉頰微微一紅,繼而說道:“韓易,其實從剛才聚會一開始我就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咦?怎麼了?” “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就像高中時那會一樣,好像是再次被什、什麼人跟踪了。我無法形容,總之心裡很不安。” 什麼!難道說當年襲擊譚雅的跟踪狂就在這群人裡?韓易覺得後背發涼,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的同學。 是班裡的同學麼?還是老師?不、不可能是老師,如果是教師的話,那天晚上自己追過去時就會認出對方來的。 其實不用譚雅提醒,他自己也覺得被人盯上了。 韓易左顧右盼,終於找到了視線的來源——是嚴俊河。他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是他嗎? 不、不對。不是那種眼神。 嚴俊河站在遠處,雖說左擁右抱,但見到清新亮麗的譚雅主動和韓易攀談,心裡的妒忌之情還是表現在了臉上。他自問對譚雅是真心的,所以才緊緊盯住韓易。他在內心不斷地大喊:譚雅!別被韓易的外表騙了!他是騙子!他就是那個襲擊你的罪犯! 不過心中的吶喊聲越大,俊河就越加動搖——他閉上眼睛,再次重溫當年的場景。那張露在窗外的臉真的是韓易嗎?自己真的能確定麼?事情過去了這麼久,會不會只是當時條件反射般的臆想? 可惡!煩躁之下他推開身邊的兩個女伴,睜開雙眼—— 咦?人呢?韓易和譚雅不見了。 “你怎麼能確認不是嚴俊河?”譚雅走在主樓與二號樓的夾角處,隨即拐到二號樓後,這裡的自行車棚早就不見,改建成了簡易的庫房。 韓易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髮,衝手機里道:“不是那種眼神,那是嫉妒……” 譚雅扑哧一笑,摀住手機輕聲道:“好啦,你不是說走到偏僻點的地方說不定能把兇手引出來麼。你現在看得到我嗎?” 韓易藏在樓層夾角處的縫隙裡,說道:“可以看得到。不過我這個方法實在是夠笨的,還是算了吧。” “別,既然來了,我也想試試。實在不行的話就當是玩偵探遊戲了。” “你這就叫童心未泯吧。” “哼,主意明明是你想出來的。” “別回頭,有人過來了!繼續假裝打電話。”韓易一面說一面緊張起來,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對方的背影,是個中等身材的男人。他正向譚雅一步步走去。 是誰? 譚雅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韓易將手機掛斷,從夾角處探出頭來,躡手躡腳地準備靠近那個男人。他可不能讓人傷害到譚雅。 不過單看背影似乎很熟悉。 剛才拍照時見過這件衣服。 究竟是誰? 正當他在腦海中梳理人名時,不知從哪衝出了五六名陌生男子。眾人一擁而上將那個接近譚雅的男子按倒在地。 “你們瘋了!幹嗎?”男人的吼叫聲喚醒了韓易腦中的名字。他從夾角處走出,望著那張驚慌失措的臉:“石袖?” 怎麼會是他! 譚雅被這群陌生人的粗魯行徑嚇得面色蒼白。後退兩步,靠在牆邊。吵鬧聲驚動了主樓前的老師和同學。大家紛紛跑上前來。 一輛警車呼嘯而至,那幾個陌生人亮出身份,是警察。 同學間響起了議論聲。 “石袖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韓易的心中更是驚懼萬分,由於藏在夾角處的行為詭異,他也被警察勒令參與調查。他甚至沒來得及和譚雅說話就被帶上了警車。為何學校裡會出現那麼多的警察?難道說譚雅這次回來就是想抓住上次沒有抓到的兇手,所以才提前向警方打了招呼。怪不得石袖在接近譚雅的一瞬間就被按倒。一定是這樣的沒錯。既然是這樣,待會到了公安局,向警察解釋清楚就好。不過譚雅是怎麼確認當年的兇手一定會出現呢? 在另外一輛警車上,石袖正大聲喊著冤枉:“我只是想過去嚇唬一下老同學,你們抓我幹嗎?” 刑警質問道:“上週五下午兩點你在哪?” 石袖愣住了,掙脫手銬的雙手無力地垂下。原來是因為這個呀——當時的他正在錶店裡搶劫。 與此同時,同學們圍在譚雅身邊左一句右一句的安撫起來。 “好了。大家別吵了。”班長甩了甩乾練的短髮,扶起譚雅,“我去倒點熱水給她壓壓驚,誰扶她到教室裡休息一下。” 立刻有兩、三個老同學應聲而去。其中的一個嘴角微微上揚,用右臂拖住譚雅,左手則縮在袖子裡,輕搓著一塊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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