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新的一天開始了。
白山館的三號樓類似於一個天井形狀,中間是一個空場。周八坐在廣場一邊的一把椅子上,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名獄卒,荷槍實彈。周八神色冷峻,毫無表情。廣場周圍是十數名荷槍實彈的看守。隨著一陣巨大的“吱呀呀”的開門聲響,兩邊的鐵門打開了,兩邊的犯人呼啦啦地衝了出來。左邊的犯人是黑牙一夥兒,鄭小眼跟在其中。右邊的一夥兒是齙牙張,劉明義和皮景順也在其中。犯人分兩側站立,兩幫人虎視眈眈。
黑牙和齙牙張最後走出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各回本隊。黑牙走到自己隊伍前,一名犯人乖巧地蹲下身子,黑牙坐在了他的後背上,蹺起了二郎腿,鐵桿子趕忙上來,拿出一把梳子,給黑牙梳頭。黑牙滿不在乎地看著齙牙張,手裡玩著兩塊小石頭。而另外一邊的齙牙張並不說話,沉著臉,劉明義就站在齙牙張的身後。
鄭小眼站在人群中,打量著對面的劉明義。劉明義似乎有所察覺,望了過來,鄭小眼趕忙低下了頭。
陳官走上前來:“週隊長,人到齊了,可以開始了嗎?”
周八微微點頭,陳官走上前大聲宣布:“今兒個是初一,比武決定本月樓長職務的日子,老規矩,每邊各出一人,一場定勝負!”底下一陣歡呼。
陳官伸手示意大家安靜:“好,現在聽我的口令,生死鬥開始!”
“當”的一聲鑼響,黑牙微微揚了揚頭,一個滿臉橫肉、凶神惡煞的漢子站了出來,鐵塔一般戳在了廣場正中,巋然不動。這邊齙牙張揮了揮手,身後一個刀疤臉也上場,兩人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一個看守走上前來,給兩人腳上分別拴上鐵鍊,看守檢查了一下鐵鍊的牢固程度,退開一邊。這邊,陳官一揮手,隨著第二聲鑼響,陳官大喊了一聲:“開始!”比武正式開始。
兩人大打出手,招招致人死命。周八依舊坐在椅子上,冷冷地註視著場下兩人的打鬥。
天井中的廣場上,兩人逐漸要分出勝負,刀疤臉一記重拳擊在大漢的胸口,大漢慘號一聲退了一步。刀疤臉繞到身後,用手臂勒住大漢的脖子,大漢狂吼亂叫,卻掙不開刀疤臉。
黑牙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哼了一聲,手上一使勁,握著的兩塊石頭便碎了一塊,黑牙手一抖,半塊石子飛出,正好打在刀疤臉眼睛上。刀疤臉大叫一聲,大漢趁機掙脫出來,把刀疤臉按倒在地,連連重擊。刀疤臉已無還手之力,黑牙那邊的大漢卻不停手。
齙牙張那邊人暴吼道:“他奶奶的,黑牙你玩兒陰的!”
黑牙這邊的人也不甘示弱:“你們他媽的說什麼呢?”
兩邊群情激憤,就要衝過來群架。局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猛聽得“砰”的一聲槍響,大漢的肩頭被擊中,摔在一邊。周八舉著狙擊槍指著下面的眾人。犯人見是周八,頓時一片沉默,退了下去。看守嘩啦啦衝上來,把大漢和刀疤臉使勁按住。
周八神色平靜:“本期生死鬥勝負已分!樓長——黑牙!”
一陣歡呼,黑牙起身向後抱拳。齙牙張的人上前把刀疤臉拖過來,刀疤臉眼睛流血不止,嚷道:“張旅長,有人暗算我,我沒輸!”
齙牙張按住刀疤臉,沉聲:“給我住嘴!”
齙牙張抬起頭來看黑牙,黑牙正挑釁地望著他。齙牙張沉著臉,一揮手:“我們走!”
鄭小眼一直目送著劉明義等人進樓,走進樓道的一剎那,劉明義回過頭來,目光正和鄭小眼對上,鄭小眼趕忙轉過頭去。劉明義不動聲色地轉身離開。
這邊,陳官湊到周八身邊:“週隊長,看情形是黑牙那邊的人耍了陰招啊!”
周八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是瞎子?”
陳官:“沒有沒有,我是說,那您怎麼還……”
周八,“怎麼,你不服?”
陳官:“週隊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麼下去,這兩邊的梁子可越結越深了啊!”
周八嘿嘿冷笑了一聲:“梁子越深對我們越有利,你希望看著齙牙張那邊獨大?”
陳官:“還是周隊長高明,卑職明白了,明白了!”
周八:“少拍馬屁!”
周八站起身來,看了看還在慶祝的黑牙一夥兒人,冷笑了一聲:“我們走!”
不遠處,黑牙一夥人還在慶祝。鄭小眼擠上前來,訕笑道:“恭喜黑爺!恭喜黑爺當上樓長!”
黑牙哈哈大笑,鄭小眼望著劉明義等人進去的方向,愣愣地發傻。
正午過後,三號樓的犯人們正在小廣場放風。黑牙和齙牙張分別坐在廣場一邊的長椅上,兩人身邊各站了幾個凶神惡煞般的手下,不時用挑釁的目光看著對方。
廣場一角,茅廁旁邊不遠處,鄭小眼蹲在牆根兒抓著蝨子,曬太陽,時不時地用眼光瞟著遠處站在齙牙張那邊的劉明義。鄭小眼用手摸了摸口袋,是A交給他的那張草紙。
鐵桿子帶著兩名手下從茅廁裡出來,提著褲子走到水池子處。鐵桿子洗了手,一路往回走去,經過鄭小眼旁邊,看到鄭小眼鬼鬼祟祟的樣子,喊道:“小眼兒,幹啥呢?”
鄭小眼嚇了一跳,慌忙收回眼神兒:“啊,鐵杆儿哥啊,呵呵,沒啥,沒啥……對了,鐵杆儿哥,您……上茅房啊?”
鐵桿子:“廢話,不上茅房還去吃飯啊?”
鄭小眼賠笑:“呵呵,是,是!”
鐵桿子懷疑地上下打量著鄭小眼,鄭小眼不自在地笑了笑。鐵桿子沒再說什麼,又瞟了鄭小眼一眼,這才往黑牙那邊走去。
鄭小眼目送著鐵桿子幾人回到黑牙那邊,這才回過頭來,再次望向廣場一邊的劉明義。
廣場那邊,鐵桿子回到黑牙那裡,低下頭和黑牙耳語了幾聲,黑牙回過頭來,警覺地往鄭小眼這邊看了看,鄭小眼正在盯著劉明義,並沒有註意。
劉明義站起身來,徑直走到齙牙張身邊,恭敬道:“大哥,我上個茅房!”
齙牙張抬眼看了看劉明義:“讓老皮陪你去吧,咱自己兄弟別落單兒!小心黑牙那邊的人下黑手!”說到這裡,齙牙張瞟了瞟廣場那邊得意非凡的黑牙。
廣場這邊,鄭小眼看到劉明義和皮景順兩人徑直往茅廁走去,一下子精神了起來,鄭小眼直起腰來,警覺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整個廣場似乎沒有人注意他,鄭小眼站起身來,“哧溜”一下跟了過去。
廣場的另外一邊,鄭小眼的舉動卻沒有逃過鐵桿子的眼睛,鐵桿子伸手捅了捅一旁的黑牙,道:“黑爺,您看!”
黑牙回過頭,順著鐵桿子的手指望去,只見鄭小眼跟著皮景順和劉明義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茅廁。黑牙的眉頭皺了起來。
皮景順和劉明義兩人剛進茅廁,皮景順突然感到不對勁,猛地一拉劉明義,兩人警覺地轉過身來,就在兩人身後,鄭小眼“噌”地一下鑽了進來,兩人警覺地看著他。
鄭小眼:“皮爺,劉兄弟!”
皮景順狠狠道:“誰是你兄弟?”
鄭小眼:“兩位兄弟,張……張副處長,讓我給你們帶……帶個信兒!”
皮景順和劉明義交換了個眼神兒:“張副處長?”
鄭小眼連連點頭:“對!”
皮景順:“什麼信兒?”
鄭小眼將那張草紙掏出來,遞給劉明義。劉明義猶豫了一下,伸手剛要接,猛聽見外面黑牙的聲音傳了進來:“喲,小眼兒兄弟,啥時候學會吃裡爬外了啊?”
鄭小眼猛然一驚,回過頭來,只見黑牙在鐵桿子幾名大漢的簇擁下,進了茅廁。劉明義見黑牙進來,飛快地將那張草紙從鄭小眼手裡拿過來,藏到了身後,這個動作卻被鐵桿子看到了。
鐵桿子上前就是一腳,將鄭小眼踢倒,罵道:“兔崽子,學會胳膊肘兒往外拐了啊,敢和齙牙張那孫子的人混在一起,說,你們幹什麼呢?”
鄭小眼求饒道:“鐵桿哥饒命!鐵桿哥饒命!我們沒……沒幹什麼,沒幹什麼!”
鐵桿子嘿嘿一笑:“沒幹什麼?”
鐵桿子徑直走到劉明義身前,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兄弟,識相點兒,把東西交出來吧!”
劉明義冷冷道:“這位兄弟,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鐵桿子冷笑著,上下打量著劉明義。鐵桿子一揚頭,身後兩名大漢衝上前將劉明義架起來。
皮景順吼道:“奶奶的!你們要幹什麼?”
皮景順剛要衝上來,一把刀子已經頂住了他的咽喉,皮景順怒目而視。
鐵桿子坏笑著走上前去,用力將劉明義的手掰開,將草紙打開來看了看,隨即一愣,念道:“金……風……王……啊不對,是玉,玉什麼……”鐵桿子麵露難色,將草紙遞給了黑牙:“黑爺,這上面……寫的啥啊?”
黑牙接過草紙看了兩眼,伸手扇了鐵桿子一個瓢,罵道:“他奶奶的,平時讓你們多學文化,幹啥去了?”
鐵桿子伸手摀著後腦勺,忙應道:“是是!黑爺說得對,黑爺說得對!”隨後回頭對眾手下罵道:“讓你們以後多學文化,聽見了沒有?”
眾人連連點頭:“是,是!”
黑牙展了展手裡的草紙,道:“我給大夥兒念念啊!”
黑牙清了清嗓子,念道:“金風玉……玉……玉'雷'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又……又……”很顯然,黑牙也遇到不認識的字兒了。
鐵桿子:“黑爺,又啥呀?”
黑牙急了,罵道:“你他娘的急啥?”
鐵桿子:“不急,不急!”
黑牙又仔細看了看,這才繼續念道:“又……又什麼在朝朝暮暮!”
眾人聽完黑牙念完那首詞,面面相覷,顯然誰都沒聽明白最後一句。鐵桿子探過頭去,看了看黑牙手裡的草紙,試探地問道:“黑爺,好像是念'豈',豈在朝朝暮暮!”
黑牙又扇了鐵桿子一個瓢兒,怒道:“他奶奶的,我不知道嗎?用你多嘴?”
鐵桿子:“是,是!呵呵!”
黑牙再次看了看手裡的草紙:“嘿嘿,情詩啊,不錯!小眼兒,啥時候又喜歡上這調調了?”說到這裡,黑牙不懷好意地看了看一旁白白淨淨的劉明義:“兄弟,這什麼意思啊?”
劉明義冷冷地看著黑牙:“把東西還給我!”
黑牙:“東西?什麼東西啊?”
劉明義上前一步,旁邊兩名大漢剛要上前按住劉明義,就在這一剎那,劉明義猛然爆發,只見他乾淨利落地兩腳將兩名大漢踹倒,飛步上前就撲向黑牙。黑牙愣了一下,“噌”地一下拔出刀來,刺向劉明義。劉明義空手入白刃,輕巧地將刀子奪了下來,一伸手,刀子已經頂在了黑牙的脖子上。
黑牙呆住了!
皮景順和鄭小眼看到劉明義如此身手,也都呆住了,小嘍囉們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救黑牙。
劉明義冷冷道:“還給我?”
黑牙看著劉明義,僵笑道:“兄弟,嚇唬我呢?”
劉明義手上加力,刀子瞬時將黑牙的脖子劃破,鮮血順著黑牙的脖子流了下來。黑牙眾手下要衝上來,鐵桿子伸手攔住大夥兒:“都別動!”
劉明義:“還不還?”
黑牙看著劉明義,冷笑著,整座茅廁內一時間一片死寂。就在這時,猛然聽得齙牙張一聲大吼:“住手!”
大夥兒都是一愣,轉過頭去,只見齙牙張在幾名手下的陪同下,走進了茅廁。齙牙張站定,看了看劉明義和黑牙,沉聲道:“劉兄弟,還不放手?”
劉明義並沒有放,對齙牙張道:“大哥,他搶我的東西!”
齙牙張沉著臉,看了看黑牙:“黑牙兄弟,怎麼回事兒?”
黑牙笑了笑:“張旅長,收買我的手下對付我,好像不是英雄好漢的行徑吧?”
齙牙張:“黑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牙晃了晃手裡的草紙:“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齙牙張一愣,看了看劉明義。劉明義沒有說話。
齙牙張:“劉兄弟,聽我一句話,先把他放了,有事兒大哥給你做主!”
劉明義:“除非他先把東西還給我!”
黑牙笑了:“兄弟,有本事就把我紮死!”
劉明義:“你以為我不敢嗎?”
黑牙:“來啊!”
劉明義一瞪眼,齙牙張喊道:“兄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就在眾人劍拔弩張之際,一名犯人急匆匆跑了進來,喊道:“不好了,週……週隊長他們來了!”黑牙和齙牙張聽到這句話,都是一愣。
茅廁門口,只見周八在陳官和另一名看守的陪同下走了進來。這時,茅廁內一切已經恢復正常,周八打量著茅廁內的情況:“怎麼回事兒?”
黑牙:“是周長官啊,沒事,沒事!”
周八一斜眼睛:“沒事兒?”
黑牙:“是啊,這不,我和張旅長正聯絡聯絡感情,這些天大夥兒有點誤會,呵呵!是吧,張旅長?”
齙牙張:“是啊週隊長,黑牙兄弟說得沒錯兒!”
周八皺了皺眉頭:“都給我散了,有什麼話到外面說去!再敢鬧事兒,小心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黑牙:“好了,弟兄們,都散了散了!”
黑牙回身向齙牙張一抱拳:“張旅長,兄弟先走了啊,呵呵!”黑牙說完,已經帶領手下呼啦啦離開了茅廁,鄭小眼也混在人群中跟著出去了。臨走之前,黑牙還不忘別有深意地看了劉明義一眼。
齙牙張看了看一旁的劉明義,也率領手下離開了。茅廁內只剩下劉明義和皮景順兩人。
陳官罵道:“還不快走!”
皮景順伸手拉了拉兀自還在愣神兒的劉明義,兩人離開了茅廁。周八望著眾人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周八:“黑牙和齙牙張這兩伙兒人,還得看緊了,小心他們鬧事!”
陳官:“卑職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