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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七章怨靈巫咒

女生寢室4 沈醉天 17334 2018-03-22
2006年10月6日,上午10點55分。 441女生寢室。 方媛坐在客廳裡,任孤獨如野草般瘋狂滋長。 秦雪曼走了,蘇雅走了,441女生寢室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慘白的牆壁和天花板,濕氣重重的水房,鏽跡斑斑的鐵門,破舊殘缺的值日表,到處是衰敗的痕跡。偶爾有風吹過,門上的風鈴“叮叮噹當”地響著,給死氣沉沉的441女生寢室帶來一絲生氣。 仙兒的身體不是無緣無故地燃燒,到底這是一場意外,還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方媛腦海裡浮現仙兒洗澡時哭泣的臉,那是一張多麼淒美的臉啊,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化為灰燼。不早不晚,偏偏就在柳雪怡搶了她男朋友後就自燃?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一點?南江醫學院裡面發生的怪事,是不是也太多了一點?

南江醫學院的別名是靈異校園。有些靈異事件已經真相大白,只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用來掩飾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有些事件,直到現在也是迷霧重重,比如解剖大樓的起火事件。 聽說那次解剖大樓燃起了熊熊大火——可這大火僅限於地下室,消防車匆匆趕來,又匆匆離去,因為所謂的大火很快就自己熄滅了,只是在地下室發現了幾具據說被焚燒得焦臭無法辨認的屍體——事後鑑定那些全是醫學院的學生,一共有七具。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在深夜去解剖大樓,起火的原因至今沒有查清。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火勢只在解剖大樓的地下室裡燃燒,根本就沒有蔓延開。 官方的說法充滿了悖論,事情的真相不得而知。方媛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解剖大樓的起火事件,會不會也是一起身體自燃事件?而且是一件群體自燃事件?只有身體自燃這種詭異的大火,才能夠燒死人卻蔓延不起來。怪不得警方一直查找不到起火原因,醫學院也對此事一直支支吾吾。

對於人體自燃現象,除了“燭蕊效應”外,還有其他一些猜測,其中最普遍的莫過於死者身上攜帶了磷、鉀、鈉之類易於燃燒的物質。人的骨頭里就含有磷,能和水或鹼發生化學反應產生磷化氫,這是一種燃點很低的氣體,在常溫下與空氣接觸就可以燃燒起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鬼火。鉀、鈉等金屬燃點很低,遇到水和酸就能發生化學反應,產生可燃氣體,迅速燃燒。 仙兒身上攜帶了易燃物質? 可是,仙兒剛剛洗完澡,換了新衣服,全身上下乾乾淨淨,怎麼會攜帶易燃物質?難道,是她的衣服有問題? 不可能。如果她的衣服有問題,沒穿上就會自燃,時間哪能控制得那麼好,偏偏等她換上才自燃?仙兒換的是一件吊帶裙,如果真是衣服起火,她有足夠的時間脫下衣服自救。方媛記得很清楚,火勢分明是從仙兒裸露的頸部肌膚開始的。

難道,是水有問題?水中含有一些易自燃的物質,附在仙兒的皮膚上。等她走出澡堂,在烈日的暴晒下觸發燃點而燃燒? 方媛想起來了,那天她洗澡時,有被人偷窺的感覺。也許,那個在陰暗角落裡偷窺她的人就是兇手! 方媛有些興奮,彷彿黑夜中迷路的人看到一絲曙光。 她想起海神島上秦爺爺說的話:你回到南江市後,身邊會出現很多奇異的人,他們和紫蝶一樣,會想盡辦法控制你,進而復活和控制月神,獲取月神的智慧和力量。 也許,真的如他所說,月神族殘存的勢力滲進了校園,而且就在她身邊! 紫蝶只是月神族外圍的一個小人物,都有那種匪夷所思的能力。還有那個神秘的守門人小古,設置一個個圈套抓住隱匿了身份的何劍輝。他們的智商和狠毒,想想都可怕。

七大祭司,每個祭司都掌握了一種神秘力量。目前她所知道的,只有攝魂、蠱毒,這種身體自燃的力量,會不會也是七種神秘力量之一? 方媛若有所悟。她走出女生宿舍,再次來到澡堂。臨近中午,管理員呂阿姨不在,估計去吃中飯了。 站在門口,她想了想,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地走進澡堂。 澡堂裡空無一人,有些蓮蓬頭沒關緊,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黑糊糊的蜘蛛還在辛勤地結網,一些被吸乾了的飛蟲軀殼隨著蛛網搖搖晃晃。 燈全關了,澡堂裡光線不好,到處是詭譎的陰影,陰森森的,讓方媛有些毛骨悚然。她隱隱聽到“嗚嗚”的哭泣聲,細微而縹緲。 方媛憑著記憶找到仙兒洗澡的蓮蓬頭。 蓮蓬頭居然沒關,水一直在流,淅淅瀝瀝,彷彿就滴落在方媛的靈魂裡。她伸出手指,輕輕接觸水流,清涼的感覺從指尖瀰漫開來。

方媛嗅了嗅手指,聞不到異味。用舌頭舔了舔,一股子洗衣粉的味道。方媛知道,是放多了漂白劑的原因。 水,似乎沒有問題。 她用隨身攜帶的純淨水瓶子裝了點水,準備拿回去化驗。上次,所謂的月亮湖水鬼事件,就是水的問題。 背後一陣異樣的感覺,彷彿身後有人。方媛緊張地東張西望,卻看不到人影。 然而,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方媛沒等水裝滿就擰上了蓋子,躡手躡腳地慢慢走向澡堂門口。 突然,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從屋角躥了過來,差點就撞上方媛的臉,卻不可思議地旋轉著掠過,風中傳來淡淡的腥味。 方媛沒有思想準備,陡然受驚,想要閃避,腳步一滑,驚叫著摔倒了。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她發現了一件怪事:她身後有一處較濃的陰影迅速地移動了一下,消失在角落裡。

躥過來的是一隻蝙蝠,拍打著翅膀掠過,懸掛在一個蓮蓬頭上,詭譎地望著方媛。 它竟然不怕方媛! 很多人以為,老虎、野狼是最可怕的。可是,即使在最兇猛的食肉性動物眼裡,它們最害怕的東西卻是人!老虎和野狼如果不是餓急了,不會主動攻擊人。 方媛並不害怕蝙蝠,她只是感到有些噁心。然而,剛才那個移動的陰影,卻讓她心臟“怦怦”直跳! 危險就在身邊,趕快離開這裡! 方媛狼狽地爬起來,快步跑向澡堂出口的門。她暗自祈禱,澡堂出口千萬別被鎖上! 然而,沒等她跑到澡堂門口,一個濃濃的黑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黑色的緊身外衣,黑色的帽子,黑色的面具。整個人,就彷佛一塊巨石的陰影,讓人透不過氣來。這樣的偽裝,在黑暗中很難被發現。

“你是誰?”方媛一邊驚恐地退後,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對策。 “方媛,你別怕。”聲音沙啞,聽上去有些蒼老。 可是,這個黑衣人的動作卻很敏捷,一步步逼近。 “救命!”方媛用盡了全身力氣大叫。 她肯定不是黑衣人的對手。澡堂這麼小,可躲避的空間不大,求救是最簡單也最可行的方法。 黑衣人停住了腳步,竟然慌慌張張地說:“方媛,你別叫!如果引來——” 他的話還沒說完,澡堂的燈突然間全亮了。 方媛下意識地用手遮了下眼睛。她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一下子受不了燈光的刺激。 “誰在裡面亂叫?”管理員呂阿姨從澡堂門口氣沖沖地走過來。 方媛如獲大赦,彷彿看到了救星般:“呂阿姨,小心,剛才這裡有個黑衣人……”

方媛怔住了,這時她才發現,黑衣人不見了。 燈全亮了,別說一個人,就是一隻貓,在澡堂裡也無處藏身。 可是,就是那短短的一瞬間,黑衣人就消失了。 他離澡堂門口起碼有十幾米,就算是劉翔,也沒那麼快的速度,何況呂阿姨就在澡堂門口。 難道黑衣人從來沒有存在過?這一切,僅僅是方媛的幻覺? 呂阿姨看到方媛,彷彿有些意外:“咦,你不是早上洗過澡嗎?又跑來做什麼?” “我……”方媛很快就找到了理由,“我早上洗澡時掉了東西,特意來這裡尋找的。” “哦,找到了沒有?”呂阿姨上下打量著方媛,似乎想從她身上搜尋什麼。 “找到了。” “那就好了。”呂阿姨反問,“那你還不回去?在這裡鬼叫什麼!”

“剛才我正想出去,卻被一個黑衣人攔住了!” 呂阿姨也被嚇了一跳:“黑衣人?在哪?” “我不知道。就剛才亮燈的一剎那,他就消失了。” 呂阿姨隨手抄起一把打掃衛生的長竹帚,警惕地圍著澡堂繞了一圈。 沒發現其他的人。 呂阿姨回到方媛身邊,嘴角撇了撇,生氣地說:“什麼黑衣人?澡堂裡除了我和你,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你是不是看花了眼?” 方媛急忙申辯:“呂阿姨,剛才這裡真的有一個黑衣人,是個年輕的男人!我不騙你!” “男人?”呂阿姨嘴角浮現幾絲笑意,“丫頭,你是不是找不到男朋友,想男人想瘋了?” 方媛徹底無語。 “好了好了!”呂阿姨很大氣地揮揮手,“我不管什麼黑衣人還是你有什麼隱情,現在你人沒事,丟失的東西也找回來了,快給我出去!”

方媛心中微微一動。難道,呂阿姨也是黑衣人的同夥?也許,他正躲在哪堵牆的後面,呂阿姨故意裝沒看到? 方媛很想自己再搜索一次,可是理性告訴她,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裡。 如果呂阿姨真的是黑衣人的同夥,騙局被拆穿,他們說不定會狗急跳牆,誰知道會對她做出怎樣的事來。 “那……可能真是我看花了眼。”方媛抱歉地笑了笑,“呂阿姨,對不起,嚇到你了。我先走了啊。” 方媛正想離開,澡堂裡所有的燈突然一下子全滅了! 方媛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清。 她只感覺到,有一隻手彷彿從地底下伸出來,抓住她的腳,拼命地拽她下去。 方媛失去了重心,整個身子朝前摔倒。 意外的是,她並沒有倒在地上,而是掉進了一個深洞裡。 一個堅實的身體扛住了她,在黑暗中放足狂奔。 “放開我!”方媛大叫,用力掙扎。 “別鬧!”黑暗中傳來黑衣人蒼老而沙啞的聲音。 “是你?你究竟想做什麼?”方媛放棄了掙扎。閉上眼睛,讓眼睛適應黑暗。 黑衣人似乎也跑累了,他將方媛放下來,扶著牆壁喘氣。 方媛再次睜開眼時,只能看到一團朦朧的黑影。這裡比澡堂還暗,分明就是地下通道。 還好,呼吸並不是很困難,遙遠的地方透著一些光亮。顯然,這個地下通道是精心設計的,在隱秘的地方設置了通風口。 “方媛,你沒事吧?”黑衣人的聲音雖然難聽,可語氣卻很友善。 “我沒事。”方媛望著眼前的黑衣人,心中暗暗思忖。 看來,黑衣人對她並沒有惡意,否則早就可以對她不軌了。而且,現在地下通道只有他們兩個人,黑衣人如果對她有什麼企圖,她也無法抵抗。 “難道,你是……”方媛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不錯,是我。”黑衣人突然笑了,“你沒想到,我還活著吧?” 方媛鬆了口氣。不知為什麼,她的心情突然間變得非常好,彷彿遇見多年未見的好友般。 “我後來去找過你,可是只看到一些血跡。你中的毒……你現在還好嗎?” 黑衣人的語氣很落寞:“我還好。” 原來,黑衣人就是何劍輝。當初,為了救方媛,他注入了含有劇毒的湖水。現在回想,何劍輝那麼聰明,既然隨身攜帶了毒水,自然也準備了相應的解藥。 方媛問:“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月神族最重要的一個巢穴。他們信奉的月神,就是在這個巢穴裡復活的。”提到月神,何劍輝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不是去過海神島,找到了血玉的主人?” “嗯。” “他對你說了什麼?” 方媛將秦爺爺的話簡單地複述了一遍。 何劍輝自言自語般:“這麼說,月神族的餘孽真的想復活月神?” “你真相信,會有永生不死的月神?” “不,我不相信。”何劍輝話鋒一轉,“可是,月神族的餘孽們相信。所以,他們想復活月神,這才是關鍵所在。” 方媛想起秦爺爺的警告:月神想要毀滅人類文明!她想摧毀整個人類社會! 但是,憑她個人的力量,真的能做到這一點? 即使是核武器,也只能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毀滅。地球上這麼多城市,那需要多少核武器啊! 方媛不信。可是,秦爺爺那麼厲害的人物卻堅信不疑月神有這樣的能力。 方媛小心翼翼地問:“月神是不是很恐怖?她真的能毀滅人類文明?” 何劍輝沉吟著說:“我不能肯定。不過,聽月神族的人說,月神的確擁有一些不可思議的能力。要想毀滅整個人類文明,靠某個人的力量是很難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她能散播某種具有強烈傳染性的病毒,而且這種病毒人類無法醫治。” 方媛恍然大悟。 人類文明發展史曾經遭遇了許多天災人禍,地震、火山、洪水、戰爭、瘟疫等等。其中一次性死亡人數最多的卻是一場神秘的感冒。 1918年,神秘的西班牙流感席捲了全世界,全球約有一半的人口感染了這種病毒,至少死亡了兩千多萬人。據科學家分析,那場流感的罪魁禍首是一種變異的流感病毒。 後來,由其他途徑傳染到人類社會的病毒越來越多,艾滋病、禽流感、非典型肺炎……隨便一種病毒都讓人類文明搖搖晃晃。 自從人類文明發展的第一天起,人類就和病毒展開了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在人類眼中,病毒只是一種最原始的小小生命體,可它們卻有頑強的生命力,在一次次的藥物攻擊下不斷變異,增強抗藥性。直到今天,人類依然對很多感染性病毒束手無策。 方媛問:“要怎樣才能阻止月神復活?” 何劍輝說:“我制伏小古後,從他口裡得知,月神大約六十年復活一次。可現在,不知什麼原因,她卻一直沒有復活。也許,是因為六十年前的祭壇之亂後,月神族沒有能力再佈置七星奪魂陣了。” “七星奪魂陣?”聽到這名字,方媛的脊背一陣發涼。 “嗯。月神族相信精神力量的存在,認為精神力量是永恆不滅的。人之所以活著,就是因為精神力量的存在。月神沉睡後,精神力量變弱,想讓她復活,就必須讓她吸收足夠的精神力量。這和我們古人祭祀中需要祭品是一樣的道理。七星奪魂陣,就是圍繞著月神,讓七大祭司布下陣法,同時奪去七個年輕女孩的精神力量,讓月神吸收後復活。” “為什麼要年輕女孩?” “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們認為年輕女孩的精神力量較強。聽說,月神是年輕女孩,容顏永不蒼老。據小古說,幾年前,冥火祭司的傳人曾經試過一次,騙了七個學生到解剖大樓的地下室,讓她們同時自燃死亡,可是月神依然沒有復活。現在看來,月神族的餘孽們並沒有完全佈置好七星奪魂陣。也許,真正的七星奪魂陣已經失傳了。” “所以,醫學院的女學生們成了他們的試驗品!今天就有五個年輕女生同時死亡!” “是的。”何劍輝冷冷地說,“本來是七個的,不知哪裡出了紕漏,隻死了五個。” “那他們為什麼不放棄?” “放棄?”何劍輝冷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善良,無欲無求?只要復活了月神,他們就能掌握絕對的權力,擁有無法想像的財富,甚至可能青春永駐、長生不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今晚就會再發動一次七星奪魂陣!” 何劍輝正說著,地下通道的上面突然被揭開一個口子,伸下一雙粗壯的手臂,掐住何劍輝的脖子,彷彿抓一隻小雞般,硬生生地將他提了起來。 2006年10月6日,上午11點。學生會活動中心。 聽到蘇舒要去頂替林美萱演出歌舞劇《望夫》時,蘇雅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詞語是——陷阱。 林美萱的死,疑點重重,根本就不可能是自殺,分明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給謀害的。只是她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兇手是如何做到的。唯一的線索,只有那把真劍。 是誰把道具劍換成開了鋒的真劍? 當時,現場只有六個人。除了蘇雅和林美萱,還有陳欣妍、范思哲、週胖子、吉振軒四個人,其中又以陳欣妍和范思哲的嫌疑最大。聽說周胖子也對林美萱有過意思,只是長相實在對不起觀眾而被林美萱直接宣判了死刑。按理說,以周胖子比城牆還厚的臉皮,這種事情不會放在心上。但人的心思是最難猜測的,週胖子因愛生恨尋機報復也未嘗可知。 蘇雅記得很清楚,林美萱受重傷時,陳欣妍、范思哲、週胖子都沒打算救她,吉振軒還是在她的逼迫下才將林美萱送去醫院的。 出了441女生寢室,蘇雅沒有馬上去找妹妹,而是在學生會的活動中心找到了周胖子。 “死胖子,你搞什麼鬼!竟然讓我妹妹蘇舒去參加《望夫》的演出?” “什麼,蘇舒是你親妹妹?”週胖子顯得十分吃驚,“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有妹妹?你的學生檔案上分明寫的是獨生女啊。” “你偷看了我的檔案?”蘇雅怒不可遏,“死胖子,你竟然濫用職權,偷看學生檔案!那麼多學生檔案你不去看,偏偏偷看我的,你安的是什麼心?” 週胖子對蘇雅頗忌憚,馬上擠出笑臉說:“蘇雅同學,你誤會了。是這樣的,前些日子學校要統計各方面有專長的人才,畢業後好向有關單位推薦。你是我校第一才女,排在統計表的榜首。當時你不在,時間又急促,沒辦法,我才請示學生科的領導,調出你的檔案填寫。你看,我這人,一忙起來就忘記和你說了……” “得,這事以後再說!我問你,能不能把蘇舒撤掉,換別人來演出?” 週胖子的笑臉馬上變成了苦瓜臉:“本來,這只是小事,只是……只是,你來晚了,學生會的委員們都表決了。我如果強行換人,眾怒難犯,怕鬧出什麼事端來!再說了,你妹妹蘇舒在跳舞方面非常有天賦,她本人也強烈要求,是演出的最好人選。” 蘇雅的心沉了下來。她知道,週胖子雖然嬉皮笑臉,但他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看來,只能想辦法去勸蘇舒了。無論如何,她都不願蘇舒以身犯險。 蘇雅悶悶不樂地走出活動中心,沿著校園小徑往回走。經過附屬醫院時,她看到了新室友凌雁玉。 凌雁玉的情緒看上去比她還糟糕,肩膀微微顫動,似乎剛剛哭泣過。 蘇雅本不想理她,可看到她身邊的李憂塵,還是走了過去。 李憂塵是附屬醫院的腦科醫生,曾經醫治過蘇舒。他還告訴蘇雅,蘇舒的精神病具有家族遺傳的特徵,蘇雅如果太壓抑,也有可能會出現一些精神疾病症狀。 “嗨!李醫師!”蘇雅看了看猶有淚痕的凌雁玉,“你們怎麼樣了?吵架了?” 李憂塵的臉繃得緊緊的,給人的感覺是彷彿拉滿了弦的弓,緊張壓抑。 “我們沒吵架。”李憂塵是個聰明人,一看蘇雅的眼神,就知道她誤會了。 “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親表妹,凌雁玉,我親姑姑的女兒。這是我朋友蘇雅。” 凌雁玉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大表哥,不用你介紹,我和蘇雅同學住在同一間寢室。” “同一間寢室?你也住進了441女生寢室?”李憂塵對441女生寢室的事略有耳聞。 “嗯。” “你真是淘氣!”李憂塵搖搖頭,笑著對蘇雅說,“以後,看在蘇舒的分上,還請你多多關照。” “一定。”蘇雅很認真地回答,“凌雁玉,你剛才哭什麼?是不是被人欺負?告訴我,我保證幫你出口惡氣。” “蘇雅,我沒事。剛才我一個要好的朋友死了,我有些傷心。” “朋友死了?是今天早上死的嗎?” “是的。”想起柳月琪,凌雁玉的心就像碎了般。 蘇雅問:“她是怎麼死的?” 凌雁玉的臉上出現幾絲驚恐:“她……她是冷死的。” “冷死的?”蘇雅抬頭看了看天空,烈日如火,熾熱的陽光照射在皮膚上有灼傷的感覺。 “這麼熱的天,你朋友竟然是冷死的?” 凌雁玉賭氣般地指著李憂塵:“你問他!我朋友就是他治死的!” 李憂塵自嘲似的搖了搖頭:“不是我治死的,我還沒治,她就死了!” “那她真是冷死的?” “千真萬確!” 看著蘇雅狐疑的眼神,李憂塵嘆了口氣:“這件事,說來也怪。這麼熱的天氣,可她的朋友真的是冷死的。這種事情,用西醫很難解釋。如果用中醫來說的話,就是氣血不足,陽虛內寒,除了疾病和激素影響外,還有貧血、血液循環障礙等原因,絕大多數是在寒冷的秋冬季在老年人身上發生。問題是,現在是仲秋,她的朋友又是年輕女子,按理說不可能會發冷,更不可能活活被冷死。” 蘇雅相信李憂塵的醫術,如果連他都解釋不了,凌雁玉朋友的死肯定存在某種不為人知的隱情。但現在,她沒精力去研究這個。 “李醫師,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如果我精神過於緊張,就會偶爾產生幻覺,對不對?” 李憂塵笑了笑:“蘇雅,你不必擔心。其實,所有的人精神緊張時,都有可能產生幻覺的。我以前覺得你太孤傲壓抑,心理容易出問題。自從你妹妹好了後,你的心態好了許多,應該沒事的。” “嗯。有一次,我聽到手機里傳來丁恩河的聲音,應該是幻覺。可是,我剛才在音樂廳時,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到現在也不清楚是不是幻聽。” 李憂塵詳細詢問蘇雅當時的情景,思考了很久,他才猶豫著說:“蘇雅,由於我不在現場,所以不能完全肯定。幻聽一般能讓患者感覺到恐怖、愛、恨等較強烈的情感,而你只是有些煩躁。聲音又毫無規律,我個人覺得,也許那聲音是真實存在的,並不是你的幻聽。” “如果是真實存在的,為什麼我身邊、身前、身後的人都沒有感覺到?” “這我就不知道了。”李憂塵猜測著說,“你也說過了,聲音太小,也許他們聽不到。或者,他們聽到了,只是反應沒你這麼強烈罷了。” 也只能這樣解釋了。 “嗯,謝謝你,李醫師。” 告別了李憂塵和凌雁玉後,蘇雅來到了妹妹的寢室。還沒走進寢室,遠遠地就听到了那首熟悉的鋼琴曲——。 寢室的客廳裡,妹妹踏著節奏翩翩起舞,有一種動人的輕盈。是的,蘇舒已經全身心地投入舞蹈之中,人舞合一,所有的美麗憧憬和夢想都在曼妙的舞姿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蘇雅從來沒看到過妹妹如此投入和虔誠。看來,這次妹妹是鐵了心要參加歌舞劇《望夫》的演出,她根本就阻止不了。 她只希望,妹妹的排練和演出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可是,她卻隱隱感到,那幕《望夫》的歌舞劇中隱藏著淒慘的劍光,凡是演出的人都將身陷其中、兇多吉少。 2006年10月6日,上午11點15分。醫學院招待所附近。 秦雪曼瘋狂地搖動小芹:“小芹,醒醒,別睡著!” 小芹艱難地睜開眼睛,迷惘地望著秦雪曼她們。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動也動不了,彷彿病入膏肓垂死的人。 秦雪曼很清楚,小芹只要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 “小芹,聽我說!你睜著眼睛,別睡著!對自己說,一切都只是夢,一切都是假的,過會就會好起來!”秦雪曼真急了,一向冷靜的她竟然有些語無倫次,“想想家里人,想想父母,想想兄弟姐妹,想想自己愛的人,不要放棄!嘗試著讓自己深呼吸,嘗試著讓自己動起來……” 看著身旁呆若木雞的雅麗和芳芳,秦雪曼大聲叫道:“愣著做什麼?還不想辦法送她去醫院!” 她們向路過的學生借了輛自行車,扶著小芹晃悠悠地推到了附屬醫院。一路上,秦雪曼喋喋不休,想方設法地集中小芹的注意力。 小芹被送進了急救室,急救工作還是由急救小敏失敗的那位醫生來負責。 秦雪曼和香草、雅麗、芳芳再次坐在了急救室外的長椅上。空氣中依然飄浮著濃濃的消毒藥水味,到處是咳嗽聲和有氣無力的病人。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恐懼、憎恨、迷惘的情緒。 大約半個小時後,醫生擦著汗慌慌張張地走出來。 身為醫生,早已見慣了生老病死,為什麼這麼慌張? 不祥的預感籠罩著女生們,她們趕緊圍了上去。 “醫生,小芹怎麼樣了?” “小芹沒事吧?” “小芹好了沒有?” 醫生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我已經盡力了。” 香草勃然大怒:“你是什麼醫生?!醫一個死一個!明明都只是小病,到了你手上,就進了鬼門關!你是怎麼考上執業醫師的?你還有沒有一點醫德?” 雅麗也跟著大罵起來,芳芳則低聲地抽泣。 路過的病人和護士也圍了過來。有的病人附和著香草指責醫生,大罵醫院又黑又毒,醫德敗壞,費用昂貴,沒半點救死扶傷的精神。如果沒有錢的話,只能等死。還不能死在醫院裡面,要抬到外面去死。 心懷不滿的病人們個個以身說法,群情激奮。也不知誰叫了一句,開始有病人對醫生動起手來。醫院的保安人員跑過來了,卻不敢亂動,只能護著醫生。 護士們好聲好氣地勸解香草和雅麗,將她們拉往了休息室。其餘的病人們無可奈何,便怏怏不樂地散了。 香草不肯善罷甘休,非要醫生親自來解釋小芹的死因。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很快,脫下白大褂的醫生就來到了休息室。 香草氣勢洶洶地問:“小芹是怎麼死的?” 醫生一邊抹著額頭上的汗,一邊說:“她和剛才那個女孩一樣,都是死於心臟衰竭。” 天空中彷彿突然響起了雷聲,震得女生們目瞪口呆。 香草一下子就蔫了。 同一天的時間裡,小敏死於莫名其妙的心臟衰竭,緊接著小芹也死於莫名其妙的心臟衰竭,世間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事。 一直抽泣的芳芳突然大叫起來:“血咒!一定是思婷的血咒!今天是她的頭七,她回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秦雪曼大喝道:“什麼血咒!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血咒!如果詛咒真的有用的話,那些貪官污吏、殺人兇手早就被咒死了!” 香草說:“可是,小敏和小芹都死於心臟衰竭,這怎麼解釋?” 秦雪曼沉吟著說:“或許,她們真正的死因是中毒,死於一種奇特的毒,死時呈現心臟衰竭症狀。” “那她們死前為什麼叫著思婷的名字?” “也許,是有人假扮思婷的模樣,靠近她們施毒。” 香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小芹倒下去的時候我就在身邊,除了我以外,她身邊肯定沒有人!而且,她們兩人都是學生,社交圈很小。你以為,會有人無聊到施毒來謀殺她們兩個?” 秦雪曼說:“施毒有很多種,並不是非要靠近被害人。比如吹鏢、飛針等……” 醫生插嘴說:“小敏和小芹身上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 秦雪曼狠狠瞪了醫生一眼。 香草問秦雪曼:“這件事,本來和你無關,你為什麼要捲進來?” “你有沒有看過?” “看過,那是奧斯卡獲獎影片。” “劇中女主人公小時候寄養在親戚家。她親戚是以經營牧場為生的,經常宰殺那些牲口。女主人公想救羔羊,卻沒有成功。她聽到了羔羊遭殺害時的慘叫聲。後來,那個羔羊慘叫的噩夢一直陪伴著她。”秦雪曼停了一下,接著說,“我和那個女主人公是一樣的心理。我曾經答應過小敏,要幫她走出心理陰影,可是她卻死了。所以,我希望我能幫助你們。否則我也會被羔羊慘叫的噩夢糾纏。” 醫生悄悄退了出去。 雅麗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秦雪曼說:“我們要相信自己。什麼血咒,什麼頭七回魂,一切都是無稽之談!只要我們有信心,肯面對,多重的磨難都能承擔。日本戰國時期有個叫石田三成的武將,和德川家康對抗,失敗後,被押往六條河原刑場的途中突然口渴,想喝幾口白開水。因為附近民家沒有白開水,有人拿幹柿子給他。石田三成卻推辭說,非常感謝,不過,幹柿子會讓人生痰毒。所以還是算了吧。押送的人都笑他,過會兒就要掉腦袋的人還談什麼養生!石田三成卻說,也許對你們這些傢伙來說,這是正確的想法。不過,胸怀大志的人,即使在腦袋落地的瞬間,都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想盡辦法實現自己的夙願。我們的處境,總比押赴刑場的石田三成好多了吧。所以,我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勇敢面對生活中的種種磨難。只要過了今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香草看了看雅麗和芳芳,嘆息了一聲:“也只能這麼想了。” “好了!死者已矣,我們回去吧。”秦雪曼拉起情緒低落的芳芳,勉強笑了笑,“不管將來會怎麼樣,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地享受一頓豐盛的午餐。我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女生們一個個無精打采地走出附屬醫院。 陽光益發熾熱了,校園裡依舊飄來銀鈴般的笑聲。誰也看不出,秦雪曼、香草、雅麗、芳芳四個女生身上籠罩著濃濃的死亡陰影。 後天,就是秦雪曼的二十歲生日了。她只希望,今天的午餐,不是她人生中最後的午餐。 2006年10月6日,上午11點35分。 方媛抬頭望去,何劍輝被人掐住了脖子,他的兩手緊緊抓住對方的手,離地的雙腳在空中亂舞。 那隻手,卻彷彿鐵鑄般,任何劍輝如何用力,始終掰不開一根手指。 在方媛的印像中,何劍輝的身體雖然不甚強壯,卻很結實,曾經堅持了很長時間的力量鍛煉。可現在,他卻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 方媛躍起來,用手撐住通道口邊緣,艱難地爬上來。她看到,四處是亂七八糟的實驗器材、廢舊的瓶瓶罐罐,甚至還有一些殘缺的骨架反射著慘白的光芒。 原來,這裡是試驗大樓的地下室倉庫。 然後,她看到了掐住何劍輝的人戴著猙獰的面具,個頭不高卻極為粗壯,穿著校園裡隨處可見的普通T恤和牛仔褲。 那種面具,她以前看過,和原來的守門人小古類似。所不同的是,小古的面具顯示的是一個年輕人,而這個面具上顯示的卻是壯年漢子,一樣的凶神惡煞,一樣的恐怖詭異。 方媛略微觀察了下,想找件好用的兵器來幫何劍輝。沒有棍棒,沒有鐵條,方媛沒有多想,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個厚厚的玻璃罐,剛要扔過去,卻聽到面具人說話的聲音:“方媛,你以為你能救得了他?” 方媛咬了咬嘴唇說:“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試試。” “不用試了,他的性命對我來說不值一文。掐死他,和掐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區別。我之所以留著他不殺,就是不想讓你傷心。” 方媛頹然地放下手上的玻璃罐。她很清楚,憑她和何劍輝的力量,遠不是面具人的對手。 “求求你,放了他,好不好?” 面具人笑了:“好,只要你答應聽我的話,跟我走。” 方媛想都沒想:“好,我跟你走。” “不……”雙腳離地的何劍輝千辛萬苦地擠出一個字。 緊接著,他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踢向面具人的頭部。 “跳梁小丑,也敢在我面前張揚!”面具人輕易地用另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踝,然後手指略用力,何劍輝的腳踝上傳來骨頭破碎的聲音。 何劍輝痛極,狀若瘋狂,居然一把抓下面具人臉上的黑紗。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整張臉上,除了瞇成一線的眼睛,其餘的地方長滿了大大小小的紅色和黑色血泡,有的血泡還化出了白膿,散發著一股惡臭。 “你……”面具人也吃了一驚,本能地鬆了下手,往後退了一步。 何劍輝重重地摔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呼吸。 面具人彷彿極為惱怒,一腳將何劍輝踢到了角落裡。 “好了,我放了他,你跟我走吧。” 方媛看著何劍輝,猶豫不決。 “方媛,你聽我說,你絕不能跟他走!他對你沒安好心,他想利用你來復活邪惡的月神!”何劍輝大聲叫道。 他的身體,比以前弱了許多。月亮湖的毒水,早已將他的身體侵蝕得很厲害。 “夠了!你真是多嘴!”面具人惱怒地說,“難道你不想活了嗎?” 何劍輝慘笑著說:“誰不想活?可是,如果死亡是無可避免的,我也能坦然接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就是月神族冥火祭司的傳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剛才已經在我身上點上了冥火的種子,無論方媛是否跟你走,我都難逃一死。” 面具人怪笑一聲:“你果然很聰明,怪不得小古會敗在你的手上。” 何劍輝開始咳嗽,重重地咳嗽,似乎要將心肺都咳出來般。 “可惜,無論你多聰明,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是嗎?”何劍輝艱難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面具人,喃喃自語,“我知道的事,遠比你想像中的要多得多。我還知道,今天對你們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日子,方媛對你們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而且,醫學院裡還存在讓你們害怕的人。” “我們害怕的人?笑話!我們會怕別人?”面具人彷彿聽到最可笑的笑話般,放聲大笑,“你們所使用的槍械、刀劍,在我們眼中只不過是小孩的玩具罷了。” 面具人笑得正得意,突然間,他停住了笑聲,彷彿正在高速行駛的卡車緊急剎車,讓人感覺特別生硬。 他看到了什麼? 倉庫的門口,陰影下有一團小小的黑影在慢慢移動。很快,這團黑影就走到了光亮處,竟然是那個裹得緊緊的黑衣小女孩。 面具人的身軀在微微戰栗,腳下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幾步。 黑衣小女孩舉起了手指,面無表情地說:“你,就要死了!” 方媛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來,懸在嗓子眼,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不知為什麼,方媛一看到這個黑衣小女孩,渾身就不自在,腦後發涼,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所籠罩。 早上,黑衣小女孩告訴方媛,仙兒就要死了。結果沒過幾分鐘,仙兒的身體就開始自燃,燒成灰燼。 然後,她接著告訴方媛,操場上的那兩個女孩就要死了。結果話音剛落,那兩個女孩就莫名其妙地昏死過去,再也沒有醒來。 後來,她還告訴方媛,方媛就要死了,結果方媛整天都心神不寧,彷彿隨時會遇見死神般。 難道,這就是詛咒?黑衣小女孩擁有無比靈驗的詛咒能力? 現在,她在詛咒面具人? 方媛不信。 可是,面具人卻彷彿被黑衣小女孩的詛咒嚇到了,他一步步後退,突然間發力沖向方媛。 方媛被嚇呆了。 意外的是,面具人沒有去抓方媛,而是跳進了地下通道,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 方媛舒了口氣,剛想走過去看何劍輝,手卻被拉住了。 拉住她手的是早上看到過的那個灰衣男生,深邃的眼睛裡沒有一點感情。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方媛輕輕甩手,想要掙脫。 灰衣男生並沒有用力,任方媛的手抽出去,輕聲說:“你看!” 何劍輝的身上,亮起了青白色的光芒,在灰暗的角落裡幽幽閃爍。 “那是……”方媛失聲驚叫,“他燒著了!” “嗯。” “那你還不快去救他?”方媛大叫。 灰衣男生輕輕瞥了眼方媛:“對不起,我救不了他。” 方媛疾走到何劍輝身旁,輕聲問:“何劍輝,你怎麼樣了?” “我很好。”何劍輝的聲音依然是那麼沙啞,聽上去並不痛苦,“你不用難過。我剛才就說過了,對於死亡,我早就有心理準備。” 方媛望著眼前的這個人,感情複雜。這個人,曾經害死了她最要好的朋友,卻也救過她。而且,他一直愛著她、保護著她。 溫熱的淚水悄然滑下臉頰。 “愛了、恨了、醉了、痛了、醒了,人生不過如此。臨死前,能看到你為我流淚,我已經很開心了。” 火勢很快就蔓延起來,何劍輝渾身都燃起青白色的火焰。 “記得,每年的今天都要來看我。”何劍輝的聲音越來越含糊了,然後,他說了他人生的最後一句話,“真寂寞啊!” 火在燒。 青白色的火苗,“吱吱”地燃燒著,彷彿一隻老鼠般,愉悅地吞噬著它的戰利品。 方媛怔怔地望著何劍輝燃燒著的身體,眼看著他的身體漸漸萎縮、化為灰燼。 整個世界彷彿凝固了。 她的眼中,只有那團青白色的火苗,在灰暗的角落裡熠熠閃爍著。 真寂寞啊! 陳奇臨死前也如是說。 人是注定孤獨的,即使群居在一起,也逃脫不了孤獨的宿命。沒有人能真正了解另一個人。即使血濃於水的親情、心心相印的愛情、純潔無瑕的友情,也只能讓人暫時忘卻。繁華落盡、夜深人靜的時候,孤獨就彷佛一片看不見的霧氣般,悄然從不知名的角落裡瀰漫開來,輕易地俘虜你,讓你沉浸在無休止的惆悵和悔恨中。 因為孤獨,形形色色的人走上了犯罪的不歸路。他們渴望得到理解,渴望得到別人的愛。如果得不到,他們會以極端的方式進行報復。據統計,95%以上的女性吸毒是因為失戀和婚姻破裂。美國已緝獲的連環殺人犯,絕大多數來自不幸的家庭,童年的被虐經歷是他們心理變異的主因。 何劍輝八歲就成了孤兒,流浪街頭,從小就在飢餓和成人的虐待中成長,說謊和偷竊成了他謀生的主要手段。按這樣的軌跡走下去,他很可能成為反社會的高智商心理變異罪犯。 幸運的是,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候,那個長得酷似方媛的餐館老闆的女兒救濟了他。她救濟的,不僅僅是食物,更多的是他精神上的信仰,讓他相信人間有愛、世間有情。 所以,他雖然深深迷戀方媛,卻從未對她進行性方面的侵犯。他的愛,是柏拉圖式的精神之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一種偏執狂精神病患者。為了接近方媛,保護方媛,他不惜犧牲秦妍屏、陶冰兒等人的生命。 現在,他終於瞑目了。他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完成了對自己人生的救贖。 青白色的火苗終於熄滅了。 方媛輕輕抹去臉上的淚痕,轉身望向灰衣男生。 自始至終,灰衣男生都沒有說話,彷彿木頭人似的站在那裡。他的身邊,黑衣小女孩一直對著方媛詭笑,彷彿很得意似的。 “我知道,今天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你都知情,對不對?” “嗯。”灰衣男生不置可否。 “你為什麼不救他們?”方媛的語氣中有些激動,她實在很難理解,眼前的灰衣男生為什麼這麼冷酷無情。 “我救不了。” “救不了?”方媛瞪大了眼睛,指著何劍輝的骨灰說,“你如果早點來的話,他就不會死!” 灰衣男生劍眉微挑,想要反駁,但他想了想,淡淡地說:“死,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解脫。你不覺得,讓他沒有痛苦地死亡,對他、對你,還有被他害死的人,都比較公平嗎?” 方媛無語。 她是個善良的人,雖然不會輕易被別人感動,卻也不願意別人為她作出犧牲。 “那,你為什麼不去擒拿那個面具人?你別告訴我,你沒有這種能力。” 方媛很清楚,面具人害怕的不是黑衣小女孩。黑衣小女孩再神秘,也不可能對他造成威脅。 灰衣男生似乎很驚訝:“我為什麼要去擒拿面具人?他和我無冤無仇。” “可是……”方媛臉都氣青了,“他殺了人!他殺了仙兒和何劍輝!” “是嗎?”灰衣男生不以為然,“即使他真的殺了人,那也是警方的事,和我無關。你知道嗎,我們這個世界,平均每天有一千多人死於暴力謀殺,還沒包括那些強姦、搶劫。你真的認為,我有必要去管這些事嗎?” “你真冷血!”方媛總算說出了心裡話。 灰衣男生冷笑道:“誰不冷血?地球上到處是天災人禍,隨時隨地都有人瀕臨死亡。這是個物質世界,所謂的愛心和信仰只是一個笑話。所有的人,都在爾虞我詐地爭取自己的利益,沒有人會顧及他人的感受。這個世界沒有救世主,個人的力量在時代的潮流中是微不足道的。” 方媛不敢置信地望著灰衣男生。 灰衣男生微微一笑:“你別這樣看著我。我所說的,都是事實。何況,就算我想去擒拿面具人,也力不從心。” “不會吧?他那麼怕你!” 灰衣男生沒有回答方媛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有沒有看過蜘蛛網?” “蜘蛛網?這和麵具人有什麼關係?” “他現在就躲進了蜘蛛網。” 方媛望了眼地下通道,若有所悟:“你是說,這個地下通道就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是的。整個南江醫學院,都只是懸浮在這張蜘蛛網上。南江醫學院所有的建築物裡面,都有地下通道,像這樣的入口,少說也有幾百個。” 方媛無法想像,她戰栗著問:“你的意思是說,南江醫學院只是個幌子,當初建造它的真正目的,就是用來掩飾這個地下蜘蛛網的?” “它有個更好聽的名字,月神的地下宮殿。” 方媛打了個哆嗦,一股涼氣直衝腦門。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幅詭異的圖像:月神彷彿一隻巨大的毒蜘蛛,盤踞在蛛網式地下宮殿的正中間。風華正茂的年輕學生們,一個個神秘消失。試驗室、倉庫、解剖室、教室、寢室、澡堂……凡是可以觸及地面的建築物都張大了血盆大口,將學生們從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中送往月神的居處,然後被月神無情地吸食,成為一具具乾屍。 怪不得醫學院裡的靈異傳說特別多,失踪的學生也特別多。 方媛不敢再想下去。 灰衣男生似乎看穿了方媛的心理,微笑著說:“你不必害怕,月神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恐怖。何況,她已經死了。” “可是,她還會復活的,對不對?” “嗯。” “一個人死了,怎麼還能複活?” “我也不知道。”灰衣男生的語氣變得傷感起來,“也許,月神復活只是一個傳說。” “如果僅僅是一個傳說,月神族的人為什麼要害死這麼多人?七星奪魂陣也只是一個傳說?” 灰衣男生沉默了。 直到現在,方媛才發現,灰衣男生的眼神一直顯得憂慮重重。 他在擔心什麼? 他不是毫無感情、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的嗎? 黑衣小女孩輕輕地走過來,對方媛說:“姐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方媛嚇了一跳。 黑衣小女孩告訴她的三個秘密,都是關於死亡的。 “姐姐,我告訴你,你不會死。真的!”黑衣小女孩露出個鬼臉,“我上次是騙你的。” 方媛鬆了口氣。自從聽到黑衣小女孩的預言後,她就有些魂不守舍。 然後,方媛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小妹妹,你怎麼知道那三個姐姐快要死了?” 黑衣小女孩頑皮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方媛,又看了看灰衣男生,欲言又止。 灰衣男生緩緩地點了點頭。 黑衣小女孩這才壓低了聲音說:“姐姐,你真的想知道?” “很想知道。” “那你可得替我保密。” “好,我絕不告訴別人。” “不行,你要發誓!” “發誓?好!我如果把你的秘密告訴別人,我就是小狗!” 黑衣小女孩連連擺手:“不對,要這樣發誓:如果我將沈輕裳的秘密告訴別人,我就一輩子也嫁不出去!” 方媛啼笑皆非:“你叫沈輕裳?” “嗯,瀋陽的沈,輕重的輕,衣裳的裳。” 方媛指著灰衣男生問:“他是你哥哥?” “不是,他是一塊木頭,方木頭。” 灰衣男生淡淡地說:“我叫方振衣。” 方振衣?一個不錯的名字,有點像溫瑞安筆下的遊俠。方媛心中暗暗地想。 沈輕裳催促道:“你快發誓!不然,我就不告訴你!” “好的。我方媛對天發誓,如果我洩露了沈輕裳的秘密,就一輩子嫁不出去!好了,你可以說了吧。” 沈輕裳彷彿成年人般一臉嚴肅地說:“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們身上的光都要滅了。” “身上的光?”方媛還是沒聽明白。 “輕裳說的是人體輝光。”方振衣插嘴說,“她出生時就得了一種怪病,見不得陽光。所以,她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可是,她的眼睛有種異能,能看到人體發出來的輝光。” “人體輝光?” “在自然界中,有很多東西都能發光,比如說某些海洋生物和浮游生物,一些腐敗的細菌菌絲也能發光。古今中外的各種宗教神話中,那些神仙、聖人總是被五彩繽紛的美麗光環所圍繞,如佛祖、觀世音菩薩、耶穌等等。其實,不僅僅是他們,人類都能發出不同程度的輝光,只是太弱了,肉眼很難看見。二十世紀初,英國有個醫生採用雙花青染料塗刷玻璃屏時,意外發現有一圈約15毫米的光暈環繞在人體周圍,若隱若現,多彩瑰麗。更奇妙的是,隨著人的健康狀況的變化,光暈的具體形狀和色彩也會發生變化。” “啊!” “後來,美、日、蘇聯等國家都加大了對人體輝光的研究。蘇聯有個生物學家研製出一種儀器,成功地記錄了人體輝光的閃亮點,結果和我國古老針灸圖上的741個穴位的位置完全一樣。日本則成功地實現了對人體輝光的圖像顯示,並把這種輝光稱為人體生物光。除了健康狀況外,人體輝光還能影響到愛情和心理。比如說,有一個人想要對另一個人使用暴力,他的指間會產生紅色的輝光。而有預感的另一個人的指尖則會產生橘紅色的輝光,並且呈現十分痛苦的彎曲狀。” “所以,輕裳能從人體輝光中看出仙兒她們的身體健康情況,知道她們即將不久於人世。” “差不多就是這意思。” 方媛長舒了口氣:“當初,我還真以為她能把人咒死呢!” 方振衣說:“輕裳沒有這種能力,但有人,真的能把人咒死。” 方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真的有這種人?” “不但有,而且就在醫學院裡,就在我們身邊。”方振衣冷冷地說,“七大祭司中,就有一個叫巫咒祭司,專門施用咒術的,聽說十分靈驗。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天早上操場上死的兩個女孩,其中一個就死於巫咒。” 方媛的頭都大了:“月神族的祭司們到底想怎麼樣?你就不能阻止他們嗎?” 方振衣搖了搖頭:“我說過了,個人的力量在時代的潮流中是微不足道的。你好自為之吧。記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說完,方振衣抱起沈輕裳,慢慢地走出去。 方媛心中還有很多疑問,卻沒有問出來。她很清楚,像方振衣這種人,肯定有著超出常人的原則和信念。他不想說的話,再問也是多餘。 她出去尋了個陶器,裝好何劍輝的骨灰,埋到了小樹林裡。 做完這一切後,早就過了午餐時間,醫學院的食堂裡早就沒有飯菜了。 方媛來到醫學院裡的小餐館,隨便點了些小菜,一個人坐在那裡慢慢地咀嚼。 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她卻沒什麼胃口。儘管如此,她還是很努力地咀嚼,慢慢地吞下去。 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善待自己的身體。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對光明和正義的追求。 經歷了這麼多事,方媛早已懂得,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遺棄了你,你仍要堅強地愛自己。自然界的法則是弱肉強食,一個連自己都放棄的人,是沒有資格要求別人援助的。 “方媛!”一個驚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方媛抬頭,看到了一個年輕女教師,竟然是自己以前的班主任秦月老師。 兩年前,也是在這個小餐館中,她和秦月、蘇雅、徐招娣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那時的秦月,談笑風生,舉止優雅,彷彿是她們的親姐姐般。 可是,兩年後,再次在這個小餐館中邂逅秦月,看到的只是一具憔悴和悲傷的軀殼。不再素面朝天,精緻的化妝掩飾不住疲倦的皺紋。不再朝氣蓬勃,成熟的外衣遮蓋的是蒼老的心態。 “秦老師……”方媛叫了聲,卻不知從何說起。兩年前的裂縫,始終無法完全修補。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吃飯?”秦月顯得很關心方媛的樣子,“走,到我家去,我給你下廚!” “不了,謝謝秦老師,我已經吃飽了。” “那……”秦月想了想,說,“到我家去坐坐吧,我們很久沒在一起說說話了。” “好吧。”方媛本不想去,可看到秦月憔悴的身影,於心不忍。畢竟,她曾經是她的良師摯友。 果然,得到方媛的同意後,秦月很開心。她笑了,笑容裡依稀有往日的風采。 十分鐘後,秦月帶著方媛回家。 依然是學校宿舍,依然是一樓的平房,所有的場景和兩年前一樣。所不同的是,屋子裡不再瀰漫醉人的清香,反而有種淡淡的霉味。緋紅色的窗簾拉得緊緊的,在陽光的映照下顯現出淡淡的污垢。 天氣太熱了。方媛有點口渴,想從茶壺裡倒點水出來,竟然是空的。 放下茶壺,壺把上顯出淡淡的手印。原來,茶壺上早已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顯然很久沒用了。 秦月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一個人住,很少燒開水。” 她拉開冰箱,特意從裡面挑出一瓶大瓶的鮮橙多,尋了個一次性杯子,倒得滿滿的。 “喝點飲料吧。我記得,你以前就喜歡喝鮮橙多。” 方媛拿起杯子,微微吸了一口,冰涼的感覺從嘴唇一路滑下去。 “秦老師,你不是有話和我說嗎?” 秦月笑容滿面地看著方媛說:“不急,你先喝完飲料吧。” 方媛不想在這房子裡待太久,乾脆一口把鮮橙多喝完。 “好了,我喝完了。” 秦月仍然笑容滿面地看著方媛,既沒有給方媛倒飲料,也沒有說話。 “秦老師……你……” 秦月的臉,突然開始模糊起來,彷彿被風吹動一般,搖搖晃晃,漸漸充斥了方媛的視野。 方媛想要站起來,腳卻軟軟的不聽使喚。 “秦老師,為什麼要這樣做?”方媛痛苦地閉上眼睛。 在她暈之前腦海裡掠過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兩年前初見秦月的模樣:舉止文雅,善解人意,有著醉人笑顏,宛如姐姐般的魅力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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