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對441寢室的女生們和332寢室的男生來說,都是一場不願回憶的噩夢。
現在,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無論生前有多少罪惡,都將隨著生命的結束而洗滌得乾乾淨淨。
方媛只希望,寧惜梅和何家駿能安息。
塵歸塵,土歸土,讓往生者安寧,讓在世者重獲解脫。
就在寧惜梅和何家駿身體被青白色火焰包裹的時候,遊樂園突然來電了。
手機也開始有信號了。
蘇雅第一時間用手機報警。
然後,她和方媛在遊樂園裡找到暈過去的悶哥和凌雁玉。
“從始自終,月神的目標只有一個——何家駿。她根本不會傷害我們。”
這是蘇雅的推測。
可是,方媛並不認同。
“何家駿只是寧惜梅的目標。只能說,今晚,月神不會傷害我們。在這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寢室和332寢室結成聯誼寢室的事。所以,月神的目標還是我們441女生寢室。”
蘇雅同意方媛的推測,她想到月神說過的那句話:她們還有利用價值。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因為七星奪魂陣的破壞,月神的重生並沒有完全成功。
但現在,她們沒有時間去多想。隨著警察的到來,何家駿的死亡成為一樁無法解釋的懸案。
何家駿的父親是南江市的副市長,家庭又僅有這一個獨子,現在不明不白的死了,豈能善罷甘休。
可是,他就算想為何家駿報仇,也不知從哪下手,只得頻頻向公安部門施加壓力,限期破案。
但這案子,又哪裡破得了?
警方將方媛、蘇雅、凌雁玉、柳雪怡、悶哥、李文淵、吳浩東全部帶回去分開做筆錄,結果七個人的口供,沒一個能讓警方相信。
可警方又不得不信。
刑警隊長蕭強、女刑警馮婧都是方媛和蘇雅的老相識,以前就一起破獲過許多不可思議的案件。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刑警,用眼神一瞄,就知道對方說的是真話假話。
何況,他們七個人,說的雖然荒誕不經,在時間、地點以及個人的行為等方面,能相互吻合,絕不是短時間竄供能做到的。
最重要的是,方媛提供了一個非常關鍵的證據——用手機拍攝下來的自燃場景。
方媛的手機並不是很好,夜晚光線也不理想,畫面有些模糊。但運用先進的電腦技術,還是可以推斷出畫面裡的是何家駿本人。
至於寧惜梅的信息,很快就反饋到公安局。
寧惜梅,19歲,南江大學中文系二年級學生,家庭在X市,父母都是中學教師。據她在南江大學的老師和同學反映,性格偏內向,為人和善,喜歡文學和電影,在校兩年從來沒和別人爭吵。除何家駿外,沒交往過其他男孩。
此外,寧惜梅同寢室的同學還提到一個細節,從前天起,她們就再也沒看到寧惜梅本人,手機也關機。其中一個同學還說,她曾遇到過寧惜梅,和她打招呼,寧惜梅卻完全沒有反應,似乎不認得她了。
最讓人驚奇的是,方媛那裡保存了一張何家駿的素描,專家認定,畫畫的人頗有功力,起碼練習三年以上。可寧惜梅從來沒學習過素描,根本就不會畫畫。而那張素描的筆法和技巧,偏偏和南江大學附近警方偵察三個小流氓神秘死亡案件所拾到的素描畫極為相似。
也就是說,寧惜梅曾經在三個小流氓死亡現場出現過。再加上楊皓軒的供詞,證明她和他們曾經發生過矛盾,警方幾乎可以肯定寧惜梅就是那個神秘殺手。
原本,那個案件由當地警方負責。蕭強調來卷宗,查看那張素描畫,這才發現,素描畫上的女孩,和方媛有九分相似。
最終,由於案件過於離奇,上頭決定,將這樁案件無限期封存。何家駿的父親很惱火,找公安局領導交涉了幾次,察看了案發時的攝影、所有人的筆錄、相關的證據,最後不得不相信,自己孩子是被一種邪惡力量所謀害。
當然,這些已經是後話了。
那晚,方媛和蘇雅她們被警方折騰得夠嗆,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從警局脫身。蘇雅的父親開著小車來接她回家,卻被蘇雅拒絕了。
這時候,她寧可陪著方媛。起碼,兩個人可以相互溫暖。
方媛、蘇雅、柳雪怡、凌雁玉終於又聚在一起,在外面匆匆吃了餐便飯,一個個累得手腳無力,回到441女生寢室後倒頭就睡。
方媛睡得很不舒服,腦子裡嗡嗡直響,彷彿有隻蒼蠅般。
好不容易睡著,身體漸漸變軟,變輕,宛如一粒塵埃,沉浮在浩瀚的星空中。
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一陣水聲。
“嘩嘩”的流水聲,似乎是從水房里傳來的。
她不想理會,水聲卻越來越急,從房外漫了進來,洶湧澎湃,湮沒了整個寢室。
身體被浸在水里,隨著水流飄浮。
視覺沒有了,一片混沌。聽覺沒有了,天地寂靜無聲。接著,嗅覺、味覺、觸覺都消失了,連身體的意識都沒有了。
方媛彷彿已經融入水中,成為一顆小水珠,和其他億億萬萬的水珠融為一體。
無色,無欲,回到事物最原始的形態中。
漸漸的,對空間也失去了感覺。彷彿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又彷佛很大,大到彷彿另一個宇宙。
時間停止了,彷彿和整個宇宙在同呼吸,共沉浮。
最後,連思維都停止了。
方媛驀然睜開眼,驚出一身冷汗。
她從來沒做過這麼奇怪的夢,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似乎有些害怕,更多的是莫名的惆悵。
窗戶沒有關緊,秋風如刀一般掠過。
方媛起身,披起衣服,過去關了窗戶。
夜色淒冷,月亮躲起來了,偶爾鑽出雲霧的幾個星星黯淡無光。
走到客廳,倒了杯冷開水,慢慢地倒入喉嚨。
這時,她聽到一陣驚叫聲。
聲音很小,是一個女孩的聲音。聽不清在叫什麼,卻明顯透露出驚駭。
方媛側耳仔細聆聽。
始終聽不清楚。
循著聲音,走到寢室大門前。
好像是對面發出來的。
打開大門,女生宿舍的樓梯裡一片漆黑。
奇怪,對面442寢室的門竟然是虛掩的,隱隱透出一絲光亮。
方媛回頭看了眼大廳的石英鐘,凌晨一點十分。
這麼晚,她們在做什麼?
驚叫的聲音依然沒有消失,反复傳入她的耳朵裡,似乎在向她求救。
走過去,輕輕推開門。
442寢室的客廳裡燈光明亮,一個年輕女孩戴著耳機看書。
方媛認得這個女孩,她叫小菲,聽說為人不錯,很少和別人爭吵。
方媛進來時,小菲有所察覺,轉過臉瞥了一眼,連招呼也沒打,若無其事地繼續看她的書。
她在看什麼書?是為了應付考試嗎?
可是,現在還只是十一月份,離期末考試還早點啊。
方媛“餵”了一聲,小菲沒理她。
耳邊的驚叫聲越來越急了,聲音也漸漸變大了許多。
“誰……誰……”
方媛隱隱分辨出,驚叫聲好像是在叫“誰”,似乎乍然遇到某個可怕的人物一般。
聲音就是從442寢室的水房里傳出來的。
心裡滿是疑惑,腳卻不由自主地慢慢走過去。
水房裡沒有亮燈,黑黑的,靠窗的角落裡隱隱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用手摸索開關,按了下去。
“啪”的一聲,燈沒有亮起來,依然是一片黑暗。
心懸了起來,有種突然一腳踏空的感覺。
方媛呆呆地站在那裡,睜大了眼睛瞪向黑暗的角落裡。
“誰……誰……”
聲音很小,卻很真實,在耳膜裡微微迴響。
“誰!”方媛忍不住喝了一聲。
沒有回答,“誰……誰……”的聲音戛然而止,彷彿被她的喝聲所驚嚇。
那個東西,依然在不停地蠕動,彷彿一個蜷縮著的小女孩,在寒風中瑟瑟顫抖。
方媛猛然想起一個女孩——張麗娜。
前些日子,442寢室的女孩張麗娜半夜三更莫明其妙地死在水房的鏡子旁。
當時,寢室的女孩們全睡著了,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半夜爬起來去照鏡子。
要知道,午夜照鏡子,本身就是女生寢室的禁忌之一,聽說會召來一些不干淨的東西。
當然,這只是一個迷信傳說。方媛從不相信這些。
她相信世界上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冥冥中自有其規律。正如同有些現像是現代科學沒辦法解釋的。
比如人們常說的宇宙,其實並不是宇宙的全部。現代天文學有一種觀點,認為人類現在所能認識的部分只佔宇宙的4%,還有23%是不發出任何光和電磁幅射的暗物質,剩下的73%則是能導致宇宙加速膨脹的暗能量。
人類所看到的,也許並非是物質本身的狀態。對一個色盲來說,兩種明顯不同的顏色,在他們眼裡卻沒什麼差別。人們經常用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來感受物質,但很多物質超越人類這五感而存在。正如同人們認為沒有視覺的盲人看不到物質的樣子,缺少其他感覺的人類也體驗不到物質的其他形態。
張麗娜的死,卻有些詭異。
據她同學反映,張麗娜來自農村,獨立性很強,經常一人獨來獨往。有一次晚自習課,有個男同學惡作劇,把一條長蛇扔在教室裡,嚇得很多女生花容失色,她卻若無其事,從容不迫的樣子在一群尖叫的女生中特別顯眼。
她的家人跑到學校大吵大鬧,認為她死得不明不白。學校逼不得已,請來法醫給張麗娜做屍檢,結果發現張麗娜的身體裡含有超量的兒茶酚胺。這種物質多半是突然受到驚嚇後產生的,能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壓升高,急劇增加心肌代謝的耗氧量,嚴重的會使心肌纖維撕裂,心臟出血,導致心跳驟停致人死亡。
也就是說,張麗娜的屍檢證明她是嚇死的。
442寢室裡,有什麼東西,能嚇死張麗娜呢?而且,寢室的女生們全都安然無事,眾口一詞說當晚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事情。
方媛手心裡全是冷汗。
不知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剛才聽到的聲音,很可能就是張麗娜臨死前發出的聲音。
聽說,張麗娜死後,442寢室有人聽到水房里傳來張麗娜的驚叫聲,原本住在裡面的兩個女生受不了驚嚇搬出去了。現在,442寢室比441寢室還要冷清,八人寢室只住了三個人。
方媛扭頭,看了眼客廳裡看書的小菲。她還坐在那兒,慢條斯理地翻書,正眼都沒往這邊瞧一眼。
“小菲!”方媛叫了一聲,小菲壓根沒理她。
看小菲專心致志看書的樣子,方媛感到一陣心寒。
她能肯定,小菲並沒有真的在看書。她翻書的速度太快了,大概半分鐘就翻一頁,就是看小說,也沒這麼快的速度,何況上課的教材。
看那樣子,又不像是裝的。難道,她在夢遊?
仔細觀察,小菲果然和平常不同。眼睛雖然是睜著的,卻全然沒半點神采,像是死人的眼睛一樣。表情呆板,舉止僵硬,嘴裡似乎還在喃喃自語。
方媛沒去打擾小菲。據說,夢遊的人,如果被突然叫醒,可能會產生意識混亂,並作出一些瘋狂的舉動。
她壯著膽子,慢慢地往黑暗的角落裡走過去。一步,兩步。走得越近,心就跳得越厲害。
像盲人一樣伸出手,一步步走過去,走到跟前,才發現,那蠕動的東西,居然是一池自來水,上面扔了條白毛巾,被窗口的風吹得蕩漾不停。
原來是虛驚一場。
方媛長呼出一口氣,剛放下心來,身後卻傳來腳步聲。
“誰!”方媛驚叫一聲。
“是我。”
回頭一看,卻是蘇雅,正站在水房門口,好奇地望著她。
“你沒事跑這裡來做什麼?”
“我……”方媛張了張口,想要和她解釋,卻發現根本就解釋不清。
難道,告訴她,自己聽到已經死去多時的張麗娜在叫自己?
這種話,別說蘇雅,就是自己,也無法相信。
“沒什麼,回去再告訴你。”
“她是怎麼回事?”蘇雅用手指了指小菲,“夢遊?”
“大概是吧。”
兩人走出442寢室。在走出門口時,方媛又聽到那種奇怪的驚叫聲:“誰……誰……”
她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沒有回頭,和蘇雅回到了441女生寢室。
“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蘇雅問。
“我也不清楚。我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在提醒我什麼。”
“奇怪的聲音?”
“是的,是一個女生的聲音,在叫'誰誰',叫得很驚恐。”
蘇雅不可置信地說:“你不會告訴我,你剛才去那裡,就是找那個聲音?”
方媛苦笑:“是的。”
“你不會說,那個聲音,像前不久被嚇死的那個女生吧。”
“是很像。”
“可我進去的時候,什麼聲音也沒聽到。”
“你進來的時候,聲音就中斷了。”
蘇雅的心情沉重起來:“難道,世界上真有回魂之事?”
方媛這才想起,今天就是張麗娜死後的第七晚。
兩人坐在客廳裡,緘默無語。
良久,蘇雅伸了個懶腰,在客廳裡來回跑了幾趟。
“你小點聲,別把樓下的吵醒。”方媛提醒她。
蘇雅非但沒有放輕腳步,反而重重地在原地跳了幾下。
方媛搖頭。
蘇雅卻心情好了許多,湊過來問:“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詭鈴事件嗎?”
“嗯。”
“我後來,還聽到那個兇手的聲音。”
“哦。”
“你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
“李憂塵說,我可能和妹妹一樣,患有精神隱疾。如果心理壓力過大的話,說不定會和妹妹一樣發作。我所聽到的兇手聲音,很可能只是我的幻聽。”
“嗯。”
“我在想,你是不是也有精神隱疾。”
“……”方媛徹底無語,對著蘇雅直翻白眼。
“你用不著這樣看我。其實,很多聰明人在精神上都有問題的。比方說,現在很多天才,都是白痴。比如無法和別人正常交流的天才數學家丹尼爾·塔曼特、患有嚴重精神分裂症和自閉症的1994年諾貝爾經濟獎得主約翰·納什,等等……”
“最近發生這麼多事,你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再加上睡眠不好,心事又重,如果真有精神隱疾的話,這時候很容易發作出來,引發你的幻聽幻視,其實也是很正常的。要不,你打電話問下你爸爸媽媽,問他們家族是否有精神病遺傳史。”蘇雅越說越起勁,似乎巴不得方媛和她一樣,患有某種遺傳的精神病隱疾。
方媛打了個哈欠,轉身就往臥室方向走過去。
蘇雅一把抓住方媛:“哎,你這是什麼態度?要知道,精神病可不是一件小事,一定要認真對待,千萬不能諱疾忌醫。我認識好幾個這方面的專家,要不,我介紹一個給你認識?”
方媛哭笑不得:“你說夠了沒有?我爸爸在天堂,我媽媽已經十幾年沒見了。想知道的話,你去找她們問。”
蘇雅撓撓頭:“不好意思,我忘了。”
“我看你不是忘了,你是閒得無聊。懶得理你,我去睡覺了。”
“睡什麼覺啊,都睡了十幾個小時了,你還睡?小心變成胖女人,到時沒人要。”
“你不胖,也沒看到誰肯要你!”
“別睡了,我們玩電腦遊戲吧。CS、泡泡堂、勁舞團?”蘇雅抓著方媛不放。
“服了你了。”方媛終於坐了下來,這時候,確實睡不著。
“還是玩CS吧,我們對打。別說我欺負你啊,讓你三槍。”蘇雅笑得特別狡黠。
有時候,盡情的放縱,也是調節情緒的好辦法。
這個凌晨,方媛被蘇雅狠虐了一番。從沒玩過電腦遊戲的她,在虛擬世界中被蘇雅欺負得好慘。
柳雪怡起床走出臥室的時候,被方媛嚇了一跳。
在她的印像中,方媛一向溫柔平和,很少生氣。即使面對討厭的人,她也會擠出一些笑容,客客氣氣地婉言拒絕,從不會讓別人難堪。
但現在,方媛坐在客廳的電腦前,咬牙切齒,手指在鍵盤上快速切換,嘴裡不停地說:“蘇雅,你出來吧,讓我爆一下,就爆一下。”
蘇雅抿著嘴,一副堅毅冷血的表情,控制的槍手悄無聲息地轉到方媛身後,一個準確的點射,把方媛的槍手打趴在地下,頭都被打變形了,鮮血四濺。
“不玩了!”方媛氣了,把鍵盤一推,關了電腦,氣呼呼地靠在座椅上,瞪著蘇雅,一副要發脾氣的樣子。
“就不玩了?”蘇雅笑兮兮地說。
“還玩?玩了三四個小時,被你殺了上百次了。”方媛第一次玩這種遊戲,確實累了,眼睛都有些酸痛。
“不能怪我,只能怪你水平太低。”
“你就不能讓我一次?”
“我是有職業操守的槍手,上了戰場,就要全力以赴,絕對不能讓,親妹妹也沒得商量。”蘇雅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
“你妹妹還真可憐。”方媛站起來,原地跳了幾下,看了看客廳裡“滴滴答答”的石英鐘,“怪不得別人說網絡遊戲有癮,連我不玩網絡遊戲的人,玩起來都這麼瘋狂。”
“這個世界上能上癮的東西實在太多,網絡遊戲其實不算什麼。菸酒、賭博、毒品,甚至文學、藝術、歌舞、愛情等等,都會讓人上癮。佛說人有三毒,貪、嗔、痴,上癮就是癡中的一種。說真的,犯了痴的人,結果都好不到哪去。”
“那也不一定,如果沒有貪嗔癡,那還是人?那不成佛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方媛停頓了一下,看著蘇雅,“你還在想小龍?初戀總是美好的。可是,人不能永遠活在過去中。你還年輕,應該學著放鬆心態,樂觀地面對現實生活。我想,如果小龍還活著,他也不希望你這樣一直封閉自己。雪怡,我說得對嗎?”
柳雪怡愣了下,她似乎沒料到方媛會突然問她。
“對,我也覺得,有時候不必把這個世界想像得太壞。其實,有善就有惡,有真就有假,有美就有醜,這個世界就這樣,沒有我們小時候想像中那麼美好,但也沒有別人說得那麼醜惡。”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看過一個關於愛因斯坦的小故事。有一天上課,教授問學生,上帝創造了一切嗎。學生回答,是的。教授說,如果上帝創造了一切,那麼邪惡也是上帝創造的了!根據人類的主要行為來判斷,上帝也是邪惡的。還是學生的愛因斯坦問教授,寒冷存在嗎?教授說存在。愛因斯坦反駁說,根據物理學,寒冷其實是不存在的,人類所感覺到的寒冷其實只是缺少熱度,當熱度存在時或者傳遞能量時,我們的身體是可以感覺到的。熱度是可以測量的,寒冷卻不能,寒冷只是為了描述我們缺少熱度時的感覺。同理,黑暗其實也是不存在的,事實上黑暗是因為缺少光亮。光我們是可以測量的,黑暗卻不能。黑暗一詞只是為了人類描述當光亮不存在的樣子。”
方媛喝了口水,繼續講下去:“愛因斯坦接著說,邪惡是不存在的。邪惡只是心中缺少愛的狀態,這就像寒冷和黑暗一樣,邪惡是人類用於來描述缺少愛的詞語。上帝並沒有創造邪惡,上帝只創造了愛。邪惡是人們的心中缺少了愛的結果,這正如寒冷的到來是因為缺少熱度,黑暗的到來是因為沒有光亮一樣。”
故事講完了,蘇雅和柳雪怡陷入了沉思。
方媛沒打擾她們,靜悄悄地走向水房洗漱。她相信,這個道理,蘇雅和柳雪怡會弄明白的。
因為愛,才能看到人世間的真善美,才能開心幸福。愛,也是人的一種本能,和吃飯睡覺一樣,都是生命裡不可或缺的。
水很冷。冰冷的毛巾敷在臉上,慢慢地擦洗,臉蛋被凍得紅通通的。方媛對著鏡子照了照,微微露出笑容,很滿意今天的美容效果。
沒多久,蘇雅、柳雪怡、凌雁玉也跑來洗漱,水房裡亂成一團。她們三個可不像方媛那麼簡單,尤其是蘇雅,用的都是高檔的護膚品,每個動作都要小心翼翼反反复复慢慢騰騰,看得方媛直搖頭。
可柳雪怡和凌雁玉卻對蘇雅的護膚品頗感興趣,兩人圍在蘇雅身邊,你一句我一句地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蘇雅今天的心情不錯,一向嚴禁別人動用她私人物品的她,竟然把形形色色的護膚品拿出來給她們分享。什麼潔面膏、洗面奶、護膚露……林林總總七八樣,方媛眼睛都看花了。而且,每種護膚品的用途都不一樣,哪個先用,哪個用在哪裡,要用多少時間,連方媛這麼聰明的人都記不住。
“真服了你們!”方媛對護膚品的興趣不大,扔下說教的蘇雅和聽得如痴如醉的柳雪怡、凌雁玉,跑回臥室補睡。
這次,她睡得很熟,連夢都沒有做一個。
可惜沒睡多久,就被洗漱完畢的蘇雅毫不客氣地叫醒。
“幹什麼啊,人家睡得正香!”方媛對著蘇雅一陣咆哮。
“一起去吃早飯啊。”蘇雅笑瞇瞇地說。
方媛打量著蘇雅,她總覺得,蘇雅的笑容裡隱藏著什麼,似乎不懷好意。
柳雪怡和凌雁玉不在寢室裡。
“她們呢?”
蘇雅嘆氣:“今天週末,她們佳人有約。”
凌雁玉有約還說得過去,畢竟她和悶哥暗生情愫在先,生死患難在後,感情有所進展合情合理。
可是柳雪怡呢?自從解除愛情降後,和楊浩宇分了手,一直鬱鬱不樂,從不和其他男生交往。事實上,她雖然相貌平平,卻也心高氣傲。條件差的她看不上,條件好的又看不上她。再加上她爭奪楊浩宇的負面影響,醫學院確實也沒有男生願意接近她。
“柳雪怡也佳人有約?”
“嗯。嚴格地說,是她約了別人。”
“我知道了,是332寢室的吳浩東吧。”
“答對了。”
方媛突然笑了:“我想,他們手挽手逛街時,吳浩東肯定很難受。那感覺,像不像一隻拴在電線桿上的瘦皮猴?”
“你真刻薄!”蘇雅瞪著方媛,一臉嚴肅,卻又忍不住,終於笑了出來。
其實,柳雪怡並不比吳浩東高多少。柳雪怡有一米七零,在女生算高的。吳浩東偏偏只有一米六八,在男生算低的。兩個人走在一起,乍看過去,柳雪怡絕對顯高。
“那我們呢,吃完早飯幹什麼?你不會光為了吃早飯而叫醒我吧。”
“去看醫生。”
方媛吃驚地看著蘇雅:“你去看醫生?”
“不是我,是你去看醫生。”
“我沒事去看醫生做什麼?你是不是發燒了?”
蘇雅沒好氣地說:“你才發燒了!”
“沒發燒你說什麼胡話。你不會真的要我去檢查什麼精神隱疾吧。等等,我知道了。你是說去見他?”
“你知道就好,無論你有沒有病,我們都要去看那個該死的醫生。”蘇雅想了想,接著說,“我總覺得,這小子心裡有鬼,有什麼事瞞著我們。還有,他看你的眼色,怪怪的,好像……”
“好像你的大頭鬼!”
“不是啊,你沒看到。在你沒注意的時候,他偷看你的眼神,是真的好像想吃了你……”
“……”
也許是熬夜的緣故,方媛的眼睛隱隱有些疼痛,眼中的世界也變得陰晦了許多。
不知道蘇雅安的是什麼心思,連洗漱的時間都不耐煩,急匆匆地拉著方媛走出陰暗潮濕的女生宿舍。
出來一看,眼前豁然開朗,校園裡一片金黃,颯颯的秋風格外清爽,讓人精神一振。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淡淡的香甜,鮮豔欲滴的新綠和成熟穩重的橘黃交錯揉合,相映成輝。
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氣,挺直了身體,毫無顧忌地站在金黃色的陽光裡,任微微灼熱的溫度覆蓋全身的肌膚。
她喜歡這種暖暖的感覺,彷彿驅除掉了所有的陰霾,心胸陡然間變得廣闊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蘇雅卻白了方媛一眼,撐開隨身攜帶的小花傘,遮住了兩人的身體,拉著方媛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撇著嘴說:“毛病,現在都沒人,擺什麼姿勢!”
方媛氣結,用力甩脫了蘇雅的手。
“我說錯了嗎?”蘇雅不甘示弱,“想擺姿勢,等會兒讓你在那個李憂塵面前擺個夠。”
方媛搖頭作打敗狀:“真受不了你。你能不能不這麼庸俗!”
“是,我庸俗。就應該讓你這種不庸俗的人在太陽下暴晒,曬成非洲黑人那樣,那才叫驚艷!”
“我就奇怪,你為什麼非要拉著我去找李憂塵?難道,你看上他了?”
蘇雅停住了腳步,轉過身,怔怔地凝視著方媛,眼瞳裡似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輕霧,彷彿一首憂鬱的小詩般,連方媛都生出我見猶憐的感覺。
“你還是忘不了他?”方媛地嘆息了一聲,輕輕地握住蘇雅的手,拉著她慢慢前行。
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語。
到了附屬醫院,找到腦科,卻沒有找到李憂塵。
“你們找他有什麼事?”一個年輕的醫師堆著笑容走過來。
“我們是他的朋友,找他有點事。”方媛客客氣氣地問,“他今天沒有上班嗎?”
“我是李憂塵的同事,也是他的好朋友。我姓梁,你叫我小梁好了。”梁醫師顯得很熱情,親自幫她們倒了兩杯熱茶,殷勤地端過來。
“我們不喝茶,謝謝。”方媛推卻,可梁醫師還是很熱情地遞到她手上。
剩下的那杯,他端給蘇雅,卻不小心被蘇雅打翻了,燙得他跳了起來。
“不好意思。”雖然這麼說,蘇雅的臉上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沒關係。”梁醫師乾笑了兩聲,轉身又湊到方媛面前,“你們是醫學院的學生吧。”
“嗯。”
“來實習的?如果是實習的話,找我也一樣。”梁醫師戴著金絲眼鏡,一副文質彬彬好為人師的樣子。
“不,我們不是來實習的。”方媛輕聲說,“既然李醫師不在,我們先走了。”
“哎,等等。”梁醫師有點不甘心,“你叫什麼名字,手機號碼是多少?等他回來,我叫他聯繫你。”
方媛想了想,笑著說:“還是算了,我們下次再來找他吧。”
“他請了長假,這個星期都不會來上班。”
“哦。不要緊,反正我找他也沒什麼事。”
方媛禮貌性地回應了一句,蘇雅早已不耐煩轉身離去。
走出醫院,方媛問:“我們現在是不是回去?”
“不,我們去他家。他就住在我們醫學院的教師宿舍裡。”
“真的要去?”方媛隱隱猜到,蘇雅找李憂塵另有其意。
“嗯。”
“好吧。”方媛跟著蘇雅,忍不住又問,“你為什麼要故意打翻茶杯去燙梁醫師?”
蘇雅冷冷地說:“不這樣,怎麼辦?和你一樣,對著討厭的人,說著違心的話,還要裝出一副笑臉出來?”
“他人其實不錯的。”
“是嗎?”蘇雅故意把那個“嗎”字拖得很長。
“他畢竟是李憂塵的同事。何況,他對我們也很友好。”
“友好?哼,我看,是居心叵測。”
“別人對你表示友情,就算你不接納,也不必刻意去打擊啊。”
“我不是你。”蘇雅的聲音變得深沉起來,“也許,人都是虛偽的,人生如戲。但我不想演戲,我只想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很容易得罪別人。”
“那又怎樣?我本就不想和討厭的人來往。”蘇雅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方媛,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那倒是。”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李憂塵的家。
這是一幢最靠後的平房,獨門獨院,和醫學院里新建的小區式樓房遠遠隔開。泛著灰色的紅磚,長滿鐵鏽的欄杆,蒼翠欲滴的爬山虎,頗有些孤芳自賞的味道。
門是開著的,院子裡種滿了花草和盆景,瀰漫著淡淡的清香。
方媛上前叫道:“李醫師在家嗎?”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回應。
兩人走進去,果然沒看到李憂塵的身影。
客廳裡很亂。桌几上放著一個熱水瓶,桌面上殘留著康師傅方便麵塑料杯。水果盤裡還有一些香蕉,卻明顯開始腐爛了,也不知放了多久。
“他去哪裡了?”蘇雅皺皺眉,拿出手機,找到儲存的李憂塵手機號碼,撥打過去,卻關機了。
“門是開著的,想必很快就會回來。”方媛安慰蘇雅。
“也只能等了。”蘇雅怏怏地坐到沙發上。
“蘇雅,你沒事吧?”方媛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沒事。”蘇雅勉強地笑了笑,眼裡的憂鬱之色卻更濃了。
“是不是蘇舒的病又犯了?”
“沒,她現在很好。”
“你不會,真的擔心自己有精神隱疾?”方媛故意笑了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蘇大小姐,不會一下子就得如此膽小吧。”
蘇雅轉過臉,凝視著方媛,一語不發。
她的眼神,居然有種說不出的寒意,連方媛都覺得有點心裡發毛。
方媛抖擻下身體,站了起來,彷彿喃喃自語般:“奇怪,這房子,我怎麼覺得有股子陰氣。”
蘇雅沒有說話,慢慢地收回目光,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媛打開電視,拿著遙控器隨意更換節目頻道。
換了十幾個頻道,居然讓她找到一個殭屍類型的香港電視連續劇,名字叫做《我和殭屍有個約會》。
方媛很喜歡這部電視劇,尤其是裡面女驅魔師馬小玲的風采,一直讓她心有戚戚焉。
如果,能和馬小玲一樣,憑無上法術,著靚麗彩衣,行驅魔捉鬼之事,伴深愛之人同行,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愜意和自在啊。
現在,正演到馬小玲穿著白色超短裙,在日本白茫茫的雪地上捉拿女鬼,嘴裡輕念“臨兵鬥者皆陣裂在前”九字真言,身後金龍現身,有著一種觸目驚心的美艷。
接下來,應該是一場精彩的打鬥。方媛正滿懷希望期待著,卻不料畫面一轉,失去了信號,變成了亂舞的碎雪花片。
可恨!方媛站起來,正要走過去查看電視天線,忽然看到一件奇怪的事,渾身直冒涼氣,腳彷彿被黏住了,絲毫動彈不得。
電視裡,一個詭異的人臉出現在畫面上,面目猙獰,怒氣沖天,狠狠地瞪著方媛破口大罵。
死一般的寂靜。
方媛怔怔地站在那兒,整個世界都彷彿突然消失了,只剩下那個電視裡的詭異人臉。
雖然扭曲得厲害,依稀能看出是個年輕女孩的模樣,從人臉的輪廓來看,五官搭配得不錯,很有幾分姿色。
可是,這個詭異人臉,為什麼如此仇恨她?
方媛在腦海裡搜索了良久,始終沒半點印象。
更讓她膽寒的是,這個詭異人臉,怎麼會出現在電視裡面?
難道,和《午夜凶鈴》一樣,她是被禁錮在電視裡面的厲鬼?這也太搞笑了吧。
幻覺,肯定是幻覺!
方媛閉上眼睛,搖搖頭,竭力舒緩下緊張的神經系統。
“你在幹什麼?”蘇雅的聲音輕輕傳過來。
“沒什麼,我眼睛有點脹,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方媛緩緩地睜開眼睛。
果然,什麼也沒有發生。
電視裡,依然繼續著馬小鈴和女鬼的打鬥。
方媛舒了口氣,嘴裡有著幾絲苦澀的味道。
幸好,房間裡有礦泉水。她拿起一瓶,仰頭猛喝。由得喝得太急,她竟然被礦泉水嗆到了。
現在,輪到蘇雅問她了:“方媛,你沒事吧。”
“沒事,我能有啥事!”緊繃的神經突然放鬆,彷彿經歷了一場戰爭般,全身隱隱作痛。
“可是,剛才,你兩眼發直,嘴角流涎,我還以為你見到鬼了呢!”蘇雅開玩笑地說。
“別瞎說!大白天的,別提這些臟東西!”方媛坐了下來,把背靠到沙發上,長長地吐氣。
蘇雅疑惑地看了看方媛,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轉過臉去看電視劇。
方媛好不容易平復悸亂的心跳,問蘇雅:“對了,剛才,你也在看電視?”
“嗯。”蘇雅應了一聲。
“有沒有看到電視裡有特別的東西?”
“特別的東西?”蘇雅臉色一變,凝視著方媛,好半天才緩緩說,“一個凶神惡煞般的女鬼。”
方媛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啊!”
“嗯,看不清臉,有著一頭長長的黑髮,眼神惡毒。”
方媛的嘴唇發白:“你也看到了?”
“是啊!我還看到她慢慢地從電視裡爬出來,舉起顫巍巍的手指,指著你,嘴裡哆嗦著說,'還我的男人來!'”
方媛怔住了:“咦?”
“神經!這是抓鬼的電視劇,你以為是《午夜凶鈴》裡的貞子啊!”蘇雅沒好氣地說。
“不是,蘇雅,我真的看到……”
“看到什麼?”一個磁性的男人聲音突然響起來,“怪不得我今天左眼老在跳,原來是你們兩位稀客到了。”
原來,李憂塵回來了,手上提著一大堆菜。他的身後,跟著那條名做小黑的巨型警犬。
“小黑,過來!”蘇雅早就和小黑混熟了。在為妹妹治病的時候,她可沒少給小黑餵食。
小黑看到蘇雅也很開心,親暱地跑過來,搖頭晃腦,伸出舌頭舔她的手。
李憂塵放下手中的菜,熱情地為兩人倒茶,可倒了半天,只倒出一小杯不知放了多久的冷開水。
“不好意思,忘記燒水了。”李憂塵找出兩瓶礦泉水,一人遞了一瓶,“其實,這礦泉水也不錯,天然,比開水好。”
方媛問:“你一個人住?”
“是啊。這房子,是我父母留給我的。”
“他們人呢?”
“上天堂了。”
“對不起。”
“沒關係。人都難免一死。”
可能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李憂塵轉變了話題:“今天,兩位貴客光臨,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的?幫得上忙的話,萬死不辭。”
方媛看了看蘇雅。
蘇雅卻不理會她,自顧自地看電視。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來看看你。”無奈,方媛只好隨口敷衍。
“是嗎?”顯然,李憂塵並不相信,“不過,你們運氣不錯,我今天買了不少菜,有機會嚐嚐我的手藝。要知道,我可是一個星期難得開一次夥。”
說完,李憂塵提起菜,一頭扎進廚房。
很快,廚房那邊就飄來淡淡的肉香。
方媛心裡記掛著剛才電視裡看到鬼臉的事,心神不寧。她總覺得,這房子裡,瀰漫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陰氣森森的。
難道,是因為在一樓的緣故?
一般來說,一樓的房子潮氣較重,採光很不好,空氣要陰涼一些。
方媛轉身,正巧和蘇雅眼神相對。
蘇雅若無其事地把目光收回,似乎在專心致志地看電視。
方媛知道,蘇雅心裡一定有事。而且,她來找李憂塵,肯定另有隱情。
可她剛才為什麼不說?難道,她不想讓自己知道?
方媛嘆息了一聲,走進廚房。
“不用,這裡不用你幫忙。你在這裡,我反而放不開手。”李憂塵直接把方媛轟出來了。
沒辦法,方媛只好退出廚房。她又坐不住,電視更是不願再看,於是走向書房,想從裡面找書看。
書架上厚厚地放滿五層書,大半醫學業務書,少部分是亂七八糟的雜誌小說。
方媛隨手抽了本《小說月報》,尋了個椅子,正要坐下來翻閱,一抬頭卻看到對面牆上一幅巨大的情侶照。
照片是李憂塵和另一個年輕女孩的合照。那時的李憂塵,嘴角尚有淡淡的絨毛,身形比現在要消瘦許多,眉眼間一副傲氣,頗有些濁世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年輕女孩穿著一襲鵝黃色的旗袍,盡顯她凸凹的魔鬼曲線,臉上笑靨如花,依偎在李憂塵的身旁,一臉的幸福。
方媛看了看年輕女孩的臉,突然想起了什麼,一瞬間彷彿被雷擊中般,手上的《小說月報》悄然滑落,坐在椅子上微微戰栗著。
照片中的年輕女孩,和她剛才電視裡所見的鬼臉,一模一樣!
方媛仔細觀察照片,益發確定,自己以前從沒見過這個年輕女孩!
既然沒見過,怎麼會產生這個年輕女孩的幻覺?這也實在太詭異了。
方媛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似乎有無數個螞蟻在裡面遊走。
而且,她驚奇的發現,照片中的年輕女孩,不再是一副幸福的小鳥依人狀,而是變成了怒火沖天,痙攣著臉上肌肉,咬牙切齒地彷彿一條毒蛇般惡狠狠地盯著她。
彷彿有風,悄然拂過,徹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