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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失魂記

異事錄 蛇从革 47405 2018-03-22
趙一二沒有消息了。我和王八也沒有去中醫院去找劉院長。日子又回到了往常波瀾不驚的狀態,王八每天上班下班,董玲隔一兩天來給我們收拾房間,順帶著挖苦我幾句。我天天跑到勞動局去找工作,當然也跟王八上下班一樣,總是早上去,中午回,一天又一天。吃飯睡覺看碟子,就這樣過著。重複的生活讓我連日期都記不住。 邱升的這件事情,彷彿已經很遙遠,甚至我自己都在懷疑,這件事情到底發生過沒有。我的記性越來越不好,很多事情我明明做過,但臨到頭卻感覺自己是第一次做。明明有些事情從沒做過,但做的時候,又感覺自己已經重複過這個動作很多次了。 王朔在他小說裡,說這個感覺是前視感,我倒是寧願相信是時間本就是錯亂不堪的,只是人類自己的意識一廂情願的認為時間的流淌跟河流一樣,從前往後,一成不變。比如現在,也許我正在看的碟片,早在我三十年後我就看過了,可是時間在我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又回到了三十年前。於是我剛租到的盜版美國大片,看起來有無比的熟悉感,連某些情節都能無端的預測。甚至我坐在沙發上的姿勢、和我現在正在呼吸的空氣,都是那麼熟悉。雖然我站在從前往後的時間順序來看,我從未經歷我這個場景。

失業的人,是不是每個都想我這樣喜歡胡思亂想呢。 但有個東西,我不願意看到的東西,又無時無刻的提醒著我,邱升走胎的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不是未來,而是以前。 王八臥室裡擺放的那個石礎。 王八每天晚上都要把那個石礎看上好久。他很想知道這個石礎到底有什麼神秘之處。到底有什麼巨大的靈力藏在其中。可我總是不願意看見那玩意。我強迫自己,忘掉它,即便是看見它,也當看不見。 可我知道,永遠把石礎視而不見是不可能的。因為王八絕對會找我幫忙,跟他一起弄個究竟。很多次,王八欲言又止。我看得出來,他想求我,但又說不出口。他在擔心什麼。怕我拒絕嗎。 呵呵,我想我真的會拒絕。 可是當王八在這個晚飯後,真的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竟然答應了。我預先想好了無數種方式來拒絕他。可是我事到臨頭,還是答應了。

王八說,趙一二這麼久都不來拿這個石礎,他應該是知道我們不會因為這個石礎出什麼亂子。 我認為王八說的有道理。 這些天,王八翻了好多太平天國的歷史記錄和相關小說。他想把這東西弄個明白。 我倒是想把石礎拿到夷陵廣場旁邊給賣了。但東西是劉院長交給王八的,我不能偷。 王八小心翼翼的把石礎放到客廳的桌子上。我們各坐在桌子兩端。把石礎看著。那個無來由的前視感又出現了。 我問王八:“這個場面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很久以前,我們也做過跟現在一樣的事情,也是這麼坐著,看著這個石頭。你有這個感覺嗎?” “沒有,你別亂想了,我們見到這個東西,還不到兩個月呢。” 我把石礎上上下下看個遍。除了上面一些詭異的花紋,和一個玄武的雕刻。我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古怪。連那些白影子都消逝得乾乾淨淨。

我把手指觸到石礎上,又感覺到了刺骨的冰涼。 我盡量克製手指上帶來的陰冷恐懼。身上一開始發抖。 “感覺到什麼沒有?”王八問我。 “他們說很擠。”我把手抬起。不願意再放上去了。 王八想了一會。自言自語說道:“難道真的是這種法術……” 我問,“這石礎到底什麼來歷。跟什麼法術有關。” “有一種法術,在清明兩朝有流傳,應該是來自印度那邊。不是我們中國人的法術。但是到了中國,被我們老同行運用。” 我問,“這個石礎和印度那邊有什麼關係。” “印度的吠陀教和錫克教都有很多分支。其中一些偏門的支派,是用人命來煉術的。” “這個我知道啊,世界上很多宗教的祭司和僧侶都這樣。不光是印度的教派。阿斯克特人不就喜歡大批量的殺人祭祀太陽神嗎。”

“有一種殘忍法術,在吠陀教裡是很常見的修煉方法。” “什麼法術,說來聽聽,快說快說。”印度這麼遠的地方,發生什麼都跟我沒關係,我不害怕。想听聽王八說的到底有多玄乎。 “吠陀教在印度成為英國殖民地之前,那種法術很常見,中國沒有正式的文字典籍介紹過。可是這種法術傳到中國來了,雖然方式和運用上有所改變,我還是能看出的確就是吠陀教的那個法術。” “你莫跟我講世界歷史了,好不好。到底是什麼法術?”我最討厭王八在我面前顯擺,做出個什麼都懂的樣子。 “這個法術和這個石礎有關係。”王八說道:“我當然要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我等著,看王八還給我賣什麼關子。 王八不閒扯了,“瘋子,你還記得疊魂嗎?”

“疊魂!那不是廣西那邊的一個家族祠堂的秘傳法術!”我笑著說:“怎麼可能,這是我們中國的道法。” “我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王八說道:“可我現在能夠肯定了,老蒙所說的那個廣西的家族的疊魂秘術,就是吠陀教那個法術到中國的變種。” “可是我看不出來兩者到底有什麼聯繫啊?” 當年我們在學校讀書,晚上吹牛的時候,也喜歡講各自家鄉的奇聞異事。來自廣西的老蒙,就曾經講過他老家一個風俗:浸豬籠。 老蒙的老家也是多山的地方。家鄉的名字很古怪,叫那蒙,是個鄉建制。靠近雲南,人口漢苗混雜,屬於不發達的地區,很貧窮。落後是當然的事情,到了九十年代,老蒙都考取大學了。那蒙的實際管理竟然還是家族式,國家的行政建制都是擺設。老蒙老家的那個幾個村,埋沒在大山深處,大部分人都姓蒙,聽說都是當年秦朝南拓疆土,蒙氏的後代。村里也有少數的雜姓,還有不少苗族。只要生活在那蒙,但都得聽從蒙氏祠堂的家族管理。

其實我從老蒙的高聳的顴骨和黑黝的皮膚,還有一張闊嘴,我當年就想過,就算是自稱蒙氏後人的蒙氏家族,估計早就流淌著當地苗裔的血液。 老蒙跟我們講的就是他老家的浸豬籠的往事。 他說他親眼看見過一次的。一個木訥的丈夫無法忍受妻子的風流——他的妻子實在是太過分,竟然把野男人叫回家裡,兩個人竟然一起欺負,這個家庭的主人。那個丈夫無法再忍受了,就把這事情告到族長那裡。 族長是個年輕人,他這麼年輕當上族長是因為他的長房的大兒子。 族長很同情這個窩囊的丈夫。當即帶著眾人把兩個姘頭給抓住。 年輕的族長很謙恭的徵求長輩的意見,同族的老年人都一致贊成,用老辦法,浸豬籠。 當時已經是八十年代。這種私刑,在別處絕對是不允許的。可是在那蒙,就可以。村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法律一說。他認為的法,就是蒙家祠堂的家法。執行人就是祠堂的族長。

老蒙跟我講到這裡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很平淡,無所謂,浸豬籠麼,在中國古時候的農村實在太普遍平凡了,無數的文學和影視作品都不厭其煩地描述過多次。 可是老蒙說的他老家的浸豬籠不一樣。 老蒙家族的那個豬籠不是竹子編的,而是用一種在家鄉很常見的藤木編織出來。那種山藤有個特性,浸水之後,會慢慢收縮。收縮的程度超乎人的想像,到最後這個大籠子會縮小成燈籠大小。 族長征求了族人的意見後,就把兩個男女放進豬籠裡。然後泡進水中,然後專門一個人,站一個在旁邊給他們遞飯。他們家族的浸豬籠,並不是要把人淹死,也不是把人浸在水中懲罰之後再打死——這兩種方式,在解放前的中國是很常見的。 老蒙老家的浸豬籠,竟然還要給裡面的人送飯。可見行刑的過程有多麼漫長。籠子浸在水中,會以非常緩慢,人無法察覺的速度,一點一點收緊。

兩個人在水里泡著,泡了幾天后,皮膚會開始潰爛。這時候,籠子就縮小到貼近他們身體的程度。這個種山藤本身也許會分泌某種神經素,類似於腎上腺素的東西,讓籠子內的人,無法死掉。這就太殘忍了,比電刑槍斃砍頭的死刑要殘酷很多。 籠子一天比一天緊,可里面的人,還有意識,他們苦苦哀求,讓旁人給他們一個了斷。 但是這個請求,是無法得到回應的。籠子被家族的神棍,注入了詭異的靈力,能讓裡面的人,無法死去。即使身上爬滿蛆蟲,肉體腐爛。仍然無法死掉。 到最後籠子縮小到無法想像的空間,裡面的骨骼緊緊糾纏在一起。那些骨骼仍舊能微微的顫動。 人死了,但魂魄出不來。 直到籠子縮小到骨灰盒的大小,裡面的魂魄也混為一團,肉身和骨骼都被慢慢化掉,只剩下一團白色的渣滓。

然後就被蒙家的人,拿到祠堂,掛在牌位的上面。一串又一串的籠子,掉在神位的上方,如同燈籠一樣。被這種法術鎮住,永遠守護著蒙家的神靈。 王八在聽的時候,馬上就打斷老蒙,說他家鄉的那個私刑,絕對不是浸豬籠,而是一種法術,就是疊魂。 寢室裡就有人罵王八,包括我,大家說好了今天晚上不講鬼的,說說老家的典故就行。王八卻非不識時務的質疑老蒙的故事是跟鬼有關,明明是浸豬籠,卻指鹿為馬的說是什麼疊魂。 王八當時沒有跟大家解釋。他平時傲氣的很,懶得跟任何人解釋。 當時把全寢室的人聽得毛骨悚然。但隨後大家都忘了。現在看來王八沒有忘,他一直記得,他認為老蒙不是瞎編的。 現在王八跟我說起了這個事情。我也很快的想起了老蒙當年說過的典故。

王八這兩天到處查古書,還翻閱相關的風俗神話小故事,知道了老蒙說的廣西老家的法術疊魂,跟這個石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我把王八看著,對王八說道:“你不會要我現在幫你在石礎上摸索,應證你的推測吧。” 王八說:“你比我有能耐,你能看見旁人看不見的東西,你試一試吧,只是看看。”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也不想做。 王八說:“你把玄武的眼睛盯著看,應該能看出講究。我仔細看了很多次了,整個石礎都是青石材料,唯一不同的就是玄武的眼睛——兩顆微小的瑪瑙。” 我也想看看,到底這石礎有什麼古怪。想著趙一二放心的把石礎交給王八——趙一二既然自己不拿,肯定是給王八或者是我留下的。 趙一二到底有什麼用意。 我把石礎拿起來,放在面前,仔細的端詳。看到了玄武的瑪瑙眼睛。眼前一片斑斕,自己彷彿鑽了進去。 “停電啦!”我喊道,“怎麼啦,怎麼啦,全市停電啦。” “你看到什麼啦,你怎麼啦?”王八制止我的慌亂。 “我好像我好像我好像……”我惶急中,終於意識到這點,“我看不見……” 我把手上的石礎狠狠的甩向一邊,“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眼前一片黑暗,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對著王八大喊:“我看不見啦,怎麼辦?怎麼辦?你快幫幫我!你快想辦法幫我……” 我開始焦躁的站起來,胡亂的走動,腳碰在茶几上,摔了一跤。 王八連忙來扶我,我一把抓住王八的頭髮,拼命的拽,嘴裡哭喊著:“快幫幫我,我不想做瞎子!” 王八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不停的安慰我,“瘋子,別這樣,別亂,我們馬上去醫院。” 王八把我扶到沙發上坐著。我思維一片混亂,手足無措,我把王八的肩膀死死抓住,哭著說:“王鯤鵬,救救我,救救我,你千萬別走,你快想辦法救我。王鯤鵬,我求求你了……” 王八對我說:“你坐著別動,我去拿錢包,我們馬上就去醫院。” 王八的身體在我手中消失。我一個人處在無垠的黑暗中。內心惶惑不安,比死了還難受。胸口裡空蕩蕩的,無盡的空虛把我吞噬。 我等了好久,王八都沒回來,也許並沒有多久,只是這段時間對我的感覺來說,實在是太漫長。 我把頭仰著靠在沙發靠背上,眼睛徒勞的睜著,拼命使勁,好像這樣會恢復我的視覺一樣。 還別說,我眼睛又模模糊糊的能感覺到燈光了,光線越來越強,“哈哈”我大笑起來,“王八!我又能看見了,我看得見啦。” 我的視力在瞬間又回復了正常,剛才完全是虛驚一場。 我看見王八正在我面前不遠處,打著電話,“你快叫個的士到我樓下來,瘋子出事了,你快來,別問這麼多……咦,他又好了……你還是過來,我們到醫院去。” 我用我的眼睛貪婪的看著四周,不敢再閉上眼睛,生怕閉上後,再睜開,又是一片黑暗。 我把臉上的眼淚擦乾淨,對王八笑著說:“我又能看見了。” 王八後悔的說道:“早知道,我們的確不該碰這個石礎。” 他這麼一說,提醒了我,我立馬跳到王八跟前,卡住王八的脖子,“就是你,就是你,差點讓老子變瞎子……” 我心裡又後怕,且開心,無比激動。 不把王八好好折磨一番,無法傾瀉我的鬱悶。 王八掙扎著,嘴裡的話斷斷續續:“你剛才看見什麼了……你變瞎之前……看見什麼了……” 我哪裡聽得進王八的話,更不會回答他,只是把他用力的推搡著。 鬧騰不知道多久,董玲進門了,才止住。 董玲進門了,看見我王八正在拉扯,冷冷地說道:“他不是好得很麼,活蹦亂跳的,還知道打人,剛才急什麼,天塌了似的。” 董玲叫的的士還在樓下等著。 我們一起下樓,上了的士。 坐在的士上,董玲問王八,“非要這麼晚了去醫院嗎,我看瘋子好端端的,沒必要了。” “去中醫院,找劉院長。” “為什麼?”董玲不明白,為什麼非要去中醫院,而不是去中心醫院去檢查,中醫院的眼科設備明明比不上中心醫院。 我和王八卻明白,我的眼睛暫時失明,和石礎有莫大的關係,現在找不到趙一二,只有去找劉院長。 坐在車上,我看著車外璀璨的街道霓虹,心裡舒適。原來眼睛是這麼重要,只有經歷過一次失明了,才能體會到這點。 王八問我:“你剛才到底看到什麼了?” 我不敢說,怕說出來,眼睛又會變瞎。 王八追問:“你說出來,劉院長才有可能幫到你,萬一,你還會再瞎呢?” “你這個烏鴉嘴,想找打是不是。”我罵了王八一句,但想著王八說的也有道理。 “那些白影子,我又看見了。你說的沒錯,他們真的跟你說的一樣,是疊魂。” “我就知道我沒猜錯!”王八說道。 “他們是被人趕到一個很小的石頭房子裡面,很小的房間。那個石礎也在裡面。開始只有幾個人進去,然後不停的有人再進來。房子裡越來越擠,比上下班高峰的2路車還要擠。可是仍然有人進來,不是走進來了,是塞進來。” 我心情慢慢平復,回想著看到玄武瑪瑙眼睛之後,我在那一瞬看到的事情。 “那些人,很慌亂,很害怕,在石頭屋子裡緊緊貼著。他們都在哭。可是還有人在往裡面擠。” 王八說道:“是有人在外面逼著他們進去的。” 我想到了北王韋昌輝的一些歷史記載,王八說的沒錯。這種事情,韋昌輝絕對做得出,他肯定是用刀槍逼著這些打仗的俘虜,也許不是俘虜,而是太平天國的友軍,也有可能就是抓來的平民——趕進那個石頭屋子。 “裡面的人越來越多,後進來的人,就只能爬到人頂上,可是不多久,人的身體就頂到屋頂了,石頭屋子,沒有任何空間了,可是還在進人,外面的人還在瘋狂的往裡面擠……” ——噶—— 的士停到路邊。對著我們說:“你們下車吧,我不收你們的錢。” 王八掏出一張50,遞給的士司機,“師傅,我們急著去醫院呢。” “我不要你們的錢!”司機狂喊道:“你們給我下車!媽的,要七月半了,什麼邪事都出來了!” 三個人悻悻的下車,還好到了勝利四路了,離中醫院不遠了。我們步行向中醫院走去。 我不用王八追問,不把剛才所見,告訴他,我更鬱悶。 我邊走邊說:“屋子里人已經塞滿了,越來越擠,然後……然後……” “然後怎麼啦?”董玲也被嚇的花容失色,但還是想听我繼續往下說。 “屋外在開始放火,好大的火。屋裡好熱,又悶又熱,屋裡的人都在掙扎,屋裡好熱,好熱,好熱……” 我說不下去了。 “他們都被烤死了嗎?” “沒有。”我答道:“他們都發現了地下的一個石頭,方方正正的一個石頭。” “就是那個石礎?” “是的。”我克制住內心的恐懼,“那個石頭很涼快,他們都爭相往石頭里面鑽。” “果然是疊魂!”王八說道:“用火術,把人的魂魄逼進石礎,這方法是那個王八蛋想出來的。太傷天害理了!”王八恨恨地說道。還啐了一口。 “他們都擠進去了,但是在石頭里面也很擠,他們怨氣好深。就想跑出來發洩心中的怨毒。可是那個玄武的把他們都給鎮住……啊呀……我又看不見了……” 我把身邊的人一把摟住,“別丟下我……我又看不見了……” 董玲把我狠狠掀開,“你別裝瘋,想占我便宜。” 我站在地上,又開始惶急的亂竄,兩個胳膊張開,想摸到什麼東西,穩住我的平衡,“我真的又看不見了。” “你別急,想想別的事情,不要再想著石礎的事情。”王八提點我。 我抱住一棵樹,不敢鬆手。隔了好久,眼前才又有了模糊的光線。視力又開始恢復。 “走吧,快去找劉院長。”王八說道。 “一定要把那個石頭扔了。”我恨恨的說道。 剛好劉院長還沒下班,他的醫術很高,很多病人慕名來找他,他不忍心那些從周邊縣市來的人等他過夜,便加班挨個挨個的診斷,那些人大部分是窮人,估計晚上捨不得住招待所,劉院長邊診斷邊安排一些要住院的病人進觀察室。 所以到這麼晚了,劉院長才准備下班,卻又碰見了我們來找他。 劉院長聽了王八的訴說。一刻都不耽擱,馬上給中心醫院的熟人打電話,安排我去檢查眼睛。打完電話,就自己開車帶我們去中心醫院。 我在中心醫院的眼科,接受了詳細的檢查。 劉院長和我們繼續等,等他的熟人,把檢查報告寫出來。 折騰了幾個小時,劉院長拿著診斷書,招呼我們回家。劉院長又開車送我們回王八的寓所。 在車上我擔憂的問劉院長:“劉醫生,我的眼睛會瞎嗎,到底有沒有事情?” “沒事沒事。”劉院長輕鬆的說道:“你這是短暫的失明,很多人都有過這種經歷,是因為精神太緊張引起的。你別擔心。” 我一聽,心里特別舒坦。如獲再生。 到了王八寓所樓下,我對劉院長千恩萬謝,然後和他道別。三個人準備進樓梯。爬到樓梯二樓。 “小王,你下來。”劉院長在樓下喊道:“你東西掉在車上了。” “你怎麼老是丟三落四的……”我埋怨王八。 王八摸了摸渾身的荷包,還在遲疑:“我沒有掉東西啊。” “叫你去就去,你的記性怎麼這麼差。東西掉了都不知道。淨麻煩劉院長。”我現在對劉院長感激的很。見不得王八給他添麻煩。 我和董玲先上樓。走在樓道上,嘴裡念叨著,回去就把石頭給扔了。 王八下樓來到劉院長車旁邊。 “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王八問道。 “是的。” “和瘋子的眼睛有關?” 劉院長點點頭。 “你剛才是騙他的!”王八吸了一口氣,“他還是要變瞎。” “這個事情,也說不准,能解決的只有老趙。” “我不明白。” 劉院長拿出煙,點上了。看見王八很奇怪,說道:“我也不是完全不抽煙。” 王八問道:“能告訴我究竟嗎?” 劉院長說道:“我叫你下來,就是告訴你,小徐的眼睛,找老趙還有點希望。” “我害了他嗎?瘋子的眼睛是不是石礎給壞的,都怪我,是我要他看石礎的……”王八急的跺腳,後悔不迭。 “不是這樣。小徐的眼睛是眼球裡有贅生物,我的朋友不能確定是良性腫瘤還是什麼別的東西。那個東西突然長的很快,壓迫到了小徐的視覺神經,讓他短暫的失明,以後小徐失明的次數會越來越多。”劉院長把報告拿在手上,翻了翻:“直到——無法恢復。”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要瘋子乾這個的……” “那個贅生物,不是這幾天才長出來的,已經生長很久了。跟石礎沒有絕對的關係。”劉院長安慰王八。 王八沉聲說道:“你這麼說,我心裡也不會好過。除非瘋子的眼睛會好。” 劉院長把煙頭滅了,突然換了話題:“你記不記得,老趙很想要小徐跟他學手藝。而且當時勢在必得。可是小徐沒答應。” “這和瘋子的眼睛有關係嗎?”王八低落的問。 “老趙曾經說過,他要找一個徒弟,最合適的人選,就是眼睛會異於常人。我以前沒聽明白,以為他說的是,眼睛長的和一般人不同。”劉院長嘆口氣繼續說道:“沒想到,他指的是瞎子。” “他為什麼這麼說,到底是他會找個瞎子當徒弟,還是當他的徒弟會變成瞎子。”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最好是當面問老趙比較好。” “我們怎麼找他?” 劉院長低頭想了一會,“我相信老趙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會因為小徐拒絕當他的徒弟,而不出手相救……但是老趙……他的脾氣很倔……真的不幫……也不是沒可能……” “劉醫生,你告訴我,趙師傅到底在那裡?”王八焦急的問道。 “我不知道,他沒和我聯繫,他經常是這樣的,有時候好多年都沒音信。” “那這麼辦,瘋子的眼睛就要瞎了。” 王八用手敲自己的腦袋,“怎麼辦……” 劉院長說道:“我雖然不知道老趙到底在那裡,但我知道明天他會在那裡出現……” “什麼地方!?” “我聽老趙喝醉酒了說過,他每年都要到宜昌來守陰關。在七月半陰間的鬼出關的時候,到宜昌的陰關來守……你知道,我是很反感這些東西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每年的七月半在幹什麼,也沒問過,宜昌的陰關到底在什麼地方。” “明天就是七月十四!”王八一拍手,“就是明天。” 七月半,中國的最著名的鬼節,亦名中元節。在宜昌,鬼節並不是七月十五,而是七月十四。 每年的七月十四,從中午開始,宜昌的每家每戶,家庭成員會積聚在一起,找個山地,在地上用石頭,畫上一個不封口的圓圈,然後把裝好黃裱紙的信封,以及紙錢堆在一起燒。信封上寫的祖先的名諱和子女的名字。找個風俗,由來已久。末了,還要炸鞭,家族眾人才會散去。 七月十四,就是每年一度,陰間鬼門開啟,陰世的鬼魂,到人間的機會。 趙一二竟然被選作守陰關的陽間活人。趙一二到底有多大的來歷和本事呢,簡直深不可測。既然如此,他肯定能治好瘋子的眼睛。 王八腦袋裡想過這些細節,對劉院長說道:“我知道宜昌的陰關在那裡,我明天就去找他。我去拜他為師。” “小王,你要想清楚。” “我已經想清楚了。這件事,我有脫不掉的干系,瘋子若是瞎了,我一輩子都不安心。” 王八送走劉院長,也爬樓梯回到寓所。 剛開門,就听見瘋子和董玲在吵架。 我對董玲罵道:“你少管閒事,這石頭害我這麼慘,我一定要把他扔了。” 董玲把石礎抱著,“這王哥的東西,你說扔就扔嗎。” “啊喲,啊喲,都王哥王哥的叫上了,王八這個混蛋,還日白(宜昌方言:說謊話)說跟你沒有一腿。”我向董玲撲過去,“別以為你是女的,我就對你客氣。老子現在誰都不買賬,別說王八的東西,孫志剛(當時宜昌市委書記)的石頭,我也給扔了。” 董玲繞著沙發跑,躲著我。 我急了,翻過沙發,把董玲堵到廚房,顧不了這麼多了,動粗也在所不惜。 董玲大聲喊:“你過來,我用刀砍死你!” 我和董玲正在鬧的不可開交。王八進來了。 王八對董玲說:“玲玲,把石頭給他。” 我訕訕的接過石頭,哼了一聲。扭頭把走向客廳,狠狠地把石礎砸在地上。咚的一聲響,我還不解恨,又踢了一腳。 結果是我馬上坐在沙發上,脫了鞋,看自己的腳指甲蓋翻了沒有。疼的哼哼唧唧。 董玲幸災樂禍的笑起來。走過來把石礎用沙發的布墊包起來給王八。 王八把石礎放到涼台上,“我明天就把石頭還給趙師傅。今天早點睡。” 我懶得理會王八,仍舊把腳抱著,仔細看著流血沒有。 “玲玲,這麼晚了,你去我臥室睡,我和瘋子睡沙發。” 董玲說道:“我回寢室去,他這個人,白天都讓人受不了,別說晚上又那麼……” 我聽到董玲的話,連忙說:“什麼意思,什麼意思,難道我晚上還騷擾你不成。” “你晚上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麼,跟個野鬼一樣,坐在涼台上曬月亮……還戴個大斗笠。” “住口!”王八吼道:“別說了。” “王八,她說的是真的嗎?我真的夢遊嗎?”我站起來,質問王八:“你告訴她我夢遊,我自己怎麼不知道,你怎麼從來不告訴我。” “如果你還把我當兄弟,聽我的,馬上睡覺。”王八把手指向董玲:“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玲玲,可是我們成不了。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現在聽哥哥的話,洗澡睡覺。” 王八是怎麼了,今天說話的口氣,為什麼這麼奇怪。好像在交代什麼似的。我一時不明白,但心裡惦記著自己的眼睛。也懶得去想了。後來我很後悔,其實王八真的是在交代我們事情。 一夜無夢。 七月十四,鬼節。 白天三個人在屋裡,無所事事,都各自心懷鬼胎,氣氛凝重的很。 吃過晚飯。外面開始下起雨來。悉悉索索的,安靜的讓人煩躁。 董玲悶了一天,終於開口:“王哥,我走了。”說著話,把鑰匙遞給王八。 “嗯”王八接過鑰匙,悶聲說道:“早點回去,今天是七月半,晚上不太平,別在街上亂逛。” 董玲走了個把鐘頭,我和王八還是無話。相互看著。 王八看了看手錶,走到涼台,抱起石礎,到門口,對我說:“瘋子,我把石礎還給趙師傅去。” “你知道老趙在那裡麼?”我冷笑:“別給我假惺惺的,你到底要拿這個石礎幹什麼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就是想把這石礎治好,給你當法器。” “我不想跟你說,”王八打開門,“這石礎,我真的是拿它還給趙師傅去的。” “你就別騙我了,你一點心思瞞得過我麼。你還騙我幹嘛,那一天晚上拿石頭出去不好,非要選在今晚。今天是七月半,你是不是想出辦法,在今晚治好這個石礎了。” “你別管!”王八說道:“你別管這麼多,我有我的做法。” “你叫我別管!”我跳起來,“老子的眼睛就差點被它弄瞎了,你叫我別管。當初是誰把我拉進來摻和這個事情的?” 王八愣住,一言不發。 “是你!”我指著王八:“我要是瞎了,王鯤鵬,你記住,就是你王鯤鵬害的。沒別人。” 王八把我看著,看了好長時間,才慢慢說道:“瘋子,石礎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現在就去補救。我去找趙師傅去。” “你不就是想去當他的狗腿子撒!你們早就背著我知道了該怎麼治石礎,不惜拿我墊背。你為了當他的徒弟,連我都賣了!”我終於把我心裡話說出來。我顧不了這麼多了,撕破臉皮。 王八走出門口,把門帶上。 “滾吧,滾吧,你他媽的今天和那個姓趙的都被鬼整死才好,老子心裡才涼快!”我對著門破口大罵,渾然忘了這個房間,其實是王八的。 王八走了不久,門又咚咚的響起來。 是不是王八良心發現,又回來了。我心裡一陣激動,畢竟是多年的好兄弟,他不會這麼無恥,連我都算計的。 可是打開門,我就失望了。是董玲和劉院長。 董玲一進門,就慌慌張張的問:“王哥呢,王哥呢……” “他走了,”我咬牙切齒的說道:“拿石頭去討好姓趙的神棍去了。” “老趙若是要石礎,犯不著那天在我家裡留給你們。”趙院長解釋。 “那……那……我怎麼知道他們的陰謀詭計。”我對趙院長心存感激,說話不敢太過分。 “你倒是告訴我,王哥去那裡了!”董玲對著狂喊。 “你急個什麼,發脾氣的應該是我。”我也對著董玲喊:“你們早來半小時,不就在樓梯碰見他了。” 趙醫生說道:“小董,算了,這是小王自己決定的事情,你就別乾涉了。” “不行,不行,王哥怎麼能為這個雜碎,變成瞎子。我不干!我不干。”董玲嗚嗚的哭起來。 “你這個死女伢子,到底在說什麼?”我說道:“他怎麼會為我變成瞎子,明明是他不夠義氣,媽的,糊弄我這麼久,就是和那個趙……趙……一二狼狽為奸,惦記石礎的好處!” 董玲氣的說不出話,指著我,頓了半響,才慢慢說道:“你這個混蛋!王哥是替你去當瞎子去的!” “小董,你別這麼說,這個事情我也猜不准,也許我錯了。不見得會這樣。”劉院長連忙說道:“我只是跟他說,老趙想找的徒弟,也許是個瞎子,可是不見得當他徒弟,非得變成瞎子。” “什麼什麼?”我驚呆了,“你說什麼?” 董玲哭的泣不成聲:“你不願意當他的徒弟……但你眼睛又壞了……王哥就想替你去當瞎子……” 我倒退一步,重重的坐在沙發上,“你們都在騙我是不是,聯合好了王八和趙一二騙我是不是,你們到底想在我身上搞什麼……” “你這個混蛋,滿心都想著自己。”董玲氣壞了,抓了個沙發的坐墊,狠狠向我砸過來:“虧王哥對你這麼好,你沒工作,王哥給介紹工作,你沒錢花,王哥養著你,你沒地方住,王哥收留你。王哥經常說,他就這麼一個好兄弟,比親兄弟還好。可是你……你……” 我呆了,真的,我還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我一直認為,王八做這些,都是天經地義的。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可是現在聽到董玲這麼一說,我知道,我錯怪王八了。不僅是錯怪,而是完全沒有察覺到王八對我有這麼大的恩惠。 現在,聽劉院長和董玲的意思,王八並不是完全想當趙一二的徒弟,他還想取代我,去當個瞎子…… 我做過幾分鐘的瞎子。我知道當瞎子的滋味。 “你總是罵王哥不學正經事,老是想著學法術,但你知不知道,你從學校就開始,被那個草帽人給迷惑住了,你被草帽人附身了,他想治好你,知不知道。可他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要不是那天晚上我看見你坐在涼台上夢遊,戴個大斗笠一樣的草帽曬月亮,他也不會告訴我的。王哥想把石礎當法器又怎麼啦,他還不是想用石礎驅你身上的邪!”董玲說的話,讓我渾身如同螞蟻在爬。 我一直以為王八在利用我,其實他…… 而我,竟然一直在夢遊,那個草帽人竟然從來沒有在我身上離開。 我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混亂。不行,我得捋一捋,這個事情,我還沒想通。 可是董玲不給我時間去思考了。 “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跟我去找王哥。王哥到底去那裡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嘴裡蠕蠕的說著。 “那就快跟我們一起去找!” “我不出去,我今天不能出門。”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出門。” “今天是七月半,我每年的今天,都不能出門的,王八沒告訴過你嗎?”我輕聲回答。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只顧著自己!”董玲把劉院長一拉,準備出門,“我要是王哥,把餵你的飯餵狗都不分給你,狗養了這麼久,也知道好歹。” 董玲的口氣,完全對我的人格否定了。 我蜷在沙發上,腦袋裡跟漿糊一樣,什麼都不能想,什麼也不願想。把膝蓋緊緊抱住,嘴裡重複的說著“今天是七月半,我不能出門,我不能出門……街上好多惡鬼……我不出門……我不出門……” 直到董玲和劉院長走了好久了,我還在無意識的念叨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 王八在解放路和沿江的路口下了的士,遠遠的看見看見趙一二和一個叫花子坐在路邊花壇上。走到跟前一看,竟然和叫花子喝酒。老趙手裡捏著半瓶酒,另一半倒在乞丐的破碗裡面。他和乞丐各自拿著半個烤鴨,狂吞大嚼。邊吃邊喝,還大聲說些什麼,聽不太清楚,不是宜昌話。乞丐說了一兩句話,引得趙一二哈哈大笑。 等王八走近,趙一二站起身來。把鴨子往王八面前一遞,“吃點嗎?” 王八看著乞丐手上拿的半邊鴨子,骯髒的很,想著趙一二這半邊肯定好不到那裡去,心裡想著,手上那裡接的過來。 趙一二把鴨子收回,“不吃就算了。” 王八把趙一二盯著看。正要說話。 卻被趙一二打斷。 “我知道你來幹什麼的。想跟我學手藝?” 王八點點頭。 趙一二把吃剩的鴨子給了叫花子,那叫花子拿了鴨子,謝都不謝,提溜走了。 王八說道:“如果瘋子答應跟著你學,你就會治他的眼睛,他就不會瞎了。是不是?” “我什麼時候說過他要變瞎了,我可沒這麼下作。我只是覺得他當我徒弟挺合適的,跟他瞎不瞎有什麼關係。”趙一二笑了兩聲,“可那個傻子,竟然不知好歹。好像我老趙喜歡求人,還求著他當我徒弟似的。” 王八說道:“他不願意,是有他的原因的,他受過刺激,一個草帽人的給他的刺激太深。他才很排斥這種事情。” “有可能不是草帽人這麼簡單……”趙一二打了個呵欠,突然改變話題:“你這麼有能耐的年輕人,宜昌還真數不出幾個,竟然知道宜昌的陰關在這裡。” 王八聽了,有點激動,“沒什麼奇怪的,全國各地的陰關都開在近水且平日人煙密集的地方。我也是猜的,我來回在西陵一路到二馬路找你好幾遍,才看到你。” 趙一二哼了一聲,“你做事從來就是這麼死心眼嗎?” “我只知道,我該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 趙一二把王八歪著頭看著。眼神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躺在沙發上,努力的讓自己睡覺。我每次心裡很亂,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睡覺。也許一覺之後,再醒來,煩心事都沒了。 我好像漸漸睡著了,可在臨睡前,我心裡還在不停的想著,王八到底現在是什麼樣子,他真的為我去當瞎子嗎。這個事情若是我們相互交換,我會怎麼做。我想,我最多只會安慰他,說不定心裡還會陰毒的幸災樂禍,誰叫你小子命好,現在吃到苦頭了吧…… 這個想法太毒了,可是我無奈的發現,這個想法是真實存在的…… 好冷,屋裡太冷了,我想起身把空調關掉,可是並沒有聽到那個老爺窗機的轟鳴聲。我懶得起來,我現在只想睡覺。什麼都不去想…… “我不喜歡放棄我要做的事情。”王八對趙一二說道。 街上的行人少了,天下著雨,寥寥的行人,都打著傘,一些在街上游蕩的年輕人開心的說笑,有的心情好的,還跑到江邊去玩。可是江邊,有好多人一處一處的燒紙錢。隱隱還有哭聲傳來,那是淹死在長江里的小孩的父母,來給子女送錢。 街上的行人好像比剛才多了一點。 趙一二看見王八在觀察街上的行人。對他指點道:“諾,那個打傘的,就是黑色傘的,好幾年前病死的,是點軍的老四子來收的他的魂,他捨不得他家人,老四子在醫院連續搞了幾夜,都拉不走他。沒辦法老四子才喊我幫的忙。這個人也算是重感情,每年都在這裡等他老婆老燒錢。鬼門沒開,就早早的來了。” “不是鬼門還沒開嗎?還沒到子時啊?”王八問道。 “不一樣的,鬼門開了,這街上就是鬼魂的街道。但現在還不是,這時候街上的人比鬼多。子時過了,街上的鬼比人多。”趙一二輕聲說:“你在那本書看見,七月半非要子時之後,鬼才出來的。” 王八心裡一凜,聽了趙一二的說的話,他繼續打量那個打傘的人,那個人(鬼)靜靜的站在一棵樹旁邊,安靜的站著,黒傘把他的上半身都覆蓋,人(鬼)和傘都立在淅淅的雨水里,一動不動。 “還等什麼哦。”趙一二不屑的說道:“每年都來等。他老婆頭三年,每年今天都來燒紙,哼哼,選這個地方燒紙,這地方應該和他們有很深的淵源,這可不是該燒紙的地方。” 王八想著,說不定就是他們在這裡認識,或是男人未死的時候,兩個人在這裡有過美好的回憶。 “他老婆第四年就沒來了,可是他還是每年都站在這裡等。有什麼等頭,死都死了。記掛這麼多幹嘛。難道他老婆守他一輩子啊。” 王八聽著趙一二念念叨叨的說著,忽然醒悟,趙一二是在故意岔開話題,他不想說瘋子的事情。 王八對趙一二說道:“趙先生我想問你,瘋子的眼睛到底會不會出問題。” “出了問題怎麼樣,不出又怎麼樣?” 王八明白了,趙一二其實很在意瘋子不願意跟他學手藝。趙一二的心胸也不是那麼寬廣。 “這世上,有谁愿意做個瞎子呢。”王八說道。 “徐老弟瞎了好啊,干我們這一行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他一樣的變瞎,他若是瞎了,雖然看不見陽世間的東西,可陰間的東西,能看的明白透徹,比我看得都多,到時候,他就是湖北四川數一數二的術士,受同行敬仰的。” 王八愣住了。 “可惜他不知道自己本事。”趙一二撓撓頭,“竟然不願意。” 王八心裡一緊,他弄不明白到底是趙一二會找個瞎子當接班人,還是當了他的徒弟後,會變成瞎子。這是個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王八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面過多的糾纏。 “我能代替他嗎?” “能啊,不過你要和他一樣,也許會變瞎。”趙一二輕鬆的說道:“你變瞎就是真的瞎了,你不具備他的生辰水分。他與生俱來的命格,你沒有。你瞎了後,所有的法術,都得跟常人一樣,一步一步的去學。” 王八愣著。心裡在猶豫。趙一二說的太現實了,雖然他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不能一下子接受。 “你要想好哦……”趙一二提醒他。 ——我醒了。是的,我又醒了。 我冷,身上好冷。我凍的全身發抖。屋裡氣味很衝,那個死丫頭用的粉底,飄得屋裡到處都是,我咳嗽得差點喘不過氣。一股摩絲的酒精味道,把我的鼻腔燒的火燎一般。 我得快點出去。不能呆在這裡。 我走到王八的臥室,翻他的衣櫃。拿出一條羊毛褲,脫了自己的西裝短褲打算穿上,可還沒套上去,羊毛的靜電就打的我渾身戰栗。我慘叫一聲,把羊毛褲扔掉。只好繼續翻弄王八的衣櫃,找出棉質的秋衣秋褲,找了三條,我一一套著穿上。這才稍稍暖和點了。我身上不再發抖。 我得出去了,我要去找王八,我不能讓王八頂替我。他為我做了這麼多事情,我欠他的確情。我怎麼也要阻止他這一次。 我把我的行李箱打開,草帽正放在箱底。我把愛惜的把草帽撫摸兩下,戴在頭頂。然後帶上口罩……還有墨鏡。差點忘了……手套。 我輕輕的走出門。並不是我怕打擾到誰,而是我從來就是這麼輕微的動作。任何動作都是如此,從來如此。 我走到了大街上,天上的雨很小,但一絲一絲的水汽還是慢慢浸潤我的裸露皮膚。我的額頭如針扎一樣。 街上的光線太強了,路燈太刺眼,隔著墨鏡,我仍然被扎的眼淚橫流。可是我還是要把口罩掀開一點,我要聞王八身上的氣味。王八的味道我很熟悉,他喜歡用一個很不知名的須後水。我把信子吐露出一點。 空氣裡無數氣味的分子,洶湧的粘附在我舌頭上,雨水中二氧化硫的味道、綠化帶的泥土肥料味道、下水道裡動物屍體和污水混合的腐敗味道……燒汽油汽車的尾氣,最讓我無法忍受,我開始嘔吐。 我追著王八身上的須後水氣味,慢慢的在街道上走著。不時一輛汽車從身邊開過。晃過的汽車車燈,讓我痛苦不堪。我也許沒有精力去找到王八到底在那裡了。 我蹲在地上,喘著氣,只能輕輕的喘氣。 我打起精神,站起來,繼續走著。王八的味道還在,他沒有在這裡攔到的士。 前面有一團強烈的火光。我要繞過去,我要繞到大樓的牆角,挨著過去。 一群人在火光邊,有的跪在地上,有的站在。他們都在說話。跪著的人,正在用把手中的值錢一疊一疊往火堆裡燒。燒出的煙熏得我無法呼吸。我把口罩重新把嘴巴蓋住。但還是不行,我吭吭的咳著。喉嚨要破了。我感覺到喉頭的鮮鹹,又是一陣咳嗽。 火堆上的陰鬼開始打架了,那些燒過的紙錢,化成陰間的錢串子,被空中的鬼魂們瘋搶。鬼魂們在空中飄浮著爭奪,帶出一陣旋風。一些更惡的鬼魂,竟然到火堆裡去撈還沒有化成錢串子的紙灰,被燒的吱吱亂叫,忙不迭的散開,紙灰被帶的到處飛舞。鬼魂尖厲的叫喊,我耳朵好疼。我把草帽的檐子拉下來。 一個小孩看見我了,指著我哭起來。 大人看到我,都愣著不做聲。我慢慢的拖著腳步走了。那小孩還在哭喊。 “你想好沒有”趙一二催促王八做決定,“跟著我了,你有可能會變瞎。” 王八不說話,頭頂冒出冷汗,雖然在昏暗的路燈下,趙一二也能看見他額頭上在泛光。 “哼哼,還以為你有多仗義。”趙一二冷笑道。 王八還在遲疑。 趙一二說道:“還有一個小時,就子時了,我可沒這麼多時間跟你耗著,我要做的事情多著呢。” “當你的徒弟,就真的會變瞎嗎?”王八沉聲問道:“瘋子呢,他的眼睛會不會好。” “你到底是來找我學手藝的,還是來求我治你朋友眼睛的?” “我到底會不會變瞎?”王八喊道。 ——我費盡全身的力氣,才饒過了那一群燒錢的人。我停下來,慢慢坐到地上,歇了好幾分鐘,才拉下口罩,伸出信子,仔細的搜索空氣中王八的味道。我好累,幾乎就察覺不出來王八的須後水的氣味。王八仍然順著這個路在走。我的信子裡,突然察覺到了一股騷味,我猛地警覺。立馬站起身。想快點走。可是那個騷味,我最害怕的東西散發出的騷味,越來越濃。 我背心發麻,快步走著。一個年輕人走過來,“老人家,你要不要幫忙。” 我擺擺手。 那人看清了我的面孔。眼睛瞳孔瞬間放大。她用手緊緊把嘴巴摀住。強忍住恐懼的叫喊。 我笑了一下,她反身就跑,摔倒在地。 我踉踉蹌蹌的從女孩的身邊走過。我要快點走,那東西越來越近了。我好怕…… 王八不再喊了,慢慢的靜下來。呆呆站著,猶豫不決。趙一二抽了兩支煙了,王八還是在呆呆的愣著。 “呵呵,我倒是有點喜歡你了。”趙一二拍了拍王八的肩膀,“不難為你了。今後就跟我學吧。” “瞎就瞎吧!”王八一狠心,“既然都這樣了……” “我好像沒有說過,跟我學詭道的,一定要是瞎子,我只是說,小徐那樣的瞎子最合適。” 王八剛剛鬆了口氣,旋即又緊張,“瘋子,還是要變成……” 趙一二哈哈的笑起來:“他不跟我學詭道,就不用變瞎子啦。” “你……沒有騙我。” “看來不告訴你,小徐的眼睛到底怎麼回事,你是不會死心的。” 王八開心起來,但立馬又冷靜。等著趙一二往下說。 “小徐的眼睛不會變瞎,他只是會失明一兩年而已。他的眼睛在等一個東西長出來。” “什麼東西,劉院長說他的眼睛裡有贅生物。” “你若是想听,就別他媽的插嘴。”趙一二在王八面前說粗口了。但表情不再冷淡。 “你聽說過雙瞳沒有?” …… “我在問你列?” “你不是叫我別插嘴嗎?”王八委屈的說道。 “嗨,其實小徐學我手藝挺好的,怎麼非要是你,你沒有他好玩。”趙一二說道:“雙瞳,你不知道嗎,就是一個眼睛裡有兩個瞳孔那種。” “我知道項籍和黃宗羲是雙瞳,史書上有記載。可他們一個霸王,一個是大儒,跟我們這一行無關。” “誰說沒有關係。你看不看香港電影?” “我不喜歡看,瘋子喜歡看電影。不過我也看過幾部。” 趙一二的聲音有點惋惜,“別提那個蠢貨。你看到過沒有,香港電影裡經常提到的要去給黃大仙那裡拜神。” “我知道,電影裡說的黃大仙是宋朝的一個道士,俗名黃裳。” “呵呵”趙一二開心多了:“黃裳,可是出了名的捉鬼鎮邪大師。在北宋無人可出其右,還有人說他最後成仙了。我們這一派,跟他有點關係。” “哦,可是他的事蹟和瘋子有關聯嗎?” “你在聽什麼!”趙一二大吼:“當然有點關係,黃裳就是雙瞳!只有雙瞳的人,才能成為當世頂尖鎮邪人!” ——那東西越來越近。我得快點走,可是我身上的力氣越來越小,腿太沉重,我抬不起來。一個吊死鬼從我身邊徘徊,我拉住他,“幫幫我,我走不動了。”吊死鬼把我看著,我的抓住他的袖子突然一空,吊死鬼走遠了。 “幫幫我、幫幫我……”我無力地向吊死鬼的後影喊著。 來了,那東西來了。 一隻野貓撲到我的身上,用爪子把我的脖子死死勾住。我撕心裂肺的疼痛。抬起手,抓住野貓,想把它拽下來。可是我力氣太小。那野貓在咬我。 又一隻來了,我能清晰的感覺到,但我無法阻止。另一隻撲到我的胳膊上,對我的手一陣狂咬。 “喵嗚……嗚嗚……嗷嗷……”貓子發瘋了,纏著我死死的咬。拼命地攻擊我。還有一隻正在向我跑過來……還有一隻……還有一隻…… 我在地上翻滾起來。想擺脫身上的貓子,可這是徒勞的。沒用,貓子越來越惡了,我能感覺它們在撕扯我的皮肉。 我不停地滾,可力氣越來越小,我滾不動了。貓子在嗚嗚的獰叫。 我聽見了董玲的聲音,董玲在焦急的跟劉院長說:“王哥到底會去那裡,我們問問樓下的人,他們天天看見王哥,也許知道。” 劉院長回答:“我去問問。” 我扯著喉嚨喊道:“劉院長……劉院長……” “是瘋子,我看見過他這個模樣!”是董玲的聲音。 總算來救星了,劉院長邊對董玲喊道:“是小徐嗎,真是他嗎?”,劉院長幫我把身上的貓子全部趕開。 我嗚咽的哭著。 “你是誰?到底是不是瘋子?”董玲站在我面前,強忍著恐懼,問我。 “我……我……”我說不出話,掏出王八的房門鑰匙。 “是瘋子,沒錯。”董玲從劉院長的車上拿出幾個創可貼,“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她幫我把被貓子咬傷的手上皮膚一一貼住。我脖子好疼,但我不想讓她來弄。我把草帽往下扯。 “幸好我們又折回來看小王回家沒有。”劉院長說道:“不然,碰不到你這樣。” 我無力的說道:“別問了,我帶你們找王鯤鵬。” 劉院長說道,“那快上車,帶我們去找。” “現在不行,我不能上車,我要聞出他上的士的地方……” “你的臉上怎麼全是血絲!”董玲尖叫起來,“你的眼睛呢?” 我把額頭上的那層皮膜揭開一下,眼睛在裡面。董玲差點昏了。 一個眼睛,兩個瞳孔,才能洞悉陰陽兩道。 自古便是如此。 “有雙瞳的人多了,歷朝歷代,多得是,跟天生六指或是長尾巴一樣,不是什麼稀奇事情。只是,即便是有道行的雙瞳者,都不會在史上留下名聲。除非是像黃裳這種凡俗兩界都很出色的人,才有記載。”趙一二說道:“更多的雙瞳者,都和小徐一樣,沒有任何作為,終生默默無聞。因為,他們都沒有走上學道的道路。第二個瞳孔,就長不出來。” “我明白了。”王八說道:“怪不得,他能看見鬼,特別是這兩年,他常常撞邪。原來是這樣。” “你錯了。”趙一二說道“他的第二個瞳孔沒長出來,又沒有學過道法,應該是看不見的。他的八字有六火,燥的很,陰魂都會避這他,他火焰高,更不可能看見。” “可是實際情況相反,他都看得見。就算是平時,他也看得見。”王八回答。 “那是因為,那個草帽人。不是他自己看見,是草帽人看見了。” “你也看出,瘋子身上的那個草帽人出來了!”王八說道。 趙一二頓了頓:“草帽人你知道他的來歷嗎。” “當年我們在沙市讀書,一個守門房老頭,人很好,我們每次在外面喝了酒,半夜回來都給我們開門,所以我們就和這個老頭很熟。經常買了酒菜在他值班室裡喝酒。有一天,那個老頭子請我們去他家裡吃飯。他說老是吃我和瘋子的不好意思。 到了他家裡,就看見了他的老婆——一個在房間裡帶著草帽,縮在牆角陰暗處的一個老年婦女。 草帽人很瘦,安靜的坐在牆角,一動不動。 那個守門房的老頭,讓他的女兒把他老婆,就是草帽人帶到屋外,那時候天已經黑了。草帽人就坐在屋外的大樹下面,月亮出來後,就移到月光下。 守門房的老頭,等他老婆出去了,才敢生火做飯。估計他一家每天都是這樣過的,天天晚上八九點吃飯。當時瘋子就說,這個人真可憐,一天到晚只能坐在黑洞洞的屋裡,到了晚上才能出去換換氣。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 趙一二聽到這裡,打斷王八,“你們認為那個草帽人是得病了是不是?” 王八點點頭。 “可是西醫的說法,反而讓我們更糊塗,根據症狀,我查了一些書籍,說是內分泌失調引起的,身體的某個腺體出現了病變。或者還有一個說法,綜合性過敏症狀,病因不明。我和瘋子就決定要幫她看看,用中醫看。最後決定讓瘋子去看相關的醫學書籍,瘋子答應了。可是瘋子看了書之後,去給那個草帽人的帶脈和三焦經燒艾蒿的時候,那個草帽人病情加重了。” 趙一二說道:“哼哼,你們膽子也真大,什麼都不懂,看了看書,就以為自己能乾了是吧。你們這是那別人的性命在開玩笑。” 王八說道:“瘋子一直為這個事情耿耿於懷。那個草帽人在被他艾蒿炙條把穴道燙了。在瘋子麵前哭,說自己要死了。瘋子嚇的夠嗆,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就知道,小徐不願意跟我學,就是有原因的”趙一二說道。 “那草帽人對瘋子說,她有個秘方,有一些法門讓人學習,是常人學不到的東西,很靈很隱秘的法術,瘋子只要進行某些儀式——儀式的事情是瘋子後來跟我說的,開始他只說了方子的事情——瘋子就能學會很多秘術,有可能治好草帽人。我沒有看到那個方子,但是瘋子看了。瘋子看了悶了兩天,沒有答應。把那方子交還給了草帽人……草帽人後來就死了……他家人說的,草帽人死前,非要回老家……再後來,瘋子雖然還在學習水分,但他不再對這些東西熱心。甚至還開始厭惡……再後來瘋子就變了,平時沒事,就是在晚上開始夢遊,跟那個草帽人一樣的姿勢坐在月亮下,曬月亮。我就知道瘋子被草帽人給纏住。可是一直到現在,我都想不出能把草帽人驅趕的方法。我一直在想辦法把草帽人從瘋子身上驅除走。” “你當然找不到,因為草帽人根本不會附在小徐的身上。草帽人已經死了,的的確確的死了。小徐只是這件事情印象太深,他當時肯定很自責,甚至認為草帽人的死因,是他的所為,所以,他潛意識里希望草帽人不要死。這個念頭多了,他的精神世界裡,就會真的出現一個草帽人。” “趙先生,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老子好歹也是醫科大學出來的,八十年的學生,哪像你們讀書天天混日子,我們學習很刻苦的,剛才是心理學很基本的課程理論,我當年心理學成績很不錯。” “可是瘋子那些和草帽人一樣的習慣和姿勢,還有他跟草帽人一樣害怕光線害怕水害怕油煙,最害怕貓,和當年的草帽人一模一樣。那些貓也怪,看見草帽人就咬。” “你不相信我麼,我幹驅邪鎮鬼十年了,我難道看不出來一個人身上有沒有鬼纏著?” ——董玲離我一米遠的距離,不願意靠近我。我慢慢的走,努力搜尋空氣中的氣味。 氣味在大路口附近沒有了,我對董玲說,你把臉轉過去。 董玲看向遠處。我把信子伸出來,仔細的感覺,我能確定王八在這裡上了的士,這裡兩小時內停過三輛的士,一個的士上面香水味很濃,一個司機有狐臭。王八上的那輛的士,後廂肯定放了梨子,梨子有幾個在腐爛,我聞的很清楚。 我招呼董玲,上了劉院長的車,劉院長一直在慢慢的開著車跟著我們。我把車窗打開,腐爛梨子的味道很濃,很容易在空氣中感覺到。順著路走就可以了。 劉院長踩了踩油門,車速變快。我尖叫起來,“風……我怕風……” 劉院長沒有辦法,只能放慢速度。這個速度沒法上乾道。只能在人行道邊緩慢行駛,但總比我走路快多了。 董玲不敢埋怨我拖延找王八的時間。她現在怕我。只要是正常人,有那個不對我現在的模樣心悸呢。 “你兒說,那個草帽人其實就是瘋子自己?”王八還是不能完全相信:“他所有行為,都和草帽人一樣。” 趙一二不耐煩的說道:“你記好了,跟著我學東西,不見得都是跟陰司有關。我告訴你,小徐和草帽人有相似的症狀,是他的心理問題,不是他生理機能出毛病。他有心理過程障礙,草帽人如對他影響很深,嚴重到精神能夠改變他的生理上的反應。我現在了解他了,也許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死亡,而且死掉的人,跟他有關係。他一定是認為自己害死了那個草帽人,聽你說法,好像是他有機會治好草帽人,可是他因為某些自身原因,拒絕了。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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