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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一章祭司傳人

女生寢室4 沈醉天 21290 2018-03-22
2006年10月6日,21點48分。巫咒殿。 和寒冰殿一樣,巫咒殿的規模也不大,卻透著股神秘的原始氣息。 牆上全是遠古時期的壁畫:赤裸著上身打獵的原始人,被驅趕奔跑著的馬群,慶祝豐收的歌舞。 方媛看到一幅祭祀的壁畫。祭台上綁著一個美貌的年輕女孩,面露戚容,她的身邊,站著一個戴著恐怖面具的巫師,對祭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揮手示意。所有的人,一律跪著,虔誠地聆聽著他的指示。 接下來的一幅,巫師似乎傳達完了神的諭示,依然戴著面具居高臨下地望著族人。那些原本跪著的族人,早已站起來,手牽手圍著篝火瘋狂地舞蹈,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憧憬。誰也不曾在意,那個被綁在祭台上的年輕女孩。此刻,她的頭垂了下去,顯然已經死了,被作為祭品獻給了所謂的神。

方媛還想再看下去,卻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這聲音,彷彿不是人類發出來的,更像是戰場上受傷馬匹的嘶鳴聲,重重地捶打在心臟上。她的身體莫名地痙攣,被什麼東西裹住了一般,透不過氣來。 她想趕緊摀住耳朵。可是,沒用,那聲音的音量並不大,卻能從她手掌間的縫隙中鑽進去,刺激著她的耳膜,通過神經細胞傳導至大腦中樞。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彷彿有個飛蟲在耳朵裡面“嗡嗡”響,震得她頭昏腦漲。 巫咒?這就是傳說中的巫咒?方媛雖然對巫咒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是如此讓人難受。 巫術是人類最古老的文化,在人類文明發展史中有著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影響了整個人類的心智發展。無論是古老的東方文明還是後起的西方文明,甚至美洲原始的印第安人文明,巫術文化的身影都隱含其間。

中國自古就將巫術當做一種神秘的學問,掌握巫術的人稱為巫祝,代君主和天地鬼神交流溝通。後來,巫祝演變成一種官職,西周的周公世家為巫祝,既是宰相、實際的統治者,又是一名極其聰明的巫祝。一向英明神武的漢武帝,也因懷疑太子劉據對他使用了巫蠱之術,將其和兩個皇孫一起害死。 方媛正胡思亂想著,身旁傳來一陣念經聲:嗡阿吽班雜咕嚕叭嘛悉地吽。 彷彿一陣清冷的風,吹走了方媛耳朵裡的飛蟲,吹散了她腦子裡的雜念,她的心境漸漸平靜下來。 昨天深夜,她的身體差點被一種奇怪的樂器聲所控制,完全不聽她神經系統的指揮,變成行屍走肉般。萬分危急時,有人念起了這種稀奇古怪的經,她才得以倖免於難。現在想來,那個念經人,肯定就是方振衣。

奇怪的聲音消失了。 方媛回首,看到方振衣寶相莊嚴,宛如神佛附體般。 “你念的是什麼?” “《金剛上師咒》。” “哦,和我們說的話不一樣?是梵語?” “是藏語,西藏密宗的一種。西藏密宗有個術語叫加持,意指將佛力加附於眾生中。《金剛上師咒》是蓮花生大師所傳的密咒,這十二個字是他的智慧心的發射,具有他的加持。因此念《金剛上師咒》能獲得巨大的加持和功德,從無明、行、識、名色、六入、觸、受、愛、取、有、生、老死十二因緣中解脫出來。” 方媛還想再問,方振衣卻擺擺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走進巫咒殿,沿著壁畫搜索著。據說,每個祭司宮殿都有個出口,通向月神宮殿。可是,巫咒殿裡卻沒有看到。顯然,那是道暗門。

方媛跟在方振衣後面,慢慢前行。 然後,她看到一隻飛翔中的鷹。 壁畫上的人類和馬群都是粗線條的,寥寥幾筆卻極為傳神。可是,這只鷹卻畫得很精緻。尤其是眼睛,說不出的詭異陰森,冷冷地看著她,狠毒,陰冷,又帶有幾絲嘲諷的意味,彷彿邪惡的神魔在看著一個瀕臨死亡的卑微生物。 方媛打了個寒戰。 再認真看,卻發現那隻鷹不是壁畫上的,而是油畫上的。鷹的下面,是一艘行駛在碧藍大海中的華麗海船,甲板上站著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彷彿在傾聽尋找著什麼。船的前方,一群外形妖豔的魚尾海妖正在嬉笑歌唱。 這個故事,方媛聽說過。在古希臘神話中,那些美麗的海妖有著美妙動人的歌喉,用甜美的歌聲引誘航海的年輕男子,讓他們的船觸礁後船毀人亡。

怪不得,鷹的眼睛那麼詭異陰森。傳說,鷹能嗅到獵物的死亡氣息。它早就預料到了海船上年輕男子的結局。 這幅油畫,在原始壁畫中顯得格格不入。方媛多看了幾眼,竟然發現鷹的眼睛在動! 鷹的眼睛,怎麼會動? 巫咒殿中,除了他們進來的那道門外,其餘四處都是牆壁。一般來說,你想看到別人,別人至少可以看到你的眼。想要監視他們,又不被發現,最好的辦法是讓自己的眼睛偽裝起來,比如這只鷹眼。 方振衣還在前面摸索,完全沒有察覺到油畫中鷹眼的變化。 方媛大叫:“方振衣,小心鷹眼!” 與此同時,腳底下旋轉起來,牆壁也跟著地面旋轉。方媛站不穩,摔倒在地上,隨著地面一同旋轉。 方振衣急忙趕來,還是慢了一步。他腳下的地面也在旋轉,憑空伸出來的牆壁攔住了他的去路。

幸好,旋轉很快就停了。 方振衣繞過牆壁,找到方媛所在的位置,卻看不到她的人影。 “方媛!”方振衣惘然四顧,隱隱聽到低微的呻吟聲。 她受傷了? 方振衣循著聲音過去,方媛正躺在地上,頭髮凌亂,遮住了她的臉。 “你怎麼了?”方振衣走上前,扶起方媛。 方媛輕微地咳嗽著,等方振衣靠近時,突然連聲大喝! 方振衣如受重擊,摀住胸口,後退了幾步。 這個人,並不是方媛。而是巫咒祭司的傳人香草。 原來,她開動機關,隔離方振衣和方媛。然後,她將方媛打暈,藏了起來,換了方媛的衣服在此等候方振衣。 巫咒術雖然神奇,卻也要靠近對方,尤其是在對方心神不寧、心懷恐懼和貪婪時效果才好。 香草得意地笑了。可是,沒過幾秒,她就笑不出來了。

方振衣只是揉了揉胸口,低聲念了幾句《金剛上師咒》,就彷佛沒事人一樣。 “怎麼可能?”香草不敢相信,嘴角沁出幾縷鮮血。 方振衣面無表情地說:“剛才,你的巫咒已經被我用密宗三密中的聲密所破,元神受損,本應收手。可是,你卻執迷不悟,一心想害人,強自使用巫咒術。現在,你的氣場已潰散,所剩時間無幾。” 香草慘笑:“巫咒術對你根本就沒用?” “只能說,你的巫咒術傷害不了我。”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讓我守在巫咒殿?”香草靠在牆壁上,緩緩地閉上眼睛。 這次,她再也醒不過來了。 方振衣搖搖頭,默默地走過去。 在另一個房間裡,他找到暈厥中的方媛。 2006年10月6日,22點05分。降頭殿。

降頭殿裡面亂得很,有的桌椅都已經殘缺了,隨意地擺放著,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很久沒有人居住的樣子。 “這裡沒人?”方媛從方振衣身後探出頭來,東張西望。 “不知道。”方振衣沒有放鬆戒備,將條形的包裹抓得緊緊的。 “今天死的五個人裡面,沒有死於降頭的。當年,叛亂的也不止攝魂祭司一個人吧?” “祭壇之亂時,降頭祭司是支持攝魂祭司的,聽說在和蠱毒祭司互毆中雙雙戰死。”方振衣的目光慢慢地在房間裡移動,叮囑方媛,“小心,跟在我後面,別亂走。” 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進降頭殿。 他們都沒注意到,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一個矮小的黑影對著兩人無聲地怪笑。 牆壁裡發光的石頭突然熄滅了。 方媛連忙抓住方振衣的手,卻被方振衣毫不客氣地甩掉。

他一隻手拿著應急燈,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條形包裹,彷彿一把出鞘的劍,凜凜生威。 應急燈四處照射,始終看不到一個人影。 “不用怕,螢石被擋住而已。” 螢石的光芒是不會消失的,只是嵌在牆壁中,外面已經多了一層石板,遮住了光芒,給人的感覺彷彿螢石熄滅了。 黑暗中,矮小的黑影慢慢逼近,悄無聲息。他的行走方式如貓般,手掌先著地,中間虛空,腳掌落下毫無聲音。 然後,兩人聽到小孩嬉笑的聲音。 小孩的笑聲充滿了歡愉,童稚的聲音也甚是好聽,在寂靜的深夜裡卻透著股說不出的邪氣。 陰風陣陣,寒意乍起。 方媛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汗毛都豎起來了。 “小鬼降?”方振衣臉色突變,提著應急燈的手彷彿在微微顫抖。

方媛躲在方振衣身後,顫聲問:“世上真的有小鬼降?” 她聽說,小鬼降是南洋最厲害的降頭術,用孕婦的胎兒或夭折的小孩屍體所煉製,分為佛油鬼、供奉鬼、血鬼幾種。其中又以血鬼最為惡毒,降頭師以自己的精血餵養,怨氣極重,威力極大,據說其隱形善變、刀槍不入,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也許有,也許沒有。”方振衣沒有答話,而是緩緩放下應急燈,仰聲長嘯。 但聽得嘯聲明澈,鏗鏘高亢,綿綿不絕,遠遠地傳送出去,激揚迴盪,震得方媛兩耳發麻。 小孩的笑聲被方振衣的嘯聲所壓制,乾笑了幾聲,格外的生澀,彷彿被沉重的東西所壓住般。 方振衣第一聲嘯聲未絕,緊接著發出第二聲嘯聲,重疊在一起,隱隱有君臨天下之氣度。 這次,小孩的笑聲徹底消失了。 方振衣不再長嘯,提起地上的應急燈,朝身後射過去。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臉上蒙著黑色絲巾的白衣少女,冷冷地望著他。 方振衣輕喝道:“裝神弄鬼!” 黑色絲巾被摘了下來,赫然是程靈寒。 “是你?”方媛對程靈寒有印象,記得她是柳雪怡的朋友。 “你好,方媛。”程靈寒微笑著和方媛打招呼。 “你……你是降頭祭司的傳人?”方媛有些不信,這麼嬌弱可愛的小姑娘竟然會去學那麼恐怖邪惡的東西。 “我也不想學,可是沒辦法。”程靈寒嘆息著說。 “沒辦法?”方媛叫了起來,“你不學,誰能逼著你學?” “她家里人逼著她學。”方振衣插嘴說,“她的降頭術是家傳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降頭祭司就是她的先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繩金塔那群和尚的傳人。”程靈寒臉上的笑容沒有了,殺氣騰騰地說,“你和他們一樣,都喜歡多管閒事!多管閒事的人,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死!” 程靈寒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古怪,反复說著:“多管閒事的人,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死……” 方媛好奇地問:“你說那麼多遍做什麼?” 方振衣卻一臉肅穆,一把抓住她的手,緊張地望著程靈寒。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程靈寒的頭,竟然離開她的身軀,緩慢地朝他們飛了過來。 方媛驚訝得嘴巴都合不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真不相信,一個人的頭能離開身體而不死,並且嘮嘮叨叨說著惡毒的話。 《聊齋》裡有一個關於人頭離開身體後說話的小故事,名為《快刀》,說的是明代末年有一個盜賊被抓住了,要被砍頭,聽說有個士兵的佩刀特別鋒利,請求讓他執行。士兵一刀揮下去,那盜賊的人頭一下子就滾出去數步之外,在地上轉動未定時,口中稱讚道:“好快的刀!” 可是,那盜賊也僅說了三個字後就死了,但程靈寒卻一直不停地說,眼中凶光畢露,不斷伸出舌頭舔嘴唇,彷彿看到了世間最好的美味般。 “飛頭降?”方振衣眼神充滿了疑惑。 傳說,飛頭降是降頭術中最厲害的一種,練好後降頭師的頭顱能夠脫離身體飛行,以吸食血液為生,遇貓吸貓血,遇狗吸狗血,遇人吸人血,尤喜孕婦胎兒。 程靈寒的頭顱越來越近了,卻聞不到一點血腥味。 方媛躲在方振衣身後,看都不敢看。 其實,方媛經歷了這麼多事,膽子早就鍛煉出來了。如果是獨自面對,她當然不會如此畏畏縮縮,因為沒有人可以依賴。但和方振衣在一起,有了依靠,自然就不會貿然衝鋒陷陣。 飛頭降,怎麼會沒有血腥味? 方振衣輕笑,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方媛,應急燈掉頭映射。 燈光映射處,一襲黑衣的程靈寒正站在離他們只有五六米遠的地方。 原來,他們第一次所看到的程靈寒,只是鏡中的反射。程靈寒根本就沒有穿白衣裙,而是穿著黑衣裙,站在沒有頭的白衣裙木偶身後。 然後,她偏離白衣裙木偶,慢慢朝方媛靠近,而鏡子裡顯示出來的卻是她朝方振衣靠近。 方振衣朝身後微微揚手,只聽得“咣當”一聲,擊碎玻璃無數。 程靈寒想繞過方振衣去抓方媛,卻被方振衣手中的條形包裹擊中,單手扶地,艱難地站起來。 方振衣皺了皺眉:“你真的是降頭祭司的傳人?” “嗯。”程靈寒剛站起來,又倒了下去,“很失望吧?原來降頭祭司如此不堪一擊。” 方振衣說:“你根本就不會小鬼降、飛頭降!” 程靈寒嘆息著說:“我本來就不會。” 方振衣慢慢地走上前,俯身看到程靈寒臉上隱隱顯現出的黑色花瓣,不禁怔住了。 程靈寒卻微笑著,對方振衣吐出了一口氣。 黑色的,有著醉人芬芳的香氣。 距離太近,方振衣想躲也來不及了。 “這是什麼?” “愛情降。”程靈寒微笑著說,“我唯一學過的降頭術。” “你臉上的黑色小花,就是愛情花?” “是的。”程靈寒咳嗽起來,“對不起,我被愛情降反噬,無法自解,只能轉嫁給你。” “沒關係。”方振衣居然客客氣氣地說,“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程靈寒苦笑道:“你什麼時候都可以走,我本來就留不住你。” “再見!” 方媛一肚子疑問,卻被方振衣拉著走出降頭殿。 程靈寒等方振衣走後,這才慢慢站起來,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跡。 “他對你用的,也是豐城點血術?”背後,竟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是的。”程靈寒沒有回頭,彷彿早就知道身後有人般,“不過你不用擔心,他中了我的愛情降,隨時可能發作。” “愛情降,能傷害到他?” “只要他心中有愛,就會被愛情降傷害。”程靈寒笑了,“這麼多年來,我只學了這一種降頭術,你應該相信我。” “我從不相信任何人。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身後的聲音變得冷峻起來,“希望他能如你所說,愛情降發作傷重不治而亡。否則,你的結局不會比柳雪怡好多少。” 想起柳雪怡的結局,程靈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方媛跟著默默前行的方振衣,問:“你怎麼不說話?剛才,你是不是中了程靈寒的暗算?” “嗯。” “她對你做了什麼?” “施了愛情降。” “愛情降?”方媛若有所悟,“怪不得柳雪怡能讓楊浩宇喜歡她,是不是她暗中對他施用了愛情降?” “是的。” “那她為什麼對你也施愛情降?” “她只會這一種降頭術。” “所以,她故意假裝施用小鬼降、飛頭降,就是讓你放鬆戒備,然後利用你的同情心,查看她的傷勢時一擊而中?” “是的。” “那你會怎樣?是不是也會被她強制愛上別人?” “不會,我中的愛情降,與柳雪怡中的不一樣,是施術人被反噬的愛情降。” “那會怎樣?” “會死。” “……” 2006年10月6日,22點28分。蠱毒殿。 殿中央坐著一個年輕的男生,高大魁梧,陽光帥氣,對著他們微笑,臉頰上露出淺淺的酒窩。 方媛並不認識他,卻有些眼熟。 “你是醫學院的學生?” “我叫楚煜城,是學校男排隊主攻手。”楚煜城彷彿貼心的朋友般,“你們怎麼現在才來?害我等了這麼久。” 方媛問:“你在這裡等我們?你就是蠱毒祭司的傳人?” 楚煜城反問:“我如果說我不是,你們相信嗎?” 方媛老老實實地回答:“不相信。” 方振衣壓低了聲音對方媛說:“你站在這兒,先別進去。” “為什麼?” “蠱毒殿裡有古怪。” 確實,在寒冰殿、巫咒殿、降頭殿裡,各個祭司的傳人都沒有像楚煜城一樣正大光明地站出來。事實也證明,這些人遠不是方振衣的對手。 就連冥火祭司的傳人,看到方振衣也落荒而逃。 楚煜城為什麼敢正面挑戰方振衣? 難道,他的實力遠超那些祭司傳人,對付方振衣有必勝的把握? 方媛不信。 楚煜城的笑容里肯定隱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陰謀詭計。 “你小心點。” “嗯。” 方振衣把應急燈交給方媛,緩步走向楚煜城。 楚煜城臉上的笑容更加詭譎了:“你就是方振衣吧?這麼晚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來點夜宵?” “不用了。”方振衣仔細觀察身邊的環境。 沒有陷阱,沒有其他人。楚煜城和他之間,只隔著一張紅色的桌子。 只是,這桌子上紅漆的顏色讓他很不舒服,和血液的顏色過於接近,隱隱聞到幾縷淡淡的血腥味。 “你猜對了,這張桌子是用人的鮮血染紅的。”楚煜城拿出一個鐵盒,打開,裡面竟然是幾條色彩斑斕的毒蛇。 他伸手拎出一條毒蛇,硬生生地撕斷蛇頭,將還在冒血的蛇身放入口中吮吸,然後惡狠狠地望著方振衣,彷彿他吮吸的不是毒蛇的軀體,而是方振衣的軀體。 “你受傷了。”方振衣淡淡地說,“而且是很重的傷。雖然你現在看上去沒事,但如果不好好醫治的話,後患無窮。你想用蛇血、蛇膽來解毒,根本就沒用。” “關你什麼事?”楚煜城毫不領情,“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好了。” “我很好,謝謝你的提醒。”方振衣不卑不亢地說。 “是嗎?”楚煜城怪笑一聲,“你很快就不好了。” 他扔掉蛇身,伸手抹了把滿是蛇血的嘴唇,獰笑了幾聲,忽然尖聲吹起了幾聲響哨。 方振衣側耳聆聽,聽到一陣細微的“嗡嗡”聲,層層疊疊,彷彿無數只蚊子在耳旁飛舞般。 然後,一隻拇指般大小的馬蜂朝他飛了過來。 方振衣面色突變,扭頭就跑,邊跑邊喊:“方媛,快跑!” 方媛微微一愣,還沒聽明白,方振衣已經風馳電掣般跑到她身邊,拉著她就往回跑。 後面,“嗡嗡”聲越來越大,彷彿響雷般。一大團黑糊糊的東西跟在他們後面呼嘯而來。 原來,是毒蜂!成千上萬隻毒蜂!楚煜城竟然在蠱毒殿裡養了一群殺人毒蜂! 方振衣跑得好快,方媛跟不上他的步伐,好幾次都差點摔跤。 兩人慌慌張張地往回跑,狼狽不堪。這種毒蜂的飛行速度並不快,卻一直不離不棄,死死地跟在後面。 兩人正跑著,迎面走來一個人,差點被撞倒。 定睛一看,原來是寒冰殿的芳芳。 她不待在寒冰殿等待救援,跑來這裡做什麼? “快跑!”方媛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儘管如此,她還是好心提醒芳芳。 方振衣卻一句話也沒說,用力拉著方媛從芳芳身邊一掠而過。 芳芳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蜂擁而來的毒蜂就瘋狂地撲到了她身上。 “啊——”頃刻間,芳芳全身上下佈滿了毒蜂,密密麻麻,層層疊疊。 她彷彿一條受傷的蚯蚓般,躺在地上不停地扭動。可是,無論她怎麼掙扎,毒蜂卻越來越多。 方振衣跑出好遠,才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地喘氣。 這時,芳芳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方媛一把甩開方振衣的手,想要往回走,卻再次被方振衣拉住了。 “你過去,也只是毫無意義地送死。”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方振衣撕下條形包裹上的麻布,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把藥粉撒上去。 他尋了根木棍,將麻布纏上去,做成一個小火把,躡手躡腳地走到芳芳屍體前十餘米的地方,將火把點燃。 方媛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腳有些發軟,身體都在發麻。 “你在幹什麼?” 方振衣說:“在殺毒。” 原來,他是以毒攻毒。 毒蜂的嗅覺極為敏感,靠嗅覺來尋覓食物。而方振衣所用的毒粉燃燒後能散發出類似花香的味道。 果然,芳芳屍體上的毒蜂們再度飛向火把,如同飛蛾撲火般。可是,毒蜂們最多在火把麵前飛行三五秒鐘,就紛紛掉落在地上。 沒多久,火把旁邊掉落了一地的毒蜂。 “好了!我倒要看看,那小子還有什麼玩意。”方振衣恨恨地說,他也是第一次這麼狼狽。 再次回到蠱毒殿,楚煜城的臉色明顯有些不自然。 他吹了幾聲響哨,卻只有零星的幾隻毒蜂飛出來,被方振衣用條形包裹輕輕擊落。 楚煜城輕嘆一聲,一隻金黃色的蝴蝶出現在他的身旁,圍著他飛來飛去。 “好漂亮的蝴蝶!”方媛驚嘆道。 “金蝶?”方振衣吃了一驚,“你居然學會了金蝶蠱?” 楚煜城冷笑:“你沒想到吧?” 方振衣搖頭:“你已經受了重傷,再施金蝶蠱,身體吃得消嗎?” “還不是因為你?”楚煜城惡狠狠地說,“你如果死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說話間,金蝶翩翩飛來,恍若夢幻中的動畫場景般,有著一種醉人的芬香。 在離方振衣七八米遠的地方,金蝶突然加速,如流星般迅捷地撲向方振衣。 方振衣沒有躲閃,只是揮了揮手,似乎有白色光芒一閃而過。 是劍光! 好快的劍! 條形包裹上的麻布徹底散開了,露出一把古色古香的劍。 劍在劍鞘中,彷彿從來沒有拔出來過。 堅硬如鐵的金蝶被方振衣手上的寶劍從中削成兩半,如枯葉般掉在地上。 楚煜城如受重擊,臉色變得灰黃,顫聲說:“你手上拿的是什麼劍?” “鎮火。” “原來繩金塔的傳說是真的,世間真有鎮火、驅風、降蛟三寶劍。”楚煜城的眼角、鼻子、嘴巴、耳朵都開始流出鮮血。 方振衣搖頭道:“你這又是何苦?”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楚煜城強自站起來,搖搖晃晃,口中念念有詞。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被削成兩半的金蝶慢慢地靠在一起,彷彿兩塊磁鐵般緊緊地吸牢了。接著,它的翅膀不停地顫動,竟然再度飛了起來! “鑠金毀骨,不死金蝶?”方振衣輕嘆道,“世上真有這種事。” 傳說中,金蝶蠱原為金蠶蠱的變異體,有著類似於蚯蚓的強烈再生能力。和蚯蚓不同的是,金蠶和金蝶並不能重新生成兩個生命體,而是傷口處的肌肉組織迅速溶解,形成新的細胞團,將傷口黏合。 金蝶圍著方振衣飛舞,始終保持七八米的距離,不敢靠近他。 它是有靈性的生物,剛才差點死在方振衣的劍下,心懷疑懼,又怎敢再試劍鋒? 可是,它的主人楚煜城不肯罷休,一再督促它、命令它攻擊方振衣。 金蝶顯得煩躁至極,飛回到楚煜城身旁,搖頭晃腦,似乎在和楚煜城溝通。 楚煜城卻極不耐煩,咒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亮。 終於,金蝶受不了楚煜城咒聲的催逼,展翅而起,攻擊的對象卻不是方振衣,而是楚煜城! 它在楚煜城脖間輕輕地叮了一口,翩然飛向地下通道的深處,倏忽不見。 楚煜城停止了咒聲,用手按著脖子,苦笑著說:“它寧可背叛我,也不願攻擊你。” “那是因為它知道那是死路。”方振衣淡淡地說,“它不想陪著你死。” “我死了,它也活不過三天的。” “對它來說,能活三天算三天。蜉蝣羽化,朝生暮死。它能破繭化蝶,亦是異數。你一直控制和束縛著它,只把它看做殺人的利器。殊不知,作為天地間的靈物,它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你和它,從來就沒有達到人蠱合一的境界,所以在生死關頭,它才會舍你而去。” “也許你說得對。但這已經不重要了。”楚煜城眼中突然露出企盼的眼神,“你是佛門子弟,你告訴我,真的有西方極樂世界嗎?” 方振衣默然。 “好累啊!”楚煜城輕聲嘆息著,頭顱無力地垂落到桌子上。 2006年10月6日,22點46分。魔音殿。 魔音殿的佈置相當典雅,樓閣奇秀,雕樑畫棟,到處是雕欄玉砌,古色古香。 牆壁上、長椅上,擺滿了各種樂器,一塵不染,有的表面被磨得熠熠發亮。 一個年輕男子靜靜地坐在檀木桌前,高冠漢服,極其儒雅飄逸,隱有高士之風。 “是你?”方媛似乎很失望,“吉振軒,我真沒想到,魔音祭司的傳人竟然是你。” 女孩總是希望優秀的男孩死心塌地地愛著她,哪怕她根本就不愛對方。這點,連方媛也不例外。 是的,她接受不了吉振軒,但她更接受不了吉振軒對她的感情只是一場卑鄙的騙局。 吉振軒微微一笑:“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你。” 方媛說:“是的,你是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討厭你。” 吉振軒依然笑容可掬:“沒關係,你還不了解我。我相信,你會接受我的。” “做夢!”方媛沒好氣地說,“你守在這裡做什麼?和那些人一樣,想抓我們?” 吉振軒收斂了笑容,誠懇地說:“你放心,我和那些人不一樣,只是想讓你聽幾首曲子。” “是不是和昨晚一樣,聽那些邪惡的音樂,讓我動彈不了,成為任你操縱的行屍走肉?”方媛想起昨晚的樂器聲就有氣。如果不是方振衣及時解救,她真不知道吉振軒會對她做些什麼。 “對不起,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吉振軒像一個犯錯的小孩,滿是羞愧之色,“其實,我對你沒有惡意,昨晚只是個惡作劇。” “是嗎?”方媛看了眼方振衣。 月神族的人實在太狡詐,太惡毒,紫蝶、芳芳、香草、楚煜城……她實在沒辦法相信吉振軒。 方振衣忽然問:“這房間裡的古樂器,都是你自己收集的?” “是的。”吉振軒驕傲地說,“外面的那些人,哪懂什麼音樂?有的人,會填一點詞,唱個走調的'綿羊音',就一夜躥紅,成為什麼新秀歌手,真是好笑。還有些所謂的專業音樂人士,頭被門夾傻了,要么是不學無術,要么是昧著良心說謊,將這種'綿羊音'吹捧為絕世經典,讓人聽著就想嘔。” 他站了起來,走到一張椅子旁,拿起一個類似手掌的多管樂器,說:“這是排簫,音律美妙,古人說的'簫韶九成,鳳凰來儀'的樂器就是指它,據說吹得好的話能招來鳳鳥。” 吉振軒將排簫放在嘴裡,輕輕吹了起來,簫聲如清泉輕輕流淌,如流雲漫天飛舞,讓人有種遠離凡塵喧囂的感覺,彷彿置身於世外桃源傾聽天籟。 很快,一曲結束,方媛卻有種意猶未盡之感。 “這個呢,又是什麼?”她指著另一個長方形的木頭樂器問。 “這個是木瑟,是我國最原始的絲弦樂器之一。中記載的'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中的瑟指的就是它。” 吉振軒輕輕彈了幾下,瑟聲如鳳鳴,清逸悠揚。 “可惜,你不會彈琴,瑟要和琴合奏才好聽。琴瑟合鳴,方能體現其妙處。” “好了。”方振衣暗地裡捅了捅方媛,“吉振軒,你彈奏的音樂很好聽,不過我們現在有事,等過了今晚,我們再來欣賞你的音樂。” 吉振軒對方媛說:“能否再聽我彈一曲?” “再聽一曲,你就讓我們過去?” “當然。” “那你彈一曲要多少時間?” “十幾分鐘而已。我想,不會耽誤你們的。” 吉振軒再度坐到了檀木桌前,揭開桌上的綢布,裡面是一具古琴,在熒光中泛著墨綠色絲緞般的光澤。 “好漂亮的琴!”方媛驚嘆道。 “此琴是明代製琴名家仿司馬相如綠綺所作,雖非真跡,卻也算是精品了。” 司馬相如的綠綺?聽說,卓文君夜奔司馬相如,就是因為聽了他彈的《鳳求凰》琴曲。 吉振軒整好衣冠,點火焚香,對方媛頷首微笑後,這才開始彈奏。 但聽得琴聲悠揚,初時深沉,如層巒疊嶂,微透高潔之意。不多時,琴聲忽變,雖取高山之音,卻寄流水之聲。 方媛感覺琴曲清新脫俗,歡快舒暢,宛若涓涓細流繞著高山潺潺流淌,隱有結交之意,輕嘆道:“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吉振軒臉色微變,五指輕躍,琴聲漸急。涓涓細流忽奔騰而起,彷彿突遇險灘,匯集而成滾滾飛瀑,直瀉深谷,聲響轟鳴,卻又暗潮湧動,頗有不平之氣。 方媛不想觸怒吉振軒,低聲輕吟:“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此詩是隋唐重臣虞世南所作,借蟬喻人,雖寥寥幾字,卻盡顯其清高脫俗、從容自信之風。 吉振軒凝視著方媛,若有所思,琴曲微亂,彷彿翠竹在風中微微搖擺。 他雖因緣際會,成為魔音祭司的傳人,本質卻喜歡音樂勝過權力,原本就不熱衷於月神族的複興。那天見了方媛後,驚若天人,愛情在那一剎那間如火山般突然爆發,一種異樣的情感在他內心深處悄然萌芽、生長,充滿了他心靈的所有空間。 他突然好想和方媛在一起,離開這個紛紛擾擾的塵世,找個山清水秀、翠竹如畫的地方隱居。每天彈琴縱歌,吟詩寫文,那該是一件多愜意的事情啊!知音難求,能不被這個塵世污染的紅顏知己更是難求。他看到方媛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女孩眼神中獨有的寧靜祥和,那是沒被虛榮、權力、金錢以及各種各樣的慾望所困惑的眼神,只有內心有著強烈精神信仰、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眼神。 吉振軒強凝心神,慢聲輕吟:“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這首琴詞,便是司馬相如初遇卓文君彈的《鳳求凰》。吉振軒此時彈來,益發顯得情意切切,柔媚婉轉,忽如龍吟鳳鳴,忽如閨房私語,情感奔放濃厚,卻又旖旎纏綿,讓人怦然心動。 方媛卻沒再說話,抿著嘴,低著頭靜靜聆聽。 吉振軒吟罷,見方媛沒有反應,戚戚然頗有悲色。此時,他的琴曲變得輕佻起來,彷彿一池春水,風乍起,春意綿綿,柔韻細細,如朝露潤花,又如晚風拂柳,彷彿有溫柔的指尖輕輕滑過。 方媛初時倒不覺得什麼,但沒過多久,她就心跳臉紅,一種難以述說的情慾漸漸升起,全身懶洋洋的,四肢百骸說不出的慵倦,很想倚靠在一個厚實寬厚的肩膀上,享受那種微微觸電的感覺。 她甚至聽到了身體舒展的聲音,彷彿一枚青澀的果實,在春風細雨的滋潤下漸漸膨脹、成熟。 怎麼會這樣? 方媛抬頭,看到的是吉振軒如火一般熾熱的眼神,熱烈地期待著什麼。 她想大叫,喝住吉振軒別再繼續彈下去,卻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身體彷彿被琴聲所控制住了,和昨晚的情形一模一樣。 方媛正驚慌失措時,耳邊突傳來一聲佛喏,有人輕聲誦念:“問曰:若復有人誌求佛道者,當修何法最為省要?答曰:唯觀心一法,總攝諸法,最為省要。問曰:何一法能攝諸法?答曰:心者萬法之根本,一切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則萬法俱備;猶如大樹,所有枝條及諸花果,皆悉依根。栽樹者,存根而始生子;伐樹者,去根而必死。若了心修道,則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費功而無益。故知一切善惡皆由自心。心外別求,終無是處。” 又是達摩祖師的《破相論》! 兩年前,她曾經聽繩金塔下的夷大師念過,對她的人生觀有著深遠的影響。沒想到,方振衣現在念的也是這篇《破相論》。 方媛恍如醍醐灌頂,凝住心神,心中風光霽月,漸漸壓抑住內心深處的情慾。 方振衣繼續吟誦:“長明燈者:即正覺心也,覺之明了,喻之為燈;是故一切求解脫者,身為燈檯,心為燈炷,增諸戒行,以為添油;智慧明達,喻如燈火。當燃如是真正覺燈,照破一切無明痴暗,能以此法,轉相開示,即是一燈燃百千燈,以燈續燃,然燈無盡,故號長明……”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卻是方媛在高聲吟誦。 她已恢復常態,對方振衣羞澀地微笑著,帶著小女兒態,別有一番風情。 與此同時,吉振軒手指已亂,琴弦應聲崩斷,他面如死灰,鮮血沿著嘴角流了出來。 方振衣對吉振軒正色道:“可惜,你本質不壞,但剛才所彈之曲,已入了魔道。魔由心生,善惡一線,望你好自為之。” 說完,方振衣朝方媛示意,帶著她越過吉振軒,穿過魔音殿。 吉振軒看著方媛走過,一臉戚容,想要說什麼,一張口,卻噴出一口鮮血。 方媛於心不忍,停住了腳步,看著吉振軒,欲言又止。 “小心!” 最終,吉振軒也只說了這兩個字。 2006年10月6日,23點03分。冥火殿。 紅。鮮豔的紅。映入眼簾的,全是大片大片的紅色。 牆壁、桌椅、亭榭、台基、廊道全是紅色的!整個冥火殿,都是清一色的深紅,妖艷淒迷。 走進冥火殿,方媛心裡就彷佛被沉沉的石頭壓住般,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方媛,歡迎你來我家做客。” 是“呂阿姨”的聲音。他換了男裝,穿了件深紅色的長袍,換了個紅色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全身上下和冥火殿的顏色一模一樣。加上螢光暗淡,如果不仔細辨認,還真難以發現。 方媛譏笑著問:“我應該叫你呂阿姨,還是呂叔叔?” “叫我呂叔叔,或者叫我名字,呂聰。” “我還是叫你呂阿姨好了,反正我也叫習慣了,一時也改不了口。” 呂聰怒喝道:“方媛,你別太過分!你別以為有方振衣替你撐腰,就不得了。你真以為,我拿你們沒辦法嗎?” 想起被呂聰害死的仙兒和何劍輝,方媛心裡就有氣:“我叫你呂阿姨還是好聽的,其實,我更應該叫你殺人犯!” 呂聰不怒反笑:“殺人犯?殺人犯又怎麼樣了?這個世界本就是如此。那些雄性動物為了求偶交配還不是一樣相互鬥毆?弱肉強食,優勝劣汰,這是大自然的法則。何況,我才殺幾個人?那些政客豪商,動動嘴,就讓多少人家破人亡?” 方媛無語。像呂聰這樣的人,早就形成了偏激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為人做事根本就不會考慮其他人。其實,他所信仰的,何嘗不是現代社會上大多數人的人生信條?在這種人心中,只要有利可圖,任何東西都可以出賣,良心和道德只不過是拿在嘴裡愚弄他人的工具。 呂聰看方媛不說話,更加得意了:“你知道嗎,方振衣最大的弱點,就是心太軟。這也不怪他。身為佛門子弟,當然不能殺生。你信不信,我如果和他生死相搏,他只想制伏我,而不願殺我,出手間自然有所保留。這裡又是我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是可燃燒的,而且宮殿裡還佈置了許多機關。現在是晚上,我隨時可以讓螢石熄滅掉。而且,他還要照顧你。天時、地利、人和我佔盡了,此時此刻,方振衣根本就沒有勝算。” 方振衣沒有說話,默認了呂聰的分析。 呂聰繼續說:“何況,即使我打敗了,我還可以破釜沉舟,封閉前門和後門,將整個宮殿燒著,拉著你和方振衣同歸於盡。” 方振衣說:“你不會的。如果你想這麼做,不用說出來。” 呂聰撫掌大笑:“真不愧是方振衣。你說得沒錯,我的確不想這麼做。但是,如果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我也只能這麼做。” 他突然換了種口氣,變得誠摯無比:“方振衣,你和方媛萍水相逢。只要你讓我把方媛帶走,我保證把沈輕裳毫髮不損地交還給你。如果你想硬闖,只能落個兩敗俱傷。” 方振衣沉吟道:“我也想把方媛交給你,換回沈輕裳,只是……” 呂聰急忙問:“只是什麼?” “只是我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非要去月神殿不可。” 呂聰神色微變:“你不但想保護方媛,還想破掉七星奪魂陣?” 方振衣笑了:“其實,這兩件事本就是一件事。只要方媛沒事,七星奪魂陣就發動不起來,月神就沒辦法復活。” 呂聰默然。 許久,他才幽幽地說:“既然這樣,我和你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方振衣說:“那倒未必。你想想,他為什麼讓你們守在祭司殿?明知道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還要讓你們來送死,居心何在?” 方振衣所說的“他”,就是七星奪魂陣的主陣人,也是這一系列兇案的策劃者。 呂聰冷笑:“我豈不知他的居心?但又有什麼用?你既然師承繩金塔一脈,應該知道月神族中權勢最大的不是月神和七大祭司,而是月神守望者。” 方媛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月神守望者?” 方振衣解釋道:“在月神族中,月神本人並不管理具體事項,而是由七大祭司商議裁決的。七大祭司裁決不了的,交由月神守望者處理。聽說,月神的能力雖然神鬼莫測,但也有弱點,尤其是剛複活時特別稚弱。這時候,月神守望者就顯得特別重要,他一方面要扶持復活後的月神,另一方面又要威懾七大祭司,讓他們不起異心。不過,六十多年前,不知為什麼,月神守望者突然失踪,七大祭司之首的攝魂祭司發動祭壇叛亂,月神族內訌崩裂,七大祭司幾乎全軍覆沒。” 呂聰說:“那是月神守望者不在。如果月神守望者在的話,又豈容攝魂祭司撒野?” 方振衣說:“聽說,月神守望者通曉七大祭司的修煉法門,對每一個祭司都有必殺的絕技對付。如果傳說是真的,你們想必不是真正的祭司傳人,而是由月神守望者訓練出來的,本意是用來對付攝魂祭司、佈置七星奪魂陣,對吧?” “不錯!我和他嘔心瀝血這麼多年,就是為了復活月神,誰也不能阻止我們!”呂聰緩緩從袖底抽出一把軟劍,劍身通紅,上面刻了只展翅的火鳳凰。 “這把劍,名為祝融,五金帶火。聽說,你有把上古寶劍,名為鎮火,何不拿出來?” 方振衣輕輕搖頭:“劍乃凶器,如不是萬不得已,最好別出鞘。” 呂聰揚眉,譏笑著說:“劍本就是為殺戮而生,如不出鞘,又有何用?” 說罷,呂聰整個人如一團烈焰般沖向方振衣。凡是他所經過的地方,都冒出熊熊大火。牆壁、桌椅、亭榭、台基、廊道全都燒著了! 方振衣巋然不動,劍未出鞘,然劍氣凜然。 方媛匍匐在地上,用絲巾摀住嘴巴,以免被煙火嗆到。火災中,很多人並不是被火燒死的,而是窒息而死。 兩人很快交錯在一起,瞬息間又分開。 方振衣的劍仍然在鞘中,似乎從沒出鞘過。 呂聰站得筆直,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祝融劍,彷彿不相信般。他微微晃動,祝融劍開始崩裂,變成一片片碎片,散落在地上。 說也奇怪,整個冥火殿都開始燃燒起來,可方振衣所站的地方卻沒看到一點火星,彷彿有風般,將他四處的火焰往外吹。 方振衣沒理會呂聰,一把將方媛抱起來,如閃電一般衝進火焰中。劍光閃動中,冥火殿門的銅鎖被削斷,兩人衝出了冥火殿。 呂聰隨後追來,走出冥火殿後卻奇異地發現,自己的身上竟然冒出青白色的火焰。 那是他身體自燃的火焰! 他呻吟了一聲,怔怔地望著手上的青白色火焰,突然痛苦地大叫一聲,狀若瘋狂地撲向方振衣。 方振衣回首,放下方媛,閉上眼睛,輕念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呂聰就要撲到方振衣面前,想要和他同歸於盡,卻只感到劍氣凌人,眼前一片白光亂閃。想要伸手抱住方振衣,卻發現手不見了, 不但是手,腳、身軀,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頭顱,跌落在地上。 好快的劍!這是呂聰最後的意識。 他的殘軀,繼續冒出青白色的火焰,在昏黑的地下過道中幽幽地燃燒著。 2006年10月6日,23點28分。攝魂殿。 方振衣推開門,只看到一個小小的房間,如一個立方體,裡面什麼也沒有,牆壁上泛著斑駁的痕跡。 方媛問:“這就是攝魂殿?” 方振衣說:“應該沒錯。” “可是,攝魂殿怎麼會是這樣的?” “聽說,攝魂殿前有一個九宮陣。”看到方媛一臉迷惘的樣子,方振衣笑了,“九宮陣是中國神秘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奇門遁甲天、地、人、神四基中的地基。其實,只不過是術數原理的運用。” 正說著,小房間的門關住了,裡面傳來一陣“嘎嘎”的機械摩擦聲,聲音停止後,門又開了,還是一樣的鐵鏽小房間,和剛才所看到的一模一樣。 “攝魂殿是月神殿的最後一道屏障,為了保護月神的安全,月神族在攝魂殿的前方設置了這個九宮陣。共有九個房間,所有的房間都是一模一樣的方形格子,每過九十九秒就會相互移動一次,每個房間只開一道門。不懂陣法的人,進去後碰運氣走出來的概率只有千分之幾,這樣月神族就有足夠的時間安排部署。” “你既然知道得這麼清楚,肯定會走了,對不對?” “其實,九宮陣很簡單的。什麼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宮都不用理會,只需要找到中間的中宮。這如同數學中的九宮格一樣,再怎麼變化,中間的那個數字5是不動的。找到中宮後,看透其運行規律,再找到離宮就可以走出這個九宮陣了。” 等下一個小房間開門後,方振衣和方媛走了進去。 “現在,我們要留意房間的運行方向。” 九十九秒後,房間向左旋轉,開啟右邊的門。 再過九十九秒,房間向右旋轉,開啟上邊的門。 方振衣說:“這個九宮陣,房間是順時針方向運動,可房門卻是逆時間方向開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下一次運動,房間向上運動,開啟左邊的房門。” 果然,一切如方振衣所料。 “再一次運動,就到了離宮方向,可惜房門卻向下開。也就是說,這個房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離宮,是出不去的。不過,我們可以下去,先到中宮。” 向下的房門開啟後,方振衣和方媛走到另一個房間。 等了九十九秒後,周圍傳來“嘎嘎”的聲響,他們所在的房間果然原地不動,開啟向上的門。 “這個是向左開房門的,下一個,就是向上開房門的,也就是真正的離宮。” 可惜,離宮向上開門時,兩人所在的中宮門卻朝左開,進不了離宮。 方媛問:“現在怎麼辦?” 方振衣說:“少安毋躁。我們只要記住那個離宮方位,等它能與中宮相連時進去就可以了。” 果然,轉了兩格後,離宮的門朝中宮打開。 兩人走了進去,站在離宮中靜靜等待。 八轉一輪迴,沒過多久,離宮就轉為原位,門朝上開。 方振衣和方媛走出離宮,順利走出九宮陣。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滿眼盡是流光溢彩的水晶石,柔和的黃、絢麗的紅、潔淨的白、深沉的黑、亮眼的綠……晶瑩剔透,彷彿置身於水晶宮中,絢爛的景象會立刻令人震驚得無法呼吸。 “好漂亮啊!”方媛心醉神迷。這樣純粹靈動的水晶,沒有幾個女孩不喜歡的,“原來,秦爺爺這麼富有!” “你錯了。”方振衣一臉正色地說,“這裡的水晶並不是屬於他的,而是月神族的。他在這里布滿水晶,本意就是讓人心神不寧,為外物所誘,他才好趁機施展攝魂術。” “幸好秦爺爺沒有傳人,我們可以輕鬆過去。” 方振衣的臉色卻很奇怪:“她沒告訴你嗎?” “她?她是誰?” “她就是和你同寢室的秦雪曼,攝魂祭司的嫡親曾孫女,也是攝魂祭司現在的唯一傳人。” “啊!”方媛說,“怪不得我總覺得她神神秘秘,言行舉止和她的年齡身份很不相符。原來,她就是秦爺爺的後人啊。” “攝魂祭司既然暗算了月神,無論如何都不想讓月神復活。所以,秦雪曼的使命是破壞七星奪魂陣,阻止月神的複活。不只是她,當年攝魂祭司並不是獨自反叛的,他還聯合了降頭祭司、魔音祭司、冥火祭司。此外,他還請求繩金塔的高僧們困住月神守望者。誰知,事情成功之後,魔音祭司和冥火祭司突然發難,重傷他和降頭祭司,意圖控制整個月神族。攝魂祭司雖為七大祭司之首,猝不及防中亦身受重傷。祭壇之亂後,月神族四分五裂,除攝魂祭司外,其餘六大祭司不知所終。後來,月神守望者脫困而出,攝魂祭司只能遠走避仇。” 方媛不解:“月神守望者不是被繩金塔高僧困住了嗎?他又怎能脫困而出?” 方振衣說:“繩金塔的高僧們終是世外高人,參天地之道,悟神佛之學。從某種角度來說,月神族和他們原本殊途同歸。只不過,月神族後來漸入魔道,他們才勉強出手製約月神族。月神守望者又豈是易與之輩?若與其生死相搏,必造殺孽,有違其修行宗旨,實非其所願。” 方媛無語。 世事如棋,娑羅雙樹。世人的生死,在這些高人眼中,亦只是六道輪迴而已。 “那你呢?你也是佛門子弟,為什麼不怕造殺孽?” 方振衣幽幽地說:“我雖出自佛門,卻不想成佛。” “前面,就是月神殿了?月神守望者,就在那裡等著我們?” “是的。”方振衣突然笑了,“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他了。我保證,你肯定想不到會是他。” “他?” 聽方振衣的語氣,自己似乎認識月神守望者。 他又是誰呢? “走吧,快到時間了。” 方振衣悄無聲息地朝前方走去。他的背影,在白色的燈光中影影綽綽,彷彿被風吹得飄忽不定。 2006年10月6日,23點45分。月神殿。 方媛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美麗的宮殿。 北京故宮雖然宏偉,卻太莊嚴,骨子裡透著股帝王的尊貴;凡爾賽宮殿雖然精美,卻太奢華,處處是人工雕琢的痕跡;羅浮宮雖然浪漫,卻太藝術,給人的感覺更像是某個歷史遺跡。 月神殿則不同,從裡到外都是用各種美玉雕砌而成,純粹而天然。寶座、桌椅、屏風上都嵌有一層流光溢彩的玉石,透光而不透明,上面雕有各種紋圖,飛龍、麒麟、鳳凰,在熒光的照射中若隱若現,彷彿活的一般游離不定。 最奇的是,在月神殿的中央,屹立起一座小小的玉山,是用一塊整玉雕琢而成,上面還刻有書生、小姐、亭榭、流水、山林,各具形態,巧奪天工,讓人嘆為觀止。 整個月神殿,其實就是一座玉的宮殿,翡翠、瑪瑙、貓眼、珊瑚、青金、綠松、羊脂,可謂應有盡有,爭奇鬥艷,把方媛的眼睛都看花了。 可惜,她沒心情細細品味。月神殿的七個圓形玉柱上,綁著七個女孩:蘇雅、秦雪曼、吳小倩、程靈寒、柳雪怡、凌雁玉、沈輕裳。 七個圓形玉柱,以北斗七星方位排列好,隨著時間緩緩轉動。 月神殿的寶座上,坐著一個神采飛揚的老人,滿頭銀髮,兩眼炯炯有神,中氣十足:“很好,你總算及時把方媛帶來了。” “是你?章校長?”方媛不敢相信,“你就是月神守望者?” 方振衣說:“月神守望者和祭司一樣,也是一脈相傳的。” 章校長輕聲說:“方媛,我的孩子,你別怕,過來讓我看看。” 方媛看著慈眉善目的章校長,突然有種想嘔吐的感覺。 方振衣說:“也只有在校長的位置,才能保住月神殿的秘密。否則,醫學院這麼多新的建築工程,月神殿早就被發現了。” 章校長大笑:“還是方振衣聰明,不枉我養育你一場。” 方媛怔住了。 方振衣微笑著解釋道:“我是個孤兒,從小就到處流浪,和野狗在垃圾堆裡搶食。是章校長好心收留了我,並且託人把我送進了寺廟中。” 方媛有種一腳踏空,突然掉入深淵的感覺。 “我就知道,繩金塔的那些僧人會來糾纏我,所以早就布好了這步棋子。其實,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局。” 秦雪曼嘆息著說:“不錯,這一切都是一個局。月神復活的七星奪魂陣,需要七個具有特殊精神力量的年輕女孩。我和程靈寒是首選的目標,沈輕裳自然是方振衣特意挑出來的,吳小倩天賦異禀,蘇雅天資聰慧,柳雪怡情降纏身,凌雁玉八字俱陰,我們七個,正好成為奪魂七星陣的祭品。今天上午的五件意外死亡案件,只不過是七星奪魂陣發動前的引子,將我們七人誘進陷阱。今天是中秋節,也是月亮最圓的時候。晚上十二點,才是七星奪魂陣真正發動的準確時間。” 古人很早就注意到月亮能夠影響到人的情緒和身體健康。歐美科學家證實,月亮能夠像影響海洋的潮汐一樣影響到人類的精神活動。在滿月之時,精神病人更容易發作,社會治安問題更多。他們推測,人其實也有生物潮汐的,在滿月時生物潮汐能夠達到最高潮,容易傷感和思念。從某種意義來說,月圓之夜,人的精神活動更加活躍。 章校長笑著說:“不愧是攝魂祭司的嫡親曾孫女。” “可惜,我沒想到的是,我一直寄存厚望的方振衣,繩金塔高僧的傳人,竟然是你派去的臥底。” 程靈寒幽幽地說:“既然方振衣是你的人,你為什麼還要讓我去守降頭殿?” 秦雪曼說:“傻丫頭,做戲當然要做全套。方振衣既然是他的人,他又怎不知方振衣的能力?你又怎能傷得了他?他這麼做,一石三鳥,一來借刀殺人,剷除這些曾經幫過他的祭司傳人;二來將方媛順利帶到月神殿;三來試探方振衣是否忠心。要知道,七大祭司中,攝魂祭司和降頭祭司早已被列為叛徒,方振衣如果想對付月神族,肯定會與你我聯手。” “可是,他中了我的愛情降!” “章校長既然能破你的愛情降,自然就能幫方振衣解愛情降。章校長,我說得對不對?” 章校長大笑:“對極了。像你這麼聰慧的女孩,我真捨不得讓你犧牲。” 此時,秦雪曼竟然笑得出來:“有件事,你想過沒有?七星奪魂陣豈是那麼容易發動的?這六十多年來,月神為什麼一直沒復活?難道你的前人,就沒有試過七星奪魂陣嗎?” 章校長說:“當然試過,只不過沒有血玉,一切都是枉然。即使找到血玉,沒有血玉認可的主人,亦是枉然。現在,血玉已經找到,方媛也被血玉認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方振衣,你知道怎麼做了?” 方振衣沒有說話,他鐵青著臉,伸手抓住方媛,將她拖到了一個立方體長箱面前。揭開蒙蓋著的黑布,赫然是一口水晶棺材。 水晶棺材裡躺了個女孩,很年輕,穿著民國時期改良過的旗袍,瓜子臉,微翹的鼻子,小巧的嘴唇,五官配合得極為協調,彷彿精心計算過,給人一種很完美、很清秀的感覺,比熒屏裡的明星們都要漂亮得多。 奇怪的是,女孩彷彿死去多時,而屍體竟然顯得很鮮活。而且,女孩的眉眼之間,竟和方媛有幾分相似。 方振衣掀開棺材蓋,對方媛說:“進去!” “不!” 可是,容不得方媛掙扎,方振衣一把將她抱進水晶棺材裡,蓋上棺材蓋。 方媛躺在旗袍女孩的身邊,非但沒聞到惡臭味,反而聞到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 “好了,時間快到了,你們禱告吧。”章校長陰森森地笑。 “等一下!”秦雪曼彷彿在猶豫,“有件事,我在想要不要告訴你。” “什麼事?”章校長不為所動,“你別想拖延時間。” 秦雪曼嘆了口氣:“我老實告訴你吧,月神之所以復活不了,是因為我曾祖在她身上下了封印!想讓月神復活,必須先破了我曾祖的封印!” 章校長半信半疑,走向秦雪曼。他知道月神的死和攝魂祭司有關,但具體的情形卻不得而知。 “那要如何才能破除你曾祖的封印?” “其實,很簡單的,我告訴你……”秦雪曼的聲音越來越小,彷彿生怕別人聽到似的。 章校長不由得走近了些,幾乎和秦雪曼面對面了。 “你就要死了!”一直沒說話的沈輕裳突然瞪著章校長,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沈輕裳的眼睛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迷離而又凝重,完全無視章校長的銳利眼神。 章校長不禁怔了怔。 沈輕裳這個小女孩,竟然能完全不受其精神力的干擾。 就在此時,秦雪曼突然對章校長吹了口氣。 章校長眉間微癢,心中一驚,疾步後退。 “你幹什麼?!” 秦雪曼笑嘻嘻道:“我什麼也沒做。中午吃飯時,牙齒中間卡了一根魚骨頭,剛才被我吐掉了。” “魚骨頭?”章校長伸手去摸眉心,手指間有一點血跡。 “魚骨頭怎麼會刺出血來?難道……”章校長搖搖頭,“不可能的,你小小年紀,不可能會有那早已失傳的東西。” 秦雪曼微微一笑:“你既然知道七星奪魂陣,不會不知道射影勾魄針吧?” 章校長冷“哼”一聲:“射影勾魄針只有月神才有,又不是你們秦家的,你用不著拿它來嚇我。” “唉,你怎麼這麼笨?我剛才不是說了,月神其實是被我曾祖害死的。她手上的射影勾魄針自然也被我曾祖順帶拿來用了。” 章校長臉色微變,怒喝道:“解藥!” “抱歉,解藥剛才被我吞下去了。” 原來,射影勾魄針是隨著解藥藏在牙縫中,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能用。因為射影勾魄針帶有劇毒,使用時必須服用解藥,被射中的人無藥可解。 章校長皺著眉頭怒吼一聲,射影勾魄針被他擠了出來,掉在地上,特別細小,如果不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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