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劉明義抵達重慶的當天,輪船慢慢靠近朝天門碼頭,劉明義站在船舷上,廖三遠遠地走了過來。船突然晃了一下,廖三腳下突然一個趔趄,“哎喲”一聲撞了過來,與劉明義撞了個滿懷,就在相撞的一剎那,廖三的手敏捷地伸入了劉明義的懷中,二指夾住了劉明義西服裡面的錢包,誰知劉明義的手更快,“啪”的一下就按住了廖三的手。廖三猛然一驚,使勁想把手抽回來,然而根本抽不回來。廖三呆住了。
劉明義笑道:“啊,對不住,對不住!您沒事吧?”
劉明義的手仍然扣在廖三的手腕上,廖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劉明義在廖三的手上捏了捏,然後鬆開,廖三趕忙縮回手。廖三看也不看劉明義,快步錯身走開了。劉明義看了看口袋裡的錢包,還在。劉明義微微一笑。
廖三已經走出去了很遠,這才站定,回過頭看了看遠處的劉明義,罵道:“行啊小子,有兩下子!”
幾分鐘後,廖三鬼鬼祟祟地跟著劉明義下了船。就在劉明義上岸後不久,特調處的大清洗開始了,劉明義跟著混亂的人群閃到一邊,故意一個趔趄,將那隻裝有試劑的玻璃瓶彈入一個樹洞之中。遠處,慣盜廖三窩在一個草垛底下,看到了劉明義的舉動。
不久,劉明義被押上了囚車。上囚車的一剎那,劉明義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剛好看到廖三從雜草垛裡鑽了出來,手裡正拿了那隻瓶子。廖三看著劉明義,一笑,身形一隱,消失在樹叢之中。劉明義大驚,身後的看守一推,劉明義被推上了囚車。
王老闆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完,最後道:“小貓同志通過A的密信將當時的情況和那個人的詳細體貌特徵都告訴了我,根據我的判斷,這個人一定就是廖三!”
小白點頭:“我明白了!只要找到這個廖三,瓶子就有下落了!”
王老闆點了點頭。
小白:“那……我們這就去抓他?”
王老闆一笑:“不著急!”隨後,王老闆低聲對小白耳語了幾句,小白連連點頭。
兩人靜候了一頓飯的工夫,王老闆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隨後掏出懷錶看了看:“差不多了,我們走!”
兩人來到門口,王老闆開門的一霎,突然停了下來:“我剛才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小白點頭:“記住了,這小子身手好,一進屋就得把他先制住!”
王老闆點頭,小白拿出手槍檢查了一下,再將手槍揣回口袋,用手按了按口袋。小白點頭,王老闆伸手打開了房門。
樓道內,王老闆和小白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外,王老闆一使眼色,小白上前敲門。房間裡,廖三正抱著一個女人亂親,聽到敲門聲響,廖三一愣,警覺地回過頭來,同時手伸向口袋:“誰?”
小白:“大爺,掌櫃的讓我給您送點心來了!”
廖三一皺眉頭,罵道:“他奶奶的,大爺正忙呢,沒空,滾!”
小白見廖三沒有開門,回頭望向王老闆,王老闆眉頭微微一皺,使了個眼色,小白會意,掏出手槍,一腳將房門踹開,兩人旋風般衝了過去。房間內的女人一聲尖叫,躲在了一邊。說時遲那時快,廖三一甩手,一把飛刀向王老闆扎來,王老闆偏頭一躲,刀子扎在了門框上。廖三邁步上了窗台,小白一步躥上前去,槍已經頂在了廖三的后腰上:“別動!”
廖三僵住了。
王老闆走上前去,微微一笑,道:“冒犯了,想必這位就是朝天門碼頭大名鼎鼎的廖三爺吧?”
廖三定了定神,看了看身後的王老闆和小白,很快鎮定了下來,道:“你們是什麼人?”
王老闆:“我們是什麼人三爺就不必多問了,我們兄弟倆今天過來是要問三爺要一件東西!”
廖三看著王老闆,不解道:“什麼東西?”
王老闆:“也沒什麼,就是一個香水瓶而已!”
廖三一愣:“香水瓶?”
王老闆:“看來三爺的忘性好大啊!我提醒你一下,兩個多月前,朝天門碼頭,你從一個樹洞子裡找到的。”
廖三瞇起了眼睛,片刻,廖三明白了,點頭道:“好,我還給你,不過那隻瓶子不在我身上,你得跟我走一趟。”
王老闆看了看廖三:“好!那就辛苦三爺了,請!”
小白用槍頂了頂廖三,道:“別耍花樣!”
廖三一笑,對玉梅道:“玉梅啊,沒事兒,等我回來!”
那女人嚇得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地點頭。廖三整了整衣服,三人離開房間。小白用外衣裹住手槍,仍然將槍頂在廖三的后腰上。
廖三居中,王老闆和小白一前一後,兩人夾著廖三走下樓道。廖三一邊走一邊和人打著招呼向前走去。很快,三人出了怡紅樓。
王老闆:“三爺,東西到底在什麼地方?”
廖三:“不遠了,就在前面!”
王老闆和小白交換了一個眼神兒,三人繼續往前走去,鑽進了一條小胡同。不多時,來到一處宅子門外。
廖三:“就這兒!”
廖三伸手去摸口袋,小白槍一頂,廖三一笑,伸手從口袋摸出了一串鑰匙,上前將房門打開,三人走進正房。
小白:“在什麼地方?”
廖三:“兩位稍等!”
廖三走到櫃子旁,拉開抽屜摸索著。這邊,王老闆警覺了起來,警惕地看著廖三。廖三的手在抽屜裡摸著摸著,突然,手上猛然向外一拉,王老闆一把將小白推開,同時,一支短箭從房樑上射下來,王老闆肩頭中箭,廖三趁機奪門而逃。
小白上前扶起王老闆,急道:“王老闆,你怎麼樣?”
王老闆:“別管我,快追!”
小白看了看王老闆,拎著槍追了出去。王老闆低頭看了看肩頭的短箭,一咬牙,將短箭拔了出來。王老闆掏出手槍,也追了出去。
廖三躥出院子,沿著胡同飛奔,身後,小白拎著槍狂追不捨。
小白:“站住,再不站住開槍了!”
廖三發足狂奔,很快,廖三便跑出了胡同。剛出胡同,廖三與一人撞了個滿懷,“撲通”一聲,那人被仰面撞翻在地,廖三也摔倒了。那人破口大罵起來:“龜兒子趕著奔喪啊!他奶奶的!”
廖三向對面望去,不由得一愣,來人正是白山館三號樓的看守陳官,陳官身後站著四五名白山館的看守。
小白追到胡同口,看到眼前場景,不由得一愣。這邊陳官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照著還沒爬起來的廖三就是一腳,罵道:“瞎了你的狗眼?敢撞老子!”陳宮說著一把抓起廖三,揚手要打,當看到面前的人竟然是廖三,不由得愣住了:“是你小子?”
廖三神色尷尬:“是陳……陳長官啊?”
陳官笑了:“廖三,真是冤家路窄啊,偵緝隊通緝你有段日子了吧,沒想到今天讓你陳爺我撞見了!給我帶走!”
陳官眾手下:“是!”
胡同口,小白看見眼前的情景,神色焦急,拎槍就要衝上去劫人,但剛一動,肩膀便被人抓住了。只見王老闆拿著槍,用手摀住肩膀:“廖三不重要,我們回去取瓶子!”
小白扶起王老闆,兩人回到廖三的房間。
王老闆:“快,所有地方都不能放過,一定要找到那個瓶子!”
小白和王老闆在房間內分頭搜索。街頭,陳官和幾個手下正押著廖三遠遠地走了過來。
廖三:“陳長官,您這是要把我送哪兒去啊?”
陳官:“送哪兒?偵緝隊啊!廖三,今兒個你撞在我手裡,算你小子倒霉,你知道偵緝隊這些日子通緝你有多少賞錢嗎?三百大洋啊!你小子還挺值錢啊,嘿嘿!”
廖三聽到這裡,突然站住了:“陳長官,兄弟跟你商量個事兒!只要您放了我,您要多少,說個數!”陳官一愣,上下看了看廖三:“哦?”
廖三的住處,王老闆和小白還在搜索,猛然聽得門外一陣喧嘩聲,兩人一愣,迅速來到門口向外望去。只見大門打開,陳官等人押了廖三走進院子。王老闆和小白都愣住了。
小白:“他們……怎麼回來了?”
王老闆眉頭緊鎖,四處打量,整個房間沒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不一會兒,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陳官等人押著廖三進了房間。
看到房間內明顯被人動過了,廖三的表情一變。此時,王老闆和小白隱藏在房樑上,手裡拿著手槍,緊張地盯視著下面。
陳官:“三爺,請吧!”
廖三:“啊,是!陳長官,您稍等!”
陳官一笑,在八仙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饒有興味地看著廖三。只見廖三又四下里打量了幾眼,然後走到一個小櫃子前,拉開抽屜,從裡面拎出一個小包袱,放到陳官面前的桌子上。
廖三:“陳長官,都在這兒!”
陳官看了看廖三,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包袱,給手下使了個眼色,一名看守上前,將包袱打開,裡面是幾十塊大洋,一些法幣和金銀首飾,陳官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就這麼點兒?”
廖三:“陳長官,就這麼多了,最近小的賭錢輸了不少。”
陳官看了看廖三,笑了:“小子,我看你是偵緝隊不想去了,想進白山館了是不是?”
廖三一驚:“白山館?”
陳官笑著看著廖三,慢慢地,廖三額頭的汗水流了下來。
廖三:“陳長官,您稍等!”
陳官一笑,只見廖三走到大衣櫃前,伸手將大衣櫃拉開,大衣櫃後面的牆上露出了一個牆洞。房樑上,王老闆和小白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得交換了一個眼神兒。
只見廖三蹲下身,手伸進牆洞,片刻,從裡面掏出一個木匣子。廖三伸手撣了撣匣子上的土,嘆了口氣,站起身,將匣子放到陳官面前的桌子上。陳官笑著看了看廖三,給一旁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陳官的手下上前打開匣子。
看到匣子裡面的東西,眾人都愣住了,連陳官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
房樑上,王老闆和小白都瞪大了眼睛。
匣子內裝的全是各種珠寶首飾、金條銀元。陳官伸手拿起一件首飾,上面的珠寶閃出璀璨的光芒,眾看守竊竊私語。陳官又拿起一件東西,是個香水瓶,做得也是巧奪天工,上面鑲滿寶石。眾看守嘖嘖稱奇。
房樑上,王老闆看到陳官拿起的那隻瓶子,一下子皺緊了眉頭。那個香水瓶就是王老闆正在尋找的劉明義帶到重慶的試劑瓶!
只見陳官將瓶子放回匣子,又拿起幾件珠寶看了看,放回到匣子中。
陳官抬頭看了看廖三:“不錯!看來我們三爺是個聰明人!”
廖三神色尷尬,陳官伸手從匣子裡抓了一把珠寶銀元遞給一旁的手下:“拿去喝酒!”
眾看守受寵若驚,接過珠寶後忙不迭地感謝:“謝謝陳長官,謝謝陳長官!”
陳官一笑:“帶上他,我們走!”
陳官伸手合上匣蓋,將匣子往腋下一夾,幾名手下押著廖三出了房間。
陳官等人離開房間,王老闆和小白立刻悄無聲息地從房樑上跳了下來。小白快步走到門口,從門縫往外看了看。
小白將手槍的子彈上膛,回頭對王老闆道:“王老闆,我去把那幾個小子乾了,把瓶子搶回來!”小白說完就要衝出去,王老闆一把拉住他:“不行!”王老闆沉思片刻,“走,先跟上他們!”王老闆和小白閃出院門,快步跟了上去。
前面不遠處,陳官等人押著廖三正不緊不慢地走著,陳官手下一看守道:“陳頭兒!時間還早呢,要不咱們接著去春香樓耍耍去?”
陳官:“耍個屁啊,你小子就知道耍錢,非把褲子都耍光了你才過癮是不是?”
眾人哄笑。
看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廖三,問陳官道:“陳頭兒,這小子,咱們到底是……弄哪兒去?”
陳官站住腳步,思索了片刻:“我看,還是押回白山館吧!”
看守一愣:“白山館?”
陳官瞇起了眼睛:“你忘了,周長官和孫館長都說過,這種他媽有點兒本事的蛋色,將來沒準兒都用得著,再者說了,弄到偵緝隊去,咱們今天這點油水兒,嘿嘿……”陳官伸手拍了拍腋下的匣子。看守恍然大悟:“陳頭兒說得是!”
陳官:“這樣吧,你們幾個先把他押回去,我一會兒再回山!”
眾人:“是!”
廖三聽見陳官的話,愣道:“陳長官,你不是說給了你們錢就放我嗎?”
看守:“廢他媽的什麼話,給我帶走!”
看守踹了廖三一腳,眾人將廖三帶走了。廖三回過頭來,怨毒地看著陳官,陳官夾起那隻匣子,得意地離去。
這邊,王老闆和小白躲在牆角觀察著。
小白:“他們在說什麼?”
王老闆眉頭緊鎖:“好像是說,要把廖三關進白山館!”
小白一愣:“什麼?白山館?”
王老闆:“快,跟上去!”
前面,陳官已經走遠。王老闆和小白閃出牆角,跟了上去。
街道上,陳官懷裡夾著盒子,哼著小曲兒,往前走去。不遠處,王老闆和小白亦步亦趨在後面跟著。不多時,陳官夾著盒子,走到一處民宅門口,停下,開始敲門。王老闆和小白躲在不遠處觀察著。
小白:“王老闆,這是什麼地方?”
王老闆做了個手勢,示意小白不要說話,繼續觀察。
院門打開,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俊俏女子出現在門口,她正是陳官的妻子小蘭。小蘭看見陳官,一愣:“是你?你怎麼跑回來了?你不是在山上嗎?”
陳官:“還不是想你了!”陳官伸手摸了摸小蘭的臉蛋,將盒子遞給小蘭,“這個你拿好!”
小蘭:“什麼東西?”
陳官:“好東西!我得回山了,晚上沒事兒我再回來好好疼你!”陳官說著,笑著捏了捏小蘭的臉蛋。
陳官離開後,小蘭愣了愣,看了看手裡的盒子,這才進去把大門關上了。
不遠處,小白看到眼前情景,道:“王老闆,這個陳官……怎麼把盒子給那個女人了?現在怎麼辦?”
王老闆沉思了一下:“這應該是他的住處!”
王老闆抬起頭來,快速在街上掃了一遍。這裡是一處很熱鬧的小街。
王老闆:“這裡環境複雜,裡面的情況我們也不清楚,這樣吧,我們晚上再來!只要知道盒子在陳官家裡就好辦了!我們走!”小白點了點頭,兩人離開。
陳官家內,小蘭抱著那隻盒子關上房門,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媚聲叫道:“出來吧!”
一個身穿黑色中山裝的男人走了出來,竟然是青盲灰的手下——青盲雲!
小蘭拍著胸口笑道:“嚇死我了,那個死鬼突然跑回來了。”
青盲雲一笑,看到了小蘭手裡的盒子:“這是什麼東西?”
小蘭:“那死鬼給我的,誰知道什麼東西。”
小蘭將盒子扔到桌子上,似乎對陳官給她的東西並沒有什麼興趣。
青盲雲坐到桌旁,小蘭順勢坐到了青盲雲的腿上,媚笑道:“你怎麼老不來看人家?沒良心的!”
青盲雲一笑,順手打開了桌子上的盒子,看到裡面的東西,青盲云不禁眉頭一皺。
小蘭回頭看到盒子裡的金銀珠寶,一下子愣住了:“這……這死鬼哪兒弄來這麼多好東西?”
青盲雲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對珠寶早已司空見慣。小蘭一件一件地翻撿著,對每一件都愛不釋手。小蘭拿起了那個瓶子,道:“你看,這個多好看!”
青盲雲從小蘭手裡接過瓶子,瞇起眼睛仔細看了起來,當看清瓶子的細節時,一下子愣住了。小蘭注意到青盲雲的表情,問:“你怎麼啦?”
青盲雲:“哦,我沒事兒,對了,我有些口渴,去給我倒杯水!”
小蘭:“你等等啊!”
青盲雲笑:“好!”
青盲雲看著小蘭的背影離開,臉上的笑容霎時間凝固。青盲雲拿起那個瓶子,對著光線,仔細觀瞧著。他仔細檢查過瓶子裡面液體的顏色後,不禁眉頭緊鎖,緊接著,青盲雲略一沉吟,熟練地找到瓶口處一個不起眼的機關,轉了兩圈,隨著“咔嗒”一聲輕響,瓶口的機關打開了!
青盲雲眼睛一亮,迅速擰開瓶蓋,將瓶子拿到鼻子前,用手輕輕地扇了扇。聞了一下,青盲雲瞬間面色大變,完全驚呆了!
幾分鐘以後,小蘭端著一杯茶走出來:“水來了,上好的龍井,你最愛喝的……”
小蘭推開房門,走進房間,只見房間內早已空無一人。小蘭見盒子仍然放在桌子上,只見蓋子打開著,盒子裡的金銀首飾都在,唯獨那個香水瓶子卻已不見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