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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凶兆

女生寢室3 沈醉天 12190 2018-03-22
2006年8月8日,深夜。 從諧音來看,這是一個很吉利的日子。但在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眼裡,這個日子卻有些特別——農曆七月十五,傳統的鬼節。老皇曆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忌行喪、安葬、出行。 傳說,鬼節這晚,地府大赦,鬼門大開,孤魂野鬼們蜂擁而出,遊歷人間,享受人類的祭祀。 所以,這天晚上,南江醫學院的校園里格外的清靜。以前,黑夜的帷幕還沒有完全降落,校園的各個角落裡早就坐滿了學生情侶,牽手、擁抱、親吻,用一些簡單的愛撫動作來滿足各自對性與愛的幻想。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卻沒有人敢造次。幾千年流傳下來的禁忌,在人們腦海裡已經根深蒂固。沒有必要,誰也不願意在鬼節這晚外出。

蘇舒在熄燈哨響了沒多久就睡著了。不但是她,寢室裡的其他三個女生都早早地睡著了。這個夜晚有點反常,一向喧囂的女生宿舍裡竟然聽不到女生打鬧的尖叫聲,寂靜得過分。 不知過了多久,蘇舒被一陣急促的鈴聲驚醒。 死一般寂靜的黑夜,急促的鈴聲顯得特別詭異,彷彿一個韶華已逝的女人在尖叫、嘶喊、捶打,音量並不大,卻聲聲尖銳刺耳,迅速瀰漫了這個女生寢室的所有空間,一下子就攫住了蘇舒的心臟,讓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蘇舒感到一陣噁心,似乎想要嘔吐——她從來沒有聽到如此難聽的鈴聲。奇怪的是,鈴聲彷彿是從她的手機上發出來的。她記得很清楚,她的手機鈴聲是胡楊林的,那是一首柔情似水的流行歌曲,怎麼會變成這麼難聽的可怕聲音?

蘇舒擦了擦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窗外,一輪孤月,幾點繁星,忽隱忽現。夜風乍起,雖然還是八月,卻已經有了幾絲秋天的寒意。 鈴聲還在繼續,旋律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激烈起來,一個高調緊接著一個高調,綿綿不絕。蘇舒伸出手,在床邊摸索了一會兒,很快就摸到了她那個粉紅色的諾基亞手機。手機是那種可愛型的,配了條晶瑩剔透的紅色水晶鏈,在黑夜中散發著淡淡的淺藍色熒光。 鈴聲果然是從她手機裡發出來的。 蘇舒不再遲疑,掀開翻蓋,看了眼來電顯示,“138×××71724”,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蘇舒對著手機發呆,想了一會兒,始終想不起這個號碼的主人。這麼晚了,誰還會打電話給她呢? 奇怪的是,鈴聲竟然沒有一點停止的意思。按理說,手機響了一會兒,沒人接聽會自動停止。難道,那個人一直在撥打?看來,她不接聽這個電話,鈴聲會一直響下去。

蘇舒小心翼翼地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在耳邊聆聽。 什麼都沒有聽到,除了若有若無的風聲。 蘇舒忍不住了:“餵?” 依然沒人說話,卻開始有聲音了——又是一陣鈴聲。 只是,這次的鈴聲,特別悅耳,彷彿清泉叮咚,簡單而純粹,極為空靈,沒有一點雜音。蘇舒還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悅耳的鈴聲,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心曠神怡,感覺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身體似乎要隨著鈴聲翩翩起舞。 不知不覺中,蘇舒所有的精神都貫注在手機的鈴聲中,連心跳都隨著鈴聲的旋律而起伏跳躍著。 但是,鈴聲卻漸漸地加快了,似乎是泉水突然漲了起來,匯成了明快的小溪,唱著歡快的歌曲明快地流淌。蘇舒的心跳也開始加速,如小鹿般“怦怦”直跳。她猛然一驚,額頭沁出些冷汗,這鈴聲,怎麼這麼詭異?

可沒等蘇舒想明白,小溪突然溢滿河床,匯集成了洶湧的河流,浩浩蕩盪,奔騰翻滾。蘇舒的心跳益發急促了,手機傳來的聲音彷彿炸雷般一聲聲衝擊著蘇舒的耳膜,震耳欲聾。蘇舒急了,這時,她才意識到,手機裡的鈴聲比魔鬼更可怕。 她想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得僵硬起來,竟然不聽從大腦神經發出的指令。鈴聲還在翻江倒海般折騰,蘇舒的身體蜷縮了起來,彷彿一隻正被解剖的青蛙,軟綿綿的沒有力氣,肢體卻不時神經質般地抽搐一下。 這是什麼鈴聲? 蘇舒急了,集中所有的精神和氣力,猛然發力,終於揮動了拿著手機的右手,將手機扔了出去。 粉紅色的諾基亞手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可怕的鈴聲戛然而止。蘇舒鬆了口氣,躺在床上,筋疲力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舒怔怔地望著地上的手機,神情恍惚。過了好半天,她才勉強回過神來。 剛才所發生的,是一場夢,還是幻覺? 諾基亞手機的質量就是好,摔得這麼重一點事都沒有。屏幕上淺藍色的熒光仍然不緊不慢地亮著,忽明忽滅,頗有節奏。 蘇舒光著腳丫子站在地上,撿起手機,仔細地端詳了半天,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一陣夜風拂過,蘇舒打了個寒戰,縮著脖子鑽回了毯子裡。 翻看手機裡已接聽電話的記錄,都是同學和朋友打來的,沒有看到剛才那個陌生電話。 也許,真的只是一場夢。 蘇舒懸著的一顆心慢慢放下。但是,她卻始終沒辦法真正放下。剛才發生的一切,記憶猶新,那麼真實,怎麼可能是一場夢?顫抖疲憊的身體似乎也在提示著她什麼。

蘇舒頭昏腦漲,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索性把手機關了,安心睡覺。但她剛閉上眼,就听到一陣古怪的笑聲——女人惡毒仇恨的笑聲,尖著嗓子,一個勁地笑,笑得蘇舒毛骨悚然,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她打了個哆嗦,睜開眼,看到那個本已經關了的手機竟然是開著的,顫動著發出女人的笑聲。這哪裡還是個手機,分明是個吃人的怪物,是個要命的魔鬼! 蘇舒睜大了眼睛,睫毛微微顫抖著,驚恐地盯著自己的手機。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手機竟會變得如此可怕! 這次,她吸取了教訓,雙手堵住耳朵,無論如何都不會主動去觸摸那個手機了。然後,她放聲大叫:“救命!” 隨著蘇舒的叫聲,寢室的燈亮了。小妖揉著眼睛問:“蘇舒,你又做噩夢了?”

“我沒……” “沒做噩夢叫什麼救命?難道是春夢?夢到有人要調戲你?”上舖的沈嘉月不懷好意地探頭探腦。 “我剛才聽到……”蘇舒突然停住嘴,望著床上的手機,說不出話來。不知什麼時候,手機恢復了正常,屏幕烏黑地躺在床上,明顯關了機,寂靜無聲。 “睡吧,明天還有事呢!”星星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繼續睡。 小妖嘻嘻一笑,做了個鬼臉,熄了燈。 黑暗與寂靜再度統治了這個女生寢室。沒過多久,她們三個又睡著了。只有蘇舒,心有餘悸,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寢室裡陰風陣陣,全身莫名地直冒冷氣,即使把毛毯裹得再緊也抵擋不了那股寒氣。 今夜,七月十五鬼節,百鬼夜遊,忌出行。 窗外,一輪冷月無聲地懸在半空,灰白的月光將南江醫學院的校園映得影影綽綽,彷彿置身於陳舊的黑白電影中,讓人無端地湧出許多惘然。

從窗櫺的縫隙中眺望過去,在教師宿舍那邊的小徑邊上,一些高矮不一的模糊的影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蹲或站,焚燒冥錢,灰燼隨風而起,彷彿有靈性般盤旋著、飛舞著,消失在蒼茫的黑夜中。 蘇舒看了一會兒,心裡不知為什麼漸漸沉重起來,一股深入骨髓的淒涼鋪天蓋地湮沒了她。她剛到十八歲,正是少年心事當拿雲的年齡,卻總是多愁善感,飛花落葉都能讓她心生惆悵,自哀自憐好半天。 如果沒有愛,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思?蘇舒突然好懷念外婆的溫暖手掌,如果能回到從前,她寧可捨棄一切,永遠做一個長不大的瘋丫頭,永遠陪在外婆身邊。可外婆終於離她而去,去了另一個未知的世界,沒有溫度、沒有顏色、沒有情感的另一個世界。 鼻子有些發酸,眼前一片朦朧,強忍了許久,溫熱的液體終於還是從眼裡緩緩滑出來。蘇舒將毛毯裹得更緊,心裡卻是空落落的,任孤獨的靈魂在悲傷的音樂中翩翩獨舞。

迷迷糊糊中,蘇舒終於還是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 只是“似乎”睡著了,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睡著了沒有。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很清晰,和平常清醒時一模一樣。但是……但是,她沒辦法讓自己的身體聽從她的意識。 眼睛,無論如何都睜不開。哪怕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都沒有辦法讓自己看清身邊的事物。但是,她又分明“看”見了某些東西,模模糊糊,影影綽綽,沒有色彩,沒有形狀,彷彿只是一些凌亂的碎片,卻依然可以感覺出是她沉睡的寢室。 她想說話,可沒辦法說出來。她側耳傾聽,卻什麼也聽不到。她的手、她的腳、她的頭,她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都不聽從她的使喚了。 身體,似乎是被千斤鐵鎖捆住了,紋絲不動;胸口,悶得很,彷彿被千斤巨石壓住了,連呼吸都難以堅持。但奇怪的是,即使她沒怎麼呼吸,也不會感到窒息。是的,沒錯,蘇舒清楚地體會到,自己竟然可以完全不需要呼吸。她似乎有了兩個身體,一個是躺在床上、僵硬得無法動彈的身體,另一個則是她感覺到的身體,從原來的身體中脫離出來,彷彿是一個毫無重量的影子,又或者是一縷飄浮在空氣中的煙霧,身不由己地飄來飄去。

難道,這就是死亡後的感覺?自己已經死了?蘇舒悲傷地想。然而,她並不感到有多少痛苦,只是有點惘然若失。她不甘心,她還沒享受到人世間的情與愛,她還沒有感受到婚姻與天倫之樂,怎麼能就這樣離去?何況,如果真的死了,真的是去到了另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卻如此無序、冷漠、寂靜,連找個可以交流的靈魂都沒有,那豈不是更慘? 絕對不可以就這樣離去!蘇舒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集中所有的意志,想要讓自己飄浮的身體回到那個實質的身體中。她能感覺到自己實質的身體還躺在床上,僵硬而冰冷,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法讓身體聽從指令稍微動一下。感覺就像——就像自己的思想與那個身體完全分離了。 不會的,自己不會就這樣死去!蘇舒累極了,一邊休息一邊思索對策。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是睡著了,怎麼可能會死呢?如果沒死,那麼又如何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呢? 蘇舒的思緒百轉千迴,突然間靈光乍現,腦海裡浮出一個在民間口耳相傳的詞語——“鬼壓床”。今夜是鬼節,鬼門大開,百鬼夜遊。難道,自己的身體真的被孤魂野鬼壓住了?聽說,很多人都有“鬼壓床”的經歷,像她這樣掙扎在生存與死亡邊緣。 蘇舒壯著膽子給自己打氣,不怕、不怕,沒事的,那麼多遇到“鬼壓床”的人還不是醒來了?想到這,蘇舒稍稍安心了些,再次集中意志力來呼喚自己的身體。這次,她改變了策略,不再胡亂用力,而是把所有的精神和力量都集中在自己的眼皮上——只要睜開了眼,自己就會醒過來,一切都會消失! 睜開、睜開、睜開!蘇舒拋掉一切雜念,拼命地給眼皮下命令。一次、兩次、三次……不知嘗試了多少次,蘇舒眼珠一轉,眼皮拉開,竟然真的醒過來了! 醒來後的蘇舒筋疲力盡,彷彿死過去一樣,癱軟無力。八月天,正是酷熱的時候,蘇舒卻渾身冒著冷汗,心虛氣短。 蘇舒喘著粗氣,嘗試著動了動手腳。幸好,手腳還是聽從她神經中樞發出的指令的,只是有些疲憊。剛才那場夢魘,蘇舒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驚肉跳。 她轉動身體,換個姿勢睡覺,從平躺變成側臥。聽說,逃避“鬼壓床”最好的辦法是換個睡眠的姿勢。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現在,蘇舒正對著寢室的窗戶,八月的夜風斷斷續續地從那裡侵襲進來,帶來幾許清涼。蘇舒不喜歡開著窗戶睡覺,她總擔心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溜進來,比如盜賊。從小她就是一個膽小的女生,害怕一切陌生人,更別說是那些作姦犯科的小偷與強盜了。在她的記憶中,睡得最安心的時候是童年時她在外婆的懷抱裡。 但寢室裡的其他三個女生卻堅持要開著窗戶睡覺,說這樣通風,對健康有益。三比一,少數服從多數,蘇舒只有讓步。結果,自從她來到南江醫學院讀書後,每晚睡覺時總是疑神疑鬼,休息很不好。蘇舒一度懷疑自己患上了神經衰弱症,想抽時間去醫院裡做個檢查,卻一直沒有時間。 起風了。先是微風,徐徐而至;然後風加大了,迎面撲來;接著是狂風,呼嘯怒號。今天的天氣也有些怪,昨天立秋,公曆卻只是八月初,正是酷暑難耐的時候,不知怎的竟然變得如此陰森。沒有固定好的玻璃窗在狂風的肆虐下野蠻地撞擊著,“咣當”直響。 蘇舒跳下床,奮力關好玻璃窗。狂風怒號,明月卻依舊,灰白的月光透過玻璃窗投入寢室,映出淡淡的人影。蘇舒剛鬆口氣,突然間看到玻璃窗上有人影晃動,剎那間整個身體都僵硬了,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本來,玻璃上反射的應該是她的容顏。可是,現在,她所看到的,竟然是一顆極為恐怖的頭顱。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這顆頭顱下面,根本就沒有連著任何肌體。頭顱上面,披著亂糟糟的長發,遮住了面容的大部分。裸露著的一雙耳朵,竟然像是血一樣鮮豔的紅色。這個頭顱,嵌在玻璃中,就這樣一直盯著蘇舒,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蘇舒頭皮發麻,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腦門,兩腿軟綿綿的,腿肚子直打戰。 忽然,一陣風吹過,揚起頭顱前面的長發,露出她那張神秘恐怖的臉。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鼻子被削去了,只留下兩個空洞洞的鼻孔,滲著暗紅色的血絲,裡面的肉塊與骨頭清晰可見,隨著頭顱的擺動微微顫動著;一雙眼睛,竟然沒有瞳孔,完全變成死魚肚一般的慘白色,幽幽地盯著蘇舒;嘴,緊緊抿著——不對,不是抿著,而是上嘴唇與下嘴唇都被縫在了一起,根本就沒辦法打開。 蘇舒嚇得往後退了幾步,瞪大兩隻驚恐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如果不是兩隻手在後退過程中本能地扶住了床頭,她早就癱軟在地上了。這怎麼可能?按照物理學中光學的原理,玻璃裡面反射出來的應該是她自己的容顏。難道,自己的真實容顏竟然是這副模樣? 不,不是的。蘇舒有種奇怪的感覺,玻璃裡面的那個可怕的頭顱和她沒有一點關係,絕對不可能是她自己的。這是一種沒有任何科學依據的主觀感覺,卻往往正確。既然不是她,這個可怕的頭顱又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玻璃裡面? 喉嚨裡滲出一些苦澀的液體,腎上腺急劇收縮,蘇舒在巨大的恐懼中勉強保持著鎮定,眼睛一下都不敢眨,生怕會有什麼災難性的事情突然降臨在自己身上。 她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果然,沒過多久,蘇舒聽到一陣“吱咯咯”的刺耳摩擦聲,似乎就是從玻璃裡面發出來的。那個頭顱,竟然要從玻璃裡鑽出來!面容被散亂飄揚的長發半遮半掩,狠毒的眼神隱藏著凌厲的殺氣,越過空間的距離穿透了蘇舒的眼睛。眼睛一陣刺痛,彷彿被尖銳的銀針扎了一般,寒意浸骨。 蘇舒張了張口尖聲大叫,但聲音小得連她自己都聽不到。眼前一片金星亂舞,差點就要暈過去。等她的視線再度清晰時,那個可怕的頭顱正從玻璃中緩緩探出來,硬生生地將玻璃拱成弧形。 那個頭顱奮力往外衝突了幾下,沒有成功。 “吱咯咯”的聲音陡然停止了,拱成弧形的玻璃也不再彎曲,一切都停下來了。頭顱在養精蓄銳,停在那裡凝視著蘇舒。蘇舒打了個哆嗦,不敢看卻又不得不盯著頭顱看。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嘴唇上密密麻麻的針孔,上面滲出了點點血珠。 過了一會,頭顱又開始發力,漸漸衝破玻璃的阻隔,一點點地往外鑽。蘇舒眼睜睜地看著,動都不敢動一下。終於,“砰”的一聲,那塊玻璃碎裂了,頭顱的整個部分都從玻璃裡鑽出來了,興奮地搖了搖,長長的亂發益發顯得詭異。然後,它徐徐飛到蘇舒面前,幾乎就要頂著蘇舒的鼻子,冷冷地對視著。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 心跳加速,全身疲軟,蘇舒站都站不住了,纖細的身體戰栗不止。她的兩隻手,也越來越沒有力氣,以至於靠在床沿上都無法支撐她身體的重量。她實在忍不住了,軟軟地癱倒在自己的床鋪上,隨手扯過毛毯,緊緊地摀住了自己的嘴。 如果不是求生的本能支撐著她的信念,她早就暈過去了。她從來沒有面對過如此恐怖的場面,但無論如何,她也要堅強地活下去。 那個頭顱似乎看穿了蘇舒的心事,冷冷地笑了——如果那也算是笑的話。蘇舒只看到,那個頭顱的臉頰上有幾塊臉皮輕輕扯動,彷彿死水微瀾,輕輕蕩漾了一下。嘴唇,依然是緊緊抿著,上面的血珠因為剛才的笑容而變得更加鮮豔了。 然後,那個頭顱緩緩上升,飛出了蘇舒的視線,飛到了沈嘉月的床鋪上。蘇舒不敢妄動,不敢亂叫,呆若木雞地躺在那裡。女生寢室裡,又寂靜了下來,遠遠傳來不知名的秋蟲鳴叫。蘇舒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麼響動,壯著膽子站起來,偷眼向沈嘉月的床鋪窺視。 沈嘉月睡得正熟,苗條的身體自然地蜷起,散發著妙齡少女特有的淡淡的香氣,對著窗外側臥著。蘇舒沒有看到沈嘉月的臉,她的臉被一個亂發飛揚的後腦勺擋住了。 是那個恐怖頭顱的後腦勺!蘇舒總算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那個頭顱竟然在慢慢地嵌進沈嘉月的頭。它嵌得很小心很緩慢,似乎怕驚醒沈嘉月。 蘇舒想起了平常看的那些恐怖電影,這就是傳說中的“鬼上身”?她想救沈嘉月,卻又怕救了沈嘉月後自己卻惹禍上身。猶豫不決中,那個頭顱竟然完全嵌進去了。蘇舒伸出手去,想推醒沈嘉月。就在這一剎那間,沈嘉月的臉突然變了模樣,變成那個恐怖頭顱的模樣,惡狠狠地瞪著蘇舒,彷彿一道凝結了千年的冰柱陡然射進蘇舒的眼中,徹骨的寒氣從眼睛裡直透全身。一直繃緊神經強自支撐的蘇舒再也堅持不住了,還沒來得及尖叫,整個人就暈過去了,軟軟地癱倒在地上。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一道黎明的曙光穿透窗戶的玻璃射進了這個女生寢室。旭日初升,朝霞滿天,南江醫學院裡一片鳥語花香,女生宿舍又開始熱鬧起來。 蘇舒醒來時,發現躺在自己的床鋪上。她揉了揉眼睛,對著上舖的床板,陷入了沉思。昨晚發生的那些事情,歷歷在目,大白天想起來都感到心悸。 “奇怪……”蘇舒喃喃自語。 “奇怪什麼?”沈嘉月從上鋪蹦下來,生性活潑的她就像一隻小白兔,做什麼事情都是風風火火的,沒有一點女生的矜持和溫柔。奇怪的是,她這種性格,居然還在學校大受歡迎,居然有很多男生稱讚她很可愛,喜歡和她交往。 “沒什麼……”蘇舒好奇地盯著沈嘉月左看右看,看得沈嘉月都有些不好意思。 “幹什麼啊,這樣色迷迷地看著我,是不是春心蕩漾想找老公了?嗯,我就勉為其難,當你的老公好了!來,好老婆,啵一個!”沈嘉月作勢要親蘇舒。 “去你的!你才春心蕩漾呢!”蘇舒推開沈嘉月。這個寢室裡,只有她和沈嘉月沒有男朋友。 “來嘛,愛妃,不要害羞!”沈嘉月不依不饒,“昨晚,還是朕抱你上床的呢!” 蘇舒怔了怔:“你抱我上床的?” “是啊,我昨天半夜醒來,看到你睡在地上。這麼大的人,睡覺都睡不好,還掉到了地上。幸好你的床鋪矮,不然,肯定摔疼你。我抱你上床時,你睡得正香,叫都叫不醒。還好愛妃的身體夠苗條,如果再重一點,朕就抱不動了。” 這回,蘇舒是徹底愣住了。照沈嘉月這麼說,昨天自己真的是暈倒在地上。那昨晚發生的事情,真的不是做夢。怪不得自己總覺得身臨其境不像是做夢,原來,昨晚發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都是真實的。那接下來…… 蘇舒不敢想下去了。金黃色的陽光照射在蘇舒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點暖意,總覺得身邊陰風陣陣,涼氣逼人。蘇舒轉過臉望向窗戶上的玻璃,其中有一塊竟然真的破裂了。 沈嘉月還在身邊張著嘴興致勃勃地說著什麼,但蘇舒已完全聽不見了。蘇舒看到,沈嘉月的影子淡淡地反射在其他的玻璃上,那裡面呈現出來的身體是沈嘉月的,可面容卻是昨天晚上所看到的那個可怕頭顱的,沒有瞳孔的慘白色眼睛正幽幽地望著她,皮笑肉不笑,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得意之情。 小妖察覺到蘇舒的異樣,輕輕地推了她一下:“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蘇舒回過神來,再看玻璃裡面的人影,依稀是沈嘉月的模樣。 小妖語重心長地說:“蘇舒,你是不是想事情想得太多了?你太孤單了,老是這樣魂不守舍。我看,還是找個男朋友談談戀愛,享受享受愛情的滋味,這樣才會幸福快樂些。” “是嗎?”蘇舒故作沉思狀,“嗯,你說得有道理。只是,我是學你呢,還是學星星?” 小妖長得併不特別漂亮,笑起來卻很甜,兩頰露出淺淺的酒窩,黑寶石般明亮的雙眸流露出萬種風情,彷彿鄰家女孩般,特別嫵媚。她的一顰一笑,牽動著許多男生的心,讓他們徹夜難眠骨頭髮酥。入學才一年,追她的男生排成長隊,從星期一到星期天,陪在她身邊的男生幾乎沒有重複的,她整天為選誰來陪她打發時間而感到苦惱。用小妖的話來說,我這麼年輕,當然要多認識幾個優秀的男生,以便從中挑選一個最優秀的來陪伴終生。 星星則不同,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生。所有看過星星的人,無論是男是女,都會油然而生一股憐愛之情,想把她擁入懷中好好寵愛。她嬌氣、溫柔、文雅,活脫脫一個古典美女的形象。和小妖不同的是,星星對醫學院所有的男生一概不予理睬——除了那個叫秦漁的幸運兒。秦漁既沒有帥氣逼人的長相,也沒有傲世不俗的才華,在南江醫學院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他能成為星星的男友,也許只因為他和星星青梅竹馬,近水樓台先得月。 小妖嬉皮笑臉:“當然是學我,學星星那個傻瓜做什麼。我這裡有很多優秀男生備選,你需要的話我幫你參考參考。” 蘇舒沒心思和小妖開玩笑:“那些就留給你自己慢慢選吧。今天有什麼安排沒有?是不是又和哪位帥哥去逛街?” 現在是暑假,南江醫學院裡的大多數學生都回家了,蘇舒她們四人卻各有各的原因沒有回家,還住在女生寢室裡。平常,天一亮,大家各忙各的,難得在一起集體活動。 小妖眼珠子轉了轉,望著一直沒有說話,捧著本《唐詩三百首》看得入神的星星說:“我倒無所謂,想要帥哥陪哪天都可以。倒是星星。咳咳……” 星星聽到別人叫她,還沒有完全從閱讀唐詩的情緒中跳出來,有些茫然地問:“叫我做什麼?” 沈嘉月一聲不響地走過來,伸手奪過星星手中的《唐詩三百首》,怪聲怪氣地讀道:“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我說星星同學啊,怎麼還看這種傷感情詩?你能體會到詩中的意境嗎?要知道,你現在可是生活在比蜜還甜的幸福日子裡。” 星星撇了撇嘴:“難道你們就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成天沒事就知道欺負我!” “我哪敢欺負星星美女?你可千萬不要這麼說,我可是有點怕你那位。” “什麼你那位她那位的?說話這麼損,小心沒人要,嫁不出去。” 沈嘉月吐了吐舌頭:“嗚嗚……天啊……蒼天啊……我不過是拿了別人一本書,就被人下了這麼惡毒的詛咒,還有天理嗎?” 看到沈嘉月的怪模怪樣,蘇舒的心情略微好了些,心裡雖然還是沉甸甸的,但總算能把那些疑團暫時拋到一邊。 小妖在一旁推波助瀾:“月月,你不能怪人家,要知道,那本書可是人家白馬王子送的,要是有個小小的損壞,你可怎麼賠得起。” 星星哭笑不得:“好了好了,算了,怕了你們。到底有什麼事,你們就明說吧。” 沈嘉月最近閒得無聊,有心把大家湊到一起:“我建議,今天我們四個女生集體活動,一起去逛南江郊區的西山萬壽宮。聽說,那裡是當年許真人修煉的地方,是傳說中的神仙福地。如果心誠的話,可以延年益壽哦。” 蘇舒第一個響應:“我同意。” 小妖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好吧。” 只有星星沒有作出回答,看著其他三個女生,面露難色。 沈嘉月不樂意了:“怎麼了?秦漁就那麼好?離開一天都捨不得?” 小妖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星星同學,你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還有一句是怎麼說的,哦,對了,小別胜新婚。” “去!誰新婚了!沒個正經。”星星經不起兩人在旁一唱一和,“好吧,我本來和他說好一起去湖濱影院看黎明與張曼玉的《甜蜜蜜》。” “那麼老的片子,也只有你和他才有興趣看。真要看的話,我從網絡上下載一部給你們看就是了。”沈嘉月怕星星反悔,乾脆把她的後路也堵住。 事已至此,星星也只好隨大溜。四人洗漱完畢後,一起走出女生宿舍。在女生宿舍區的鐵門處,秦漁正提著幾個袋子站在那裡。不用猜,肯定是給星星準備的早餐。 八月的陽光,依然毒辣,秦漁站在那裡,額頭上全是汗。雖然是暑假,但南江醫學院的管理員們卻不放假,女生宿捨一向是南江醫學院男生的禁區,他也只能站在這裡等星星了。 沈嘉月笑嘻嘻地迎上去,一點都不拘束:“秦漁,這麼好,又送早餐給我們星星?累了吧,來,擦擦,東西我來拿。” 沒等秦漁明白過來,沈嘉月伸手就把袋子提過來,放在石桌上,一一打開:“沒看出來,秦漁還真是個細心體貼的好同學。酸奶、雞蛋、饅頭、包子、蘋果,真豐富啊。” 星星臉皮薄,耳根子都紅了,狠狠地瞪了一眼秦漁。 秦漁知道這些人不能得罪,賠著笑臉說:“我不知道你們都在,要知道的話,就多買幾份。” “現在知道我們都在了,是不是?” 秦漁腦筋轉得也快,忙答道:“是的是的,如果各位美女不嫌棄的話,就由我來做東,請各位小撮一頓,各位要賞光喲。” “賞光、賞光,怎麼不賞光呢?你們說是不是?秦漁同學,前面帶路吧。”沈嘉月揮了揮手,彷彿宮中娘娘使喚太監一般。 秦漁無奈,對星星苦笑一聲,一個人走在前面,四個女生跟在後面。沒走幾步,星星加快腳步,走到秦漁身後,故意踩秦漁的鞋後跟。 秦漁不敢做聲,知道星星不滿,加快腳步,遠遠地把四個女生拋在後面。 蘇舒看著這對小情侶,心中好笑。想到自己孤苦無依,又有些落寞。 誰也沒想到,走出校門時,差點發生意外。原來,在校門的道路旁,不知從哪裡跑來一隻體形巨大的雜種警犬,趴在那裡,瞪著兇惡的眼睛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知為什麼,看到蘇舒她們走過來,突然站直了身子放聲大叫,對著女生們張牙舞爪,似乎隨時會撲過來,把蘇舒她們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 秦漁聽到狗吠聲,連忙趕回來,撿起石塊,護著女生們,慢慢地後撤。此時,蘇舒驚奇地發現,那隻雜種警犬竟然是一直望著沈嘉月大叫,看上去雖然窮凶極惡,其實是在掩飾它的膽怯,它的眼神里分明充滿了害怕與恐慌。果然,女生們沒走多遠,那隻雜種警犬停止了叫聲,竟然夾著尾巴朝反方向迅速逃跑了。 出了醫學院,秦漁本想帶女生們去“好口福”中餐店,沈嘉月卻堅決反對,提議去肯德基。結果可想而知,秦漁被女生們狠狠地宰了一頓,一個月的生活費報銷了。結賬後,秦漁還想拉著星星去享受二人世界,被沈嘉月和小妖阻止了。 “怎麼了?不是說好的一起去湖濱影院看電影嗎?票都買好了……”秦漁不樂意了,臉色有些難看。 “我……”星星看了看女生們,欲言又止。 沈嘉月不給星星反悔的機會:“今天是寢室的集體活動日,我們早就約好了一起去西山萬壽宮遊玩。電影有的是機會看。” 小妖笑容可掬地說:“是啊,秦漁啊,你不會管得那麼緊吧?星星和我們出去玩,不會也要你批准吧。” 星星咬了咬嘴唇:“秦漁,我們下次再去看。我今天要和她們去西山萬壽宮。” 秦漁有些不甘心:“那……我陪你們一起去西山萬壽宮,總可以吧。” “不行,不行,這是我們寢室的集體活動,說好了的,只能是我們寢室的人去。你想想,你一個男生,和我們四個女生走在一起,多尷尬。”沈嘉月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小妖隨聲附和:“是啊,如果你和我們在一起,這氣氛,呵呵,我就不多說了。秦漁同學啊,我看你還是放星星一天假吧。” 不得已,秦漁只好恨恨告別。臨走時,反复叮囑星星,旅途中需要小心的事宜。如果不是沈嘉月在旁罵他婆婆媽媽不像男人,真不知他要和星星說多久才會結束。 女生們總算一起坐上了去西山萬壽宮的公共汽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下了車,一座古老小鎮屹立在面前,鎮門的橫匾上赫然寫著“西山”兩個描金大字。走進去不過幾百米就到了西山萬壽宮。這是為紀念晉代著名道教人物許真君而修建的一座宮殿,環山繞水,青翠秀麗,是江南一帶的道教名跡。 許真君原名許遜,字敬之,祖父、父親都是修道之人,自小耳濡目染,於天文、地理、陰陽等道學皆有所涉獵。曾當過縣令,為官清廉,大舉廢除苛政,名望遠播。後因局勢動盪棄官回歸故里,隱居於南江城郊潛心修道。許遜精於醫道,經常免費為百姓治病,深受百姓愛戴。相傳,南江地區以前曾有一條蛟龍,翻江倒海,殘害鄉鄰。許遜運用道家神通擒住蛟龍,鑄鐵柱鎖住蛟龍,鎮於八角井底。此後,南江地區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許遜活到一百三十六歲時,攜帶全家四十二口以及雞、鴨、犬、羊等“拔宅飛升”。這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典故的出處。每年的農曆八月初一,是西山萬壽宮的朝覲節,那時會聚集鄰近縣市的諸多香客,真的是人山人海,擁擠不堪。到處是敲鑼打鼓聲,鞭炮齊鳴,徹夜不絕。 此時不是上香時節,遊客不多。女生們買了門票,信步遊覽。宮殿里古色古香,爐香繚繞。正殿屋頂蓋的是琉璃瓦,雕樑畫棟,金碧輝煌。中央端坐著許真君塑像,英武偉岸,不怒自威。正殿前聳立著幾棵參天古柏,蒼翠遒勁,四季常青,一派道氣森嚴的氣氛。相傳最老的一株已有千年之久,為許真君親手所植。 和其他宗教勝地一樣,萬壽宮中也備有功德箱,供人許願燒香,求籤算命。蘇舒早就听說萬壽宮的簽極為靈驗,入寶山當然不能空手而回。於是,在火工道人的指點下,蘇舒捐了些錢,誠心上香跪拜許真人,求得一支簽,撿起來一看,卻是下下簽,心裡不禁一涼。簽是這樣寫的:短垣凋敝不關風,吹落殘花滿地紅;自去自來孤燕子,依依如失主人公。 蘇舒雖然不能完全看明白簽文內容,卻也知道不是好簽,心裡更加鬱悶了。 沈嘉月沒看出蘇舒鬱悶的臉色,沒心沒肺地問:“蘇舒,怎麼不去解簽,聽聽道士們怎麼說?” 蘇舒沒理沈嘉月,面無表情地把簽插回籤筒中:“有什麼好聽的。想听的話,自己抽支簽就是了。” 沈嘉月碰了個軟釘子:“抽就抽,我倒要看看,我會抽到什麼簽。” 沈嘉月抽的也是一支下下簽:銀燭一曲太妖嬌,腸斷人間紫玉簫;漫向金陵尋故事,啼鴉衰柳自無聊。 “什麼簽嘛!”沈嘉月嘟起小嘴,看到“下下簽”三個字,哪還有什麼心情去解簽。四處張望了一下,突然拉住小妖:“小妖,你也來抽支簽試試。” 小妖耐不過沈嘉月的糾纏,只好隨便抽了支簽。奇怪的是,小妖抽到的竟然還是下下簽:路險馬羸人行急,失群軍卒因相當;灘高風浪船棹破,日暮花殘天降霜。 小妖也愣住了。雖然她並不怎麼相信抽籤,但看到下下簽,心裡總是不舒服。沈嘉月還想叫星星抽。星星才不想因為抽籤破壞自己的心情,死活都不肯抽。 沈嘉月一肚子怒氣沒地方發洩,轉眼看到一旁的火工道人,大聲叫道:“你這裡供的是什麼神、拜的是什麼仙,我們誠心誠意給它上香進貢,你卻拿這些嚇人的下下籤來騙我們!” 火工道人誠惶誠恐:“小姑娘,莫要叫,莫要叫,這可是許真人仙逝飛天之地,得罪了神明,可不是好玩的,會惹禍上身。” “還得罪神明呢,現在是神明得罪了我!不把事情說清楚,就把錢退給我們!” “神明得罪你?哎,小姑娘,怎麼會呢? !有什麼事,過來慢慢說,慢慢說。” 沈嘉月把籤筒往桌上重重一放:“你說說,這簽是怎麼回事?怎麼三個人抽到的全是下下簽?難不成這籤筒裡放的全是下下簽?” 火工道人呵呵一笑,把籤筒裡所有的簽都倒出來,微笑地說:“小姑娘,你仔細看看。” 果然,裡面的簽是上、中、下都有,而且以上簽、中籤居多,下下簽總共才幾支。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三個人竟然鬼使神差連續抽到下下簽。 “會不會是這簽有問題?”沈嘉月把自己抽到的下下簽與其他上簽對比,大小、長短、重量都一樣,並沒有發現異常。 火工道人年逾花甲,神采奕奕,眼神裡頗有神采:“小姑娘,我看,你還是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吧。抽籤算命這種事,真作假時假亦真,也不必太當真了。” 說完,火工道人從自己的身上掏出幾十元,遞給沈嘉月:“你們剛才抽籤的錢,是獻給許真人做功德的,不能退的,就由我來還給你們吧。” 沈嘉月愣住了,她沒想到,這個農民模樣的火工道人會真的把錢還給她。 火工道人仔細端詳四個女生的面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看,各位晦氣繞眉,黴星高照,為人行事,還是多加小心才是。” 說罷,也不理女生們,自顧自去燒香磕頭,虔誠而神聖。 女生們各自想著心事,悶悶不樂地回到醫學院。誰也沒想到,火工道人說的話,當晚就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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