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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治墳

異事錄 蛇从革 24848 2018-03-22
“我都說了,你老公沒得病。你身體好的很。你CT也做了,彩超也照了,血脂血糖也查了,血壓也正常,肝功能也正常,心臟也沒有顫音,除了腳氣,你老公什麼病都沒有,你們已經來了這麼多次了,怎麼還是不相信我們的檢查結果呢。” “你們掛錯號了,我看你們應該去掛精神科。兩個都去!真是沒見過你們這麼胡攪蠻纏的夫妻……” “你說他回家就喊頭疼,那他現在怎麼不疼啊,我看他蠻好的嘛,你看、你看,你老公還在抽煙,這是生病的樣子嗎?” “現在我給他打一瓶鹽水,聽好啊,我什麼藥物都沒加,連抗生素都沒開。你們可別賴上我,真的有事了,說是醫療事故。” “你說他剛回家,就休克了,心髒病犯了,可是他和你是走著進來的啊。心髒病犯的人,能走路嗎?你們這個也已經來了十幾次啦,十幾次啦,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佔用真的生病的人的醫療資源。”

“你跟我發什麼火,你倒是讓我看看,他發病的樣子……他在醫院不會發病是不是?好,我們到醫院外面去,我看他會怎麼樣……那有我這麼說話的……哪有你們這樣難纏的人呢。” “在醫生面前,他不會有事,哈,我真的建議,你們去優撫醫院去看看,我勸你們,去看看吧。別以為有錢,就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會建議你老公住院的……” ——“對不起,我也看不出你老公得了什麼病,聽你說,他回家就犯病,經常在家裡休克,動不動就發高燒,我行醫幾十年了,沒見過這個症狀,你們去大醫院也沒用的……既然你們找到我了,我先給他扎幾針銀針吧,試一試。” “我實在沒辦法,他的脈像很正常,面色也正常。我開的中藥別吃了,我根本就沒用什麼藥,都是調養滋補的藥品。”

“這樣吧,我給你們介紹個人,長陽西坪有個姓趙的能人,找他試試看……別說是我介紹的。” 曾婷這兩天淨和我鬧彆扭,我問她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看我一個送牛奶的不順眼,丟她面子了。她就罵我沒有用,二十幾歲人了,錢也沒有,也沒個單位。我和她吵了好幾架,今晚又是這樣,吃飯就吃飯,非要跟我談論以後工作的問題。我聽得煩了,在和她吵架之前,摔門而去。 走到路上,肚子又餓了。就給王八打電話,要他出來請我吃飯。 沒想到王八在電話裡驚喜的很:“正好要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門來了。” 我連忙問有什麼事情。王八說他師父趙一二也來了,正要出門到夜市上去喝酒。趙一二正在說沒人陪他喝酒,鬧著要找我。 他們定了要在陶朱路吃蝦子,我聽了連忙回屋,叫曾婷收拾好了出門。曾婷還在跟我慪氣,也沒吃飯,菜都放涼了。我說請你去吃油悶大蝦,算是賠罪。曾婷才喜笑顏開的跟我走。到了陶朱路看見王八董玲和趙一二了,曾婷才明白,對我說道:“就說你窮的叮噹響的,那裡有錢請我吃蝦子。”然後又板著個死臉,坐到董玲旁邊,離我遠遠的。

我跟趙一二打了招呼,腆著臉要王八去買幾個鴨腦殼和豬蹄髈,要九九的。 王八說:“你屁事還蠻多。”我搖頭晃腦的笑。 趙一二問,“沒得豬腦殼嗎?” 我說:“鴨腦殼下酒更爽。不信你試一試。” 我和趙一二就討論什麼東西下酒是最好的。我說是豬頭肉,趙一二說錯了,應該是醬拌牛蹄筋,他在豐都的時候,和當地一個同行吃過一次,說那才是下酒的極品。我問為什麼,牛筋有什麼吃頭,嚼都嚼不動。 趙一二笑著說,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嚼不動味道才正,下酒才舒服。 我和趙一二就閒扯些好吃好喝的無聊話話題。董玲和曾婷也在一邊嘰里咕嚕的說了陣子。 “餵!”董玲突然向我發難:“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婷婷跟著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福分,你還天天跟她吵架。”

“我靠!”我差點從凳子蹦起來:“你們女人怎麼說話都是反的!明明是她天天和我扯皮好不好?” “你是個男人呢,你要讓著女人的,曉不曉得?”看著董玲一幅居委會大媽調解家庭糾紛的樣子,我心裡好笑,王八對你還不如我對曾婷呢,我好歹和曾婷天天睡在一張床上。王八可是要嬰兒抱朴一輩子,你守著他,守寡去把。 我可不敢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不然兩個女人都惱怒成羞,我今晚這頓就吃不成了。 “你知不知道婷婷為什麼不高興啊?”董玲還沒完沒了了,“你這個人甚麼都沒有,到時候拿什麼去娶她,你有結婚的錢嗎,你買的起房子嗎?” 我不吭聲了,我可不想找不自在,我這個人現在都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那裡想得到以後。 幸好王八買了鴨腦殼和豬蹄髈回來,我連忙招呼著趙一二倒酒吃菜,不理兩個女人。

酒喝了一會,趙一二對我說道:“下個月初七,你和婷婷也來西坪啊,我請你吃粉蒸肉,喝苞谷酒。” 我說好啊,我一定來。 曾婷用筷子把我指了一下,“你看你這個人,一點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我才醒悟過來,問趙一二:“你過事啊?我沒得錢趕情呢。” 趙一二說道:“你來陪我喝酒就行,提個什麼錢……” 王八見趙一二的酒杯要空了,給趙一二斟滿,“師父下個月做三十六。” “那我一定要來。”我滿口應承。 趙一二生日那天,我本來想坐王八的順風車一起去西坪。可是王八和董玲,已經提前幫趙一二準備過生的筵席去了。 我正在發愁,沒得錢去西坪。劉院長打了我的摳機,要我和他們一家去西坪。我才想起,趙一二過生日,劉院長和陳阿姨肯定要到場撒。

劉院長自己開車去,說好了在汽渡等我。 我和曾婷,就去汽渡會合。到了汽渡,劉院長遠遠的按喇叭。我和曾婷走了過去。 看見陳阿姨坐在副駕駛。策策也在,坐在後座。我和曾婷就坐到後座上。劉院長驅車上了汽渡,過了長江,從紅光上岸,走到318國道上,到西坪的路線就是王八和我半年前趕屍的路線,我看著路邊的山包,心裡回想著當初驚心動魄的過程。不免好笑。 策策看見我和曾婷了,第一句話就對曾婷說:“姐姐,你長得也不差麼,怎麼找這麼個天音跑(宜昌方言:傻逼)啊?” 我一下就把策策的耳朵給揪起來。策策嘰里哇拉的叫喚。 陳阿姨在前面呵斥策策:“小姑娘兒的,說話不曉得哈數(宜昌方言:分寸)。” 曾婷連忙把我的揪策策的手給打開,“連這麼小的姑娘兒,都知道你沒得用。”

策策連忙說:“我當然知道啊,他連二元一次方程都不會呢。” 我鬱悶的要死。 策策和曾婷一說起話,就停不下來,嘰嘰喳喳的問曾婷用什麼洗髮水哦,什麼香皂哦,還問曾婷用什麼牌子的衛生巾。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曾婷窘迫的很,“小姑娘家家的,那裡曉得怎麼多。” 陳阿姨在前面大罵:“陳策,你再懂天神,你看我不收拾你。” 策策才收斂多了。問曾婷是乾什麼工作的,一個月掙多少錢。 曾婷說她現在在做酒類代理,說的一本正經。完全把策策當大人了。 策策也會乎人,還說要把她的壓歲錢拿出來給曾婷投資,到時候分紅,還說每個月的賬目要給她過目,大家在商言商,親姐妹明算賬。 我笑的肚子都疼了。她們一路說個不停,幾個小時過的就快。車開到西坪的一個山下,劉院長插到路邊的一個岔路,開始往一個非常高的山上開去。

我看著高高伸入雲端的山巔,問劉院長,“趙師傅,不會住在山頂上吧。” “恩”劉院長說道:“你看這山最高的那個山梁,他就住在山樑的尖子上。” 我把頭伸到玻璃旁去看,腦袋都扭的疼了,才看見劉院長說的那個山梁。好高啊。 車爬山又開了好幾個小時,在山路上繞來繞去,才開到那個山樑上。 遠遠就看見山樑的盡頭一個普通的吊腳樓,樓前是個空地,支著油布,一看就是過事的排場。 山梁很寬闊,我們停了車,順著山樑的路走去。我大量山勢,才看見,山梁後面不遠就是溝壑,溝壑懸崖下深不可測,對面是一個孤峰,孤峰那邊架了兩個竹子做的引水管子,牽到山梁這邊,山泉就順著竹筒,流到吊腳樓的兩側,作為用水之用。 我們走的近了,突然不知道什麼地方就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鳴響,好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我嚇了一跳,再仔細看,才發現是吊腳樓前,站了四個土家漢子,兩兩對著,吹著一個老長的號,那長號一兩米上,下半截彎曲的,擱在地上。那四個土家漢子,就憋住了勁,面紅耳赤的吹著。原來土家的風俗是這樣的,來了客人,就吹號致意。

趙一二從吊腳樓裡慌忙走了出來。牽著我和劉院長的手,往屋內走去。 一進門,王八和董玲就端了水盆來給我們洗臉。我看看王八和董玲穿著土家族的衣服,就好笑,趙一二都沒穿傳統服裝,他們兩個漢族,倒是裝模作樣的。我突然想到了我一個忽視的問題:原來趙一二是土家族。這麼淺顯的事情,我卻從來沒有想過。 我往屋內看去,來的人也不算多,就三四十人,大半都是村民打扮,對趙一二恭敬的很,我估計都是趙一二曾經的病人。還有一個和尚,一個叫花子,服裝古怪的還有幾個穿道袍的人,我看見穿道袍的人裡面,竟然有金仲,旁邊坐著一個斷手斷腳的老頭子。 策策看見了,就嘻嘻的笑:“一隻耳、一隻耳……” 陳阿姨反手打了策策腦袋一下:“不曉得禮貌的。”

趙一二給我們引薦了,“這是我師兄,金盛。” 老頭子看著我,“我知道你,你是小徐,我知道你……”他邊說,眼睛滴溜溜的在我身上看來看去。 我霎時腦袋一轟,聽到了無數厲鬼的哭號。有尖嘯聲,有哭喊聲,還有格格的不知道什麼的聲音。 我把金盛看著,不敢說話。 “你聽見了,是不是?”金盛說道:“你這本事是天生的吧。” 金仲也看著我,但不說話。我和金仲的思維相互交換,我明白了,金盛的耳朵天生能通陰,聽得見鬼聲。我能感受到他的這個本事。可是現在他的耳朵少了一個,本事沒了。我剛才聽見的,只是他的記憶。如果他的本事還在,我聽見的就不止這些。 “我師兄以前在襄樊和十堰都很有名的,大家都叫他金旋子。”趙一二說道。 “你們是武當山的嗎?”我問道。 “不是,我們跟武當山除了都是道門一脈,沒什麼瓜葛。”金仲冷冷的說道;“哼哼,他們怎麼能和我們比。” 我覺得金仲在瞎吹牛。天下道家,武當是正宗道派。可不是趙一二和金仲這種旁門左道可比。看看這金仲一臉的倨傲,不服氣的樣子,我心裡想著,別說你瞧不起武當,你連自己門派的傳人都沒混上。還拽個屁。 金仲一下把我的衣領給揪住:“小王八蛋!” 哈哈,我差點忘了,我想什麼他都會探知到。就像我現在能探知到他在想:“王抱陽用的詭計,騙過了我,不是東西。”一樣。 我甚至還探到金仲心裡氣憤:他師父金盛的耳朵,少了一個,也是王八所賜。 可金盛並沒有像金仲那樣氣憤的模樣。而是拉著我的手,“來……來……讓我看看你。” 我知道他沒惡意,只是想跟我說什麼。便和金盛走到屋角。 金盛把我的手相看了半天。對我說道:“我們詭道,從不給人算命,前識者,道之華,非道家精髓。不過小徐,你的手相我看了,還真應該是道門中人的命。” 我什麼都不說,只是笑了笑。 金仲說道:“他膽子小,沒得本事吃這個飯,你兒就不用多費唇舌了。”金仲說的話,跟我想的一模一樣。 金盛把我看了看,對我說道:“我送你一個字。” 我等著他送個什麼字給我。 金盛把一個指頭放在嘴裡,蘸了口水,在我手心裡寫了個字。然後對我說:“你去吧。” 我和劉院長走到一旁。曾婷急忙把我的手掌拉過去看,“什麼都沒寫啊,沒有字啊。” 可我去看的清清楚楚,我的手心裡一個“狂”字,閃閃發著金光。我把手握了一下,再伸開,那個“狂”字,就消失無踪。 趙一二的師兄為什麼要贈個“狂”字給我呢。我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想走過去,探知金盛的思維,可金仲遠遠的用手指把我給指著,不讓我走近。 我左思右想。想不出什麼道理來。 屋內另外幾個穿道袍的人,開始忙碌起來,有一個在請人挪位置,連聲說抱歉;兩個在擺弄樂器,一個樂器是笙,一個是笛子。另外兩個就在擺香台。 有場面了。看這個陣勢,我心裡想著。 可是我突然看見王八現在不知道到那裡去了。趙一二也對我們說道:“各位,我去換件衣服,失陪一下。” 下面是網友前幾天幫我整理的版本,我重新整理再發出來,再一次感謝他們的幫助。 王八和趙一二站在屋後的溝壑旁,王八試探的往下看了看,溝壑深不見底。 “你已經算了好幾天了,還沒算出去對面的鋼索變化嗎?”趙一二問道。 “昨天就算出來了,用晷分算的。”王八答道:“我能知道在那裡,現在鋼索在孚位,我爬的快點,水分過三厘後,變謙位,半厘後變剝位……” “行了,恩,沒錯。你快去吧……”趙一二向屋裡走去,“快點回來。” 王八把對面山頂的一個火光看著,那是個小屋,他今晚要爬過鋼索,去取小屋裡的東西。溝壑間的鋼索在不停變換方位,並且在黑夜裡,根本就看不見鋼索的位置。王八心裡埋怨,當初是那個前輩,定下這個規矩,要過溝才能拿到螟蛉。趙一二跟他說過,他當初走的是河南的一個斷橋間的梅花樁。 王八不擔心鋼索的位置,他早就算好了鋼索變換的規律,很簡單,水分和晷分都能算。聽趙一二說,算沙更簡單。王八現在緊張的是,他不敢爬鋼索。王八有懼高症。他從不敢爬到高處。 王八知道,自己在鋼索上耽誤的時間越長,計算就要更繁複,王八手心都是汗,抓到鋼索的時候,滑膩膩的。想著身下深不可測的山澗,王八心驚膽寒,腿都是軟的。 我和劉院長坐到了屋子的左側一角,陳阿姨帶著策策和曾婷出去了。 幾個道士已經收拾好排場和家業。 擺香台的道士是個年紀不大,鬍子卻留的老長。他焚香在爐台上。大聲唱起來: “仰啟神威豁落將,都天糾察大靈官。” 身邊兩個道士,一個吹笙,一個吹笛子,開始奏樂。 “火車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餘下的道士,應和著也唱到。 “手執金鞭巡世界,身披金甲顯威靈。”香台旁的道士開始舞動他手上的長劍。嘴上卻不唱了。 餘下的道士就飛快的唱起來,語速很快,跟普通的道士和尚念經完全不同。 “綠靴風帶護身魂,雙目火睛耀陰陽 …… 頃刻三元朝鬼尊,須臾九地救亡魂 …… 銀牙鳳嘴將無數,虎首貔貅將一人 …… 走火行風前後行,穿山破石捉孽障 …… 祈晴禱雨濟天下,身後圓光通事意。 治病驅邪如電閃,收瘟攝毒斬群魔。 飛騰雲霧遍虛空,號令雷霆轟霹靂。 三界大魔皆拱手,十方外道悉皈依。 我今啟請望來臨,大賜雷威加擁護。 太乙雷聲應化天尊。 ” 劉院長在旁邊說道:“他們在唱什麼,古里古怪的,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可我卻每一句唱詞都聽明白了。 我甚至還有閒暇,去看旁人。我看見有兩三個村民,也在搖頭晃腦的聽著唱詞的節奏。他們雖然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可腦袋已經變成了動物的頭部,手也化成了爪子。可它們自己不知道。更甚的在於,屋裡變得冷颼颼的,我心裡惴惴不安。看得見的人都還罷了,可我覺得屋內,還有很多我看不見的人,而且很多很多。 我眼光往金仲那邊看去,金仲朝著我輕蔑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他看得見。 趙一二和金仲他們的門派,到底是道家那一派呢,道家講究清靜無為,可他們的門派的排場卻為什麼這麼陰森古怪。來道賀的不僅是人,妖狐之類也有,看樣子連鬼魂也招了若干到此。王八難道以後真的要和這些妖魔鬼怪為伍了。我覺得這個事情太不真實。想起和我在學校一個寢室住了四年,連衣服和鞋子都不分彼此的朋友今後就走上這個道路。我不免心裡落寞。王八還是那個我無比熟悉的王鯤鵬嗎?還是那個一腔熱血,滿腹抱負的王律師嗎? 王八現在到底在幹什麼呢。 趙一二從屋後走出來了,我看了大驚失色,我從沒看過趙一二這身打扮。他的打扮就是我曾經看過的金仲的詭異服飾:一身褐色的道袍,胸前繡著一朵無比鮮豔的綠色牡丹,道袍上其他的部位,都是一個又一個精緻的花紋,每一瓣花,都是一個骷髏頭。 我背上汗涔涔的。 趙一二向金仲先跪拜了一下。然後向香爐前的道士拱手鞠躬。 唱歌道士的歌詞變了: “仰啟碧雲大教主,唵啞吽 一元無上薩仙翁,吒唎吽吽唵啞吽 先天雷部大尚書,唵啞吽 親授鐵師傳妙旨,吒唎吽吽唵啞吽 手持五明降鬼扇,唵啞吽 身披百納伏魔衣,吒唎吽吽唵啞吽 …… ……” 這歌詞一唱出來,我看見了屋裡原來擠滿了人,和原來看得見的人擠在一起,我分不清,那些是人,那些是鬼魂。 我嚇的渾身發抖,強行抑制著想奪門跑出去的衝動,勉強坐著。看著眼前的恐怖場面。 倒是身邊的劉院長什麼都不知道,還在對我說:“小徐,這些道士,唱歌唱得蠻好聽的啊。” 正當我心神不定,王八走出來了。和我預想的一樣,王八也穿著跟趙一二一樣的道袍,只是顏色是一身青色。王八的手上捏著個東西,那東西我見過,是一個紅彤彤的知了殼子,紅光穿透王八的手背,紅潤潤的。 地上的鬼魂全部向王八跪倒,我現在能分清楚了,那些沒有跪下的,都是實實在在的人。王八還不習慣這個場面,我看得出他很緊張,身體在微微發抖。可王八沒有放棄的打算,他頓了頓心神,把手上的螟蛉晃了晃。那些下跪的鬼魂都漸漸的飄起來。 道士的歌聲也嘎然而止。 那個和尚首先走到王八面前,想王八說道:“恭喜恭喜……” 然後是叫花子。 然後是幾個普通穿著的村民打扮的人,他們也許是什麼地方,和趙一二有交情的神棍。 “秀山黃溪,代我伯伯給抱陽師兄道喜了。”這是個脆生生的小孩聲音,可卻是從一個五大三粗的年輕人嘴裡說出來。黃蓮清終生不能出四川,這個應該是他的子侄。 我看見王八跟道賀的人一一回禮,眼睛卻看著門外。 我順著王八的目光看過去,看見門外,陳阿姨正在呵斥策策,曾婷在勸解。董玲靠著個桌子,一臉平靜的看著王八,眼裡晶瑩,閃爍不定。 “王八!”我忍不住站起來,“你到底在幹什麼!” 眾人都看向我。我走上前去,把王八的道袍往下扯,“我們回去吧,我不想你變成這個樣子。算了吧。” 王八一把把我推開:“瘋子,有些事情,當律師是解決不了的……你別這樣!” 我歪著頭把王八看著,手指向董玲:“那她怎麼辦,為你受一輩子活寡嗎?” 王八搖搖頭,“你別說了,今天是我和師父的好日子,你就別搗亂了。” 外面的陳阿姨和曾婷聽見屋裡在吵架,也走到門口,看著我和王八拉扯。不知道發生什麼。 “禮畢!”香台旁的道士喊道。 眾人彷彿都鬆了口氣。道士也不作法事了,也不奏樂唱歌了,都紛紛往屋外走去。坐到準備好的酒席旁,準備開始吃飯。 我歪著腦袋,看著王八。王八目光躲閃著我。 我知道,我和王八永遠不會回到以前的兄弟關係了。他和我之間已經完全隔閡。 陰陽兩別,我竟然無稽的想到這個詞。 我對王八說道:“你這樣生活,覺得有意思嗎?” 王八說道:“瘋子,你不知道的。一個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做點什麼,讓別人記得自己。我不想做一個天天看卷宗,跟法院檢察院套近乎的小律師。我不想那麼活著。” 王八的眼光變得嚴厲,盯著我繼續說道:“看著那些走投無路的小人物根本打不起官司,可我無能為力。我就恨自己無法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你還記得我們在長康路打電動的那家老闆嗎,那個只有一條腿的中年女人,在一間平房裡擺了兩個電視機和兩台PS維持生計。我很想免費幫她打官司,她寫的申訴材料,比我們畢業論文寫得都要厚幾倍,她給市政府寫,給省政府寫,給檢察院寫,可是有用嗎?我想幫她打官司,讓她得到她該得到那麼一點利益……可你知道不知道,我被同行笑做傻子。法院竟然以我不是法律援助律師的藉口,迫使我放棄。” “你當了神棍,就能改變這些嗎?”我問道:“就算你神通廣大,你能干涉到世俗的道德法律嗎?” 王八想了一會說道:“我是不能,我也不會用這些手段用在這些地方,但是,瘋子,你也知道,善惡到頭終有報,我相信那些乾了缺德事的,終會得不到好報。至少在這裡,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勸不了王八。我從來就沒有說服過他。他拿定主意的事情,沒人能改變他的選擇。 我走回到劉院長身邊。劉院長正在找位置吃飯。 我看見那些穿著普通村民衣服的人,說不定就是什麼野獸化身。我可不願意和他們一起吃飯。但是要我和和尚道士吃飯,我更不願意,我現在煩的很,自己的好兄弟竟然成了一個道士,而且還是那種很邪門的道士。算帶著把所有的道士都給恨上了。連趙一二,我也覺得很不對胃口。 看著這些人很快就把兩三桌酒席坐滿了,我和劉院長曾婷陳阿姨不知道該往哪裡坐。趙一二倒是邀我們做到和金盛師徒這一桌。我和劉院長都對金仲很厭惡,當然不肯答應。 趙一二想了想,就對王八說,看能不能再支一張小桌子。然後匆匆向燒火師父那邊走去。董玲安排我們坐在一旁。 我一看油布棚子旁邊還有一張桌子,酒菜都擺好了,可是沒有坐人。連忙拉著劉院長一家人和曾婷坐上去。董玲“誒”了一聲,想阻止,卻看見我們已經做好了。也沒有再說什麼。反正我臉皮厚,她也拿我沒辦法。 趙一二出來了,看見我們坐在這個空席上,笑著說道:“你們坐這里幹嘛,我給你們換個地方。” 劉院長說道:“就這裡了,蠻好的,其他人我們都不熟,這里挺好。” 趙一二還要勸,可是王八走過來說道:“跳地戲的來了。”趙一二用手蘸了酒,在桌面上畫了兩個符,對我們說:“好吧,好吧。”就向一群來人走去,那些人就是王八所說的跳地戲的班子。 我有點好奇,輕聲問劉院長,“跳地戲是不是就是撒葉兒荷啊?” “我也不太清楚,”劉院長答道:“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遠吧。” 那群人走到了酒席旁邊,跟趙一二和王八打完招呼了,也不羅嗦,開始擺開場地,準備跳舞。 我來了興趣,仔細打量著這些漢子,他們正在做跳舞前的準備,換衣服、伸展腰身、擺弄道具。我看得有趣,聽見其中的一個漢子嘴裡清唱了一句歌詞,不知道唱的什麼。卻很好聽,比剛才那些牛鼻子唱的悅耳多了去。我忍不住輕聲叫了聲好,那個漢子猛然就轉身面向我,我和策策兩個人同時被嚇到,策策嚇的哭起來了。那個漢子頭髮長長,披在面前,隱約看見臉上藍靛靛的,一嘴的獠牙。 策策哭的厲害,陳阿姨都勸不住。那個漢子朝我們走過來了,臉上不再是靛藍的顏色,只是個普通人的樣貌,手裡拿著個鬼怪面具,遞給策策。 策策嚇的尖叫,用手去推。那漢子哈哈大笑起來,我看見他的臉又變成了靛藍的臉色。上下四顆獠牙,相互交錯。 趙一二在喊道:“張家老二,別嚇唬小孩子,做正經事。” 我現在一動都不敢動。因為我發現,桌子上有一盤滷鴨子,現在少了一條腿。扣肉也好像少了點,扣肉下的梅干菜被挖了洞,這是我比較愛吃的菜,所以一直都惦記著,準備開席了,就狂吞大嚼,可是現在,不知道被誰先動筷了。酒杯裡的酒,只有小半杯了,可是我記得剛才是滿杯啊。 我知道為什麼這桌子沒人入席了。因為這桌席根本就不是給人準備的。可是我看不見了,自從草帽人的心魔被趙一二驅除,除非是高人有意,我再也看不陰間的東西了。難道我正坐在鬼魂的旁邊,和他們一起大吃大喝。我坐立不安起來。 策策突然對我喊道:“瘋子哥哥,你抱著個老爺爺幹什麼啊?” 我愣住了。心裡在想是不是這個死丫頭在騙我。 策策對著陳阿姨哭著喊道:“媽媽,我們不坐這裡,這裡好擠,有人都爬到你身上在拈菜呢。” 陳阿姨對著策策罵道:“又在瞎說。吃飯!” 我知道,策策是小孩子,她還看得見。我連忙站起來,在身上拍打。看見曾婷正想喝酒,我一把奪過來,“你還嫌你胃病不嚴重是不是?”其實是我看見酒杯裡有東西在晃動。 我正在考慮大家是不是換個桌子。可是咚咚鼓聲響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跳地戲上面去了。 鼓聲一響,我就看見了身邊的眾多鬼魂。可是曾婷喝劉院長陳阿姨看不見。他們面前明明有鬼魂擋著視線,卻視而不見。 我從未看過跳地戲,可是我看著這幾個跳舞的漢子,用身體語言演繹出來的情節,卻又是那麼的熟悉。他們現在正在給我表演一個故事,不對,並不是表演,而是把當年的情形真真切切的展示我面前。 那個高個的漢子,手裡揮舞的是一個斬妖除魔的寶劍,我聽見扮演鬼魂的漢子嘴裡在喊著“天師,饒我……” 鼓聲敲的越來越急。 天師高聲唱著“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得一而天下正……” 鬼魂們開始哭號討饒,這是鎮鬼的故事。 鬼魂們身體都在消散。肉體腐爛,白骨顯現。我“啊”的一聲喊出來。 “怎麼啦?”曾婷在一旁問道:“你怎麼啦,看見什麼了?” 我指著跳地戲的人,“你看不到嗎?他們被鎮住了。” “沒有啊?”曾婷說道:“他們不就是在跳舞嗎?我看不懂,可我也覺得古怪的很。” 我想身邊看去,那些桌子邊的鬼魂都顯形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現在不怎麼害怕,因為我能感受到這些鬼魂的情緒,他們都很哀傷。 我現在能明白趙一二和金仲的道派到底是乾什麼的了。扮演跳地戲的鎮鬼道士,在唱歌,“正福為奇,善復為妖……” 詭道、詭道。 我聽見不止一次他們在反复唱著這個詞語。原來他們的流派,就是詭道。這個派別,是道家專門跟鬼打交道的派別。 那個鎮鬼的天師,到底什麼人呢?我正在苦苦思索。 那個道士拿著長劍,向我看過來。我不看則已,看了心裡猛的一震:那人眼睛裡有兩個瞳孔。 黃裳!這是道家最著名的鎮鬼祖師。 我繼續關注著跳地戲的情節:黃裳斬盡天下惡鬼,平定四方離魂。現在他正在飛升,他得道成仙了。 我身邊的鬼魂紛紛跪下,向他磕頭跪拜。 “王八!”我大喊道,原來扮演黃裳的漢子,竟然是王八,我現在才看出來。 長號又開始響起來。這一段地戲,結束了。 我回身看去,身邊的鬼魂都紛紛散去。王八的表情,無比得意。 鼓聲又開始響起。 地戲的表現的內容變了:是楚漢相爭的內容,劉邦和項羽戰爭的場面,可是打仗的兵士都不是人類。我看見一個術士,在指揮萬千陰兵,挖掘地道,搬運糧草。我開始以為他是張良,張良得了黃老真傳,後來又從赤松子位列仙班。 “丞相。”我聽見陰兵對那個術士無比遵從。可是張良並沒有當丞相啊。 那個被稱作丞相的術士,搖動旌旗,厲鬼將一個大將軍團團圍住,那將軍走投無路,自刎身死。無數厲鬼猛撲上去,分食肉身,銜到丞相身邊。我終於知道這個術士的身份,他是道家最在人世最高成就者——陳平。 原來漢初的陳平,陳丞相,是詭道的創始者。他是丞相命,所以鬼兵在他真的當上丞相前,就已經稱呼他為丞相了。 接下來的場面,我就能完全看懂:劉邦被困白登。陳平召集陰兵,降下無盡白霧。陰兵架起劉邦,抬上一個黃蓋大轎,讓高祖得以脫困……楚王韓信被鬼兵所縛,綁至高祖身前,大呼:“飛鳥盡,弓矢藏,狡兔死,走狗烹”……陳豨在代地,起兵之際,魂魄被綁到陳平與高祖身前。陳平與劉邦高聲大笑:“淮陰小兒,看你如何逃出我的計算……” 我看的汗涔涔的,原來我以前看的歷史,還有這麼多隱情,藏於其中。 我向趙一二看去,趙一二面色冷峻。這些典故,他可從來沒說過。現在王八知道了,怪不得王八如此熱心要承接他的衣缽。 這誘惑,對王八來說,太大了。 看了這個地戲,我明白了趙一二的本事到底是些什麼東西了。怪不得怎麼詭異,原來如此。 我什麼都吃不下了。 後面的地戲,我雖然在看,但不再看的這麼仔細。都是詭道傳承的歷代高人,鎮邪的故事。我竟然還看到一個道士正在用耳朵聽世間的萬象,兩個弟子在一旁爭吵。這是趙一二和金旋子啊,那個老道士,難道是他們的師父。 我看不下去了。 地戲一直跳到凌晨,策策早就偎在陳阿姨懷裡睡了。山上天氣很冷,我看見曾婷冷的發抖,把外套脫下,給她披上。 董玲帶著我們去了兩個廂房,我和劉院長一間,策策陳阿姨曾婷一間,各自睡了。我在睡前,仍舊到窗台前,看了看跳地戲的王八,王八現在正披頭散發,舞蹈的興奮不已。金盛師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只剩下幾個道士還在一旁觀看。 我躺倒床上,準備睡覺。 “小徐,你是不是覺得小王,已經不是你那個好朋友了?”劉院長原來還沒睡著。我理解了,當年趙一二入詭道,他的心境,也和我一樣無奈吧。 “我們睡吧,看樣子他們要折騰一夜。”劉院長沉聲說道:“老趙當年到底遭遇了什麼事情,進了這麼個邪門的道派。” 我當然答不出來,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起來,看見趙一二的這個房子,已經收拾完畢。兩三個村民正在堂屋裡,等著趙一二治病。劉院長和我向趙一二告辭。 趙一二挽留我們多玩幾日,我和劉院長都搖頭,堅持要走。趙一二也不多說了,只是安排我們吃早飯,要我們吃了早飯再走。 我和王八一句話都沒說,我想不出什麼話跟他講。王八現在,在我眼裡,已經不折不扣的是個陌生人。 吃過早飯,我和曾婷跟著劉院長一家,上了他們的轎車,劉院長掉轉車頭,準備下山。我搖下車窗,和趙一二王八董玲打招呼道別。心裡想著,董玲這丫頭,怎麼現在還死心塌地跟著王八呢。王八這個傻蛋,真是一根筋到底了。 車發動起來,正要開動,可是山下一個小汽車正開了上來,山路狹窄,劉院長就等著那車先上來。 那車開到山樑上了,下來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上下,一臉倦容。女的卻年輕的很,應該是夫妻。他們下車了,看見趙一二和王八的打扮,女的遲疑的問道:“請問,是不是趙先生。” 趙一二笑著對王八說:“你倒是運氣好,剛出師就開張,比我當年強多了。” 那年輕的妻子見趙一二這麼說話,對這趙一二說道:“趙師傅,我們專門來找你的……” 王八接過話頭:“找我吧,我來看你男人的病。” 那妻子把王八看著,眼光裡流露疑惑。 “你男人沒病,病根出在你家墳上面。”王八說道。 “你是趙師傅的徒弟?”那妻子問的很恭敬。 “是的,我姓王。”王八說道:“你信不過我的手藝?” 那妻子不好意思明說,只是不做聲。 “你丈夫的病,在醫院裡就沒事,但出醫院就喊頭疼。是不是?”王八斬釘截鐵的說道:“他現在頭頂上都是黑氣,被兇惡的東西給罩住了,問題出在你家的墳上面。” 那男人聽到王八這麼一說,對他妻子說道:“這王師傅是高人。就是讓來幫我吧。” 趙一二對著王八說道:“那你就跟著他們走吧。三個月後再回來。” 王八和董玲馬上收拾好了隨身物事,也上了那對夫妻的車。上車前,王八對我說道:“瘋子,能幫我嗎?” 我擺著頭說道:“你都這麼厲害了,還要我來幫你做什麼?” 王八走到我身邊輕聲說:“那男人身上的煞氣古怪,可我探不出來究竟,可你能探出來。等我學會聽弦和看蠟,有通陰的本事了,就不需要你幫忙了。” “每次幫你,都出那麼多事情。我……” “現在不會了,你也看見了,現在是鬼怕我,我只是還不會通陰。” 我對王八說道:“我問你一句話,不管你怎麼答,我都會幫你。但你要說實話。” 王八說道:“你問。” “你是不是打算絕六親,鐵定要走這條路到底了?” 王八看了看董玲,對我點點頭。 “好……好……”我對王八說道:“你以後成了術士,我們還能是朋友嗎?” “當然”王八驚訝的說道:“這有什麼關係!就算是我成了湖北最厲害的術士,你也是我兄弟啊。” “但願如此吧。”我冷笑一聲。我知道王八並不是真的想讓我幫他,而是他也意識到,他入了詭道,和我突然生分了很多,他只是藉這個機會,讓我覺得他還需要我的友誼而已。而不是那種達到目的後,就把身邊的人拋在一邊的冷血作為。 其實,以現在的處境,王八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了。我坐回到車上,對自己想通這些道理,很是得意。我對曾婷說道:“我發現我現在變聰明了。” “真的嗎?”曾婷說道:“我怎麼看不出來。”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想嗎?”我逗曾婷。 “為什麼?” “因為有你給我做參照物啊。”我哈哈的笑起來。 曾婷用手指甲挖我的胳膊:“你找死啊你。” 王八和那對夫妻到了他們家裡。董玲先回家了,把隨身的衣物拿回家。王八在車上得知這對夫妻的身份。男的姓鐘,做運輸生意的。妻子姓蔡。 老鐘的家在郊區,獨門獨院的一個大院子,四層的私人樓房,氣派的很。在這個郊區的村子裡,鶴立雞群。 王八下了車,並沒有跟著夫婦二人進屋,而是在院子裡慢慢走著,邊走,邊用羅盤看方位。 看了好大一會,才進門。 王八正在打量屋裡的風水佈置。 鐘妻就慌張對王八說道:“王師傅,我男人又犯病了。” 王八連忙上樓到臥室裡看老鐘。果然老鐘現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臉色黑淤,王八用手探了探他的鼻孔,果然沒有氣息。在翻開他的眼皮,全是紅色,眼白和瞳孔都是紅汪汪的一團血色。 鐘妻慌忙叫司機,要送老鐘去醫院。 王八制止了,“沒用的,他到醫院就會跟常人無異,可是回家了,就又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啊是啊”鐘妻這下對王八完全信服了,“王師傅,你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啊。” “我不是看他的樣子知道的,是你們的宅邸有問題。” “是我們的家裡的風水不好嗎?”鐘妻問道。 “你們家的風水沒問題,”王八說道:“你們起房子的時候,也請過人的,我看得出來。” “房子起的時候,我還沒嫁給他。”鐘妻低聲說道。 “你們的房子是陽宅,我看了,和我想的沒什麼出入,風水沒問題。可是你鍾家的陰穴現在很兇,把陽宅的氣壓住了……”王八突然停下,想了想,繼續問道:“你們家的墳墓埋的什麼人?” 老鐘突然從床上猛的坐起來,嘴裡荷荷有聲。把鐘妻嚇了一跳。 王八大聲喊道:“把家裡的門窗全部關起來!” 鐘妻和司機聽見王八厲喝,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意,但也看得出來屋裡有古怪。慌不迭的去關門窗。 “所有的門窗,包括樓上樓下的,一個都別漏了。”王八繼續交代。手裡拿出了一個小小香爐,開始焚香。然後貼了幾張符貼在窗子上。符貼在窗子上獵獵的擺動,不知道風從那裡吹過來的。王八繼續在屋裡游走,不停的在屋裡帖符,也不完全貼在門窗上,有的貼在床腳,有的貼在凳子上,在鏡子和電視機上貼的最多。 王八嘴裡喃喃的說道:“好兇啊。”抽出一跟香來,用香頭向老鐘的額頭點去。燃燒的香頭,燒的老總皮肉嗤嗤作響。 “你幹什麼?”鐘妻剛好進來。 老鐘的眼睛突然睜開,把王八看著。嘴巴張大,喉嚨裡咕嚕咕嚕的,不知道想說什麼。 王八左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向老鐘的下巴一點,嘴裡喊了聲“疾”。老鐘又狠狠的躺倒床上。 鐘妻在一旁嚇得尖叫起來。 可是不多會,老鐘醒了,一點毛病都沒有了。 夫妻二人見王八這麼輕鬆,就解決了問題。連忙給王八一個紅包,連聲稱謝。 王八收了喜錢,對他們說道:“我後天再來,今天下的符,只能管兩天,我要回去準備些東西再來,還要叫上我的一個朋友,才能治好。” 鍾家夫妻頓時灰心喪氣,老鐘說道“難道沒弄好?他還沒走?” 王八把老鐘看著,看的老鐘發毛。 “你知道是誰在纏你,對不對?”王八說道:“後天,我帶我兄弟來,你帶我們去你家的老墳。” “老鐘不是宜昌人,他在這裡那裡有老墳呢?”鐘妻說道:“他老家在山東,難道去山東?” “我說有,就肯定有。”王八說完就走出門外。 鐘妻對老鐘說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在宜昌有親人死掉的。我從沒聽你說過。” 老鐘愣著不說話,看著王八走了。門還沒關上,一陣風吹進來。 哐啷一聲,客廳的裝飾鏡,掉到地上,碎的滿地。 我和曾婷正在屋裡吵架。 “叫你去一趟為我家,你會死啊!”曾婷罵道。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我拒絕了。 “我也討厭我媽,可是我每年過年的團年飯還是回去吃了的,你跟我去吃頓飯又怎麼樣啦。” “反正我不去,你就是怕回去了,跟你老媽合不來,讓我去當炮灰,轉移你老媽的目標是不是?我沒那麼傻,我不去。”我對曾婷說道:“你老媽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知道我是個送牛奶的,不把我從屋裡趕出來,才是怪事。” 其實我是擔心,郭玉發現我的是她以前的學生,那個她最頭疼的徐云風,那就不是把我趕出來這麼簡單了。當年我畢業後,給她寫了一封信,把我的所作所為都一一坦白了:比如她上廁所的時候,糞坑里突然炸了一個炮仗;她家養的母雞,為什麼會三天兩頭的莫名失踪;她家的蜂窩煤,為什麼會經常變得稀巴爛;為什麼……這些都是我,徐云風做的,可是我現在在沙市了,您來找我吧。 我在沙市寄出這封信後,開心了好久。 真是天道循環,這個帳,還是要我來還,我到郭玉家吃飯,她肯定要問我的姓名和身份……打死我也不去! 曾婷想不到我的這些緣由。還真的以為我是怕郭玉瞧不起我,才不敢去她家。 “你說你也是的,什麼不好乾,一個大男人,送什麼牛奶。” 我說道:“送牛奶怎麼啦,送牛奶也要人做啊。” “你打算一輩子送牛奶嗎?”曾婷話題來了:“上次劉院長要你去醫院上班,先去當個護工。在自學考試,靠個拿個醫生的文憑,你怎麼也不願意呢。” 我說:“我不願意當醫生。” “你到底要幹什麼啊?連醫生都不願意當。”曾婷氣急敗壞:“你知不知道,當醫生一個月能掙多少錢……比你送一年的牛奶都多。”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想讓我當醫生啊。” “我知道啊,王哥跟他說的好話撒,還有趙師傅也幫你說話,你這個人怎麼就那麼不識好歹呢。” “他們要我當醫生,是因為我身上有個本事,你知不知道,”我說道:“我能感知到別人的感受,趙先生和劉院長說了的,這個本事當醫生蠻合適。” “是啊,那你怎麼不願意呢。” “我不行啊,我要是真的當醫生了,有這個本事,媽的,平常感冒發燒的病人來了,我最多跟他們一樣,咳嗽兩聲,就算了。要是得心髒病的、癌症的來找我,我不是慘了!” “可是……”曾婷有點遲疑了,她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了。 我加了一把火:“要是把我分到婦科,來個月經不調的找我看病,我怎麼辦,難道在你面前喊肚子疼啊。”我邊說,邊用手捧著小腹,對著曾婷輕輕喊道:“醫生……我肚子好疼……” 曾婷臉板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扑哧”笑起來。 我又說道:“這還是好的,要是來個男病人,是陽痿不舉的。怎麼辦,我可不能害你啊,要是真這樣,你也不會傻裡傻氣的,肯定給要找好幾頂綠帽子戴戴。”我說到這裡,好像是真的發生一樣,“不信,老子不干,虧大發了!” 曾婷把我耳朵揪著,“我真倒霉,怎麼找了你這個窩囊廢。” 總算是把曾婷哄開心了,我暗自抹了一把汗。劉院長的確希望我當醫生,可我已經二十四了,那裡有精力和錢去讀書撒。再說了,當醫生,那裡是這麼好當的。當年我就是多做了一次閒事,讓那個草帽人纏了我這麼多年,我可不想重蹈覆轍。 我把曾婷抱起來,“醫生,我……我……我好像不行了,幫我看看啊。” “滾蛋!”曾婷在我肩膀上捶著,呵呵的笑:“今天不行……” 和曾婷正在鬧。 房門就咚咚的響,我把曾婷放下來,敗興的說道:“誰啊,這麼會找時間。” 我去開了門,一看,是王八。 王八開門見山,對我說道:“明天你跟我去那個老鐘那裡嗎?” “那個老鐘啊?”我問道。 “就是找我治邪的那個。” “你要我去治邪,你還真的要我幫忙啊?”我想推辭:“我可不想看死人骨頭。” “不是,”王八說道:“我想讓你去看看那個老鐘到底心裡有什麼秘密,他這個人,城府很深,我探不出來。你去幫我探知一下。你有這個本事的。” 我想了一會,抽了根煙,慢慢說道:“我答應過你,我會幫你的,再說是個活人……沒問題……你只要不讓我去背什麼屍體哦、算什麼鬼魂討命哦……就行。” “那就這麼定了。”王八笑著說道:“我後天來接你。” 過了兩天一大早的,王八就來找我。我和他去的那個地方,在夜明珠和小溪塔之間,是個較富裕的農村。 看見老鍾家裡氣派的房子,我心裡想著,媽的,淨是有錢家裡鬧鬼。虧心事做多了的。 我和王八剛進門,正碰上老鐘的妻子往外跑,看見我們了,慌張的喊道:“小王,不得了啦,老鐘不見了。” “怎麼拉……慢慢說。”王八安慰鐘妻。 “老鐘不見啦,早上起來就沒看見他。”鐘妻急的神情慌亂。 王八說道:“快帶我到臥室裡看看。” 我們連忙進屋,我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怪味。說不上是臭味,但是很不好聞。我連忙皺眉頭。 我向王八說道:“不用上樓了,這屋裡怨氣好大。泥巴味好重。” 王八楞了一會,急忙說道:“老鐘上山了。蔡大姐,你告訴我,老鐘的老墳到底在那裡。” “我真的不知道啊,”鐘妻急的要哭出來了:“他從來就沒說過,他有家人埋在宜昌啊。” “那快去打聽,這個村里埋人的地方一般都在那裡,老鍾家的墳墓,離這裡不遠。” 鐘妻說道:“那不用問了,這個村埋人的地方,就在後面的荒山,修高速公路的邊上。” 三人也不耽擱了,匆匆的往後山跑去。 果然在一個山坡上,遠遠就看見一個人直挺挺的站在墳地裡。 我們走近來,可老鐘並沒有註意到身邊來了人。只是對著身前的墳墓哭著喊道:“我錯了,我錯了,你就放過我吧。”鐘妻愣住了,沒有上去問他老公的究竟。 老鐘哭了一會,忽然又把頭抱著,在地上打滾。滾了一會,用頭往墓碑上撞去。王八和鍾妻連忙去拉扯老鐘。老鐘慘叫著,又哭喊起來,在地上翻來覆去的打滾。 我想墓碑看去,看了心裡疑惑不已,這是個合葬的墓。墓碑上寫著:“夭兒鍾煥亡妻秦宗文……” 我心裡想著,難道王八要治的墳墓,是老鐘前妻和兒子的墓地嗎? 老鐘在地上鬧了一陣子,突然又不動了,跟個死人一樣的挺在地上。 王八對鍾妻說道:“他現在沒事的,我看時間還沒到,我還有時間。”然後看著山坡打量起來。 王八看了一會,對鍾妻說道:“這個墳,當初就已經被治過了,可是現在山被炸開一半,當年治墳的法術破了。” 我這才注意到,這個山坡,因為修高速公路的緣故,硬生生的被一劈為兩半,老鐘前妻和兒子的墳墓距離炸開的山壁並不遠。看來是因為這個緣故,當年被治住的邪煞,又出來了。 我看向王八,王八向我點點頭,示意他的猜測完全正確,這個事情,還是要著落在老鐘自己身上解決。 我走到老鐘身邊,把老鐘的眼睛看去,老鐘現在的眼睛是睜著的,眼睛裡全是血絲。 “啊”我坐在地上,把自己的頭捧住,“好疼啊,疼死我拉。” 王八把我拉到身邊,嘴裡念叨了兩句咒語,我從老鐘的魔障中逃離出來。我看著老鐘還在地上疼的打滾,臉上卻不動聲色,這麼大的痛苦,還能做到不狂呼亂叫,只有兩個原因:要么這個人精神意志特別強大;要么他自己認為受這些折磨是應該的。 轟隆隆的,修公路這邊的挖掘機又開始工作了,高速公路早已建好,這裡本不是修路的地方,可是路政部門臨時又增加了上下公路環形道路,就施工到這裡。 挖掘機一響,立馬來了幾個村民來阻攔。一個工頭摸樣的人對著村民解釋:“半年前,就下了通知了,要你們自行遷墳,可是你們不聽……” 村民聽不進他的解釋,要揪挖掘機的司機下來。工人們也急了,圍攏過來,眼看就要群毆。 我看見挖掘機挖過的地方,的確有破碎的棺材板,看來是來不及遷墳的殘跡。接著山下又來了一群人,打著笳樂,那群人手裡拿著鐵鍬和挖鋤,看來是來遷墳的。這群人看見要打架了,連忙衝過來,村民的人數佔優,手裡又都拿著工具。他們把挖掘機司機從車上拉下來,一頓猛揍。其他的工人要來幫忙,也被他們用鐵鍬驅趕。 那個工頭大喊:“住手!好,我再等你們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我們再來挖。這是國家的決定。你們跟我們做事的扯皮,有什麼用。” 村民們見他這麼說,就停止毆打挖掘機的司機。工人都走了。 那群遷墳的村民,開始在一個墳墓旁放鞭炮,打笳樂,家屬們開始哭起來。幾個年輕人,用手中的工具掘土。 王八對我說道:“你看到了麼?是不是……” “是的,是的,化生子。”我點頭說道。 “你們說什麼?”鐘妻撲過來,大聲問道:“化生子,這麼會這樣,老鐘怎麼會和化生子扯上關係?” 王八不說話,想了一會。對鍾妻說道:“你先照看一下老鐘,我看看墳地。”說著就繞著老鐘前妻的墳地走來走去。 那邊遷墳的人家,終於挖到了棺材,一個老頭子在棺材旁做法事,又是燒紙,又是倒酒的,完畢後,幾個年輕人把棺材的蓋板掀開。那個老頭子,就一根一根地把死者的骨骸,從棺材裡拿出來,遞給他的徒弟,他徒弟,就又放進準備好的新棺材裡。家人們都在一旁跪倒。 他們收拾了十幾分鐘,才把骨骸完全放進新棺材,然後家屬們又抬著新棺材,想山下走去。那個撿骨骸的老者,完了事,看見了王八在老鍾家的墳前,轉悠。 王八看了看天,突然問我:“瘋子,戊寅在八七年的正月十四的水分是多少?” 我下意識的答道:“水分走了十一分半,偏了三刻正。” 王八說道:“對啊,就是這樣。他往西北方向走了九步,然後停下來,轉了個身。他不能再走了,因為這邊的山坡已經被開山的炸藥炸開,用挖掘機把泥土和碎石都弄走了。” 王八走到老鐘面前,用手指著那個方向。老鐘現在頭疼的好些了,看見王八這般表情,勉強說道:“是的,當初治墳,請的那個老人,是說邪煞的竅孔在那裡,專門種了竹子和桃樹在那裡,還下了鎮魂術的。” “你怎麼從來不跟我說你在這裡有個墳啊,村子裡張貼佈告,要遷墳,你怎麼也當沒看見一樣。”鐘妻問老鐘,“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你發邪症跟這個墳墓有關是不是,剛好這個地方被開山了,你就開始犯邪。” 我們四個人都同時不說話了,我們知道了老鐘的毛病所在:化生子。 化生子,在宜昌,也是很兇惡的一種邪門事情。 家裡的小孩,突然沒緣由的就生病,可是送到醫院就沒事,好端端的。當醫生勸告父母,說小孩很健康之後,父母把小孩帶回家裡,小孩就又開始犯病。開始只會發燒發熱,哭鬧叫喊,後來會漸漸發展到跟死了一樣,沒有氣息。可是只要在醫生面前,小孩就又會活蹦亂跳,而且非常的乖巧。 這種病症,是醫學上完全無法解釋的。 化生子自己是不會病死的,但是化生子比任何一種邪術都兇惡。因為,化生子會把家庭裡的家屬一一克死掉。首先會從其他兄弟姊妹開始,然後是家裡的老人,最後是父母……直到家裡絕戶。 所以當家人知道了小孩是化生子後,都會及時的把化生子給治住。避免家庭其他的成員被克死。 用什麼辦法來治化生子呢?我想到這裡,心裡不寒而栗,只要是宜昌人,都知道該怎麼治化生子的,可是誰都不願意過多的提及。 王八向老鐘看去,老鐘眼神無光,嘴角正在抽搐。是的,他的那個死掉的兒子,就是化生子。 “你真的這麼做啦?”我向老鐘喊道。 “我不這麼做怎麼辦?”老鐘無奈的說道:“我開始也不信邪,可是他把他媽媽都鬧死了……” “你以前的前妻不是病死的嗎?怎麼現在你又這麼說!”鐘妻跪在老鐘身邊,搖晃著老鐘的身體:“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沒有告訴我。” “你知道這些,沒什麼好處的……”老鐘淒慘的說道:“是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承擔。” 我和王八相互對望一眼。默契的相互點點頭。 那邊收拾骨骸的老者和徒弟,已經站了一會子了,這時突然插話問道:“你兒……是不是長陽趙先生的弟子?” 王八在老者面前用手做了個手勢。 老者看了說道:“趙先生找到人學他手藝了,是好事啊。本來我看見這個墳太兇了,想幫忙治一治的,可有你在,我就不用多事了……”老者的語氣,對王八十分尊敬。向王八一再拱手,走下山去。 王八也回禮,給那老者道別。 王八轉身對老鐘說道:“你們馬上去找人,明天挖墳。” “那要不要弄一副棺材來。”鐘妻以為要遷墳。 “不用,”王八冷酷的說道:“這個墳不用遷。” 王八在墳墓四周用劍符,把幾個方位都鎮住了。對老鐘說道:“我還要準備一下。你沒事吧。” “能不能把我前妻的骨頭撈出來。”老鐘哀求道。 “不能。”王八說道:“沒辦法的,我只能這樣做。” “那就報應我好了,我不治了。” “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被鬧死?”王八說著話,眼睛卻看著鐘妻。 老鐘慌了,“幹她什麼事情?” “跟她沒什麼關係,我剛才算過了,你的那個二十年前死掉的兒子,這個化生子又在作祟,他要克的不是你,是他的兄弟姊妹。” “我們結婚幾年了,一直沒有要小孩。”鐘妻說道:“可我沒問題。是老鐘不想要。” 王八把頭轉向老鐘,“沒用的,你怕生下來又是化生子,是不是?可是你老婆想要個小孩子。” 老鐘把妻子的肚子看著,愣了一會,大聲喊道:“誰叫你這麼做的!” 鐘妻下意識的摀住腹部。 老鐘站立了一會,嘆了口氣,對王八說道:“那就听你的吧。” 我們回到老鍾家裡,鐘妻要請人挖墳,吃了飯就出去了。 我對老鐘說道:“你為什麼不送他去醫院?” “送誰?”老鐘言辭閃爍,其實他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不用和我繞圈子了,你兒子為什麼成為化生子,你其實也知道。”我說道。 老鐘一下就站起來,動作過猛,把桌子上的碗碟都撞掉幾個在地上摔碎。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老鐘把我指著,“我不信,我不信你有這個本事,你是聽別人說的是不是?” “和你一起撞人的,已經死了,第二年就死了。沒人知道這個事情了。”我低聲說道:“你犯病的時候,腦袋裡不停在想你當年的事情。” 老鐘的腦門亮晶晶的,我看見他下巴上都在滾落汗珠。 “你八二年跟著部隊來宜昌開車,我沒說錯吧。”我繼續問道。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你是人還是鬼?”老鐘渾身瑟瑟發抖,“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去部隊打聽了?” “你腦袋裡,滿是想著八二年,八二年,嘴裡都說出來了。”我騙他。 老鐘下意識的把嘴摀住。 “你的好兄弟,老莊是怎麼死的,我知道他是開車衝進長江了。”我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當年我們相互承諾,誰要是死了,就去照顧對方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母親在老家。他在宜昌談了個女朋友……” “老莊死了,所以你和他的女朋友結了婚。”我看見老鐘的記憶了:當年他在江邊,和一個年輕女子,對著長江痛哭。遠處長江正在慶祝合攏。 我大聲說道:“你是當年參加截流的司機?為什麼沒有在合攏的時候去傾倒土方。” 老鐘說道:“都已經合攏,就留了那麼幾十米寬的口子,留給國家領導來看的。最危險的是我們最開始傾倒的過程,我們都立了生死狀的填到八十米遠的時候,水流太急,倒下去的填料根本落不下去,都被江水沖走了,書記急了,要我們自願報名,把車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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