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死者的警告·1/14第三季

第9章 第八節

新聞發布會下午三點鐘開始,地點是市中心一家大型圖書城十五樓的會議廳。我兩點過一點兒就到了那裡,現在十一樓的水吧稍作休息。出版公司的老總,主編等人都聚集在了那裡,我跟他們寒暄一下,簡單地聊了一會兒。之後,羅敏把我拉到一旁。 “你跟那人打電話了?”她問。 “打了。但是他說沒有跟其他人說過這件事。” “他會不會是在撒謊?” “我看不像。再說了,如果他真打算騙我,我又能把他怎麼樣?” 羅敏嘆息一聲。 “算了,我就猜到會是這樣——你準備好怎麼回答記者的提問了嗎?” 我捋了一下精心梳理過的長發。 “有什麼好準備的,我本來就問心無愧,該怎麼回答就怎麼回答。” 羅敏瞪著我。 “你還真是輕鬆啊,我們都比你緊張。希望你到時候真的能應對自如。”

我揚了下眉毛,優雅地坐到一張皮椅上,接過侍者遞給我的一杯檸檬水,顯得悠然自得。羅敏看到我這副模樣,有點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我看她想要發作,但礙於旁邊有許多人,她忍了下來。 其實,我的輕鬆姿態是假裝出來額,我心裡實際上很緊張。以前出席新聞發布會,多半是宣傳新書或擔當嘉賓。但這次,是要像庭審一樣接受盤問。雖說我的確沒有抄襲,但我沒有證據來證明這一點,這是最大的問題。另外,要為費云涵保密也是一個難點。如果我無法說出提供故事素材的人的名字,記者會不會把這當作一個疑點?他們會相信我的一面之詞嗎? 我不知道羅敏有沒有看出我是在強裝鎮定,反正她沒有揭穿這一點。她吐了口氣,將一把皮椅拖過來,坐在我對面,嚴肅地盯著我。

“聽著,千秋。”她壓低聲音,耳語般地說,“收起你那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認真聽我說。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對你非常重要。” 我稍微專注了一些。 “一會兒記者提問的時候,不可避免會問到關於抄襲的問題。我們希望你能在回答這一類問題的時候,不要表現出什麼都不知道,而要微妙地暗示出——有可能是那兩個作者抄了你的。” 我微微一愣,避重就輕地問道:“你說的'我們'是指的哪些人?” “主編和我,或者還有老總。” 我蹙起眉頭。 “但我認為他們不太可能抄了我的。” “我知道。”羅敏左右四顧了一下,像間諜在交換情報,“我們當然也分析過了,的確不太可能。但你還是得這麼說。” “為什麼?”

“原因有兩個。”她把聲音壓的更低了。 “第一是,現在媒體和公眾已經認定了這就是一起抄襲事件,如果你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只會讓他們認為你其實是無話可說;第二,我們分析,另外那兩個作者和他們的出版商,肯定也會在近期回應此事。如果被他們先咬一口,我們就被動了。所以……” “我們要先下手為強?” “小聲一些。”羅敏拉了我一下,“你懂我意思就行了。” 我思量著:“你叫我怎麼先咬他們一口?我又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抄了我的。” 羅敏眼睛向上翻了一下。 “老天啊,要是我們有證據的話,那還用得著在這裡商量對策嗎?早就出示給記者了!就是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才只是要你暗示他們抄襲。暗示,懂不?不是叫你直接指出!”

“你的聲音有點大了。”我提醒她,“這裡有記者嗎?” “記者在會場,這里基本上都是我們的人。但這種事情使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的。”她的聲音又低了下來。 雖然我明白羅敏說得有理,但我還是覺得有違道德。 “這樣做算不算是誣衊?” “當然不算,你又沒明說什麼。再說了,文藝圈的人每天都在互相誣衊和攻擊,這是這一行的生存法則,你懂得。” 我不說話了。 羅敏看了一下手錶。 “已經兩點五十了,我們得準備進場了。靈活應對吧,千秋,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我和出版公司的人一起乘坐電梯到十五樓的會議廳。借助電梯裡的鏡子,我審視著自己的妝容——今天我打扮得比較素雅,只上了點兒淡妝,希望給人的感覺是知性勝過美艷。我深吸了一口氣,和一群人一起走進會場。審視著自己的妝容——今天我打扮得比較素雅,只上了點兒淡妝,希望給人的感覺是知性勝過美艷。我深吸一口氣,和一群人一起走進會場。

“千秋,千秋來了!”我聽到一些激動的呼喊,顯然不會是來源於見多識廣的記者,我一邊走向主席台,一邊掃視著台下——老天,人比我想像中要多上好幾倍。除了各路記者之外,還有眾多書迷。見鬼,這又不是簽售會,是誰邀請書迷來的? 我的臉上可不敢把這種不滿情緒表現出來。我在台上就坐之後,伸出手微笑著跟書迷們揮手致意,盡量表現出一種底氣十足的模樣。很快,工作人員要求現場安靜下來,新聞發布會開始了。 主持人先將台上的主要來賓作了介紹,然後對到場的各位媒體朋友和熱心書迷表示感謝。接下來,出版公司的老總作了一番開場白,主要是表示出版方的態度——他們對這次的事件深感震驚,希望能通過媒體告知公眾事實(我們單方面的事實),並對抄襲行為表示出了強烈的譴責和鄙視。老總說,憑他和我多年的合作,他百分之百地了解我,堅信我的作品是絕對的原創。接下來,他把時間交給了記者,示意記者可以向我自由發問。

第一個提問的是文化周刊的記者。 “千秋女士,據我所知,您是第一個對這次的事件做出正面回應的作者。請問您是什麼時候得知這件事的?” “昨天上午。”我回答他。 “怎麼得知的呢?” “我的出版編輯告訴我的,然後我立即上網,看到了那則消息。” “您當時的感覺是什麼?” “非常震驚,以及……憤怒。” “您憤怒的原因是?” “這本書,”我做出一種憤慨而痛心的表情,“是我通過收集素材,然後精心構思並傾力創作的一部新作。耗費了我大量的時間、精力和心血,是我用無數個辛苦熬夜的晚上和低質量的簡易晚餐換來的,是我目前最滿意的一部作品。但我沒想到,竟然會有另外兩本書和我的作品在題材和內容上如此接近。我不知道這個題材是怎麼洩露出去的,但我敢保證,我是這個故事最早的,也是唯一的創作者。我現在只覺得很後悔,也許在題材保密這方面,我做得太不夠了。我會通過這次的事件汲取教訓。”

說完這番話,我不易察覺地瞟了右側的羅敏一眼。我看到她滿臉通紅,靈活發亮的眼睛興奮地望著我,分明就是在說——你說的太棒了,千秋! 這個記者坐了下去,低頭記錄。第二個記者站起來問道:“千秋小姐,您說'題材洩露'的意思,是指另外兩個作家可能通過某種途徑獲取了您的創意和構思嗎?” “我不知道,這只是我的猜測,但除了這種可能性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釋。” “您以前認識安玟和漁歌這兩個作者嗎?” “完全不認識,這是我昨天才聽到的兩個名字。” “您覺得這個故事的題材可能是怎樣洩露出去的?” “我無法肯定,有太多種可能性。” “您在寫作之前把故事的構思透露給過別人嗎?”

“我沒有讓太多人知道,我在四月初的時候就把提綱發給了我的責任編輯。”從這裡起,就開始說謊了。 “之後我跟幾個最要好的朋友提到過這個故事的一些情節,想讓他們幫我參考一下。我想——問題有可能就是出在這裡。” “您的意思是您的朋友把故事的構思透露給了另外那兩個作者?” “不,不可能。”我否定地搖頭,“我相信我的朋友們,他們都是我的死黨,絕不會出賣我的。我想他們可能無意間透露了出去,或者是他們又講給了其他一些人聽,要不就是在網路上提到過——你知道,我的朋友中有些也是我的書迷,也許他們按捺不住想提前預告一下我的新書的衝動——總之,太多種可能性了,我真的無法確定。不過,是我沒有叮囑他們保密,這是我的錯,不能怪他們。”

我本以為那記者問完這問題就該坐下來了,但他還沒罷休。 “那您向您的朋友們求證過嗎?” “還沒來得及,我昨天才知道這件事呢。但我不想找我的朋友們興師問罪。我剛才說了,這不能怪他們,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可以坐下了嗎?我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了。” 他坐下了,放了我一馬。我鬆了口氣。 一個女記者起身問道:“千秋小姐,我們都知道您有一間工作室,成立好幾年了,專門接待一些來向您提供故事素材的人。那麼,這個故事的素材,是不是也是這樣來的?” 來了。我就知道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沒錯,是一個在四月份來拜訪過我的一個客人提供的,他說這是他的親身經歷。當然,他提供的只是一個很好的'點',而不是完整的故事。絕大多數情節,都是我在這個基礎上自己構思創作的。”

女記者點了點頭。 “您能告訴我們提供故事素材的人的名字和相關信息嗎?” “很抱歉,不能。他在告訴我這件事之前,曾要求我一定要替他的身份保密,他不希望引起公眾的關注。”這倒是實話。 女記者顯然不滿意我這樣的回答,她歪著頭問道:“如果您能請這個人出面幫您證實此事的話,我想大家也就沒什麼好質疑的了,您不這樣認為嗎?” 賤人。 “沒錯,但這樣的話我將是一個不守信用的人。所以,我寧願面對你們的質疑,也不能違背我自己的承諾。這是我的原則。”我義正言詞嚴回答她。 那女記者撅了撅嘴,坐下了。 這時,後排的一個年輕女孩舉起了手,我示意她可以提問。 “對不起,”這女孩怯生生地說,“我不是記者,只是您的書迷。也許,我不該在這時候說話的。但我實在是忍不住要說——千秋姐,我追看您的書已經有近十年了。我通過您的作品了解到您是怎樣的一個人。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我感到很無奈,但我只想從讀者的角度說,我是絕對相信您的!”她驟然提高了音量,顯得有些激動。 “您是一個真誠的人,從您公開徵集寫作素材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來。所以,我相信您絕對不可能抄襲!我永遠都支持您!” 上帝啊,這個女孩是您派來的天使嗎?她出現得太是時候了!雖然她說的話令才撒了謊的我內心汗顏不已,但我真的被她感動了。我對她點著頭,深沉地對她說:“謝謝,非常感謝。” 一些記者轉過頭去舉起照相機對那女孩拍照。我想報導上會出現“千秋忠實書迷現場表示,完全相信和支持千秋”這樣的語句。 接下來,又有幾個記者提問,問的都不是什麼尖銳的問題,而是對我有利的問題,諸如——“假如最後確認是那兩個作者抄襲了您的作品,或者您的構思,您會不會訴諸法律?”“《反光》這個故事是否根據真人真事改編?”“這本書是上部,下部您計劃什麼時候出版?”……我一一作答,盡顯我的大度和敬業,出版公司的人也滿面紅光,有時會配合著我一起回答,現場氣氛變得輕鬆而活躍。顯然我們已經掌控了全局。 這時,後排一個戴著墨鏡和帽子的女記者舉起了手。我伸手示意她提問。 這個女記者以一種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千秋作家,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請問。”我微笑著回答。 這聲音不緊不慢,吐出的每個字卻充滿了怨毒和憤懣: “說真話,對你來說就這麼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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