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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五章愛情降頭

女生寢室4 沈醉天 19231 2018-03-22
2006年10月6日,清晨6點20分。 441女生寢室。 天亮了。 柳雪怡起床去照鏡子,眼睛有些浮腫。鏡子裡的她,依然是那樣普普通通。除了她的眼睛,她沒有其他值得炫耀的資本。她的眼睛很清澈,彷彿一泓秋水般,盈盈流動。用她的死黨程靈寒的話來說,她的眼睛彷彿有種魔力,能讓人的心境變得祥和、寧靜。 她已經依約住進了441女生寢室,和方媛成為朝夕相處的室友。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母親的選擇——作為普通人,想要達到目的,過上富足的幸福生活,就要不擇手段,甚至是犧牲肉體。這個世界上,除了愛情,一切都是骯髒的,沒有什麼是值得去追求的。從她的母親身上,她看透了塵世冷暖、人情世故。所有的人,都在爾虞我詐地相互利用,彷彿一個個演員般,心照不宣。她相信,只要她耍些手段,很快就能成為方媛的知心好友。

可是,她真能得到理想中的愛情嗎?那個蒙面女巫真能讓她如願以償? 她心中沒底。但好歹,她也要去試試。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渺茫希望,她也要用百分百的努力去爭取。當愛情和尊嚴面臨選擇時,她會毫不猶豫地捨棄所謂的尊嚴,選擇神聖不可褻瀆的愛情。 “這麼早就起來了?”身後傳來方媛的聲音。 “嗯,我習慣早起。”柳雪怡對方媛擠了個笑臉,想了想,接著說,“你呢,也這麼早?” “我起來晨練。” “我陪你去跑步。” “好的。” 兩人洗漱後換了運動衣,走出女生宿舍,沿著醫學院的校園慢慢地跑步。 仲秋的清晨,給人一種很爽淨的感覺,就連空氣也彷彿帶著一股子清甜味。校園的小徑上,不時遇見其他跑步鍛煉的同學,有的還穿著情侶裝,邊跑邊聊天,其樂融融。

大約跑了十幾分鐘,方媛的內衣被汗水濕透了。這兩年,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彷彿總有塊沉重的石頭壓在身上,運動能力衰退得厲害。跑到籃球場時,方媛看到柳雪怡停了下來,她痴痴地望著籃球場,一臉的落寞。 籃球場上,有些學生零零散散地打球。順著柳雪怡的目光看過去,居然是昨天看到的那個楊浩宇,他正在和一個瘦高的女生進行單挑。顯然,那女生是門外漢,拿著球一直在走步,甚至耍賴般地用手推楊浩宇,楊浩宇只能無奈地給她讓路。儘管如此,她的上籃依然沒成功。 “不算,你防守犯規了,我要罰球!”女生撅著嘴說。 楊浩宇睜大了眼睛:“仙兒,你有沒有搞錯,我防守犯規?” “就是防守犯規!就要罰球!怎麼樣,這是裁判的決定!不服?再吹你技術犯規!”仙兒嬌笑著說。

楊浩宇攤攤手,搖了搖頭,喃喃自語般:“還好NBA的裁判不會上場打球,否則,科比也只能甘拜下風。” 仙兒興高采烈地持球在手準備罰球。 楊浩宇又走上來說:“等等,仙兒,你是在罰球?” “是啊,有什麼問題?” 楊浩宇假裝出痛苦的神情:“天啊,罰球要在罰球線外的。” “我知道啊,我現在就站在罰球線外。” “你的罰球線……”楊浩宇驚愕地問,“是不是離籃框也太近了?” “我的罰球線就在這裡!怎麼樣?不行啊!”仙兒氣呼呼地說,“別囉囉嗦嗦的,讓開!不然再吹你一個技術犯規!” 楊浩宇終於無話可說,苦笑著站在一旁看仙兒罰球。 仙兒的球技實在糟糕。第一個罰球扔得力量不足,被籃框彈出去了。第二個罰球在籃框上轉悠了幾圈,終於進了。

“耶!”仙兒跳了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她跑到楊浩宇身旁,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嬌笑著說:“你輸了!這回,你慘了!這個星期的早點、午餐、晚飯,全部由你來排隊埋單。嗯,還有,還要幫我洗碗,我的衣服你也要幫我洗!” 楊浩宇彷彿要暈過去:“不是只說輸了買早點的嗎?怎麼多了這麼多?” 仙兒得意揚揚說道:“就是這麼多,誰叫你沒聽清!怎麼樣?服了吧?” 楊浩宇連連點頭:“服了服了。你的球技,真是讓人五體投地。我真的認為,喬丹也單挑不過你。只不過,你確定,你的衣服也要我洗?” “是啊!有什麼問題?” “只有一個小小的問題。”楊浩宇臉上出現壞壞的笑容,“你的內褲是否也要我洗?” 仙兒臉蛋微微泛紅,大叫:“楊浩宇,你這個變態!”

楊浩宇放聲大笑,他終於贏了仙兒一回。這時,他才發現身旁的柳雪怡和方媛。 “雪怡?這麼巧?”楊浩宇望了眼仙兒,眼神有些不自然。 仙兒的臉一下子就黑了,烏云密布,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看著柳雪怡,冷冷地“哼”了一聲。 楊浩宇有些尷尬,乾笑了兩聲,看著方媛:“這位是你的同學?” “我的新室友,方媛。”柳雪怡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顯得冷靜大方。 “方媛!”楊浩宇眼睛突然放出熾熱的光芒,看得方媛都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美女。有種美女,是一眼看過去讓你驚艷,但看多了就意味索然,平淡無奇;還有一種美女,是第一眼看過去感覺平平,但越看越有味道,印象深刻。方媛就屬於後者,在並不驚豔的容顏中瀰漫著獨特的高雅氣質,彷彿老酒般,讓人回味。再加上441女生寢室的神秘傳說,讓男生對她不感興趣都很難。

仙兒明顯對她們產生了敵意,拉著楊浩宇的手說:“走,我們去吃早點!” 楊浩宇對柳雪怡和方媛抱歉地笑了笑,彷彿一頭被牽著鼻子的牛,乖乖地跟著仙兒。 “楊浩宇!”柳雪怡臉漲得通紅,“等一下,我有話想和你說。” “哦?”楊浩宇看了眼仙兒,有些遲疑,“你說吧。” “我想單獨和你說。” “那……”楊浩宇輕聲對仙兒說,“仙兒,你等我一會,好嗎?” “不好!”仙兒一下子發作起來,“楊浩宇,你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你答應過我,永遠不會再見這個賤女人!” 仙兒的聲音太大,把附近的學生都吸引過來了。他們一向喜歡看熱鬧,尤其是這種涉及情感的桃色糾紛。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楊浩宇的臉上也掛不住了:“我是答應過你,把事情和她說清楚,以後儘量少來往,但我沒說過永遠不見她!何況,你也沒有權力要求別人這樣做!”

仙兒怔怔地看著楊浩宇,看來,她在兩人的世界裡霸道慣了,沒想到楊浩宇居然會反抗。 “雪怡?”一個女生擠了進來,眼睛小小的,眉毛彎彎的,嘴巴翹翹的,給人一種很聰慧的感覺。 “小寒?”柳雪怡有些驚喜。原來,這個女生就是她在南江醫學院唯一的死黨程靈寒。 “你在這裡做什麼?”程靈寒指了指楊浩宇,“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很好很好的男孩?” “是的。”柳雪怡望向楊浩宇,眼神裡充滿了哀怨。 沒有幾個男生能受得了這種眼神,楊浩宇也不例外。他終於柔聲說:“雪怡,你有事,直接說出來吧。” 柳雪怡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雌性愛情花在瘋狂地繁衍,每一個地方都生機勃勃的,充斥著成長的慾望。

然後,她說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句話:“楊浩宇,我想和你說的話只有三個字,我——愛——你!” 時間彷彿被凝固。整個籃球場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注視著楊浩宇。 溫度彷彿陡然間升高了許多,楊浩宇的額頭和鼻尖開始沁出細小的汗珠。 柳雪怡就用她那雙秋水般盈盈流動的眼睛深情地凝視著楊浩宇,彷彿一朵無名的小花蕾,剎那間華麗地綻放,用盡它一生的能量來釋放它所有的美麗。 她在等待一個答案,讓她一生刻骨銘心的答案。 楊浩宇本來是個極為豪爽的男生,可此刻,他竟然手足無措、惶惑不安。他不敢直視柳雪怡的眼睛,她的光芒讓他自慚形穢。再普通的女孩,也有她最美麗的時候,自信和真誠就是最好的化妝品。 平靜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籃球場上圍觀的人群喧囂起來。有的鼓掌,有的叫好,有的吹起了口哨,還有的人大聲叫道:“楊浩宇,是個爺們就給句話。”

楊浩宇還在猶豫,可憐巴巴地望著仙兒,似乎想從她那裡得到幫助。 仙兒再也忍受不住,她幾乎跳了起來,指著柳雪怡的鼻子大罵:“賤人!你怎麼這麼不要臉?!找不到男人?大街上這麼多,你脫光衣服,總有一個會犯賤找你的……” 仙兒越罵越難聽,後面的話,根本就不應該是出自一個受過教育的女大學生之口。柳雪怡沒有爭辯,她只是用她清澈的大眼睛,一如既往地凝視著楊浩宇。她的眼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有楊浩宇,這個她夢中的白馬王子。 方媛注意到,楊浩宇突然雙手抱頭,似乎痛苦不堪。他的肌膚裡,隱隱有花朵盛開的痕跡。不是一朵,是成千上萬朵小花突然間緩緩綻放。 方媛愣住了,她揉了揉眼睛,楊浩宇肌膚裡的花朵消失了。她茫然地望著四周的人群,沒有人出現異樣的神情。難道所有的人都沒有發現?難道剛才那一幕詭異的場景只有她一個人看到?又或者,這僅僅是自己的幻覺?

接下來的事顯得更是匪夷所思。楊浩宇終於挺直了胸膛,轉身面對著仙兒,冷冷地說:“夠了!閉嘴!” 仙兒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這個她深愛著的男生。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下叫她閉嘴! 楊浩宇深呼吸,然後,他說了一句讓仙兒天旋地轉的話:“我們分手吧。” 心中的愛情殿堂在瞬間倒塌,彷彿天崩地裂般,腳下的地球飛速旋轉,幾乎讓她站立不住。 “你說什麼?”仙兒彷彿不敢相信,痴痴地望著楊浩宇,“你剛才說什麼?” 楊浩宇疲憊地回答:“我再重複一次,我們分手吧。我們已經結束了。” 仙兒恨恨地看著楊浩宇,又望瞭望柳雪怡,嘴裡開始發出輕微的笑聲,笑聲慢慢放大,頃刻間變成尖銳的狂笑聲。 “楊浩宇,你瘋了!你不要我就算了,我不怪你!可是,你竟然會要這個賤女人!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有什麼好?要才沒才,要貌沒貌,連撿垃圾的人都不要的賤女人,你竟然像狗一樣搶著要!” 楊浩宇沒有反駁,他只是走到柳雪怡身邊,牽住了柳雪怡的手。 仙兒沒有再罵了,她的心碎成了一片片。她失去了愛情,但她依然保持著尊嚴。她推開圍觀的學生,昂首挺胸離去。 她的背影,是那麼孤獨,那麼憔悴。倔犟的背後,是一個哭泣的靈魂。 方媛悄悄退出人群,回到441女生寢室。蘇雅、秦雪曼、凌雁玉她們三個都不在,大概是吃早飯去了。 晨練時出了一身的汗,現在乾了,粘在身上,特別難受。方媛回寢室拿好毛巾、洗髮水、香皂、內衣等物品,準備去學校的公共澡堂洗澡。 方媛喜歡冬天洗冷水澡,夏天洗熱水澡,這樣更能鍛煉肌膚和體魄。和絕大多數大學的寢室一樣,441女生寢室裡也是只有浴室,沒有熱水供應。所以,想洗熱水澡,只能去學校的公共澡堂。 現在是仲秋,又是清晨,很少會有人選擇這個時間去公共澡堂洗澡。方媛走進澡堂的時候,澡堂管理員呂阿姨嘴裡還在嘀咕,說現在的女孩子真奇怪,一個個大清早就跑來洗澡。 澡堂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建築,十分破舊。窗戶閉得很緊,青白色的燈光在紅磚上投下令人討厭的陰影。在一些木質的屋簷下,蜘蛛肆無忌憚地張開一張張透明的網,不時有飛蟲撞上,在蜘蛛的毒液下掙扎。由於沒有空氣對流,裡面彷彿火爐般悶熱,不時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彷彿蝙蝠拍打著翅膀飛行。 這樣的公共澡堂,在沒人的時候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方媛卻沒有想這麼多,她老家的房子比澡堂更加破舊、更加骯髒。她在澡堂的中間地帶選擇了一個蓮蓬頭,調試好水溫。和大多數女生一樣,方媛先洗頭髮。她用溫水先浸濕頭髮,沖洗掉表面的污垢,塗上洗髮水,輕輕地搓揉。 忽然,澡堂里傳來一陣女人的哭泣聲。聲音很小,卻很悲傷,在澡堂的蒸汽中斷斷續續。方媛愣住了。她以前也聽說過,澡堂裡有不干淨的東西,曾經有個紅衣女生深夜吊死在這裡。誰也不知道她自殺的原因,更不知道她是怎麼溜進來的。後來就有女生說,洗澡的時候經常能看到一個紅衣女生,有時一邊洗澡一邊唱歌,有時一邊洗澡一邊哭泣。偶爾,她也會忘記帶洗髮水、護髮素、香皂什麼的,會向身邊的女生借。這時,你千萬不要藉給她,否則她會藉機溜進你的身體,控制你的靈魂,即傳說中的“鬼上身”。這就是十大靈異事件中的借屍還魂事件。 方媛當然不相信這些。但此時,在寂靜無人的澡堂裡,突然聽到女人的哭泣聲,還是讓她心神惶惶。澡堂彷彿一個巨大的、封閉的棺材,一排排蓮蓬頭讓她聯想到屠宰場的掛鉤。在那裡,所有的動物屍體被掛在鐵鉤上,輸送到固定的案板上,肢解、包裝。 從小,方媛就害怕進屠宰場,她老是在想,如果掛鉤下面的不是豬羊的屍體,而是人的屍體,應該怎麼辦?那時,她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裸露著被懸掛在屠宰場的掛鉤上,等待肢解。甚至,她能聽到自己被鋒利的屠刀肢解時發出的痛苦呻吟聲。 據一些科學家分析,宇宙是平行的,世界存在很多個不同的宇宙,每個宇宙都有一個相同的“我”。也許,在另一些不知名的宇宙中,人類成為其他高智慧生物的圈養對象,像豬羊一樣被集體宰殺。 方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些恐怖的想法。冰凍的屍體,帶血的屠刀,蠻橫的屠夫,待宰的羔羊,這就是方媛對屠宰場的印象。多年來,她一直在腦海裡驅趕這個影像,試圖讓自己忘記,沒想到多年後居然會在這個公共澡堂裡再次回想起來。 方媛心急火燎地洗完頭髮,循著哭泣的聲音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一直走到澡堂的盡頭。 最角落的蓮蓬頭下,一個赤裸的女生蹲在地上,低著頭,長發遮面,“嗚嗚”地哭泣。沒有蒸汽,蓮蓬頭下流出來的是冷水,放肆地澆在女生的腦袋上。 方媛緩緩地蹲下來,輕聲問:“你怎麼了?” 女生陡然受驚,突然仰起頭,一張憔悴不堪的臉映入方媛的眼簾。 方媛吃了一驚,這個女生,竟然就是楊浩宇的前任女友仙兒。 仙兒猛地站起來,瞪著眼睛看方媛,充滿了仇恨:“滾開!” 方媛站起來,柔聲問:“你沒事吧?” 仙兒重重地推了方媛一下,大叫道:“我有沒有事,關你什麼事?你別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會讓你看笑話的!” 方媛撞在牆壁上,後背被突出的石塊硌得有些疼痛。她沒有生氣,語氣更加平和:“你別想得太多,我只是關心你。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仙兒冷冷地“哼”了一聲,一雙眼睛閃爍不定,對著方媛看了半天,最終沒有再發脾氣,而是加大了蓮蓬頭的流水量,對著身體狂噴。 方媛搖搖頭,回到原來的地方繼續洗澡。在洗澡的過程中,她的心神惶惑不安,彷彿有雙眼睛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窺視著自己的身體。 方媛四處張望,沒發現異常。可是,那種被偷窺的感覺卻益發強烈了,彷彿有一條滑膩的小蛇悄無聲息地爬上她的頸脖,涼颼颼的,特別的噁心。 窗戶是緊閉的,澡堂裡除了她和仙兒,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儘管如此,方媛還是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十五分鐘後,方媛走出澡堂。澡堂管理員呂阿姨對方媛洗澡的效率倒是頗為讚賞:“現在的女學生,真不像話,一進去就是老半天,像你這樣洗得這麼快的很少見。” 方媛苦笑,她能不快點洗完嗎?那種被偷窺的感覺讓她膽戰心驚。聽說,前不久有個女生,洗澡時被身邊的另一個女生用手機拍攝下來,複製到互聯網上,結果可想而知。她可不想像那個女生一樣,成為電腦前眾多男生意淫的對象。 “咦,那個女生,比你還早進去,怎麼還沒出來?”呂阿姨不滿地問方媛。 “還在洗吧。” “她不會在裡面洗衣服吧?” 澡堂管理員是個得罪人的差使,既要讓學生們滿意,更要讓學校的管理層滿意。尤其是女生,一進澡堂就不出來,有的甚至在裡面洗衣服,沒有一兩個小時是不會出來的。學校管理層既想開源節流,省下水費等,又不想逼學生造反,只能壓著澡堂管理員,要她們加強監督管理。上任澡堂管理員徐阿姨就是太好說話,澡堂費用居高不下才被趕走的。 呂阿姨是在學校管理層的期望中走馬上任的。她一上任,就燒起三把火,嚴格規定澡堂的開放時間、記錄每一個女生的進出時間、按時間收取洗澡費用。有一次,是個寒冷的冬天夜晚,有兩個女生洗澡洗得有些晚,到了九點半還沒洗完。這呂阿姨二話不說,直接關水、關電,差點沒把那兩個女生冷死帶嚇死。還有一次,洗澡的人太多,很多人在外面排隊,裡面的女生出來的卻很少。呂阿姨二話不說,直接衝進澡堂,把那幾個長時間泡在熱水中享受的女生們揪了出來。經此兩役,呂阿姨在女生中名聲大震,投向學校領導的告狀信不知有多少,她卻穩如泰山般安然不動。 “沒有,她身體有些不舒服,洗得有些慢。”方媛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呂阿姨沒再說什麼。反正現在來洗澡的人也少,她也懶得去深究。 方媛本想回寢室,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仙兒,於是乾脆坐在呂阿姨身邊等她出來。呂阿姨難得有人陪她,拉著她一個勁地嘮叨。 大約半個小時後,仙兒總算出來了。她的臉蛋和脖子都是紅彤彤的,看來搓澡搓得太厲害了,彷彿一個被燒紅的猴子。 方媛走上前:“你現在好些了嗎?” 這次,仙兒態度明顯好多了,點了點頭。然後,她去和呂阿姨結算洗澡費用。 已經八點多了,太陽升得老高,空氣的熱度讓人煩躁。仙兒走在校園小徑上,腳步有些輕飄飄。也許是洗澡時間過長,也許是心事重重,她的身體看上去很虛弱,彷彿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走到月亮湖邊時,她被湖邊突出來的石塊絆了一下,搖搖晃晃地摔倒在地上。 方媛疾步趕上去,想去扶起仙兒。她的手接觸到仙兒的身體時,指尖有種被灼傷的感覺。 方媛怔住了,關切地問:“仙兒,你發燒了?” 仙兒的身體,異常的熱,彷彿一塊炭火。仙兒沒有回答方媛,她的眼神空洞洞的,慢慢地站起來,緩緩地前行。 一陣“哧哧”的笑聲刺激著方媛的耳膜。她回過頭,看到一個黑衣裙的小女孩站在樹蔭下對她招手。 小女孩六七歲的樣子,戴著太陽帽,留著披肩長發,眉清目秀,肌膚勝雪,彷彿粉雕玉琢般,初看上去甚是可愛,但仔細一看,卻有種說不出的寒意,讓人心神不安。 在小女孩的身上,看不到她這種年齡本該有的天真和稚氣。相反,小女孩的眼神透露出和她年齡極不相稱的老成和冷酷,彷彿盤旋在死屍上空兀鷹的眼神。她的手上,竟然也戴了雙黑色手套,腳上穿著雙黑色布鞋。全身上下,除了臉蛋,就沒有裸露出來的肌膚。 方媛左右看了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小女孩:“你在叫我?” 小女孩露出迷人的笑容:“姐姐,快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方媛走上前,微笑著說:“你有什麼話要和姐姐說?” 小女孩神神秘秘地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別告訴別人。” “好。”方媛滿口答應。從小,她就喜歡小孩子。她固執地認為,一個人的童年決定了他一生的性格和命運,給小孩子一點關愛,就是給他們的將來塗上一縷亮色。 小女孩伸出手,指向仙兒,一字一板地說:“她就要死了。” “亂講!小孩子,不能亂說話的!”方媛板著臉教訓小女孩。 小女孩沒有理她,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手指指著仙兒,嘴角浮現一絲詭笑。 方媛看著小女孩的眼睛,打了個寒戰。小女孩的眼神很迷離,臉色平靜,彷彿在述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然後,方媛看到她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恐怖景象。 仙兒還走在校園小徑上。她的身上,竟然冒出了淡青色的霧氣,彷彿有生命般隨風飄動。不對,不是霧氣,更像是火焰!青色的火,由淡轉濃,由小變大,很快就在仙兒身上蔓延開來。可是,仙兒居然沒有察覺,依然不緊不慢地前行,直到聽到身邊驚恐的尖叫聲才反應過來。這時,青色的火焰陡然間升騰起來,完全籠罩了仙兒的身體。火中的仙兒沒有像電影般四處奔跑、放聲尖叫,而是突然間萎縮了,彷彿被什麼抽去骨頭般癱倒在地,任青色的火焰越燒越旺。 2006年10月6日,清晨7點10分。 441女生寢室。 蘇雅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 寢室裡空無一人,手機鈴聲不依不饒地響個不停。 蘇雅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電話是學生會主席週胖子打來的。 “有話快說!” 週胖子的聲音多少有些諂媚:“蘇雅,學生會在搞一個活動,請你務必來音樂廳參加。” “學生會的活動關我什麼事?” “蘇雅,別發小姐脾氣了。你也是學生會的一分子嘛。再說了,作為知名作家,你也有義務為醫學院的文化事業貢獻一點點光和熱嘛——” “好了!別說了!你怎麼這麼讓人討厭?時間,地點。”蘇雅懶得聽周胖子囉嗦,她知道,週胖子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而且特別有耐性,自己不去的話,要被他吵死。 “現在就來,就在學校的音樂廳。” 放下手機,蘇雅慢騰騰地去洗漱。其間手機又響了兩回,都是周胖子打來的。 十五分鐘後,蘇雅出現在音樂廳裡。週胖子看到她彷彿撿到寶似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十分熱情。 原來,學生會準備搞一台歌舞劇,參加學生藝術節表演。歌舞劇的劇本很簡單,叫《望夫》,寫的是三國孫權之妹孫尚香的故事。孫尚香嫁給劉備後,夫妻原本十分恩愛,卻因政治原因被吳國騙回江東。劉備入川後,孫尚香經常在東嶽山向夫君遠去的方向踮腳眺望。後來劉備被陸遜所敗,孫尚香誤以為劉備死於亂軍之中,再次登上東嶽山,柔腸寸斷、悲慟之餘自刎殉夫。 顯然,這台歌舞劇的主角是扮演孫尚香的林美萱和鋼琴演奏的范思哲。 范思哲是醫學院有名的才子,音樂協會的會長,彈得一手好鋼琴,據說當年差點成為職業鋼琴手。後來考慮到個人發展前景,怕他將來生活沒有著落,父母才勉為其難地讓他來南江醫學院就讀。儘管如此,范思哲還是沒有放下鋼琴,每天在鋼琴上花的時間比他陪女朋友的時間還要多。 范思哲的女朋友也是醫學院的,叫陳欣妍,長得斯斯文文的,戴了副眼鏡,談吐優雅,在醫學院裡很有人緣。據說她小時候練過舞蹈。這個歌舞劇本來是范思哲特意為她設計的。可惜陳欣妍久疏戰陣,在練習時扭傷了腳。不得已,才讓林美萱頂替角色。 林美萱身材苗條,膚若凝脂,瓜子臉,大眼睛,嫵媚動人,是那種很容易讓男人想入非非的女生。 蘇雅第一眼看到林美萱就沒有好感,這種女生,是典型的狐狸精長相,看她在范思哲和周胖子間游刃有餘的交際手段,就知道陳欣妍要倒霉。范思哲雖然是書呆子,但書呆子一樣喜歡這種善解人意、時常做小鳥依人狀的可人兒。 讓蘇雅意外的是,音樂廳裡還有一個男生,竟然是上次對方媛死纏爛打的吉振軒。他居然是音樂協會的副會長,他看到蘇雅的第一句話是:“方媛在哪裡?” 蘇雅白了他一眼:“她去澡堂洗澡,你是不是也要跟著去?” 吉振軒訕笑著說:“那倒不必。不過,我可以在澡堂外面等她。” 對這種厚顏無恥,臉皮鍛煉得可以用來遮刀擋箭的男生,蘇雅實在是沒有精力理會。 週胖子請蘇雅來的目的是讓她來評價一下歌舞劇的演出是否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俗話說,人的名,樹的影。近兩年來,蘇雅在網絡文學上闖出不小的名堂,醫學院內內外外都知道有這麼一個才女。 讓她哭笑不得的是,昨天章校長找她的原因竟然是讓她幫忙修改醫學院的工作總結和匯報材料。她很誠懇地告訴章校長,小說、散文、詩歌和工作總結是兩回事,一個是發散性思維創造出來的文字,一個是按部就班嚴格規定的八股文字,兩種文字是八輩子打不到一塊去的。能寫好小說、散文、詩歌的人,未必就能寫好工作總結。可章校長不聽這些,笑瞇瞇地讓她放開膽子去做,害得她只好捏著鼻子修改,草草了事。 昨天晚上,她把修改好的工作總結和匯報材料交還時,看到章校長的笑臉就有些心慌,生怕他變本加厲讓她返工。還好,章校長脾氣不錯,直誇蘇雅人品和文品俱好,是醫學院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後會想辦法把她樹為典型向學子們推廣。蘇雅連連告饒,彷彿做賊一般落荒而逃。 既然來了,乾脆好好地欣賞。畢竟,范思哲的鋼琴演奏還是值得一聽的。蘇雅一個人坐到了前排,週胖子和吉振軒識趣地和她保持一定距離。陳欣妍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後排。也許,她不想讓別人察覺她的痛苦。她雖然不能演出,可名義上依舊是范思哲的女友,有責任為男友打氣。 帷幕緩緩拉開,演出開始。 范思哲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如精靈般跳躍著,悅耳的音樂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第一幕的主題是孫尚香與劉備新婚時的恩愛,林美萱頎長的身體在動聽的旋律中彷彿一隻歡快的孔雀,輕輕扭動。 鋼琴聲的節奏漸漸加快,彷彿有些激動人心的事情即將發生。林美萱化作如煙弱柳,條條柳絲輕垂湖面。風聲漸起,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千萬條綠柳隨風搖曳,風情萬種。她的身體,如蛇一般隨意扭曲,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歡樂和憧憬;又彷佛如火,有著清澈見底的歡樂和輕盈,剎那間釋放所有的激情,比盛開的煙花還要璀璨。 蘇雅看著林美萱的舞姿,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樣的女孩,如果在床上…… 蘇雅的臉頰微微發紅,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也許,林美萱的身體太誘人了,就連身為女生的她也有些情不自禁。 她偷偷去看周胖子和吉振軒。 週胖子聚精會神地盯著林美萱的身體,眼睛發光,半張著嘴唇,似乎口水都要流出來。 死胖子,大色狼!蘇雅心中暗暗地想。 相對來說,吉振軒就好多了,脊背挺得筆直,一副坐懷不亂的樣子。只是他的樣子給人感覺太緊張了。不過是一台歌舞劇,有必要那麼投入嗎? 身後,陳欣妍完全籠罩在黑暗中,只是一團陰影,卻彷彿在微微顫抖。唉,她實在不是林美萱的對手。 歡快的旋律漸漸平息,林美萱的動作也緩慢下來。琴聲越來越小,林美萱的動作越來越凝重。琴聲再度響起時,已經是第二幕了,主題是孫尚香在離別後的哀怨。 林美萱杏眼如春,幽怨地望著觀眾席,孤獨和憂鬱在她的舞姿中緩緩流動,彷彿秋天的枯葉哀嘆著飄離母體,隨風而舞。她雪白的肌膚在彩燈的映射下白得驚人,幽怨的眼神楚楚動人。 蘇雅突然煩躁起來,彷彿有種非常難聽的噪聲刺激她的神經。可是仔細聽聽,除了范思哲的鋼琴聲,沒聽到其他的聲音。鋼琴聲雖然有些憂傷,卻依然悅耳,和難聽的噪聲有天壤之別。 蘇雅茫然四顧,音樂廳裡一片靜謐,接著就只有鋼琴聲在空氣中緩緩流動。這時,歌舞劇已經到了第三幕,主題是孫尚香得知劉備死訊後的悲慟。鋼琴聲彷彿疾風驟雨,一個高調接著一個高調,綿綿不絕,宛如在進行一場激烈殘酷的戰爭。 林美萱身體的扭動幅度也越來越大,舞姿越來越誇張,彷彿大海中的一葉扁舟、狂風中的一片羽毛,被命運隨意擺弄,孤苦伶仃。 蘇雅想起了印度的舞蛇人。舞蛇人是印度最古老的行業之一,很多人都認為蛇的聽覺遲鈍,可舞蛇人卻能靠一支短笛讓毒蛇隨著笛聲起舞。 現在,范思哲就彷佛舞蛇人,林美萱是他琴聲下的美人蛇,隨著他琴聲節奏的變化而翩翩起舞,華麗的舞姿背後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終於,舞蹈快結束了。林美萱拿起事先準備好的道具劍,自刎殉夫。明晃晃的劍刃,在彩燈的照耀下反射出慘白的光芒,刺得蘇雅睜不開眼。 強烈的不安彷彿潮水般湧上心頭。蘇雅站起來,想要打斷舞蹈,可是,已經晚了。鋒利的劍刃輕輕地吻上了林美萱雪白的頸脖。她清晰地看到,一股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劍刃。 可是,林美萱依然面帶微笑,彷彿感覺不到頸脖的痛楚,痴痴地望著范思哲,緩緩地將劍刃嵌進自己的頸脖。蘇雅甚至聽到了劍刃割開骨頭的聲音,她想大喊,卻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 舞台上,范思哲一直低著頭,沉浸在他的音樂中,對所有的一切置若罔聞。琴聲還在繼續,哀嘆著餘音未了。誰也想不到,在如此美妙動聽的琴聲下,一個青春美麗的生命就這樣如煙花般靜靜地消逝了。 2006年10月6日,清晨7點30分。 441女生寢室。 臉色蒼白。 吳小倩看著鏡中的自己,幽幽地嘆了口氣。 如果沒有這蒼白的臉色,她的容顏就算用傾城傾國來形容也不過分。而現在,她更像中的林黛玉,孤苦伶仃,淒美中帶著幾絲病態,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她是個苗人、漢人結婚所生的孩子。 苗人分為熟苗和生苗。熟苗“服王化、習漢禮”,基本上被漢族同化;生苗“不服王化、閉門自治”,生活在蠻荒偏僻的山谷之中,與世隔絕。 吳小倩的母親就是生苗。 當年,吳小倩父親抱著傳播科學和文明的理想進入湘西的生苗區,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在生苗區里扎下根。雖不為大多數的苗人所理解,但他依然堅持不懈地教苗族小孩學漢字、看漢書。他的努力沒有白費,至少,他收穫了吳小倩母親的愛情。 吳小倩母親是頭人的獨女,有著苗人原始的野性和激情,她對吳小倩的父親一見鍾情,被他身上的儒雅氣質深深吸引。於是,一邊是吳小倩父親教小孩上課的聲音,一邊是吳小倩母親隔山唱歌的聲音。之後,吳小倩父親幾乎每過一段時間都收到吳小倩母親的禮物,繡球、手帕、銀手鐲…… 在媒人的“威逼利誘”下,吳小倩父親答應了吳小倩母親的求親。過門那天,苗寨裡喜氣洋洋,連續三天都是大擺宴席,寨裡的老少爺們唱著古曲,喝起了牛角酒。黑油油的牛角,大的有兩斤,小的也有八兩,從不喝酒的吳小倩父親當場就被灌醉。 結婚後,吳小倩父親依然在苗寨裡教書。很快,他就發現了一件異常的事情:妻子是草鬼婆。草鬼婆是苗人的稱號,意思為養蠱的女子。在吳小倩十六歲之前,她母親是寨子裡最好的草鬼婆。 吳小倩一生下來,就險些喪命。聽寨子裡的老人說,她身上得了一種罕見的蠱毒,誰也沒辦法醫治。無奈,母親只好以蠱制蠱,將一條蛇蠱植入了出生僅有三天的吳小倩體內。後來,那條蛇蠱一直隨著吳小倩成長,直至今天。 蛇蠱救了吳小倩一命,卻也給她帶來了無窮的後患。她的身體,因為蛇蠱的存在一直虛弱,無論怎麼補也沒用。吳小倩知道,她的靈魂已經一分為二,一半在她體內,另一半在蛇蠱身上。 後來,在父親的強烈要求下,吳小倩讀書習字,走出了苗寨。表面上,她除了有些病態,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她也曾經查閱過各種古書,想要尋找蠱毒的原理。遺憾的是,大多數語焉不詳,也只是簡單地說蠱是一種用來治毒瘡的藥。但這並不妨礙吳小倩成為苗寨裡最出色的草鬼婆,就連母親也稱讚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蠱術天才。 吳小倩是隨母姓的。考上大學後,出門時,母親給她講述了蠱術的許多典故。最後,她鄭重其事地叮囑女兒,外面的世界很複雜,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動用蠱術。還有,她們草鬼婆最忌諱姓許的,對所有姓許的人一概敬而遠之,千萬別招惹。 不輕易動用蠱術吳小倩能理解,畢竟蠱術帶有邪氣,害人更容易害己。但遠離姓許的人,她有些不以為然。都什麼時代了,還迷信這些。 至今,吳小倩只動用過一次蠱術,對像是那個叫趙啟明的政府官員。她極端討厭這種道貌岸然、卑鄙無恥的小人,自以為有點權力和金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強迫別人。 吳小倩梳好頭髮,對著鏡子抿著嘴笑了笑,然後晃晃悠悠地下樓去食堂吃早餐。 醫學院的食堂向來是這樣的,一到吃飯的時間,這裡就比菜市場還要吵,到處亂糟糟的,所謂的天之驕子們蜂擁而入,爭相搶座位、排隊。這也難怪,食堂就那點東西,去晚了就沒了,只能等著吃別人剩下的。在醫學院論壇上有一個調查表,你離校後最想做的事是什麼?排名第一的是炸了這破食堂,排名第二的才是找份理想的工作。由此可見,醫學院食堂在這些大學生的心目中地位何等重要。 吳小倩排了十幾分鐘的隊,才勉強買到一碗稀飯、兩個白面饅頭,連肉包子都沒了。幸好,她並不挑食——本來她就吃得很少。 隔壁有幾個女生大聲喧嘩,生怕別人沒聽到她們說話似的。原來,她們是學校的女排成員,一個個高大豐滿,健康有活力。其中一個短頭髮的聲音特別大,她叫謝於春,是女排的主力主攻手。 吳小倩微微蹙著眉,正在艱難地對付一個白面饅頭,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一股強烈的男人氣息撲面而來。吳小倩抬頭,看到一張笑容可掬的臉。 是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笑的時候臉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特別的陽光和可愛。 “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嗯。” “你是新來的?” “嗯。” “臨床醫學系的?” “嗯。” “我叫楚煜城,學校男排隊員。” “嗯。” “很高興認識你,你叫什麼?” 這回,沒辦法再用“嗯”來回答。吳小倩放下手中的白面饅頭,瞇著眼睛,凝視著楚煜城。 旁邊,傳來謝於春酸溜溜的聲音:“有的女生,沒什麼本事,就知道裝清純扮可愛,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到處勾引男人。” 吳小倩原本不想理會楚煜城,此時卻來了興致。她微微一笑:“我叫吳小倩。你是男排隊的主力隊員嗎?” 楚煜城驕傲地說:“我是隊長。” “哦。那你們什麼時候有比賽,歡迎我去看嗎?” 楚煜城喜形於色:“當然歡迎!我們後天就和南江大學排球隊進行友誼賽,到時我來接你!” “好,一言為定。”吳小倩收拾餐具,對楚煜城露出個狡黠的笑容,飄然離去。 楚煜城還站在那裡,望著她的背影,依依不捨。 謝於春站到了楚煜城身後,幽幽地說:“人家已經走了。” 楚煜城彷彿這才看到謝於春般,臉上堆起了笑容:“於春,你也在這?” “我早就在這,只是你眼裡只有那個病美人,看不到我罷了。” “說什麼話呢!”楚煜城彷彿哄小孩般,“乖,別生氣了。我先回下宿舍,你去老地方等我。” 謝於春的臉色這才好看點:“別讓我久等。” “不會!” 大約十分鐘後,謝於春來到楚煜城所說的老地方——小樹林的一個角落裡。這裡細草柔軟,樹葉遮天蔽日,格外的陰涼。 一年前,一個月朗星疏的夏夜,她在這裡成功引誘楚煜城一起偷吃了禁果。至今,她還記得楚煜城第一次進入她身體時的生澀。可是,戀愛並不如她想像中的浪漫和幸福。名義上,她成為楚煜城的女友。實際上,楚煜城對她總是心不在焉。她很清楚,楚煜城並不愛她,她的愛情隨時會消失。 謝於春有些傷感。愛情就是這樣,沒辦法勉強,無論她怎麼努力,楚煜城對她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忽然,謝於春看到一個女生走了過來,白衣飄飄,亭亭玉立,赫然是剛才在食堂所見的吳小倩。 她來這裡做什麼? 難道,楚煜城也約了她來? 謝於春躲到一棵樹的背後,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窺視著吳小倩。 吳小倩似乎沒發覺謝於春,略微觀察了一下,從身上拿出個綠色的飯盒,放在草地上。 空氣中隱隱飄來一股不知名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彷彿迷醉般。 草叢中、樹幹裡、泥土下……小樹林的各個角落裡,有著各種小動物:色彩斑斕的毒蛇、十幾厘米長的蜈蚣、行動緩慢的大蜘蛛、褐色的蝎子、臃腫醜惡的蟾蜍、成群結隊的毒蟻以及其他各種不知名的昆蟲。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是有毒的。 謝於春捂著嘴,心“怦怦”直跳,一滴滴冷汗從髮梢垂落下來。她驚恐地看著吳小倩,骨頭帶著肌肉戰栗個不停。 所有的毒物,排著隊爬進綠色的飯盒裡。沒多久,就把飯盒擠得滿滿的。吳小倩收起飯盒,從裡面拎出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詭譎地笑了笑。 毒蛇懶洋洋地盤在她手上,吐著紅彤彤的舌頭,彷彿一個聽話的寵物般。就在謝於春一眨眼的工夫,毒蛇不見了。她看到,吳小倩嘴角有一絲殘留的血跡。 終於,吳小倩帶著她的綠色飯盒離去。 小樹林裡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謝於春舒了口氣,拿開摀住嘴的手。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牙齒在“咯咯”響個不停。 那個吳小倩,究竟是什麼怪物? 她慶幸自己沒被吳小倩發現。她無法想像,吳小倩看到她之後,會對她做出哪些邪惡恐怖的事情。 不行,她得把這件事情告訴楚煜城!楚煜城鬼迷心竅,如果真和吳小倩交往下去,遲早會被她害死的! 想到這,謝於春恨不得立刻見到楚煜城。她正想離開小樹林,突然看到一個東西在地上閃閃發光。 她走過去,蹲下身來仔細查看。發光的東西呈金黃色,橢圓形,充滿了金屬的質感。 難道,是一小塊黃金? 謝於春伸手去撿那塊“黃金”,突然,手掌傳來一陣錐心的疼痛。 “黃金”不見了,掌心出現一個血口,如嬰兒的嘴,不斷地動著,鮮血噴湧而出。心如刀絞,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噬咬她的心臟。 謝於春強忍著疼痛,放足狂奔,想要跑出小樹林求醫。然而,很快,她就跑不動了,渾身腫脹無力。 她躺在毛茸茸的草地上,仰面向天。在她殘留意識的最後時刻,無數的金黃色小蟲從她的嘴角、眼睛、鼻孔、耳朵裡爬出來。 2006年10月6日,清晨7點50分。南江電台。 再過十分鐘,打開收音機,調頻到南江電台,一曲輕鬆悅耳的音樂過後,就可以聽到《溫馨港灣》主持人雪兒動人的聲音,她和互動的聽眾娓娓而談,幫他們解開一個個心結。 《溫馨港灣》是一個談心節目,卻意外地獲得了高收聽率。一方面是都市生活節奏越來越快,人的心理負擔太重,需要找人傾訴;另一方面,雪兒的主持能力也功不可沒,她對聽眾心理的把握和撫慰讓人感覺特別舒暢。 秦雪曼就是雪兒。 和往常一樣,她走進播音室時,時針剛剛指向八點。 今天,她選擇播放的音樂是波蘭女鋼琴家巴達捷夫斯卡的。她創作這首鋼琴曲時年僅十八歲,正是青春年華,曲中洋溢著少女對人生的無限憧憬和期待。不幸的是,六年後,年僅二十四歲的她就離開了人世。 純淨的鋼琴曲輕輕叩擊著心靈中的那片淨土。秦雪曼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對著鏡子微笑。 音樂是如此美好,以至於她都沉醉其中。這首鋼琴曲,讓她彷彿置身於青春的浪漫、愛情的夢想中,宛若在天空中盡情飛翔的小鳥,簡單卻快樂。 電話響了。 秦雪曼接通電話:“你好,我是主持人雪兒。請問,你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嗎?” 她的聲音特別甜美,彷彿卡通動畫中的少女聲音,有一種純真的味道。 “你好,雪兒姐姐。我是南江醫學院的學生,叫小敏。我很喜歡聽你的節目,我們寢室的女生都喜歡聽你的節目。” 南江醫學院的學生?這麼說,是自己的學妹了。秦雪曼微微一笑。 “謝謝你,小敏。” 小敏的聲音猶豫起來:“我……我想和你說說我的故事。” “好的。讓我們一起來聽聽小敏的故事。” 小敏說,她是一個內向靦腆、不善言辭的女孩。她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死黨,叫思婷,為人大大咧咧、外向爽朗。她們一起上中學、一起考進醫學院,然後又住在一個寢室。小敏長得比較漂亮,有不少男生追求她,但每次都被思婷給擋住了。思婷一直很照顧她,全心全意保護她,不讓她受別的女生欺負,更不讓她被那些花心蘿蔔的男生欺騙,直到傑的出現。 傑帥氣,開朗,彷彿濁世中的王子,玉樹臨風,多才多藝。他還特別幽默健談,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總能高潮迭起、笑聲不斷。這麼優秀的男生,小敏沒辦法拒絕。很快,兩人就成了情侶。思婷放心地將小敏交給了傑,並鄭重地叮囑傑,要好好地珍惜小敏,否則她饒不了傑。 可是,僅僅過了三個月,傑對小敏的寵愛和呵護就隨著時間的流逝迅速遞減。更悲傷的是,小敏發現傑背著她和其他的女孩卿卿我我,生活糜爛到無法想像的地步。她苦苦追問傑,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傑冠冕堂皇地告訴她,他是個男人,有正常的慾望。既然她滿足不了,他自然要去找別人。 原來,小敏很天真地以為,愛情和肉慾是可以分開的。愛一個人,不能只愛他的身體,更要愛他的靈魂。性愛,只能是婚後的行為,既是對自己的負責,更是對他的考驗。可最終,在一次次侵犯和鬥爭中,小敏屈服了,她不想失去傑。 聽到這,秦雪曼幽幽地嘆了口氣。很傻很天真的小敏並不明白,男人是一種多麼複雜的生物。對於他們來說,喜新厭舊幾乎就是一種天生的本性。小敏在答應傑的性要求時,她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果然,小敏說,剛開始,傑還很樂衷於和她做愛。但沒多久,他就感到膩味了。他甚至在一次醉酒後對另一個女孩說,小敏像塊木頭一樣,一點也不配合他,一點意思也沒有。偏偏那個女孩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了小敏,並且告訴她,傑這樣的人是絕對不可以信任的,他同時和好幾個女孩交往。 再美的夢,也會有破滅的那天。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留下的,只有滴血的傷口。小敏徹底崩潰了,她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彷彿死了般。就這樣躺了三天。思婷耐心地照顧她,開解她,竭盡全力讓她開心起來。她甚至還打了傑的暗棍,把他打進了醫院,據說有輕微腦震盪。 小敏在思婷的開導下漸漸恢復生氣。雖然,有時候,她看到傑時心還是很痛,但她已經能和常人一樣笑著面對生活了。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愛情的傷口漸漸癒合。 後來,她又遇到了另一個優秀的男生:儒。儒和她一樣,內向靦腆,喜歡看書,學習成績優異,很有安全感。可是,這次思婷卻堅決反對。她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儒也不例外,他們只是在性慾的驅使下喜歡她的身體。 接著,思婷說出一句讓小敏天旋地轉的話:這個世界上,只有她對小敏的愛情才是最純潔最神聖的。 秦雪曼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楚:“小敏,你是說,思婷愛上了你?” 小敏的聲音充滿了疲憊:“是的。我一直不知道,思婷原來有同性戀傾向。” “你拒絕了她?” “我只能拒絕她。我是個心理正常的女孩,以後還要談戀愛,找老公,生小孩,過幸福完美的家庭生活。” “你的選擇是對的。” “可是……”小敏的聲音帶著幾絲哭腔,“可是,思婷卻不願意放手。她瘋了一樣纏著我,無論我到哪裡,都可以看到她的影子。我實在是受不了,苦苦哀求她,甚至以死相逼,她才勉強答應遠離我。” 秦雪曼問:“她既然答應了,事情應該了結了啊?” 這回,小敏是真的哭出來了:“雪兒姐姐,你是不知道,她所說的遠離我,是自殺!她在寢室沒人的時候躺到我的床鋪上,割脈自殺,鮮血流得像河一樣。她還留下了毒咒,用鮮血寫下我的名字,詛咒我不得好死!她曾經說過,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和我在一起,活著的時候做不到,變成鬼也要陪著我!” 毒咒?秦雪曼不以為然,估計思婷是鬼片、恐怖片看多了,居然會相信這些。 “你別怕,所謂的毒咒,絕大多數是人為杜撰出來的,除了能讓人害怕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作用。” “這些天,我都不敢回寢室!老是夢到她,夢到她拽著我去另一個恐怖的世界。今天是她的頭七,我真的怕她晚上會回魂來找我。” “小敏,你別怕。告訴你,我也是南江醫學院的學生。這樣吧,今天晚上,我去陪你,好嗎?” “真的?那太好了!”小敏的聲音明顯快活了許多,“雪兒姐姐,我現在就在醫學院的操場上,你做完節目後就來找我,好嗎?” “好的。”秦雪曼鬆了口氣,正想掛掉電話,卻傳來小敏的尖叫聲:“思婷!” 秦雪曼吃了一驚,她趕緊提起電話:“小敏,你怎麼了?” “思……婷……”小敏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秦雪曼只能聽到呼呼的喘氣聲,越來越沉重,彷彿一頭老牛。 小敏,她呼吸困難? 秦雪曼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怔住了。 幾千米外的南江醫學院操場上,一個正在用手機打電話的漂亮女生,突然間如一塊木頭般悄無聲息地摔倒在地。 2006年10月6日,清晨8點10分。南江醫學院校園。 凌雁玉懶洋洋地在校園裡閒逛。 她是個叛逆女孩。 她的父親是老師,她的母親也是老師,兩人都是學校裡的好老師。 可是,凌雁玉卻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學生。從小,她身上就透著一股子機靈勁,而且這股子機靈勁完全沒用到正道上。 五歲時,她抓花了幼稚園老師的臉;七歲時,她打破了同桌的頭;十歲時,她差點燒掉學校教室;十四歲時,她一本正經地和隔壁的男孩談戀愛;十六歲時,她混跡於市井之中,吸煙喝酒,和社會上的小混混呼朋結黨。 凌雁玉的父親、母親為她操碎了心。儘管如此,他們依然堅信,獨生女兒凌雁玉只是天性貪玩,本質是善良的,總有一天會醒悟過來走上正道。為了給女兒闖下的禍事善後,他們一次次賠禮道歉,一次次點頭哈腰。 十七歲那年,凌雁玉再一次凌晨回家,父親、母親已經坐在客廳裡等了她整整十個小時。看到父親母親憔悴的臉、滿頭的白髮、深深的皺紋,凌雁玉突然間體會到了父母的艱辛和良苦用心。 在這一剎那間,她長大了,成熟了。 成熟後的凌雁玉和以前的狐朋狗友們斷絕了來往,專心讀書。她的基礎本來就不弱,腦瓜子又轉得快,再加上父母親兩個“特級”教師的輔導,成績平平的她在高考中一鳴驚人,居然順利地考取了南江醫學院。 但凌雁玉的骨子裡還是貪玩,充滿了野性和好奇心。她聽說441女生寢室發生了很多恐怖靈異事件,新生中沒有人敢住進去,她就偏偏主動要求住進441女生寢室。看到方媛和蘇雅兩個傳說中的美女後,她卻有些失望。一個中規中矩,一個尖酸刻薄,一點也不好玩。她更喜歡那種俠肝義膽、英姿颯爽的女生,能和男生一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說話做事爽快利落,豪氣沖天。 柳月琪就是這樣的女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凌雁玉和柳月琪志趣相投,相識才幾天就已為知交好友,惺惺相惜。 今天,她本來約了柳月琪晚上去看謝霆鋒的演唱會。在這之前,她們還要買新衣服、做臉部保養、換新髮型、化新妝。可直到她吃完了早餐,還沒接到柳月琪的電話。 她撥通了柳月琪的電話:“大姐,搞什麼鬼?不是說好了早上一起去買衣服?怎麼還沒看到你的鬼影?” 柳月琪的聲音有氣無力:“小玉,我……你等會,我馬上就來。” 凌雁玉誇張地大叫:“不會吧,大姐,你還沒起床?” 柳月琪的聲音含糊不清:“嗯,身體有點不舒服。” 凌雁玉嬉笑著問:“不舒服?是不是來那個了?” “去你的。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吃壞了東西,身體有點發冷。” “這樣啊。”凌雁玉想了想,“那你快點,我去寢室找你。” 五分鐘後,凌雁玉出現在柳月琪的寢室中。她驚奇地看到,柳月琪穿著厚厚的春秋裝,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大姐,你就穿這身衣服出去?” “嗯。”柳月琪白了凌雁玉一眼,“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好不好?好像我是個怪物般。” “大姐,你穿成這樣,還不叫怪物啊?你沒聽天氣預報?今天36攝氏度,等會要熱死人!” 柳月琪苦笑:“我真的全身發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的確,柳月琪的手是冰冷的,彷彿一塊凝固了千年的寒冰般。而且,她穿了這麼厚的衣服,在這麼熱的天氣中,額頭上居然沒有一滴汗水。 “大姐,等會下去,我們假裝不認識啊,你離我遠點。” “你這是什麼話?” “人話。否則,保不定別人怎麼看我呢,還以為我和你一樣瘋。不是說現在有很多大學生搞什麼行為藝術嗎?”凌雁玉說話劈裡啪啦,比放爆竹還要快。 “好了!”柳月琪叉腰望著凌雁玉,“那你還和不和我一起出去?” 凌雁玉吐了吐舌頭:“當然和你一起出去,否則一個人逛街多無聊。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先到樓下跑幾圈,活動活動,身體很快就會熱起來。” 這個建議,柳月琪倒是很爽快地採納了。下樓後,她慢慢地圍著操場跑步。不遠處,有一個漂亮女生在用手機打電話,嘀嘀咕咕說個不停。 才跑了兩圈,柳月琪就累得跑不動了。 凌雁玉走了過來:“我說,你身體怎麼這麼虛?是不是晚上想男人沒睡好覺?” “去,你才發春想男人呢!”柳月琪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依然沒有汗水,“奇怪了,怎麼這麼冷?這麼大的太陽,我怎麼感覺比冬天還冷?” 凌雁玉看到附屬醫院的腦科名醫李憂塵正從操場邊經過,跳起來大叫:“大表哥!” 李憂塵慢騰騰地走過來,伸手去摸凌雁玉的頭:“小玉,真巧。前幾天才聽說你考進醫學院,怎麼沒來找我?” 凌雁玉一把抓住李憂塵的手,拖到柳月琪身邊:“你來得正好。這個是我的好姐妹,叫柳月琪。她身體有點不舒服,你幫我看看。” 李憂塵哭笑不得:“敢情你這麼大聲叫我,就是為了讓我給她看病啊?” “可不。”凌雁玉的話匣子打開了就收不住,“大姐,你別看我這大表哥長得不咋的,可醫術那是沒得說。他自小就跟著我姑父、也就是他父親學中醫,後來又學西醫,又去德國深造,可謂是中西合璧、一代宗師。來來來,別害羞,讓他摸摸你的脈。” “瞧你說的。既然這麼好,那就試試吧。”柳月琪大大方方地將手伸到了李憂塵眼前。 李憂塵搖了搖頭,還是接住了柳月琪的手,給她把起了脈。 “對了,大表哥,你還沒女朋友吧?”凌雁玉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聽姑父說,你相了十幾次親,沒一個看上你,真是可憐。” 李憂塵氣得差點吐血:“你這是什麼話?什麼沒一個看上我?是我沒一個能看上眼的。小玉,我可警告你,你別瞎說!” “不會吧,竟然是你看不上別人?”凌雁玉不懷好意地說,“你看看,我這個姐妹還行吧?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而且還是才女,唱歌跳舞吟詩寫文章樣樣都行。怎麼樣,不賴吧?最關鍵的是,她現在還沒人要,想要的趕緊了。” 柳月琪臉上微微一紅,沒有說話。凌雁玉還想繼續調侃下去,李憂塵卻朝她搖了搖手,示意她不要說話。他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奇怪!” 凌雁玉小聲問:“她沒事吧?” “她的脈搏跳得很慢,似乎是虛寒。從脈像看,她的心臟和血液循環都有問題。我建議你現在就去醫院做檢查和治療。” 凌雁玉捅了捅柳月琪,笑嘻嘻地說:“既然大表哥這麼說,你還是跟大表哥一起去做檢查吧。” “小玉,你什麼意思?附屬醫院那麼多醫生,用得著我來嗎?再說了,我在附屬醫院的身份是腦科醫生,不是婦科醫生。” “哎,我說大表哥,你怎麼這麼自私?好事做到底,你給她檢查不是更好?再說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能臨陣脫逃啊。” “得,我算是怕了你。不過,我告訴你,下不為例。” 十分鐘後,三人走進李憂塵的辦公室。 李憂塵找出聽診器,對柳月琪說:“你能不能把衣服解開?” 柳月琪沒說什麼,伸手去解衣扣。她的手顫抖得厲害,解了好幾次才把鈕扣解開。 李憂塵將聽診器放到柳月琪內衣上,眉頭皺得緊緊的。 聽了一會,他有些歉意地說:“你的心跳頻率太亂,隔著內衣聽不出來。能不能將聽診器伸進內衣裡面?” 柳月琪的牙齒竟然“咯咯”直響,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表示同意。 李憂塵拿著聽診器,在柳月琪的內衣裡面不斷滑動。 柳月琪乳房豐滿,肌膚柔膩,摸上去特別有彈性。但此刻,冷冰冰的,彷彿一具死去多時的女屍般,讓人不寒而栗。 “冷……”柳月琪高挑的身子蜷縮起來,彷彿一隻受傷的蝦米般。 “小玉,你趕緊去借一個取暖器來。”李憂塵額頭上開始滴汗。從醫這麼多年,他還沒見過這種怪事。 凌雁玉這才發覺事情的嚴重性。看情形,柳月琪彷彿掉在冰窖中,冷得直打哆嗦。她沒有多問,疾步跑出辦公室,問其他的醫師借取暖器。 這麼熱的天,誰還會用取暖器?凌雁玉問了好幾個醫師,要么是沒有,要么是不知道放在哪裡。凌雁玉等不及了,乾脆跑出附屬醫院,在附近的商店裡買了個新的取暖器。 她一路跑進附屬醫院,卻差點撞到慌慌張張的李憂塵。 “大表哥……” “快,快去追你朋友。” 凌雁玉順著李憂塵的手指望過去,柳月琪身上的春秋裝已經脫掉了,她竟然穿著內衣發瘋般放足狂奔。 她奔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彷彿百米衝刺般,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到了操場上。 凌雁玉和李憂塵氣喘吁籲地追著柳月琪,等他們趕到柳月琪身邊時,她已經頹然倒地。 “好熱啊!”這是柳月琪此生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她睡過去了,再也沒醒。 她的身體,依然冰冷如鐵。 不遠處,那個一直打電話的漂亮女孩,突然間失去了支撐,悄無聲息地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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