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午夜心跳

第10章 第十章午夜的白衣女人

午夜心跳 于传松 8107 2018-03-22
醫院主樓東面的新宿舍樓的步行梯裡,下了班的外科主任醫生顧振生正一層一層的上樓,他的家也是四樓,但他從不乘電梯,這是多年的習慣了。就在兩年前,回家對於他來說還是一天中最幸福的事情。那時候,他每天提著公事包,腳步輕快的噔噔上樓,因為他知道此時,妻子夏雪在家已經準備好了熱氣騰騰的飯菜等著他回來呢,沒準曉雨也正巧放了假,正在做功課,妻子會特意炒一份她最愛的芹菜雞蛋。他推開門,聞到滿屋子的飯菜的香味,便會大聲說一句,“曉雨回來了吧,又是芹菜雞蛋。”這時候,妻子和曉雨就會樂呵呵的從廚房和小臥室跑過來給他臉上一邊一個甜甜蜜蜜的吻。這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幸福的麼? 一臉胡茬的顧振生沒來由的笑了笑,把鑰匙插進鎖眼,打開門,換上拖鞋,把白大褂掛在了門廳。兩年裡,他確實蒼老了不少,背微微有些弓,他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脫下西裝掛好,便徑直走到供桌前,點燃三支香,上上下下拜了三次,插入小香爐。顧振生面對著妻子的遺像,道了句:“雪,我回來了!我不在,你還好吧?……工作還不錯,……曉雨也好,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恍惚間,顧振生似乎看到照片上的夏雪抿嘴朝他輕輕笑了笑。當他仔細看時,卻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 他看著照片中的夏雪,幽幽的說:“我知道你心事未了,放心,我想著呢,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了,你們就可以團圓了。” 顧振生跟妻子叨唸完,悶頭進了廚房,胡亂的撕開一包方便麵下到鍋裡煮了,廚房裡的方便麵箱子已經堆積如山,有不少直接轉做了垃圾箱,放著不少食品袋,飯渣和雞蛋殼等雜物…… 顧醫生又進臥室收拾了一堆髒衣服、毛巾、襪子,統統一股腦塞進了洗手間的洗衣機裡,伴隨著洗衣機的噪聲,他了進入浴室,打開水龍頭,往浴缸裡放熱水。浴室裡很快就熱氣氤氳。 顧振生從廚房給自己盛了碗麵,坐在客廳草草吃完。把筷子隨意的往茶几上一放,便往衛生間走來,他又打開洗衣機蓋板,脫下襯衫扔進洗衣桶,接著褲子、襪子、短褲一件件統統扔進洗衣桶內。

顧振生感到大腦在一陣一陣的發脹,他瞪大了雙眼,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顫抖著問:“雪?雪,是你嗎?” 顧振生咽了一口唾液,燥熱難耐的向前伸出手,溫柔的說:“雪,我來幫你,我來幫你洗……” 他的雙手輕輕握住了女人秀美的肩頭,那感覺是如此熟悉而美好,繼而他把她慢慢攬進自己的懷裡,他閉上了眼睛,輕撫著她濕漉漉的背,感受著她肌膚的溫軟和香氣,繼而漸漸把頭湊近她長發的深處,尋找她的唇,卻忽的感到有什麼絲絲滑滑的東西劃過他的手背,然後是“啪嗒”一聲,就像是一件濕褡褡的睡袍落進了水里。顧振生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正擁吻著一具禿髮的無臉的女人的屍體,她的皮膚由於長期的浸泡已經發脹,顯得慘白而鬆弛,周圍的空氣裡瀰漫著福爾馬林的氣息……巨大的驚駭使顧振生髮瘋似大叫起來——“不……!!!”

浴盆中的顧振生睜開了眼睛,他大口喘著氣,手腳仍在不由自主的扑騰著,然而周圍的一切都已經歸於平靜了,沒有女人,沒有頭髮,除了身邊的一缸熱水,什麼都沒有。 顧振生茫然的看著周圍平靜的一切,突然抱頭痛哭起來。 這天上午,林薌站在了這醫院主樓十一層走廊深處的精神科辦公室的門外,顯得有些拘謹。看的出,她今天特意化了妝,身材本就很好的她穿了一件深色的職業女裝,腿上穿了粟色的絲襪,腳下是一雙深紫色的高跟鞋,整個人顯得更加成熟幹練,她似乎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麥宇翔從走廊的另一端向這邊走來,他離很遠就注意到了這位美麗的少婦站在自己的辦公室外面,這讓他不免動了好奇之心,便加快步子來到近前,首先開口問道:“林女士,有什麼需要幫忙麼?”

林薌轉頭看著眼前這位英俊的年輕醫生,猝然的相遇讓她一時語塞,她嗯啊了半天才說:“啊,我,麥醫生。” 麥宇翔帶著職業式微笑的看著眼前這位發窘的漂亮女人,感到一陣愜意。 原先設想的遣詞造句都失效了,林薌卻感到釋然起來,她啞然失笑道:“麥醫生,我來找你說說我的心理問題。” 麥宇翔把林薌讓進了辦公室,客套落座之後。麥宇翔開門見山的問,“林女士,您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嗎?” 林薌一笑,看著眼前這張滿含善意的英俊的臉,不由得讓她陡生信任,她說:“你叫我林薌好了,這樣親切些,我還是第一次做心理治療呢。” 麥宇翔善意的一笑,說:“是啊,現在在國內大家還沒完全接受心理治療是一種治療方式,總以為不過是聊聊天而已,這也是我們沒辦法的事情。”

林薌說,“啊,麥醫生,我還是很相信心理治療的,只是或多或少有點不好意思。” 麥宇翔保持著他的標誌性的笑容,鼓勵她說下去,於是林薌繼續說,“我想問你,是不是身體有了疾病,她的感知也會發生問題?比如我是心臟現在有了病,這會不會使我出現幻覺?” 麥宇翔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說,“應該不會,即使說身體的不適會影響人的感知,但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的,何況,以我來看,現在的你,還沒有病到那麼嚴重吧。” 林薌聽了,點點頭,近乎自言自語的說道,“就是啊,如果連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不能相信的時候,還能相信什麼呢?” 麥宇翔聽出她話裡有話,於是追問道:“林女士,不,林薌,你方不方便告訴我,你覺得你產生了什麼幻覺?當然,如果你不想說,可以不說的。”這是作為心理醫生的他百試不爽的一種提問語言結構,他知道一般情況下,坐在對面的人都會忍不住說出自己內心的秘密來的。

林薌想了想,臉色忽然顯得有些恐懼,彷彿正在強迫自己回憶起一件十分可怕的事,過了大約五分鐘,她才開口說—— “413病房裡鬧鬼!” 雖然麥宇翔做好了聽到一件匪夷所思事件的準備,但當他聽到林薌的這句話,心裡還是不由得暗暗一驚,還從沒有人如此確定如此嚴肅的說這間病房是鬧鬼的……但是他的臉上仍就保持著冷靜的微笑,問道,“你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感覺?” 林薌似乎說出了那個“鬼”字,心裡輕鬆了不少,她繼續說:“這幾天總是下雨,在半夜裡,冷冷的,一開始,我總能聽見一個女人的哭聲,我睡眠不好,醒來是經常的,本來以為可能是住在隔壁的病人或者家屬、陪護什麼的,可是前幾天我特意去隔壁的病房看了,412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大爺,平時也只有她老伴兒陪著他,414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陪床的是她的兒子,而我夜裡聽到的哭聲分明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呀!而且,這還不是最嚇人的……”

她看了一眼麥宇翔,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前天夜裡,我病房的徐護士剛剛給我加完液離開,可是門沒有關好,我懶得動,就也沒有去理會,結果……沒過多久,那哭聲又出現了,而且聽著越來越近,我嚇壞了,用被子蒙起頭,後來我就听著那聲音就在我病房的門口!”說到這,林薌呼吸急促起來,她平靜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忍不住悄悄拉開被子的一條縫,戰戰兢兢的看出去,就看到一個長長的影子被走廊的燈光投射進病房裡來,那影子出奇的長,是個穿裙子的女人,她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傷心的事,越哭越沒有人聲了,我嚇壞了,就按響了窗邊的急救鈴,我聽見徐晨晨護士跑過來的聲音,就又用被子蒙住了頭……等她到了,打開了燈,我就問她有沒有看到走廊裡有一個穿裙子的女人,她卻堅決說沒有,一定是我看錯了,我央求她陪了我好一陣子才放她走。”

麥宇翔皺著眉頭聽著,見她不再說話,於是又問道:“那你看清那女人的臉了嗎?她長什麼樣子?” 林薌搖搖頭,說,“倒是沒看見,她來得及沒進屋,而且,我也沒敢細看啊!但我確實嚇壞了,夜裡不敢睡覺,只有白天睡些覺,昨天,隔壁陪床的老婆婆告訴我說,先前住在這個病房的病人死在了這裡,那個時候就時常聽見有個女人在這個病房的附近哭。人們都說是之前那個病人死去的女兒在哭,可現在她人都死了,她女兒還糾纏在這幹什麼呢?” 麥宇翔想了想,安慰道,“林薌,我覺得你先不用太擔心,據我所知,醫院還是很安全的,夜裡也有護士和醫生值班,至於你看到的景象,我想更可能是一個噩夢吧。” 林薌疑惑道,“噩夢?怎麼會呢?我還是分得清做夢和現實的。”

麥宇翔問道:“你是不是快要做手術了?” 林薌點點頭,說,“是,診斷書是三天前出的,部分心肌已經萎縮壞死,是要做一個換心手術才能活了……” 麥宇翔想了想,很確定的說:“那我倒覺得你可能是因為太緊張的緣故吧,又聽周圍的人講了一些荒誕不經的事情,這樣,我給你開一些安神的藥,你先服用試試,如果過些天你還是夜裡聽到哭聲,你再過來找我,好不好?” 林薌點點頭。 精神科的副主任醫師麥宇翔其實連自己也不是完全認同他對林薌的診斷,因為這幾個月以來,他聽到了太多有關午夜時分在這醫院裡看到一個哭泣的白衣女人的事件,雖然都沒有證據,也不能確定這一定是靈異事件,但起碼說明這件事不是空穴來風,更何況他的女朋友溫淼和重症病區的護士夏曉雨都曾多次夢見過這個神秘的白衣女人。只是他現在也是毫無頭緒,這件事和他多年所學習到的知識背道而馳,使他只能難以自拔的陷入一種不斷尋求解答又不斷要求自己相信這些事不符合科學常識的矛盾中。

但是,麥宇翔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件詭異的事件將和他本人發生直接的聯繫,而且很快。 這天,麥宇翔開著自己的轎車駛入醫院大院,繞過主樓,在樓後停下了。他剛剛從溫淼那邊回來,心情難得的不錯,哼唱著車載音響播放的流行歌曲。他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卻突然有人敲他的車窗。 麥宇翔搖下車窗,窗口現出醫院太平間的看守洪大爺詭異陰森的老臉。麥宇翔心想,怎麼就遇見他了呢?但還是客氣的問:“噢,洪大爺,您嚇我一跳,您找我有事嗎?” 洪大爺嗓音沙啞著說:“你呀,擋了太平間的道啦……” 麥宇翔不由得一驚,“嗯?您說什麼?” 洪大爺佝僂著背,伸出一隻手臂指著左前方,說:“小伙子,你擋了太平間的道,這裡不能停車的呀……” 麥宇翔不解的問:“可是,洪大爺,我已經在這兒停了個把月了。” 洪大爺沉重的嘆了口氣,“季節到了,收屍的季節到了,會很忙的,很忙,很忙很忙,從天平間拉屍體去火葬場的車就要從這走的,你擋著道了,不能擋著,不吉利的呀……” 麥宇翔早聽說這位洪大爺早年間腦袋受過刺激,性格怪異,更有好事者傳說他有陰陽眼,可以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麥宇翔覺得不應該和這樣的理論計較,於是無奈地點點頭,說,“我這就把車挪開。” 他重新啟動汽車,七拐八拐,終於停到了男員工宿舍樓下的一個停車位上。 醫院的男員工宿舍裡在主樓的後面,是座三層的老房子,比醫院主樓的年代要久遠得多,是那種老式的筒子樓,又被叫做舊宿舍樓,據說原本是六七十年代市裡響應中央備戰備荒的指示修建的,後來這片地被改建成醫院之後,就由醫院的員工臨時居住,本來規劃是要重新改建的,但沒想到,後來,在它前面建起了新主樓,它被完全擋住了,改建的事情也就再無人提起。其實目前也只有很少人住在這裡,大部分住戶都在幾年前搬到主樓東側的新宿舍樓。麥宇翔剛剛回國的時候,溫佟和也曾破例給他在新宿舍樓安排了住處,但麥宇翔聲稱自己喜歡清靜又要搞研究,就在他出國之前的宿舍繼續住了下來。 天色將晚,又加上前面的主樓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舊宿舍樓內給人一種黑洞洞的感覺。過道裡只有一盞昏暗的燈,還一閃一閃的,麥宇翔邁著輕快地腳步上樓,使得樓道裡的光影一陣晃動。 當麥宇翔走到二樓至三樓的樓梯拐角處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白色的人影從他身邊閃了過去,這冷不防的遭遇,使得麥宇翔大為驚駭。他呆呆的站在那裡,眼睜睜看著那人影貼著牆很快就在樓梯口消失了。從體態上看,那應該是個年輕的女人,因為樓道內太暗,也因為他太緊張,到底也沒看清那女人身上穿的是醫院的白罩衫還件白色的連衣裙。 過了好一陣子,麥宇翔才從驚慌中恢復過來,他匆匆回到他位於宿舍樓三層的宿舍內。打開燈,他習慣地打開筆記本電腦,卻發現電腦已經是開著的了,他伸手摸了摸電腦,溫熱的。他不由回憶起剛才那驚魂的一幕,是不是有人來過他的宿舍,動了他的東西了呢?麥宇翔一臉疑惑,如果是,會是誰呢?難道這就是眾人傳說中的白衣女人麼?他感到有必要和自己未來的岳父談一談了。 第二天的上午,在院長辦公室,麥宇翔坐在溫佟和麵前,向他講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溫佟和靜靜地聽他說完,卻只是淡淡的說:“……既然沒有丟東西,不是竊賊,也就沒法報警了。” 麥宇翔感到他不先關心怎麼會有這般怪事,而是先想到不用報警上頭去,便感到一陣不悅,但他還是委婉地說:“是竊賊的話,事情倒簡單了。我是擔心,在我們的醫護人員中,因為長期的工作或生活壓力,積累了很嚴重的心理問題,如果不加重視的話,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的。這段時間裡來,醫院裡有不少人已經議論紛紛,說什麼半夜裡有個白衣女人哭哭啼啼什麼的……” 溫佟和點點頭說:“小麥啊,從理論上我非常贊同你這種說法,但這樣的話千萬不要對外說,到我這里為止了。否則的話,後果會很嚴重。你不知道,這近一年來,我為了解決醫患矛盾,維護我們醫院應有的形象,我是殫精竭慮呀,或者可以說是焦頭爛額,不希望再鬧出任何事端來。你明白嗎?” 麥宇翔當然明白,於是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溫佟和建議說:“你可以不公開的在本院員工中開展一些心理診療的工作,幫助他們舒緩壓力。但是只能做不能說,治療檔案要嚴格保密,要及時交給我,放在我辦公室的保險櫃裡,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拿到,後果不堪設想啊。” 麥宇翔無奈的說:“我明白了。” 溫佟和又說:“噢,溫淼夜裡一直做惡夢,你倒是可以多幫幫她,帶她出去玩玩,放鬆放鬆,我也讓她多出來走動走動,對術後恢復有好處,你們年輕人在一起也是會產生樂觀快樂的情緒的嘛。” 麥宇翔勉強一笑說:“我會的。” 他心想,溫院長跟他考慮的根本是兩件事情,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既然得不到他的支持,那就只能暗中進行調查了。 醫院外科的主任醫師顧振生穿著睡衣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他醉眼迷離,時悲時喜,身前的茶几上有幾碟外賣的小菜和幾個空酒瓶,顯然他又喝了不少。 電視機開著,卻沒有聲音,那是一台老式的21寸屏的熊貓牌彩電,屏幕上是一段家庭錄影,那是他和夏雪結婚時的影像,看得出當時的場面十分熱鬧,那時候顧振生的身材還沒有發福,腰桿挺拔,頭髮梳的是烏黑油亮,一身筆挺的西裝渾身上下都帶著新郎官的喜氣,而他身旁的夏雪更是光彩照人,一身白色的束腰抹胸婚紗,將她的優美身段勾勒的曼妙迷人,一頭長長的秀發在腦後挽了一個髮髻,插滿了鮮花,兩個人正頻頻的給親友們敬酒,在人群中能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紮著馬尾辮兒的女孩兒,那是夏曉雨,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連衣裙,手捧著鮮花,開心的笑著…… 門被敲響了。 顧振生起身去開門,一名快遞員站在外面,手裡拿著一個快遞紙盒,他望著鬍子拉碴的顧振生,問,“您是顧振生先生吧?” 顧振生醉眼惺忪的說:“對啊。” 快遞員說:“您訂的貨到了。” 他把盒子遞給顧振生,又遞上一支筆—— “請簽收一下。” 顧振生接過快遞盒夾在腋窩下,然後潦草的在簽收單上簽了字。 快遞員拿回筆,一笑:“謝謝,再見啊。” 轉身要走的快遞員似乎是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回身笑著評論道;“您要的這件東西啊,我們老闆說還真是很難找呢!” 顧振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重重的關上了門。 顧振生來到他和夏雪原來的大臥室,一張裝裱精美的結婚照掛在床頭分外醒目,梳妝台,衣架,屋內的擺設一如從前夏雪在世的時候。顧振生坐在房間中央的大床上,拆開快遞盒子……他不覺中眼中泛起一陣淚花,默默叨唸道:“雪,你看,多漂亮!多漂亮!” 自從李桂芬老太出事以後,對於重症病區的三位護士來說,上夜班就成了她們最望而生畏的事情。大嘴巴徐晨晨最近更是言之鑿鑿的向夏曉雨和吳欣瑤傳達了幾天前的深夜,她被413病房的女病人林薌大半夜的急救鈴吵醒,而當她壯著膽子趕到時,雖然什麼異常情況都沒有,但是林薌一再堅持說她看到了一個白衣女人的身影就站在她的病房門外,而且哭得異常傷心。一開始徐晨晨表示說自己什麼也沒看見,但過了一天,她又神神叨叨的起來,說,“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只是當時害怕沒敢跟你們說,我看見了一道白影飄飄忽忽的去了電梯裡了。你們說會不會是李老太太的女兒的鬼魂兒以為她母親還沒死,還在這裡不肯走啊?” 對於類似傳言,護士夏曉雨總是感到心驚肉跳,但吳欣瑤並不是很相信這些,她從小就是個膽大心細的女孩兒,上中學的時候,她就是班里女生們的代表,常常把男生欺負的嘰呱亂叫。那時候她就常常想,男人對女人來說,就已經是這個星球上最可怕的東西了,如果連男人都可以輕鬆搞定的女人,還有什麼是值得她害怕的呢?但她也明白任何的傳言都不是空穴來風,這讓她隱隱的產生了想一探那傳說的真相的念頭。 這天深夜,又下雨了,輪到吳欣瑤值夜班。在給413、414、415的病人加完液,又給411、412、417的病人服過藥之後,她並沒感到特別累,於是突發奇想的,決定坐在走廊拐彎處的一張長椅上等一會兒,試試能不能親眼看到那個神秘的白衣女人,那女人是會現身嚇她一跳呢?還是她看到這邊有人不怕她就會不敢出來了?吳欣瑤莫名的想驗證一下。 等了大約半小時,除了偶爾有病房裡沒有睡著的人壓低聲音的交談細語或者病痛中病人的幾聲呻吟之外,什麼也沒有。吳欣瑤不禁暗笑自己的無聊,即使是失戀,即使是心情不好,也不至於這樣自己消遣自己吧。 已經到了午夜時分,吳欣瑤感到周身有些發冷,不遠處有個窗戶沒有關緊,冷風帶著窗外的細雨正灌進來。 吳欣瑤起身把窗戶關閉,緊了緊身上的護士衫準備回值班室休息一會兒。卻突然聽到了一聲隱隱的哭聲,似乎是從樓梯口傳來的,吳欣瑤猛然回身,問道:“誰?!” 就看到走廊盡頭站著一團白影,正靜靜的看著她,吳欣瑤壯著膽子又問了一句:“你是哪個病房的,有事麼?” 那白影卻退進了樓梯間,長時間守等積聚的一股一探究竟的慾望促使吳欣瑤追了上去,她要搞清楚到底是誰一直這樣裝神弄鬼。 那白衣女人進了樓梯間,行動飛快的上樓去了,吳欣瑤緊緊的跟在後面,也不知爬了幾層,吳欣瑤最初的害怕漸漸消失掉了,因為她想到既然這個“東西”會逃跑,會爬樓就肯定不是什麼鬼,而是一個人。 終於來到了頂層,那白衣女人推開樓梯間的門跑進了第十二層的走廊,吳欣瑤有些喘不上氣,但還是緊緊跟了上來—— 推開樓梯間的門,第十二層的走廊進入她的視野——與醫院的其他樓層都不同,這裡似乎一年四季都是燈光慘白,寒氣逼人…… 其實吳欣瑤和其他的護士一樣極少到這一層來,所以也不知道這里平時是什麼樣子,而此刻,走廊裡空空蕩盪,卻莫名的似乎有一陣陣陰風在吹……可是,那個白衣女人去哪裡了呢?吳欣瑤猶疑著走了進來,她知道就在離她不過三五米之外的冷藏室內充斥著一排排的鐵架,架子上是各種形狀的玻璃器皿,裡面有人體的各種內臟,乃至完整的屍體和骨架,在午夜時分獨自一人貿然闖進這裡,讓她感到心跳撲通撲通的加速。她的腳步落在空曠的走廊裡,膠底的鞋跟敲打地面的聲響似乎都放大了,可是,那白衣女人去哪裡了呢?難道她進了某一件冷藏室?可冷藏室都是上鎖的,只有溫院長和顧主任有鑰匙,她不可能跑進去的,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呢?萬一她真的是住在這裡的女屍呢?吳欣瑤不禁被這個想法嚇得一驚。也許在如此孤單的境地就是會使人胡思亂想的吧。 吳欣瑤強壓住心裡想馬上逃走的念頭,繼續向前走去,她的精神高度緊張,時刻防範著一個突然襲擊從走廊的拐角,抑或衛生間的門後,甚至可能是任何方向朝她襲來。她戰戰兢兢的走到了電梯的門口,卻猛然發現電梯上的數字正在變化,卻不是下樓去的,而是正從大廳,一層一層的上升……這麼晚了,誰會到醫院裡來呢?吳欣瑤想離開,卻感到腳下像是生了根,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被那電梯上閃動的數字吸引住,一動也動不了,她心裡害怕極了,又莫名的希望快點看到電梯裡的人出現,就像是死刑犯急不可耐想要迎接一顆注定會飛向她的子彈以藉此解除她現在難以忍耐的恐懼,會是誰呢? ……4-5-6-7-8-9-10-11- 數字終於變成了12,電梯叮咚一聲開了—— 吳欣瑤不能控制的尖叫起來,這聲音太尖利了,彷彿它撞破了牆壁、地板和玻璃,傳的如此遠,整棟樓的人都被嚇得一驚。但他們都不及電梯中這位午夜訪客驚訝,外科主任醫師顧振生幾乎被吳欣瑤的這聲尖叫嚇得坐到電梯上!等他看清了這尖叫的來處,好一會陣子才恢復了常態。 顧振生走出電梯,壓低聲音對瑟瑟發抖的吳欣瑤說:“你喊什麼?大半夜的,你跑到這裡來幹嘛?” 吳欣瑤終於看清是顧主任,驚叫之後的虛脫感襲來,她勉強堅持著沒有昏倒,卻也已經言語不清,“我,我。”了幾句,沒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顧振生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一起進了電梯,按下了下行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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