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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章密室兇魂

女生寢室4 沈醉天 15709 2018-03-22
2006年8月1日,深夜11點30分。 彷彿瘟疫一樣,那種孤獨無助、提心吊膽的恐懼感迅速蔓延,沉沉地飄浮在海島的夜色裡。繁星依舊燦爛,晚風依舊涼爽,死亡的陰霾卻悄無聲息地湮沒了所有人。 令人窒息的沉默。 “楓少,在島上萬事小心,有什麼事打電話,千萬別逞強。七天后,我會來接你們的。”權叔的叮囑再次在陳楓的耳邊響起。 陳楓彷彿從睡夢中驚醒般,慌慌張張地找出自己的手機,撥打著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手機里傳來的只有那個職業性的溫柔女聲。 怎麼回事? 陳楓撥打電話的手明顯哆嗦起來。他不死心,接連撥打了幾個電話號碼,可聽到的,依然只有那個職業女聲。 “見鬼!”陳楓怒罵著,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怎麼了,打不通?”萬寥海拿過手機看了看。 手機很華麗,精美的外殼在星光下閃閃發亮。從外表看,手機沒一點損壞的痕跡。 “惡靈?”萬寥海冷笑一聲,隨手將手機還給陳楓。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非常時刻,顯出了萬寥海的過人膽略。他吩咐陳楓照顧女孩們,然後叫周光明去尋找挖坑的工具,自己則走近曾英傑的屍體,低頭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慢騰騰地將屍體背到身上。 走出房門時,萬寥海抬起頭,看到的卻是方媛驚恐的眼神。 方媛看得清清楚楚,曾英傑的屍體居然在動!是的,沒錯,曾英傑的頭真的在搖動,彷彿在發出某種警告般。他的眼睛,一直是睜著的,眼球裡的血絲越來越濃,眼白裡的黑點越來越多。 不只是她,除了萬寥海外,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紫蝶緊緊抿著嘴唇,臉色煞白,身體軟軟地靠在陳楓身上。秋水則張了張口,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兩眼一黑,軟綿綿地癱倒下去。 方媛一把抱住秋水,睜著雙大眼睛,緊緊地盯著萬寥海背上的曾英傑。 萬寥海覺察到了異常:“發生了什麼事?” 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氣說:“曾英傑剛才似乎在搖頭。” “哦。”萬寥海放下曾英傑的屍體,歪著頭看了看。 曾英傑的屍體開始發軟,散發著一股惡臭。奇怪的是,原來充滿了恐懼的眼神,現在居然變得有些迷惑起來,似乎對某種神秘的事情充滿了疑問。 萬寥海用腳踢了踢曾英傑的屍體,沒發現什麼異常。他憤憤地說:“這小子生前就喜歡折騰,現在死了也不讓人安心。” 話音未落,曾英傑的屍體竟然真的爬起來了,“他”爬得很慢,兩隻手用力支撐著地面,膝蓋顯得很僵硬,一直彎曲不了。 “他”試了幾次,最終還是沒辦法讓膝蓋挺起來,於是乾脆跪在地上,緩緩地抬起頭,眼神益發顯得迷離,彷彿有些事情想不通似的。

“他”的喉嚨裡發出“嗚嗚”聲,似乎想說什麼,卻始終說不出來。 萬寥海、方媛、陳楓、紫蝶眼睜睜地看著曾英傑的屍體,個個面如白紙。他們屏住呼吸,驚恐萬分。 秋水已經徹底暈過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 其實,也就幾秒鐘的時間。曾英傑跪在地上,茫然地望著遠方的蒼穹,伸出手想要去抓什麼,最終卻無力地垂落下來,頭顱朝下栽了下去。 頭骨和地面相撞擊,發出沉悶的碎裂聲。 這回,“他”沒有再動了。 死一樣的寂靜,只聽到晚風“嗚嗚”的哭泣聲。白天暖融融的海神島,此時竟是那麼寒冷和陰沉,讓人直冒冷氣。 過了許久,萬寥海才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們還要在島上居住六天,所以,曾英傑的屍體必須要處理好,否則很容易引發惡疾。”

他掃視了眾人一眼,平靜沉著地將曾英傑的屍體背在身上,然後站直了身體,加快了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地到了湖邊。 相對島上其他的地方來說,湖邊的土質比較鬆軟。萬寥海拿起周光明尋來的破鐵鍬,狠狠地挖了起來。 事實上,也只有他一個人在進行這項工作。秋水嚇暈過去了,方媛、紫蝶幫不上忙,陳楓、周光明也指望不上,這兩個所謂的男孩連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 埋好曾英傑的屍體後,萬寥海脫掉血跡斑斑的外衣,到海水里遊了一會,然後光著上身濕漉漉地回到眾人身邊。 “到底是怎麼回事?”周光明怯怯地問。 “我不知道。也許,曾英傑本身就患有隱疾,昨晚突然發作。”萬寥海的聲音顯得特別寂寥,“聽說,很多喜歡練拳的人,身體容易受到傷害,壽命都很短暫。比方說泰拳手,平均壽命只有三十多歲。所以,什麼跆拳道、泰拳、空手道,遠不如中國武術源遠流長。”

目前,也只有這樣的解釋最合理了。總不能說,曾英傑真是被什麼所謂的惡靈害死的。 “可是,他房間裡的那些血字呢?怎麼解釋?”陳楓疑惑地望著方媛,“你似乎知道那首歌謠。” 方媛說:“我也是聽權叔說的。” “權叔?”陳楓皺起了眉頭,“他又怎麼知道這首歌謠?還有,剛才曾英傑他……” “那隻不過是詐屍。現代死亡的界定標準有多種,最常見的是停止呼吸和心臟長時間停止跳動。實際上,這時候人的大腦和神經系統還沒死亡。在受到某種外力的刺激下,停止呼吸和心臟跳動的死人還有可能再次恢復,不過這種恢復只是身體機能的迴光返照,也就是我們古人說的臨死前的一口氣。這口氣出了,這個人才真正的死透了。”畢竟學過武術,萬寥海對詐屍的解釋還是很到位的。

“大家晚上睡覺的時候要特別小心,關好門窗。只要發現不對勁,馬上呼救,我會第一時間出來幫助大家的,放心好了。”萬寥海提起大斧,抬起頭,眼神從方媛、紫蝶、陳楓、周光明身上一個個掃過去,突然齜牙咧嘴狠狠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一點都不可愛,甚至可以說是醜陋。但沒有人否認,他的笑容,隱藏著原始的獸性和鬥志。 無論是惡靈還是別的什麼,他都不會畏懼,更不會逃避。迎難而上、遇挫不折,一直是他為人處世的原則。 只是,這次,他還能像以前一樣,有驚無險地安然無恙嗎? 2006年8月2日,清晨7點10分。 起床後,方媛發現所有人的眼睛都佈滿了血絲,臉上寫滿掩飾不住的疲倦。畢竟,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眼前,沒有人能夠安心睡好覺。

一整天,小島上都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重,人人自危,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麼意外發生。 去小島叢林探險的計劃也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海灘邊上的釣魚和燒烤。 方媛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低著頭赤腳行走在海灘上。清涼的海水彷彿調皮的精靈般,輕輕地“咬”著她的腳丫子,巨大的棕櫚樹旁若無人地迎風自舞。 “怎麼了?不和大家玩,一個人在這裡想心事?” 方媛抬起頭,看到了萬寥海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在這些人當中,方媛對萬寥海最有好感。他雖然愛好習武,身強體壯,卻從不以勢壓人,待人接物一向彬彬有禮,頗有幾分豪俠風骨。 “沒事,我只是感覺有些鬱悶,來吹吹海風。” “你還在想著曾英傑的死?” 方媛的臉上浮現淡淡的憂傷:“我只是覺得他死得太慘了。”

萬寥海劍眉一挑:“哦?” “你難道真的認為,那隻是一場意外?” “不是意外,又會是什麼?今天早上,我還特意去曾英傑的房間查看了,窗戶是關著的,沒有任何暗道,的確是絕對密封的房間。我還找過陳楓,他發誓,每個房間的鑰匙只有一把。曾英傑死時,房間的鑰匙還在他衣服的口袋裡,而房間的門鎖沒有任何遭破壞的痕跡。這種最新式的門鎖,絕不可能像低級偵探小說中所描寫的那樣,可以用鐵絲或者別的什麼工具輕易打開。” 方媛怔怔地看著萬寥海,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人,聰明絕頂卻又性情多變,他既可以為了私慾置別人於死地,又可以為了所愛犧牲自己的生命。 直到現在,方媛都不知道,那個人是生是死。 方媛吞吞吐吐地說:“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這個島上,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存在。也許……”

萬寥海問:“也許什麼?” “也許,那不是人,而是其他有智慧的東西。” “你是說,惡靈?”萬寥海笑了,“你也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方媛沒有再說什麼,她低著頭,默默地踩著海水繼續前行,扔下身後疑慮重重的萬寥海。此時,她想一個人靜靜地思考。 她曾問過陳楓,為什麼邀請她來參加海神島探險活動。陳楓說,他在一個校園論壇中看到過關於441女生寢室傳說的帖子,上面有她的相片,大家都很敬重她的為人。 方媛又問,為什麼會選擇海神島呢? 陳楓說,他曾經聽一個跑船的遠房親戚說過,新中國成立前很多海盜船在海神島附近失去踪影,島上很可能埋藏了海盜們的寶藏。 方媛不相信事情會這麼簡單。她總覺得,冥冥中有股神秘的力量,牽引著她來到海神島。傳說中的惡靈,和她身上的血玉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繫。

方媛使勁地搖了搖頭,想要擺脫這種令人心悸的預感。她遙望對面海灘上的少男少女們,看到陳楓柔情蜜意地為紫蝶燒烤,心中不禁有些惆悵。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方媛輕聲吟誦岳飛的《小重山》,心有戚戚然。 穿越塵封千年的歷史,她依然能感覺到英姿勃發的一代名將心中深深隱藏的孤獨和憂鬱。縱使卓爾不凡、人中龍鳳,最終不過黃土枯骨。唯有那些飽經風霜的詩詞,帶著無人傾訴的情感,超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在後世流傳。 “方媛,快過來啊!”燒烤中的陳楓向她招手。 方媛本不想理陳楓,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應了一聲,走到陳楓身邊。 “來,嚐嚐我為你烤的雞翅!”陳楓大獻殷勤。 方媛裝模作樣地咬了一小口,笑靨如花:“真香啊!” 紫蝶“哼”了一聲,明顯不高興,卻也沒有發作,而是拉著秋水到一邊去嘀嘀咕咕,誰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時間漸漸流逝,黑夜如約而至。 由於曾英傑的死,六個人格外小心。 萬寥海檢查了每個人的房子,確定門窗都關好了才回自己的屋。 那把大斧早已被他磨得鋒利鋥亮,放在床頭邊,一起身就能拿到。 儘管昨晚沒有休息好,萬寥海依然堅持到了午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緊張的情緒終於鬆懈了,濛濛矓矓,半睡半醒。 大概凌晨兩點多,正是一個人生理上最疲倦的時候。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女孩的尖叫:“救命——” 女孩的尖叫聲在寂靜的夜中特別刺耳。 萬寥海立時跳起,第一時間拿起大斧衝出房子,大吼道:“是誰在叫救命?!紫蝶!秋水!方媛!” 不斷有屋門打開,陳楓、周光明、方媛、紫蝶狼狽地跑出來。 “秋水呢?” “不知道。” 萬寥海不再多說,迅速跑到秋水的房子,掄起大斧就砸了過去。也許這次有了經驗,也許是大斧磨了後更顯鋒利,這次,僅僅用了三五分鐘就把門砸開了。 秋水果然還在房子裡。只是,此時的秋水,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她的雙手雙腳,被綁著固定在床沿,單薄的睡衣被撕得破破爛爛,連內褲都被脫掉了,袒露的胸部上有明顯的指甲划痕。 她是被割喉而死的,鮮血淋漓。 “怎麼會這樣?”萬寥海痛苦地呻吟。 如果說,曾英傑還有可能是被他的隱疾害死的,眼前的秋水卻是百分百地被謀殺了。 問題是,誰是兇手? 他在聽到秋水求救的第一時間就出來了,陳楓、周光明、方媛、紫蝶都隨後從房子裡跑出來。所有的人都在他身旁,都有不在場證明。 這個島上,除了他們,還有另外的人存在? 但是,兇手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秋水房子的鑰匙就在她衣服的口袋裡,兇手怎麼進得去? 這晚的月光特別的好,他們房子所處的地理位置都是平地,從聽到尖叫聲到萬寥海衝出房子,只有短短的一兩分鐘,按理說兇手應該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是,不管是他還是其餘的人,都沒有看到兇手的影子。也就是說,如果真有所謂的兇手的話,他能夠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躥進秋水的房間,殺害秋水,然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踪。而這一切,都在短短的一兩分鐘裡完成。 這怎麼可能? “惡靈!肯定是惡靈幹的!”肥胖的周光明狀若瘋狂地大叫,“我們都會被惡靈害死!想辦法,快想辦法離開這裡!” “沒有辦法,只能等。”萬寥海冷冷地說。 風聲乍起。 寒冷的晚風將眾人吹得直打哆嗦。 2006年8月3日,凌晨2點50分。 兩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 即使再偽裝,眾人也感覺到危險和恐懼的壓力。 彷彿一條被扔上岸的魚,無論再怎麼活蹦亂跳,始終逃不過命運的詛咒。 秋水是女性,萬寥海不方便直接處理,只能讓紫蝶和方媛替秋水化妝穿衣。 方媛說:“我希望她能安心地離去。” 只有死亡,才能讓人體會到生命的可貴。在皎潔的月色中,紫蝶和方媛給秋水化了最美的妝,穿了最好看的衣服。即使只是一具屍體,她們也希望秋水能夠保持生前的美麗和尊嚴。 然後,萬寥海背起秋水的屍體,再次來到湖邊,想把秋水安葬在曾英傑身邊。 可是,曾英傑的墳墓卻被挖開了,他的屍體不翼而飛! 是誰,偷了曾英傑的屍體? 整個白天,萬寥海、陳楓、周光明、方媛、紫蝶、秋水都沒有多少單獨行動的時間,不可能是他們中的一個。海神島上,除了他們,還存在什麼東西? 萬寥海放下秋水的屍體,蹲下來,仔細查看曾英傑的墳墓。 挖出來的泥土很有秩序,肯定不是野獸刨出來的。摸了摸泥土的溫度和水分,分明就是不久前被挖出來的。 “誰會要曾英傑的屍體?要他的屍體又有什麼用?”這回,萬寥海真的感到頭痛。秋水的死,已經給剩下的人帶來了心理上的陰霾。現在,曾英傑的屍體又無緣無故地失踪,再用意外來解釋就顯得自欺欺人了。 “你們看!”方媛指向墳墓附近的湖岸。 在湖岸的泥土上,他們第一天看到的腳印再度出現。這次,腳印更加清晰了,一路走向湖邊,然後消失了。 眾人膽戰心驚地靠近湖邊,卻發現湖水中居然有一堆白骨。 “這麼大的骨頭……”周光明的嘴唇發紫,說話都不利落,“不會是人骨吧?” 方媛搖了搖頭:“不是人骨。我是學醫的,人骨和獸骨還是能分出來的。我看,應該是海豹、海獅類哺乳動物的骨頭。我不明白的是,是什麼東西捕獵了它們。據我所知,在國內,海豹海獅類的天敵只有大型鯊魚和鯨魚。” 所謂的大型鯊魚,並不是指普通的鯊魚,而是指具有強烈攻擊性的鯊魚,如作為電影題材的大白鯊,它們極度兇殘,小白鯊還在母親的子宮時就相互殘食。等其長大後,巨大的體形和尖銳的牙齒讓它們可以捕獵海洋中的所有生物。 問題是,湖中怎麼可能會有大白鯊之類的海洋生物呢?除了這些海洋生物,還有什麼能夠獵殺海豹海獅呢? 難道,是人? 的確,人類是海豹、海獅的最大天敵。有傳言說,加拿大每年都要捕殺幾十萬頭海豹,加拿大的女總督甚至生吃海豹心。如果被殺的是母海豹,當場開膛剝皮,把剝剩的血肉留在原地;公海豹呢,則用鐵鉤穿過腦袋上的窟窿,拖到漁船上,送進加工廠細分加工。至於剛出生幾天的小海豹,直接從母親的懷抱中被拉出來敲死剝皮。這些和我們人類有著同樣智慧的生命,在一些人類的眼中,不過是或多或少的金錢。 “別管是什麼了,我們還是先把秋水安葬好。”紫蝶有些不耐煩地說。 這次探險活動,本來是陳楓為討好紫蝶特意組織的,沒想到會是如此局面。 “大家要特別小心,不要單獨行動,小島上可能存在恐怖的東西。”一向不信鬼神之說的萬寥海都開始轉變態度了。 紫蝶問:“曾英傑、秋水都是在房子里莫名其妙地死的,會不會是房子裡有古怪?” 周光明深有同感:“會不會是我們的房子裡存在著某種我們常人發現不了的機關和暗道?在曾英杰和秋水睡著的時候,兇手偷偷潛進去謀殺了他們。” 萬寥海說:“房子裡沒有暗道和機關,我早檢查過了,牆壁和地板全是實心的。” 紫蝶嘆了口氣:“可我總覺得房子裡不安全。” 周光明疑惑地問:“那怎麼辦?我們不睡房子,睡哪裡?睡在沙灘上?” 陳楓說:“這個主意不錯,我們今晚就睡在沙灘上,點起篝火。我倒要看看,害我們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眾人爭議了一會,最終還是同意了陳楓的建議。 上午,大家一起在海灘邊釣魚。中午吃過飯後,大家各做各的事。 萬寥海想去攀山,除了鍛煉身體,更重要的原因是可以居高臨下看整個小島的形勢。他始終懷疑,小島上藏著其他人。 周光明要去午睡,打死他也不願意去攀山。其實,看他的身材就知道,那麼肥胖,瞌睡肯定比常人要多一點。這幾夜又沒睡好,眼圈都浮腫了。 剩下的人也各做各的。方媛去海邊散步,紫蝶則躺在沙灘上聽音樂,陳楓形影不離地陪著她。 大家約好了黃昏六點左右回到沙灘上相聚。 可是,到了約定的時間,卻不見周光明的人影。 紫蝶沒好氣地說:“這隻豬,就知道睡,一下午都沒看到過他。” 方媛有些不安:“一下午都在房子裡沒出來過?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萬寥海沉著臉說:“大白天的,能出什麼事?別自己嚇自己。也許是昨晚太勞累了,我去叫他。” 眾人走到周光明房子門口。萬寥海大聲呼喊,可是始終聽不到周光明的回應。 萬寥海回頭問紫蝶:“奇怪,他不在裡面?” 紫蝶撇了撇嘴:“我沒注意,也許他出去了也說不定。” 等了一會,天漸漸地黑了,周光明還是沒有出現。 “別等了,砸開門看看是否在裡面。” 這已經是萬寥海第三次砸門,自然得心應手,順順利利地就把房門砸開了。 果然,周光明就在裡面。 令人難受的是,此時的周光明,也變成了一個死人。 一支短箭插在他的胸前,鮮血都已經凝固了,一雙眼睛瞪得特別的大,似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事物。 和曾英傑、秋水的情形一樣,窗戶是關著的,房門是反鎖的,鑰匙在他自己衣服的口袋裡。 又一起密室謀殺? 四人商量了半天,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晚,四人躺在沙灘的篝火旁過夜,沒一個人能睡得安穩。 2006年8月4日,清晨6點50分。 早上起來的時候,四人臉上全是倦色。 小島的夜晚格外的冷,四人又各懷心事,提心吊膽,哪裡睡得著? 看來,在沙灘上過夜不是辦法。連續三晚沒有睡好,鐵人也吃不消。 探險活動被無限期擱置了,現在大家只想在剩下的三天裡能平平安安。第四天,權叔會開著遊艇來接他們,逃離這個悲傷的荒島。 讓人恐懼的是,在方媛的一再逼問下,陳楓終於說出他父親的朋友沒有繼續開發海神島的真正原因——並不是沒有時間運作,更不是商業前景不好,而是所有的工人都逃跑了。 工人們說,海神島上居住著惡靈,午夜時分能聽到惡靈的哭泣聲,幽幽的,彷彿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哭得極為淒慘。而且,施工時連續挖出了五六具人骨,緊接著有兩個工人莫名其妙地失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然後,在工人們臨時搭建的房子牆壁上,突然浮現出血字:鮮血的芬芳/喚醒沉睡的惡靈/穿越時空的束縛/邪惡在黑暗中燃燒。 “你為什麼不早說?”萬寥海臉色鐵青,握緊了拳頭。如果不是方媛和紫蝶在一旁好言相勸,他的拳頭肯定會重重地打在陳楓白嫩的臉上。 “我怎麼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陳楓差點哭出來,“我當時還以為他小氣,不肯借房子給我們,我軟硬兼施好不容易才從他手裡搶過來的。”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重要的是,我們怎麼防範所謂的惡靈,安全地度過這三天。”方媛很理智地指出眾人當前急需解決的問題。也許,她經歷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對死亡有些麻木了。 萬寥海出了個主意:“這樣吧,我們還是睡房子吧。我看過了,屋裡雖然只有單人床,但擠擠還是沒問題的。我和陳楓睡一個房子,紫蝶和方媛睡一個房子,相互之間好照應。只要把房門反鎖好,就算兇手有鑰匙也進不來。一遇到緊急情況就呼救,我們立即趕過去幫你們。” 紫蝶第一個贊成,她再也不想在沙灘上過夜,才睡了一晚,皮膚上就起了很多小紅包,也不知道是被毒蟲咬的還是過敏感染。 整整一個白天,四人都在一起活動,連中午睡覺都分成兩批,相互守護。 一切正常。 晚上,按照計劃,四人分成兩組。萬寥海和陳楓反複檢查了紫蝶和方媛的房子以及附近的環境,確認沒有危險後,陪了她們許久。 儘管如此,紫蝶還是有些害怕,拉著方媛一起去萬寥海和陳楓的房子聊天。為了打發時間,紫蝶還特意做了個水果沙拉給大家吃。 臨近午夜,萬寥海回到臥室裡去睡覺,方媛打著哈欠想回去,紫蝶和陳楓還躲在客廳角落裡卿卿我我。在方媛的一再催促下,紫蝶這才慢騰騰地起身回去。 陳楓叫萬寥海出來一起送紫蝶、方媛回去,沒想到萬寥海竟然打起了呼嚕。好不容易,才把萬寥海叫醒,一起送兩個女孩回去。一路上,萬寥海沉默寡言,腳步輕飄飄的,精神恍惚,看來還是睡意濃濃。 回到自己的房子後,紫蝶和方媛打著哈欠,卻都不想睡覺。 也許,最近的死亡事件刺激了她們,讓她們無法放下心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還好,紫蝶和方媛的興趣愛好都非常廣泛,從影視到文學,服飾到化妝,有的是共同語言。 時間靜靜地流逝,屋外的夜風“嗚嗚”響個不停,似乎是受委屈的孩子的哭聲。 凌晨的時候,兩人的睡意湧了出來,不再聊天了,亮著蠟燭瞇著眼睛半睡半醒。 一點點異動都能讓她們驚醒。一段樹枝的折斷,一隻海鳥的尖鳴,甚至是另一個人輕微的舉動。嘴裡雖然沒說,可心裡,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防著。 就這樣,時睡時醒,反复折騰,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乳白的晨曦透過斑駁的窗櫺縫隙侵進屋裡,紫蝶揉了揉有些發腫的眼睛,懶懶地打開房門,仰首呼吸小島上新鮮的空氣。 她跑去敲陳楓和萬寥海的房門:“天亮了,快起來!” 敲了老半天,門才打開,睡眼惺忪的陳楓說:“紫蝶,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懶豬,快起來!睡得這麼死,真有事的話,還能指望上你們?”紫蝶繞過陳楓,走進屋,“萬寥海呢?還在睡嗎?我去叫醒他!” “哎!”陳楓愣了一會,似乎想起了什麼,“等下……” 可他話還沒說完,紫蝶已經跑進了臥室。 陳楓搖了搖頭,站在門口,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然後,屋裡開始傳出紫蝶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迷迷糊糊的方媛被紫蝶的尖叫聲猛然驚醒,疾步跑了過去。 陳楓似乎沒反應過來,還站在門口發呆。 方媛沒理他,徑直衝進臥室,看到紫蝶彷彿置身於寒冬般身體戰栗不停。 萬寥海躺在床上,依然保持著睡姿,可臉卻是灰黑色的,側向了門口,軟綿綿的,沒一點生氣,眼瞳暗淡無光,眼白浮現密密麻麻的黑點,顯然已經死了。 “剛才……我叫他,他沒反應……我就揪他的耳朵,結果……”紫蝶泣不成聲。 方媛慢慢走上前觀察,看到萬寥海的心臟位置插有一把鋒利的軍用匕首。 那把軍用匕首的主人,是早已死去的曾英傑。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陳楓悄無聲息地走過來。 紫蝶再次尖叫:“你別過來!” 陳楓看到臥室裡的情景,似乎也頗感意外,撓了撓頭,身體卻有意無意地擋住了臥室的門口。 紫蝶不敢置信地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陳楓嘀咕道:“你說什麼啊?不關我的事!” 紫蝶狂笑:“不關你的事?昨天,這間屋只有你和萬寥海兩個人,而且以萬寥海的身手,不可能沒有一點反抗就被害死。原因只有一個,害死他的人,是他身邊的人。” 陳楓的表現很奇怪,居然喃喃自語:“難道真是我殺的?” 方媛突然想到:“你是說,你也不能肯定是不是你殺的?難道你有夢遊症,或者你是雙重人格分裂症患者?” 陳楓用驚奇的眼神看著方媛:“你真聰明。” “天啊!”紫蝶喊道,似乎站都站不穩了。她扶在牆壁上,突然抄起一根木棍,劈頭砸向陳楓。 陳楓乍受襲擊,身體一晃,一個趔趄,讓開了通道。 紫蝶抓起方媛的手:“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跑!” 兩人趁陳楓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迅速跑出臥室,穿過房子,跑向荒涼的山林。 陳楓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迷惘。但很快,他彷彿想通了般,拔下萬寥海身上的軍用匕首,輕輕地將刀刃劃破自己的手臂。殷紅的鮮血一點一點地滴落下來,他吮吸著自己的鮮血,望著方媛和紫蝶遠去的身影,嘴角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 陳楓成了一名獵人,獵物就是兩個紅粉佳人。他喜歡這個遊戲,一種野性的慾望驅使著他追踪著兩個女孩。事實上,他顯得很興奮,抓住她們,佔有她們,虐待她們……此時的陳楓,早就拋棄了平時斯文儒雅的偽裝,露出了獸性的自我。 方媛和紫蝶在叢林里和陳楓周旋了一天。 陳楓很有耐心,一直在追踪著她們的踪跡。由於跑得太匆忙,方媛和紫蝶沒帶任何隨身物品。 好幾次,她們都看到陳楓的身影,手上拿著軍用匕首詭笑著搜索她們。 “紫蝶、方媛,你們在哪裡?快出來,你們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的。你們躲起來也不是辦法,我遲早能找到你們的。躲了一天,渴了吧?餓了吧?快出來喝點水吃點東西。” 陳楓的聲音很溫柔,彷彿熱戀中的男人在哄女朋友般。 叢林太小,又太荒涼,幾乎找不到可以長久藏匿的地方,她們只能和陳楓繞圈子。 方媛有些動搖:“要不,我們出去和他談談?他只是一個雙重人格分裂症患者,根本就不知道另一重人格做了什麼事。” 紫蝶堅決反對:“和他談?談什麼?他可不是殺了一個人,而是殺了幾個人!曾英傑、秋水……幾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被他一個個謀殺了。姑且不論他另一重人格有多麼陰險狠毒,什麼時候會發作,即使是他現在的模樣,也夠恐怖的了!” 紫蝶說得在情在理,再加上陳楓的表現實在反常,方媛也不想以身犯險。 驕陽似火,叢林裡卻清涼如水。幸運的是,她們還找到了溪流,補充了水分。她們已經在叢林裡繞了一天,沒吃一點東西,如果沒有淡水的話,早就撐不下去了。 紫蝶和方媛躲到了一處懸崖腳下的凹陷處,警惕地望著四周的環境。十多個小時的奔波,她們的腿肚子都在打戰,累得站都站不住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紫蝶以手當梳整理自己的髮型,即使在如此狼狽的處境下,她依然注重自己的儀容,“還沒被陳楓抓到,我們就餓死了。” 方媛苦笑道:“所有的食物都在屋子裡。陳楓這麼聰明,早就看透了這點,所以不追我們了,而是躲在那裡守株待兔。” “那怎麼辦?幹坐在這裡等死?”紫蝶冷笑著說。 “當然不能坐在這裡等死。我們再忍耐一會,等天色暗下來後再偷偷溜回去。” 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天色終於暗了下來,月亮卻不合時宜地露了出來。叢林中怪石林立,影影綽綽,彷彿一個個噬人怪獸般。 她們所住的房子附近是一片平地,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紫蝶和方媛在夜色的掩護下,躡手躡腳地移向房子。 只要走進她們的房子,就可以取到食物和淡水,堅持度過這兩晚,等到權叔的到來。 她們相信,權叔是一個正義和善良的老人,知道事情真相一定會幫她們。 一切都很順利。她們順利地回到房子,順利地取到干糧和淡水,順利地走出房子。然後,在回叢林的途中,她們遇到了陳楓。 原來,陳楓早就發現了她們。他故意讓她們滿載乾糧和水,堵住她們返回叢林的去路。 紫蝶一看到陳楓扭頭就跑。方媛還想勸說陳楓,卻被紫蝶抓住了手,只好跟著她繼續奔跑。 陳楓緊追不捨,獰笑著將她們逼到了懸崖邊。 方媛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放緩語氣:“陳楓,我知道,你是無辜的。你放心,我們不會把你的事告訴別人。” “是嗎?”陳楓大笑,“你們知道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他所做的一切,都要我來承擔。他逍遙自在,而我像個白鼠般被關在精神病院裡。睡覺的時候,我都怕一睡不醒,身體變成別人的。別人都活得那麼好,而我,卻活在無窮無盡的擔心害怕中。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你冷靜一點!雙重人格分裂症也可以治的。” “治?你要我變回白鼠,關在囚籠裡給別人研究?” “不,我不是這意思。”方媛這才發現,紫蝶說得沒錯,陳楓不可理喻,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陳楓望著方媛,又望著紫蝶,詭譎地笑了笑:“你們真的想幫我?” “嗯,我們是真心想幫你的。” “那好,我問你們,你們願不願意嫁給我?”陳楓的笑容顯得特別的猥瑣,“其實,你們長得還真漂亮,我是真心真意喜歡你們的。” 紫蝶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原本,陳楓的長相也不錯,勉強算個美男子,可現在的樣子,簡直是世界上最醜陋的。 “嗯,誰當大老婆,誰當小老婆,這是個問題。這樣吧,誰能讓我最爽,就讓誰當大老婆。” “去死吧!”紫蝶再也忍不住了,“他媽的神經病!” 陳楓白淨的臉上一陣抽搐,顯然,他聽不得“神經病”三個字。 “我們走!”紫蝶拉著方媛想從陳楓身旁繞過去。 陳楓伸出手抓住紫蝶,“啪”的一聲,他重重地打了紫蝶一個耳光。 紫蝶被打懵了。認識陳楓這麼久,他連罵都沒罵過她一句,更不敢動手打她了。 “媽的,臭婊子!給你臉不要臉,裝什麼清高……”一連串的髒話從陳楓的嘴裡冒出來,比市井無賴所說的還要粗俗難聽。 陳楓眼露凶光,惡狠狠地去撕紫蝶的衣服。紫色連衣裙被撕破了,碎片被海風吹起,起伏不定,掉向懸崖下面的深海中。 紫蝶僅僅穿著一件貼身的白色內衣,胸部的輪廓在月光下隱約可見,微微顫動。她的皮膚,彷彿白瓷般,散發著異樣的光芒,刺得陳楓睜不開眼。 “真美啊!”陳楓喃喃自語,一股熱流直往下衝。這麼多日子裡,他一直在夢中想像紫蝶的身體。表面上,他是紫蝶的男友,實際上,他卻從來沒有得到紫蝶的身體,甚至連接吻都沒有過。 他想得到紫蝶的心。 現在,他已經死了這份心。 既然得不到她的心,至少也要得到她的身體。陳楓終於下了決心,如餓虎撲食般,撲向白羊般的紫蝶。 紫蝶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陳楓,她驚叫一聲,直往後退,連方媛的警告都沒有聽到。 紫蝶的身後,是陡峭的懸崖。 她彷彿一隻失去翅膀的蝴蝶般,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墜落了下去。 紫蝶摔下懸崖時,陳楓愣住了。似乎連他自己都想不到,曾經的女友竟然會被自己逼下懸崖。 陳楓的臉上甚至露出痛苦的神情。畢竟,他對紫蝶還是有感情的,雖然這種感情更多的是建立在性幻想上。男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他們可以愛上很多女人,原因僅僅是最原始的肉慾。 方媛卻沒時間同情陳楓。她抓住了這個機會,毫不猶豫地繞過陳楓,跑向叢林。 等陳楓的情緒穩定下來後,只能遠遠地望見方媛的背影消失在叢林中。 有了乾糧和水,方媛的身體稍稍恢復了一些。她找了個難以尋找、方便逃跑的隱蔽窪地躲了起來。 2006年8月5日,晚上7點30分。 陳楓不知是累了,還是心痛紫蝶的死,整個白天居然沒有來叢林尋找方媛。 時間如沙漏般緩緩流逝。太陽彷彿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好不容易才從東邊移到了西邊。 黑暗再次降臨。這已經是方媛在海神島的第五個夜晚,也是唯一沒死人的夜晚。每晚,都有一個人神秘地死去。曾英傑在房間裡搏鬥致死,秋水在房間裡窒息致死,周光明在房間里中箭致死,萬寥海在房間裡刀傷致死,紫蝶在懸崖邊墜海致死。除了紫蝶,同行的四個人都是在“密室”裡神秘死亡。 如果這一切都是陳楓的策劃,那麼這些所謂的“密室”很容易解釋——陳楓在說謊,每個房間都不止一把鑰匙,所有的“密室”都不是“密室”。 可是,真相真有這麼簡單嗎? 就算周光明和萬寥海是被陳楓謀殺的,可曾英傑、秋水死的時候陳楓明明和大家在一起,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 難道,陳楓還有同謀?他謀殺這些人的動機是什麼?權叔所說的惡靈究竟存不存在?島上的神秘腳印是誰的?曾英傑的屍體又是被誰挖去了? 方媛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周邊的世界。 黑暗是最好的掩護。在無邊無際的夜色中,方媛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總算可以稍稍鬆懈一下。 橘黃色的月亮高高在上冷冷地看著人世間。也許在它看來,人世間所有的痛苦和眷戀都只是鏡花水月,宛如夢幻。 實在太疲憊了。方媛蜷縮著身體緩緩地閉上眼睛。睡意湧了上來,很快,她就悄然入睡。 可是,她沒睡多久,就被陣陣寒意驚醒。雖然是仲夏,可海島上夜晚的溫度只有十幾攝氏度,沒有衣被的方媛根本就沒辦法安心睡眠。即使睡著了,最多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鐘,就因為身體溫度的下降而驚醒。 就這樣,方媛反复睡著、驚醒,在睡意和寒意的雙重侵擾下疲憊不堪。 東方出現第一縷晨曦時,方媛收拾了隨身物品,走進了叢林深處。 兩個多小時後,養精蓄銳的陳楓再次搜索到了方媛。 令他意外的是,這次,方媛只跑了一會,就停下了腳步,面對著他。 “怎麼了,不躲了?我就說了,乖乖地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陳楓流著口水步步緊逼。 方媛坦然地站在那裡,眼睛清澈如水,盯著陳楓:“站住!別過來!你聽我說,收手罷!我知道你有苦衷。生命短暫,我們都只是這個繁華世界的匆匆過客,什麼事都可以好好商量,何必走極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方媛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別給我講什麼大道理!正因為是匆匆過客,更要隨心所欲。我承認,我卑鄙,我下流,我腦子裡想的全是肉慾和物質享受。那又怎樣?這個世界,誰不是如此?表面上一本正經,其實私底下和我一樣!你看那些社會名流、達官顯貴、娛樂明星,其中不乏敗類。我只不過懶得再去偽裝罷了!” 方媛無言以對。 這是個道德淪喪、笑貧不笑娼的時代。這是個弱肉強食、沒有信仰的時代。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中,該是怎樣的痛苦和幸福?當一些特權階層過著比神仙還幸福的日子時,誰又會去為那些底層的弱勢群體搖旗吶喊? 當魯迅成為一種茶餘飯後的笑話時,五千年的文明早已零落殆盡。 方媛苦笑:“算了,我說不過你。我只想再問你一次,你為什麼要殺曾英傑、秋水、周光明、萬寥海?” 陳楓說:“抱歉,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殺這些人。我只知道,他極度兇殘,家裡沒有人不怕他的。” 方媛知道陳楓所說的“他”是指陳楓的另一重人格。據說,雙重人格是嚴重的心理障礙。雖然同一個人具有兩種完全不同的人格,但兩種人格都是完全獨立的,有自己的記憶、行為、偏好,兩種人格都不進入另一方的記憶,幾乎意識不到另一方的存在。說得通俗點,就是有兩個“人”共用一個身體。 方媛又問:“什麼時候他才會出現?” 陳楓恨恨地說:“我希望他永遠別出現!這些年,他已經很少出現了,一年也不到一兩次。方媛,你別問這麼多!回答我,願不願意嫁給我?” 方媛苦笑:“嫁給你?如果你是我,會不會嫁給一個狼心狗肺、禽獸不如的惡棍?而且這個惡棍還不時會變成另一個變態殺人狂!何況,即使我答應嫁給你,你就會放過我,放過我這個見證你殺人的證人?你這麼自私的人,會冒這種險?” 陳楓連忙分辯道:“不會的,怎麼可能呢?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寵你愛你都來不及。我們本來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想想,如果沒有緣分的話,我們又怎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方媛懶得聽陳楓說廢話,鄭重其事地問:“我再勸你一次,就此收手,向警方自首,然後去找家好的醫院徹底根治你的心理疾病,好不好?” 陳楓嬉皮笑臉地湊上來:“收什麼手啊?寶貝,我來了!” 方媛嘆息著說:“對不起。” 陳楓愣了一下:“對不起?什麼意思?” 還沒等他明白,方媛身體往旁邊一閃,手上拉斷了一根隱藏的繩索,一根削尖了的木棍風馳電掣般刺進他的肩膀。 鮮血四濺。 陳楓仰面倒地。 原來,天亮後,方媛用隨身的小刀製作了這個機關,特意引陳楓來此處。 她不想這樣對付陳楓,卻又沒得選擇。 也許,木棍射出去的力量太大,陳楓被擊倒在地,一動也不動,彷彿死了一般。 等了許久,還不見陳楓爬起來,方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觀察。 陳楓插著木棍仰面倒在地上。他的臉色比白紙還蒼白,肩膀的傷口處不斷湧出殷紅的鮮血,白色T卹都染成血紅色了。 “陳楓?”方媛輕輕地叫了聲。從傷口看,陳楓雖然傷勢嚴重,卻沒到致命的程度。她不知道陳楓為什麼一直倒在地上不爬起來。難道,是痛得昏迷過去? 方媛還想上前,沒想到陳楓突然睜開眼睛,直挺挺地站了起來,緊緊地盯著方媛,嘴角露出一絲邪笑。 方媛嚇了一跳。難道陳楓剛才是故意假裝昏迷引她上前? 方媛後退了幾步,手上緊緊握著隨身小刀:“陳楓,你……” “陳楓?”陳楓看了看方媛,又看了看肩膀上的木棍,破口大罵,“陳楓這個笨蛋,怎麼又受傷了?!” 說話間,陳楓隨手拔出木棍,脫下衣服包紮傷口。在進行這些動作的時候,他臉上看不到一絲痛苦的神情,似乎受傷的身體是別人的。 方媛手心上冷汗涔涔,一股涼氣直衝腦門。 他來了!陳楓的另一重人格終於出現了!那個極度兇殘的變態殺人狂終於出現在方媛面前! 2006年8月6日,清晨7點50分。 方媛有些緊張,眼前的這個“陳楓”讓她產生一種莫名的壓迫感。雖然他看上去是那麼優雅、英俊,人還是那個人,但眉眼間的神情卻相差十萬八千里。一個是奶油小生,一個是鐵血浪子,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格卻在同一個軀體中反復交錯。 “嗨!你好!我叫陳奇,你呢?”他的笑容很誠摯。 “陳奇?”方媛疑惑地說,“你是陳楓的……” “我是陳楓的哥哥。但可惜的是,我沒有屬於自己的身體,只能暫時藉用他的。”陳奇仰面向天,伸出手指去撫摸金色的陽光,眼神充滿了虔誠。 “很久沒有出來曬太陽了!這個世界還是那樣美好!”陳奇收回目光,凝視著方媛,眼神曖昧,似乎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般。 方媛還沒遇到過這麼膽大的男生,竟然眼皮都不眨一下,明目張膽地盯著她看。 “你真美!”陳奇情不自禁地驚嘆道,“你是我見過的女孩中最美的。” 聽到陳奇的誇讚,雖然心臟依然在“怦怦”直跳,方媛還是莫名地感到一陣暖流。女孩就是這樣,即使是不喜歡的男孩,也希望對方能欣賞自己。 “陳奇,你……”方媛停頓了一下,還是接著說了出來,“你知道不知道,你僅僅是陳楓的另一重人格?” “另一重人格?”陳奇笑了,“他是他,我是我,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我說過了,我只是靈魂無處安身,只好藉他的身體暫時寄託。除了身體,我擁有一個完整的人應該擁有的一切——獨立的記憶和思維能力。所以,請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很高興能遇到你,能否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方媛。” “方媛?好名字。我喜歡你。” 陳奇看上去沒有一點心機,說話直截了當,彷彿不諳世事的兒童般。這樣的人,居然會是謀殺曾英傑、秋水、周光明、萬寥海的兇手? 方媛定了定神,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單刀直入:“陳奇,你能否告訴我,為什麼要謀殺曾英傑、秋水、周光明、萬寥海?” “謀殺?”陳奇皺了皺眉,“我睡了很久,剛剛醒來。你說的這些人,我一個也不認識,更不會去謀殺他們了。” 方媛長長地舒了口氣:“那陳楓為什麼說你極度兇殘?” “極度兇殘?”陳奇臉上呈現痛苦之色,“沒想到,像他這樣的懦夫,居然會如此評價他的哥哥。” 方媛不死心,繼續問:“你的意思是說——他在撒謊?” “嗯,他的確在撒謊。原因只有一個,他希望我死!”陳奇臉上的痛苦之色更加濃郁了,“我死了,就不會再打擾他,不會再藉用他的身體。可是,誰又知道我的痛苦?我無親無友,甚至連身體都沒有!我只有在他疲倦的時候悄悄醒來,借用他的身體在這個世界中游盪。即使這樣,我也被他們視為精神病患者,被歧視、捆綁、打罵……我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是如此悲慘,比孤兒還要孤獨,誰又能理解我、關心我、愛護我?沒有,一個人也沒有!” 看到陳奇如此痛苦,方媛不禁有些同情他。的確,在這個世界上,陳奇只是一個孤獨的過客,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鏡看他,所有人都遠離他,所有人都害怕他。原因只有一個,他是異類,一個沒有身體而有獨立人格的異類。 “你媽媽呢?”方媛還抱有一絲幻想。 “她?”陳奇恨恨地說,“她只顧著和別的男人偷情,哪有時間管我?六歲的那年,我將事情告訴了爸爸,結果她被爸爸狠狠地揍了一頓。從此,她就再也沒對我好過。別的小孩都有糖吃、有玩具玩,可我卻什麼都沒有。爸爸忙於工作,經常很晚回來,她就罰我進黑櫥櫃,將我關在裡面,一關就是一整天。” “有一天,她出去了,整整三天沒有回家,而我就被關在黑櫥櫃裡,整整三天沒喝過一口水,沒吃過一點食物,差點被活活餓死!” 陳奇的眼中流露出恐懼的眼神。難怪,對他來說,那是一段不願回憶的日子。那時他還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啊!在那密不透風的櫃子裡被困了幾十個小時,飢餓、乾渴、孤獨、窒息等等,又豈是他那樣一個小孩能承受的? 一個人的心靈成長是一個很複雜的過程,但最重要的時刻不是在青少年,而是在啟蒙階段。陳奇的身世已經夠悲慘了,還攤上這樣的母親,真是讓人欷歔不已。 不知不覺中,陳奇漸漸地靠近了方媛。 “你知道嗎,我的媽媽很漂亮的,就像你這麼漂亮。”陳奇開始笑了,笑得還是那麼陽光燦爛。 我像陳奇的媽媽?方媛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宛如一個受驚的小鹿,心裡打了個哆嗦,本能地想往後退。 可是,晚了。 善良和同情讓她過於鬆懈,以至於讓陳奇輕易地靠近她。等她嗅到危險的氣息時,陳奇已經開始了他的捕獵。 一條強壯有力的胳膊纏上了方媛的頸脖。 耳邊傳來陳奇的獰笑聲:“方媛,我忘了告訴你,我十五歲那年,在媽媽熟睡時,我就是這樣把她活活地悶死的。她當時也像你這樣,睜著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拼命掙扎。我喜歡看她那時的眼神,祈求、無助、害怕、恐慌……你知道嗎,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看這種眼神。” 方媛的呼吸越來越困難,頭昏腦漲,四肢無力,因為缺氧,她的臉蛋漲得通紅,渾渾噩噩似乎要“睡”過去。 突然,陳奇狂叫一聲,胳膊不再扼住方媛的頸脖,而是拼命在自己臉上抓著什麼。 他的額頭上,插著一支金色的小箭,幾乎穿透了他的頭顱。 陳奇的生命力真夠頑強,他硬是將金色小箭抽了出來,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站住了,搖晃了幾下,噴出口鮮血,慢慢地倒了下去。 臨死前,他仰視著太陽,輕聲感嘆:“真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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