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樹葉悄然掉了下來,在空中旋舞著,彷彿不甘心就這樣脫離母體。天色如血一般迷醉,層巒疊嶂的山峰一眼望不到盡頭。
大山深處翠意濃濃,林木蒼鬱。參差不齊的大樹團團簇擁著,伸向天空,舒展枝葉,遮住陽光,將天色襯托得更加陰霾了,給人的感覺是潮濕而陰暗。
這裡靜得很,除了偶爾聽到的小鳥鳴叫聲,就是潺潺的流水聲,除此之外什麼聲音也沒有。
一些外表斑駁的樹藤死死纏繞在枯瘦的樹木上,盛開著顏色艷麗的花朵,花香沁人。
深不見底的懸崖歪歪斜斜地佇立著,斜面上不少花草樹木鑽了出來,鬼頭鬼腦地望著她們。
一輛越野吉普車沿著坑坑洼窪的山路艱難行駛著,揚起一陣陣黃土。
路越來越狹窄,越野吉普車嘶吼了幾聲,終於停了下來。
悶哥坐在駕駛位上,迷惘地望著眼前的小路。那裡,野草瘋狂地蔓延,完全掩蓋了山路。顯然,這條路已經很久沒有人走過。
“怎麼回事?”副駕駛位置的凌雁玉問悶哥。
“沒路了。”悶哥往後吆喝了一聲,“浩東,拿地圖來。”
精明幹練的吳浩東立馬從背包中掏出地圖。
“沒錯啊,從這個方嚮往前開幾公里,就到三鑫山了。”悶哥看了看天色,思考了一下,說,“我們還是在這裡休息一晚吧,明天再趕路。”
“不會吧!”蘇雅很不高興地說,“你有沒有搞錯,讓我們在這裡露宿?”
悶哥說:“沒辦法。看天色,可能會下雨。這條路不好走,晚上開車,不安全。”
“那就在這休息一晚吧,反正我們都帶了帳篷。”柳雪怡說。
蘇雅氣呼呼地對方媛說:“我早就說了,什麼越野自助遊,一點意思都沒有。全怪你,喜歡做好人,害得我們現在要在山里餵蚊子。”
方媛苦笑,搖搖頭,沒理蘇雅,徑直走到吉普車後廂,取下帳篷,搭建起來。
悶哥和吳浩東是老資格的驢友,有豐富的旅遊經驗。這次,他們特意邀請441女生寢室的女生一起出來自助遊。
凌雁玉和柳雪怡欣然答應,還不斷慫恿方媛和蘇雅。
蘇雅原本不想參加的,卻經不住方媛的反复勸說。
“李醫師也說過了,我們要適當的減壓,調節心情,正好趁這個機會出去走走,感受一下大自然的魅力。”
“你白痴啊,她們兩個擺明是拉我們去當電燈泡的。”
“電燈泡不好嗎?至少,有我們在,她們兩個才不會那麼容易吃虧。”
“方媛,她們吃不吃虧,關我什麼事?何況,到底是她們吃虧,還是那兩個笨蛋吃虧,誰說得清楚?”
“好了,蘇雅,就當是陪我吧。你也不想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夾在他們四個人當中吧。”
“算了,反正也沒事。不過,事先申明,我只和你住一起。”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媛才把蘇雅拉進旅遊隊伍。
起初,一切都正常,走的是陽光大道,住的是星級酒店,吃的是精美套餐,遊的是風景勝地。
可過了幾天,悶哥就說這些普通景點沒什麼意思,不如去沒有開發的三鑫山探險。
他的提議,得到了凌雁玉和柳雪怡的熱烈歡迎。
太平盛世中,庸碌生活裡,每個人都有點探險情結。
據說,曾經有富豪在亂世中隱居在三鑫山,死後將他的寶藏全部埋藏在這座山里。當然,這只是傳說,方媛他們壓根就不信。真有什麼寶藏的話,早就被別人挖掘了。
好在三鑫山風景不錯,山坡也不陡峭,適合越野吉普車自助性旅遊。
“好了,雁玉和雪怡準備晚餐,我和浩東搭建帳篷,方媛和蘇雅去觀察周圍環境。天黑前,我們要吃完晚飯住進帳篷。”悶哥迅速分配好工作。
他很聰明地接手了方媛手上的事。
“走吧,我們去附近看看。”蘇雅趕緊把還想繼續工作的方媛拉走。
兩人漫無目的在山腳下行走。
蘇雅在一個風口處停了下來,張開雙臂,仰面向天,任山風透過她的身體,感受那股沁人肺腑的清涼。
真舒服啊。
深山里就是不一樣,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靈秀。即使是空氣,也那麼清甜輕爽,和沈悶雜夾著腥味的城市有著天壤之別。
還是方媛說得對,有空的話,應該多出來走走,離開那些如蜘蛛巢穴般的水泥碉堡,感受下真正的自然世界。
“方媛,你怎麼還沒跟上來?”蘇雅睜開眼睛,回頭往後望去。
叫了好一會,方媛才慢騰騰地從樹林後走出來,臉上的神情有些慌亂。
“怎麼了?你沒事吧。”蘇雅關心地問。
她知道,方媛暈車。剛才在車裡,她就幾次作勢欲嘔。
“沒事。”方媛搖搖頭,眉頭依然緊鎖。她的表情很奇怪,目光游離,避開蘇雅的眼神,望向遙遠的山脈。
“你在看什麼?”蘇雅跳下來,順著方媛的目光望去。
參差不齊的大樹後隱隱有一座青磚碧瓦的老宅,孤零零地佇立在灌木雜草中。
“奇怪,那裡,真的有一座老房子。”蘇雅不解地撓撓頭。
越野吉普車旁,凌雁玉和柳雪怡燒烤攜帶的簡易食品,沒一會兒便香氣撲鼻,引得凌雁玉食指大動。
她拿著一根烤熟的雞翅,嚐了一口,大聲叫喚著悶哥。
“喲,雁玉,你和悶哥可真是如膠似漆,才幾分鐘,就想他了?”柳雪怡在一旁打趣。
凌雁玉白了柳雪怡一眼:“你是說你和浩東吧,你們才如膠似漆呢,這幾天吃飯睡覺都在一起,從不分開。”
柳雪怡臉上微微一紅:“哪有那麼誇張!這些天我不是和你睡一個房間嗎?”
“是嗎?”凌雁玉的笑容變得格外狡黠,“可我昨天半夜睡醒後,身邊根本就沒人!”
“我……昨晚,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睡不著?想男人了吧。那麼晚,你能走到哪去?你別告訴我,你一個人坐在天台上,看月亮數星星等日出。”
“我真的是坐在天台上等日出,信不信由你!”
“就算是等日出,也不是一個人等吧,我好像還看到另外一個人的背影。”
“死丫頭,你既然看到了,還問什麼問!”
凌雁玉彷彿小偷般四處觀望下,慢慢靠近柳雪怡,聲音壓得低低的:“雪怡,我問你,你們除了等日出,還有沒有做其他的事?”
“沒有!”柳雪怡斬釘截鐵地說。
“不會吧,那麼老土?別告訴我,連親吻都沒有?”凌雁玉搖頭晃腦地說。
“得了!你也真是,還有完沒完?”柳雪怡扭頭臉,佯裝生氣。
凌雁玉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還想繼續問下去,卻看到悶哥和吳浩東走過來。
“帳篷已經搭好了。哇,好香,雁玉,給我一個。”悶哥“搶”去凌雁玉吃過的雞翅,露出白白的牙齒,毫不客氣地撕啃著。
吳浩東則斯文多了,只是朝柳雪怡笑笑,接過柳雪怡遞過來的完整雞翅,輕聲說:“謝謝。”
“不用。”柳雪怡客客氣氣地說。
兩個人,倒還真有點相敬如賓的感覺。
“方媛,蘇雅,你們快過來!”凌雁玉遠遠地望見方媛和蘇雅的身影,揮手叫道。
蘇雅加快了腳步,走到四人面前,婉拒凌雁玉的燒烤,鄭重其事地說:“你們猜,我們發現了什麼?”
“金礦?”凌雁玉說。
“古樹?”柳雪怡說。
“淡水湖?”吳浩東說。
蘇雅搖搖頭,看著沒有說話的悶哥。
悶哥想了想,說:“不會真的發現什麼富豪的老房子吧。”
“是不是富豪的我不知道,不過,那的確是一幢很闊氣的老房子。”蘇雅平靜地說。
方媛覺得很多事情都不對勁。
吉普車在山路顛簸的時候,她就開始暈車,不停地嘔吐,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彷彿三魂七魄被抽去一些似的,思維都變得混亂起來。
下了車後,被自然清風微微吹拂,非但沒有清醒,反而更加迷糊起來。便是眼前的這個世界,都有些不真實似的。
“不會是在做夢吧!”方媛心想。
明顯,不是夢。夢,不會這麼清晰,感受不會這麼具體。何況,她暗中輕輕咬了自己的手指,有明顯的疼痛感。
算了,別想那麼多了。
和蘇雅在山腳漫無目的散步時,頭又昏沉起來,慢慢地走到了後面,坐了下來休息。
閉上眼睛,沐浴在清爽的山風中,溫暖的陽光輕輕在臉龐上跳躍。
身體,彷彿一粒塵埃般,輕飄飄地飄浮在漫無邊際的浩瀚蒼穹中。
而且,有種莫名的引力,吸引著她,讓她朝黑暗的深處飄處,讓她隱隱想起宇宙的黑洞。能吞噬一切物質的黑洞。
這是怎麼了?
殘餘的意識中,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竭力想要脫離那種詭異的引力。可是,身不由己,全身輕飄飄的,沒一點力量。身後,是無數和她一樣的塵埃,爭先恐後,洶湧澎湃。
她努力抗爭,可渺小的力量在滾滾洪流中微不足道。
正在這時,她聽到蘇雅了的叫聲。
陡然間,集中所有的力量,努力掙扎,終於脫離了洪流的軌道,獨自往回飄浮。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
自己,竟躺在山林中,睡著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古人所說的失魂落魄吧?
不,不會的。哪有什麼魂魄。應該是暈車的後遺症吧。
方媛自我安慰著,站起來,原地蹦了幾下,稍稍振作些精神。
在蘇雅發現那座古怪的老房子時,她就有種不祥的感覺。
那房子,看上去,十分眼熟。
可是,無論她怎麼回憶,都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看到過。
隨著眾人走近老房子,不祥的預感益發強烈了,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般。
老宅很大,建築風格偏向古代,似乎和“中國府第文化博物館”的南昌汪家土庫有些類似。如同一座堅固的堡壘般,大牆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僅在大門處開了個口子,高高懸掛著一副牌匾,上面書寫著“儒林世家”四個大字。
老宅的鐵門斑駁,牆上的顏色被風雨侵蝕成青灰色,彷彿一個孤零零的老人,到處瀰漫著一股子腐朽的氣息。
“有人嗎?”凌雁玉站在門外大聲叫道,叫了半天都沒人回應。
“應該沒有人。”悶哥輕輕推了推,大門發出“吱呀”的怪聲,緩緩打開。
凌雁玉朝里面探頭探腦地看了看,朝眾人呶嘴:“怎麼了,不進去?”
方媛猶豫著說:“我想,還是別進去吧。我總覺得,這座老宅有古怪。”
“喲,方媛姐姐,沒想到,你也會有膽小的時候!”
“不是膽大膽小的問題,我真的覺得,我們不應該進去。”
不祥的預感很強烈,彷彿在預示著什麼。可是,這種感覺很微妙,根本沒辦法解釋給別人聽。
老宅在陰暗的光線中顯得極其詭異,獨自佇立在這裡,彷彿一個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獸般,靜靜地等待獵物的上門。
“我看,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不行就走。難道裡面還真會有妖魔鬼怪不成?”悶哥笑著說。
柳雪怡卻看了看天色,說:“天色好陰啊,不會下雨吧!”
果然,就在此時,天色變了,天空中烏云密布,有極亮的電光閃過,接踵而至的是聲響巨大的雷鳴聲,綿綿不絕,炸了起來。
眾人暗暗叫苦。如果下起暴雨來,露營的話可就苦不堪言。
凌雁兒喜笑顏開:“你看,連老天爺都幫我。”
說完,第一個跑進老房子裡,悶哥緊跟著也追了上去。
柳雪怡猶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吳浩東說:“方媛,蘇雅,我們也去避避雨吧。”
豆大的雨點稀稀拉拉地降了下來,這是暴風雨的前兆。
方媛嘆息了一聲,只好拉著蘇雅的手,跟著吳浩東跑進老宅。
前腳才進屋,後腳傾盆大雨就狂瀉下來。
山里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嘩啦啦地下了片刻,就停住了。
老宅里顯然多年無人居住了,地板上是厚厚的一層灰塵,傢俱一應俱全,古色古香。房間錯落有致,沒有電器電線,似乎是民國時代的建築。
“這房子真不錯。”凌雁玉嘖嘖稱讚,“這些花瓶、傢俱會不會是古董啊?說不定很值錢啊,我們拿幾個回去吧。”
悶哥說:“算了吧,下山時花瓶很容易打碎,傢俱又太沉,你還是另尋紀念品吧。”
兩人邊說邊往樓上走去。
蘇雅問:“方媛,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臉色也很難看。”
“我也不知道。我總覺得,這房子有些古怪。”
“是啊,我也是這麼覺的。深山峻嶺中,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座老房子?鬼片中,通常是這樣的情節,一群少男少女,各自有感情糾絡,一起出去旅遊,來到一座荒山野嶺的老房子裡,裡面藏有惡鬼,少男少女們一個一個被惡鬼害死……”
方媛怔怔地望著蘇雅,臉上神情特別古怪,充滿了恐懼和害怕。
蘇雅笑了笑,說:“方媛,怎麼了?你不會真被嚇到了吧!不過是三流鬼片的故事情節。”
方媛很想說:“蘇雅,你說的很可能會發生!”
可是,她始終還是沒說出口。如果真說出來的,還不定被蘇雅怎麼笑話。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麼會有惡鬼呢?
老宅空間很大,如同一個封閉的小城,一個個房間宛如土兵般一絲不苟地排列著。
方媛和蘇雅邊走邊觀察。可是,越走,她的心情就越沉重。
似曾相識的感覺越來越濃了。
所有的一切,她都很熟悉,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而且,她有種被窺視的感覺,彷彿身後有個東西一直偷偷看著她們。好幾次悄悄回頭,卻什麼也沒發現。
在一個拐角處,方媛停住了腳步,沒有跟隨前行的蘇雅,倚在牆壁上靜靜的思考。大概過了四五秒,她突然往回探頭,隱隱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是誰?”方媛疾步追了過去。
人影倏忽而逝,彷彿從不存在過。
一個小東西在地上閃閃發光。
方媛撿了起來,是一個製作精美的紫紅色水晶耳環。
她一眼就認出來,這個紫色水晶耳環,是她自己的。
她記得,這次出來,她戴了一雙紫色水晶耳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掉了一隻。不知什麼時候掉了,現在居然又出現在她的面前。
在這之前,她並沒有來過老宅,怎麼會把紫色耳環掉在這裡呢?
是什麼人,拾了她的紫色耳環,隱藏在暗處偷窺她?
一串串疑團,想得方媛頭都痛了。
她彷彿看到,黑暗的角落裡,有一個惡魔偷偷窺視著她們,無聲地陰笑。
眾人在老房子裡轉了一圈,最終沒什麼發現。
這座老房子很大,如一個巨大的堡壘般,共分為四屋,數十間房間。裡面什麼人也沒有。很多地方,都是厚厚的灰塵,顯然已經很多年沒人來過了。
夜終於降臨了。
眾人跑了一天,也疲憊了,吃過晚飯,找了些相鄰的房間,各自鑽進睡袋休息去了。
方媛和蘇雅睡在一個房間,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那種詭異的被窺視的感覺總算過去了,一切又恢復到平常。
便是那種昏沉的感覺,也漸漸消失,大腦重新變得清醒起來。
這樣的夜晚,只有山蟲偶爾清鳴幾聲,顯得寂寥極了。
方媛想起自己到南江醫學院後的日子,那些曾經鮮明生動的臉孔,如今卻一個個離她而去,去了未知的世界。
人,總是對未知的東西感到恐懼。
事到臨頭,卻遠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她記得,有一次,讀初中的時候,全班考試,考的是她最不擅長的化學。
她沒複習好,恐懼得晚上覺都睡不著,臨考前,還在翻書拼命記憶那些奇奇怪怪的符號。
一直在想,如果考得不好,怎麼辦?
家人會不會因此而板著臉教訓她?罵她?打她?甚至讓她休學?
老師和同學會不會因此而嘲笑她?看不起她?甚至將她當成反面典型來全校通報。
可是,真到考試那一刻,她卻忽然想通了。
沒什麼,不過是一次期末考試而已。
她靜下心來,思緒也變得清晰起來。
那次考試,她的成績並不是很理想,卻也沒有想像中差,中等成績。
事後,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那麼恐懼一次期末考試。
直到現在,她看到著名球星羅納爾多也會因心理壓力太大,在世界杯決賽上抽筋,才明白,所有的人,其實都一樣,都會面臨巨大的壓力。
面對壓力,有的人,選擇了退縮,選擇了放棄,沉緬於酒精、香煙甚至毒品來麻醉自己。而有的人,卻迎難而上,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榮辱不驚,只是努力做好手上的事情,一步一個腳印走向成功。
有時候,壓力並不見得是件壞事。
她又想起農村的那些婦女。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夫教子,簡單而古老的生活方式。
可是,如果是她,絕對受不了。
偶爾在田裡耕耘可以,但一輩子就這樣在田裡耕耘,失去所有的夢想,那生活,還有什麼意思?
她隱隱猜到母親的想法。
一個女人,失去了依靠後,不甘心一輩子拴在農村,像機械人一般從事著最原始的體力勞動,就必須得遠離那個地方,重新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可是,她又沒有資本,沒有謀生技能,只能狠下心來,拋棄還是負累的女兒,獨自上路。如果生活變好了,再回來接女兒也不遲。
直到方媛考進南江醫學院,母親仍然沒有回來。也許,她的生活,依然不如意。
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方媛嘆口氣,悄悄從睡袋中鑽出來,披起衣裳,走出房間。
外面,月光很好,皎潔的明月如殘鉤般,輕輕地鉤在一處高峰上。
山風清新,全身的毛孔都被吹得舒暢起來,累積的鬱悶之氣彷彿被清風全部吹出體外般。
方媛感覺舒服極了。
不祥的感覺早已煙消雲散。
也許,不應該再看那些悲傷的言情小說了。
那些言情小說寫得是極好的,可是,裡面的思想卻太消沉了。
女孩家,總喜歡幻想白馬王子,總奢望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是,生活是那麼瑣碎,如網一般,在風雨中飄來飄去。那些情感,只是網上的一些塵埃,附帶了它,只會顯得更沉重、更陰鬱。
一個人,總要長大。
摔傷後,再疼的傷口,也會被時間治療好,結疤後重新癒合。有的人,卻喜歡總是自怨自艾,去尋找摔傷的原因,埋怨道路的不順、石塊的阻絆,還有運氣的不佳。逢人便回憶摔傷時的慘烈景象,甚至將傷口亮出來,挖去剛結的疤痕,展示曾經的痛楚。
這有用嗎?
這世界上,最廉價的,就是同情了。別人的同情,並不能改變什麼,只會贏得一些無用的安慰和淚水。
也許,我應該再堅強一些。
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痕,只是歲月留下的印記,我又何必耿耿於懷。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每一天,都是嶄新的一天。
想到這,方媛的心情好多了。
她信步漫遊,轉過眾人休息的二樓,上了三樓。在三樓轉了一圈,又去了四樓的樓頂。
站得高,才看得遠。境界決定成就。
方媛暗暗地想著,張開雙臂,對著空曠無人的山野,大喊道:“餵!”
叫聲很快被風聲掩蓋。
“媽媽!我想你,你快回來吧!”
“方振衣,我愛你……”
平時,一直隱藏著,不敢說的話,此刻,大聲叫出來,不知有多舒暢。
反正,沒人聽見。
叫了一會,方媛累了,喘著氣,突然笑了。
原來,放縱也是一種快樂。
風中,卻傳來另一種聲音,似乎有人在爭吵。
方媛的心立刻如小鹿般跳了起來。
這麼晚,怎麼會有人爭吵?
還有誰,和她一樣,沒有睡?
她側耳聽了聽,爭吵聲卻沒有了。
難道,是她聽錯了?
要知道,山風呼嘯的聲音,和女人爭吵的聲音有些相像。
再聽了一會,依然沒聽到爭吵聲。
方媛稍稍放下心來,四處打量樓頂。
雖然是夜晚,月色很好,可以清晰地看清身邊的景物。
正緊張中,忽然聽到“咯”的一聲,似乎是小石塊滾動的聲音。
“誰!”方媛大聲喝了一下,給自己壯膽。
這一片方圓十幾米的地方,空蕩蕩的,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前面拐角處,一幢小屋的尖頂擋住了視線。
聲音,就是從那邊發出來的。
依然沒有人回答。
方媛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幾步,緊盯著那片尖頂屋的陰影。
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一張嬌小玲瓏的臉,慢慢地從陰影處顯現出來。
方媛舒了口氣,原來是凌雁玉。
“小玉,你搞什麼!嚇死我了!”
可是,很快,方媛就發覺不對勁。
凌雁玉並沒有說話,狠狠地盯著方媛,眼神突然露出恐懼,彷彿見到了一個魔鬼般。
她的身體,也在黑暗中慢慢顯示出來,衣裳上竟然沾有飛濺形的血跡,右手,拿著一把鋒芒畢露的匕首。
這把匕首,方媛見過,是悶哥的。
悶哥身上一直帶著把鋒利的匕首,說是用以防身,以防不測。
“小玉,你沒事吧!”方媛趕緊迎上去。
可是,她沒想到,凌雁玉突然咬咬牙,竟然揮起手上匕首,狠狠地刺向她。
方媛大吃一驚,想要躲避,卻已晚了,只來得及稍稍後仰下身子,鋒利的匕首劃過她的左臂,揚起一串血珠。
方媛伸出右手,抓住凌雁玉的手,對她叫道:“你幹什麼?是我啊,方媛!”
“方、媛!”凌雁玉一字一字地說,彷彿蘊藏著許多仇恨般,更加瘋狂地攻向方媛。
方媛只得鬆開手,轉身逃走。
凌雁玉瘋了般追上來。
方媛不知道凌雁玉怎麼會變成這樣,但現在的凌雁玉實在是只猙獰兇猛的野獸。
她的臉部肌肉不規則地抽蓄著,眼中如野獸般露出凶光,神經質似地冷笑,頭不時地晃動一下,手上青筋暴出,嚎叫著揮刀劈向方媛。
方媛拼命地跑,只記得凜冽的刀風和徹骨的疼痛。
受傷野獸般的嚎叫聲,一直在她耳邊繚繞,不停地威脅她的神經。
似乎只過了一兩分鐘,樓頂上重新寂寥下來。
刀風聲沒了,嚎叫聲也沒了。
方媛緊跑几上,陡然轉身,看到凌雁玉已經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彷彿死了般。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到的是一張死不瞑目的臉。
那張臉,原來生動活潑,有著青春的特有嫣紅,現在卻變成了慘白色,沒有一絲生命的色彩。
方媛伸手撿起掉落在凌雁玉身旁的匕首,又探了探凌雁玉的鼻息,沒半點呼吸。
凌雁玉死了!
她的胸前,有一個窟窿,鮮血直流。
顯然,這個傷口是致命的。
怎麼會這樣?
是誰殺了她?
難道,這老房子裡,真的有一個看不到的惡鬼?
方媛不知道自己腦海里為什麼老是會冒出這種三流恐怖電影的情節。
凌雁玉的死,正常的邏輯,是蘇雅、柳雪怡、悶哥、吳浩東四人中,有一人是兇手。
蘇雅肯定不是,以她對蘇雅的理解,絕不會去和凌雁玉這種人起什麼利益衝突。
退一萬步來說,兩人即使起了利益衝突,即使蘇雅真想對付凌雁玉,她起碼幾十種方法,要比在這老房子宿營時動手要好得多。
對於蘇雅的智商和性情,她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能寫懸疑推理小說的女寫手,邏輯思維和觀察力本身就比常人強上一些。真想犯罪的話,不想個萬全之策是不會輕易動手的。
剩下的,只有悶哥、吳浩東、柳雪怡三個人了。
可是,悶哥是凌雁玉的男朋友,對凌雁玉呵護都來不及,又怎會殺了她?
再說了,凌雁玉那麼喜歡悶哥,又是一個被愛情迷失方向的小女孩。悶哥把黑的說成白的,她都會相信,用不著殺人滅口這麼毒辣。
柳雪怡和凌雁玉住一個寢室,兩人平常也有點小矛盾、小摩擦。雖說女孩心狹,可也不至於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起殺機。畢竟,殺人可是一件技術活,一個不好,就把自己栽進去。
吳浩東?也不像。他對凌雁玉沒什麼企圖。像他這種滑稽搞笑的機靈人,一般來說,頭腦轉得快,過於注重小節,對大勢反而看不清,面臨大事時難下決斷。
想來想去,來的眾人中,沒一個有動機去殺凌雁玉。
方媛揉了揉太陽穴,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怎麼辦?
只能先回去,告訴眾人,讓大家一起來想辦法了。
方媛站起來,正想往回走,卻猛然看到身前站著一個人,瘦長的身軀,正是悶哥。
她嚇了一跳,顫聲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悶哥的表情卻很古怪,看了看方媛,又看了看地上的凌雁玉,冷冷地說:“她死了?”
“死了!不過,不是我殺的!”方媛生怕悶哥誤會。
確實,現場只有她一個人,身上血痕累累,手上還拿著沾有血蹟的匕首,旁人看見,不以為她是兇手才怪。
“是嗎?”悶哥的聲音很詭異,似乎不相信,又似乎在譏笑。
方媛突然有種莫名的恐懼。
悶哥,實在是,太鎮定了!
他的女朋友,突然死了,屍體就呈現在他面前。可是,他卻沒半點悲傷,甚至隱隱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你……”方媛握緊了手上的匕首,退後了兩步。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沉默了一會,還是悶哥先開口:“其實,這也不能怪你。只是,我沒想到,會有如此結果。”
不能怪我?難道,他早就知道凌雁玉會對我行凶?
方媛心思雖然慎密,此時卻也想不透其中關節所在。
不過,她已知道,凌雁玉的死,肯定和悶哥有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方媛緊盯著悶哥問道。
“也沒什麼事,凌雁玉這傻丫頭,一時接受不了而已。”悶哥淡淡地說,彷彿在述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般。
“接受不了?什麼事,她接受不了?”方媛隱隱猜到事情的源由,可仍不相信。
“我根本就不喜歡她。其實,我愛的是你——方媛!我和她在一起,只不過是為了接近你。”悶哥的眼睛閃出一道狂熱的光芒,讓人心悸。
“怎麼會這樣?”方媛呻吟了一聲,不敢置信。
她至今還不能忘記,凌雁玉在她面前描述的悶哥形象。
在寧惜梅威脅凌雁玉時,悶哥挺身而出,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她。
雖然沒親眼所見,但一個男孩,願意為女孩犧牲自己的性命,這份情意,有多少女孩能禁受得住,不被感動?
何況,凌雁玉本來就對悶哥暗生情愫。
“為了你。我本不願傷她的心,想讓她慢慢冷卻下來。可是,她卻越來越沉迷了,直到今晚,我實在是忍受不住,把真相告訴她。”悶哥依然淡淡地說。
“然後呢?你就殺了她?”方媛再也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
悶哥臉上卻出現一種很奇怪的神情,說:“不是你殺的嗎?我沒有殺她。她偷了我的匕首,約了你在此見面。除了你,還有第三個人?”
方媛怔住了。
悶哥的神情,不似作假。如果,他真的是在演戲,那他的演技未免太好了。
“其實,是誰殺的並不重要,關鍵是,如何處理好這具屍體。”悶哥顯然比方媛鎮定多了。
方媛怔怔地看著悶哥,彷彿在看一個怪物般。
就在前不久,他還和凌雁玉有說有笑,假扮情侶。現在,卻如此冷靜,彷彿死的只是一個寵物般。
難怪,哲人就說過,人是複雜的。
“我還是不明白,你既然不愛她,為什麼願意為她犧牲性命?”方媛咬了咬嘴唇,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悶哥冷冷地說:“我什麼時候願意為她犧牲性命?是她自作多情。那種情形下,寧惜梅是絕不會放過我的,我不過是不想拖累她而已。”
方媛忍不住叫了起來:“可是,她一直愛著你!聽清楚,不是喜歡,是愛!是那種願意為你犧牲性命的愛!”
悶哥冷笑著說:“那又怎樣?是她自願的,我從來沒逼過她。再說了,我根本就不喜歡她。如果不是為了接近你,我連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接著,悶哥又說:“方媛,你放心,我不會告發你的。你和她不同。我是真心愛你的。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我會幫你把這件事處理好。”
這回,方媛是真的相信,悶哥對她的確有種非同一般的情愫,不則,又怎會冒殺人犯同謀的風險,幫她處理凌雁玉的屍體。
方媛嘆息了一聲,說:“你愛我?你愛我什麼?”
悶哥怔了怔,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過了好一會,說:“愛就是愛,哪還分得那麼清楚。我就是愛你,愛看你開心的樣子,愛聽你清脆的聲音。嗯,還有……”
悶哥的臉上,竟然神經質般的抽搐了幾下,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獰猙起來,眼睛裡似乎有熊熊烈焰在燃燒。
他雖然沒再繼續說下去,可方媛卻已明白。
女人對男人的愛多半是因為氣質、風度、學識,而男人對女人的愛通常是建立在原始的慾望上。所以在現實生活裡,才女遠沒有美女吃香。
方媛反應不慢,轉身逃走。
悶哥卻疾步追了上來,忽然叫了一聲:“蘇雅,你怎麼也來了?”
方媛一驚,不由自主地朝樓梯處望瞭望,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一些。
樓梯處靜悄悄的,哪裡有蘇雅的身影!
方媛知道上當,還想加快腳步,卻被一雙大手攔腰抱住,一股濃重的男人氣息撲面而來。
“方媛,我真的很愛你……”悶哥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變得迷離起來,一雙手肆無忌憚朝方媛身上摸去。
他已經被情慾迷失了頭腦。
方媛拼命掙扎,慌亂中,右手的匕首狠狠地刺向悶哥。
匕首很鋒利,刺破了悶哥的衣裳,深入肌肉,沒至刀柄。
趁此機會,方媛從悶哥懷中掙扎出來。
悶哥陡然間失去力氣般,兩眼開始渙散,不相信地望著方媛。
他拔出匕首,看了看,現出一絲苦笑。
“你……”他朝方媛的方向走了兩步,終於站立不住,如同一塊失去支柱般的房屋般,轟然倒塌,面目朝下地摔倒在地。
冷。
徹入骨髓的冷意。渾身直冒冷汗,寒意從不是從外面侵入,而是從身體肺腑中滲透出來,瞬息便已籠罩全身。
伴隨著寒意的,是一種說不能的痛楚。全身骨骼“咯咯”輕響,牙齒打顫,連站都站不住,蜷縮成一個小蝦般,瑟瑟發抖。
她不是沒有殺過人。
在惡靈島時,她就曾設下陷阱,射殺了陳奇。
不過,那次,她是為了自保。對於陳奇的死,只是有些遺憾,並不後悔。
凌雁玉的死,本來就讓她惴惴不安。悶哥的死,更是讓她的神經一下子就崩潰了。
悶哥,是她親手殺死的!
一直到死,悶哥都用種不相信的眼神望著她,好像不相信她會下死毒手般。
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變成這樣?
方媛躺在冰冷的地上,頭顱越來越沉重,身體也彷彿不聽使喚般。
好累啊。
為什麼,我活得這麼累?
無休無止的陰謀詭計,從不曾停止過的死亡。
如果說,人一生下來就注定是在爭鬥中成長,她的生活,未免爭鬥得太多、太慘、太激烈了。
“方媛!”一個熟悉的聲音失聲驚叫著,卻是蘇雅。
站在她身旁的,是吳浩東和柳雪怡。
“你們怎麼來了?”方媛這樣說,嘴唇動了動,聲音卻小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啊!”柳雪怡驚天動地的叫聲。
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地上的兩具屍體。
“這是怎麼回事?!”吳浩東沉聲問道。
方媛苦笑,渾身戰栗不止。
蘇雅走過來,扶起方媛,皺著眉頭問:“你怎麼這麼冷?”
方媛的身上,全是冷汗。風一吹,更是寒意徹骨。
“好冷!”方媛終於說出了這兩個字眼。
蘇雅脫下外套,罩在方媛身上,又取出水壺,餵了方媛幾口水。
方媛這才稍稍鎮定一些,臉上也恢復了一絲血色。
吳浩東已檢查過兩具屍體,走過來疑惑地問:“是誰殺了他們?”
顯然,他並不認為,殺死兩人的兇手,會是方媛這樣一個文質彬彬的漂亮女孩。
蘇雅和柳雪怡的眼神全都凝視著方媛,此刻,只有她能回答這個問題。
方媛喃喃著說:“我不知道,是誰殺了小玉……”
她沒有說謊,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小玉的死,到底是不是悶哥下的手。
“誰!”吳浩東突然驚叫一聲。
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有一個黑影從黑暗的角落裡飛奔而過,衝下了樓梯。
吳浩東沒有猶豫,立馬追了過去。
柳雪怡怔了怔,望瞭望蘇雅和方媛,又看了看吳浩東的身影,最終還是跟過去,嘴裡叫著:“浩東,小心!”
這一變故,連方媛都看傻了。
原來,老房子裡,真的還有其他的人!
而且,那個人……
那個人的身影,她非常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蘇雅凝望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語著;“奇怪,那個身影,我怎麼很熟悉?”
方媛吃了一驚,說:“你也是這種感覺?”
“嗯。”蘇雅沉吟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什麼,用種奇怪的眼神望著方媛。
方媛被蘇雅的眼神看得心虛,問:“你幹嘛這樣看我?”
蘇雅幽幽地說:“我想起來了。那個身影和你很像。”
方媛回想一下,果然是如此。
蘇雅說:“難道,月神又跟來了?”
方媛說:“月神,不是隨著寧惜梅自焚而死了嗎?”
蘇雅的臉色在月光下有些陰晴不定,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半晌,她才幽幽地說:“既然叫月神,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死掉?自焚的,只是寧惜梅的身體,真正的月神,恐怕早已借火焚遁去,重新尋找新的替身。”
其實,蘇雅的推測,方媛早已知曉。只是,她依然抱有一線希望,希望月神已隨著寧惜梅的死而消逝,不會再來騷擾她們。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蘇雅接著說:“也許,下一個替身,就是你。事實上,你原本就是月神最好的替身。”
方媛怔怔地望著浩瀚的星空,輕嘆一聲,說:“如果,上天注定,我會成為月神的替身,我也只能坦然接受。只希望,她別再害我身邊的人了。”
說到這,方媛臉色又變了變,說:“不好!如果是月神,吳浩東和柳雪怡追去,豈不是死路一條?”
勉強站起來,便要追下樓去,卻被蘇雅拉住了,說:“別傻了!真是月神的話,月神真想殺我們的話,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你現在去,除了送死,還有什麼意義?”
“我去求求她,也許月神會發發善心,饒過他們。”方媛一臉堅定地說。
事情由她而起,不想因此連累無辜。
“好吧。”蘇雅嘆息了一聲。
“蘇雅,要不,你就別去了。”方媛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那怎行?你一個去,我更放心不下。”蘇雅見方媛有些感動,莞爾一笑,“我們是好姐妹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隨便你吧。”
兩人走下樓梯,小心翼翼地觀察四處的環境,順著通道慢慢前行。
老房子裡很靜,靜得只剩下她們兩人的腳步聲,顯得寂寥極了。
“浩東!雪怡!”蘇雅實在忍不住了,叫了起來。
叫聲在老房子裡迴盪著,卻沒有人回答。
才一會兒的功夫,他們跑哪去了?
兩人在三樓搜尋了一遍,還是沒發現吳浩東和柳雪怡的身影。
“說不定,他們回營地去了?”
“我們回營地看看吧。”
眾人的營地在二樓相鄰的幾個房間,方媛和蘇雅睡一個房間,悶哥和吳浩東一個房間,凌雁玉和柳雪怡一個房間,兩兩做伴,相互之間也好照應。
可是,誰能預料,還是會出事。
凌雁玉死了,悶哥也死了。老房子裡,平白無故地多出一個人,甚至很可能就是充滿邪氣的月神。
走了一會,方媛忽然發現腳底有些粘,仔細一看,鞋子上竟然沾滿了血。
殷紅的鮮血,順著木板通道緩緩蔓延。
空氣裡飄蕩著一股血液特有的甜膩味道。
方媛的臉色更加蒼白了,怔怔地凝視著地上的血液,強自壓抑住想要嘔吐的慾望。
這麼多的血!
就算當時沒死,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浩東,雪怡,是你們嗎?”方媛的聲音都在顫抖。
依然沒有人回答。
循著血液慢慢尋過去,走到一間陳舊的房子前。
“是廚房。”蘇雅說。
過了這麼多年,廚房里當然不會再有食物。
小心地伸出手,用力推了推,“吱呀”一聲,廚房的門被推開了。
兩人站在門外,屏住呼吸,緊緊地盯著廚房。
巨大的灶台,腐朽的柴火,各種原始的廚具有秩序地排列著。
顯然,老房子主人臨走時,對廚房進行了整理。
半晌,方媛才壯起膽子,慢慢走過去。
忽然,不知從哪刮起一陣大風,又將木門吹過來。
木門的背後,顯現出一個黑影,作勢朝兩人撲了過來。
方媛和蘇雅嚇了一跳,慌忙躲開。
黑影重重地摔了下來。
在明光的映照下,兩人才看清,摔倒的原來是吳浩東,他一臉的驚惶,眼睛瞪得很大,彷彿看到了極為可怕的事情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