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每個午夜都住著一個詭故事2

第4章 第一節

0:00。 “你們中有很多人都曾期盼著命犯桃花吧?”湖南同學看著面前的聽眾,做了一個鬼臉。 聽故事的同學們笑了。這些來聽詭異故事的人,絕大多數目前還沒有女朋友。有女朋友的人哪有時間來聽這些故事?那些幸福的人只適合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哪個光棍不期盼命犯桃花? 但是這位湖南同學接下來的話無異於給了他們當頭一棒。 “命犯桃花,在中國文化中用來形容一個人命運裡出現愛情糾葛、異性緣變佳的情形。犯桃花可以是犯到好的桃花,代表得到良好的異性感情互動;但是也可能犯到不好的桃花,指因感情出現糾紛或災劫。我們一般叫不好的桃花運為桃花劫、桃花煞。” 我們面面相覷。這也是我頭一次聽說“命犯桃花”還有不好的象徵。

湖南同學說道:“今晚講的,就是桃花劫的故事……”
《百術驅》裡面說了,討債鬼不僅僅有討命的,還有討殘的。看到討債鬼的章節時,我還在爺爺家。當時我問爺爺道:“討命我知道,可是討殘是怎麼回事?” 爺爺笑道:“討殘,就是讓其他人殘廢的意思。虧你還要讀高中了呢,這個都不知道。”我知道爺爺的話是打趣我,但是還是不服氣。 我刁難道:“討命就算了,誰都能理解,血債血還嘛,可是討殘卻是因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有人打傷了人家的腿,被打傷的人要把這人的腿也打殘嗎?” 爺爺說:“不是。” 我問:“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別賣關子啦。” 爺爺解釋說:“討殘的討債鬼跟食氣鬼有相同之處,他們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鬼。但是討殘的討債鬼是沒有形體的,食氣鬼是半條狗的形體,但是這個討債鬼看不見摸不著。我們也捉不到。就算能捉到,也沒有用。”

“捉不到?為什麼?” “就像那次給郝建房看他家的風水。我看出了是梧桐樹樁的問題,可是我不能把梧桐樹樁怎麼樣,只能要郝建房自己改正錯誤。是不?”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爺爺說:“這是同樣的道理。跟你講是講不清楚的。你要自己遇到了才知道。就像你們老師跟你們講課一樣,光靠老師講是不行的,你要自己動手做兩道題才能領悟。是不?” 沒想到,我沒有親身遇到,卻親眼看到了。事情發生在我的好朋友尹棟身上。他也真是倒霉,剛碰上討命的討債鬼,又碰上了討殘的討債鬼。 他把整個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我。 剛進高中那陣子,因為沒有了中考的壓力,而高考還遠,許多同學終於把心裡壓抑許久的朦朧的情愫表現出來。喜歡某某同學的時候,不再只是放在心裡看在眼裡,紙條、情書、玫瑰花都派上了用場。

而橄欖是眾多男同學的夢中情人,當然也包括尹棟。 尹棟說,他第一次正面遇到橄欖的時候,她身著一襲紅色連衣裙,正從不遠的對面走來,手裡抱著一個裝衣服的塑料袋。 尹棟說,當時的陽光溫柔得使他渾身使不上勁兒,他懨懨地低著頭,就連眼珠都不願意抬起來對視對面走來的橄欖,或者說是不敢。我對此深有同感。我喜歡的那個女生也在這所高中,我敢在紙條上寫大膽的東西,可是路上碰到她,卻連頭都不敢抬,假裝望著別處擦身而過。 就在這時,尹棟感到左腳膝蓋處一陣尖銳的刺痛,身體劇烈地晃動一下,幾乎跌倒。刺痛來得突然,去得也迅速。 尹棟說,也許頭次遇見橄欖的那陣疼痛就是一個預兆。 橄欖喜歡穿桃紅色衣服,這是很多暗戀她的男生都知道的。這樣,她那天生瓷白的膚色在紅色襯托下更顯得嬌嫩。

她身材略胖,常把衣服撐得鼓鼓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片飽滿的桃花瓣。這是我們這些無聊的男生綜合起來的感受。 橄欖跟他的距離越來越近,尹棟變得心慌意亂,竟然忘記了繞開道,直沖沖地朝前繼續行進,忽然一頭撞進了紅色衣裳的懷裡,視野被血紅覆蓋。他大吃一驚,慌忙抬起頭來道歉,卻發現跟前立著一棵嫵媚的桃樹,枝頭的紅色桃花因為受驚輕輕戰抖著飽滿的身子。 回頭一看,不見橄欖,唯有桃紅一片。 尹棟賭咒發誓地告訴我,他當時確實撞在了橄欖的懷裡。他紅著臉說他的腦袋還感覺到了她胸前的柔軟和彈性,可抬起頭來卻是一棵桃樹。他一直想不明白。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尹棟看橄欖看得腦袋發昏,產生了錯覺。畢竟感情剛剛萌動的少男少女都富於想像。

很快,尹棟開始給橄欖寫紙條。不知這小子通過什麼手段打動了橄欖,不久我便看到他們走到了一塊。紙條也寫得更勤了,這一切都得在老師看不到的情況下。橄欖有個綽號叫“懶鬼”的好朋友,尹棟和橄欖就是通過她做“郵差”保持紙條來往的。 半年後的高一下學期,一輛超載菠蘿的大卡車如一條素食主義的百足青蟲,不知道怎樣的穿山越水,不知道怎樣的迎風冒雨,反正最後在最恰當的時刻趕到學校前水泥路的斑馬線上,輕輕地吻了橄欖跨出的左腳的膝蓋,斯文地咬了飽滿的桃花瓣一口。彷彿周密的慢性毒殺計劃,當侵入體內的毒如滴在棉布上的墨水般擴散時,施毒者卻無罪釋放,駕著那條百足青蟲逃之夭夭。橄欖一段時間後突感不妙。 尹棟說,他記得那是一個美麗的早晨。橄欖從女生宿舍飄然而出,讓尹棟分不清哪棵桃樹是她的紅裝。

桃花瓣上殘留著昨夜的月亮灑下的晶瑩剔透的露珠,花瓣的鮮紅潛伏其中,乍一看如同滴滴鮮活的血液,殺機重重。 就在尹棟準備張開雙臂去迎接跑過來的橄欖時,橄欖一個趔趄,很不雅觀地撲倒在地面。尹棟連忙趕上前攙扶,心頭吃驚不小。 橄欖爬起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怎麼就跌倒了呢?”煞白的臉告訴尹棟她沒有掩蓋尷尬的意思。 “我怎麼就跌倒了呢?”橄欖又問一句,轉過頭來看同樣驚愕的尹棟。尹棟的腦袋彷彿被敲了一悶棍,所有的思想都被無形的手奪空了。完了,肯定是那輛卡車撞過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隱患不再遮遮掩掩,它如一個被頑童捅開了的螞蟻窩,黑壓壓的螞蟻四散開來,張開無數飢餓的鉗子嘴,囓食碰觸到的一切。 橄欖告訴尹棟,尹棟又告訴我。自從那次莫名其妙地摔倒之後,橄欖時常覺得有無數可惡的螞蟻在啃她的膝蓋處的骨頭。

尹棟告訴我說,他當時想:如果橄欖的腿真廢了,我會不會棄她而去?尹棟沒有立即回答自己提出的問題,但著實被自己的問題嚇了一跳。 當尹棟再次約橄欖出來時,橄欖能獨立行走了,但是她需要努力保持身體平衡,蹣跚的步子奏出抑揚頓挫的“咕咚咕咚”聲,和以前清脆的“咚咚咚咚”聲大不相同。 尹棟說,他能感覺到旁人的目光首先被橄欖的左腳吸引,然後嘲弄地瞄瞄橄欖身邊的他。如果蹣跚行走的是一個老太婆,或許會博得些許同情。而橄欖是年輕的女孩子。尹棟被這些目光弄得心煩意亂。 尹棟找她的次數呈現遞減趨勢。即使兩人一起出來散步聊天,尹棟也常常在目光的交戰下半途落荒而逃,說出一句聽都不用听就知道是藉口的“對不起,我還有其他事,先走了”,就丟下橄欖一人在兩旁開滿桃花的小道上。

尹棟其實於心不忍,有時回頭望一望她。橄欖不知道臉上該擺上什麼樣的表情,呆呆地站在那裡。她仍愛穿紅色的衣裳。尹棟覺得此時的她是一朵帶病的桃花,像那些從枝頭跌落地面的桃花,讓接近的人也懨懨的。 橄欖不傻。她和尹棟說話時沒有了以前的活潑幽默,和其他人也是一樣。從此尹棟覺得跟她在一起不再有歡樂,只有灰色的沉默。橄欖不主動打破無邊的沉默。 後來,尹棟叫她出來的頻率急劇降低,最後竟然沒有了。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橄欖變得很怪異了。她突然不挑食了,有什麼吃什麼,飯菜都沒有了,筷子仍在嘴與碗之間來回動。晚上老喜歡呆坐在書桌邊,一道簡單的題目需要半個多小時,“懶鬼”半夜從夢中醒來,她還在檯燈下發楞,可第二天老師檢查作業她居然得了優秀。

以前上廁所都要拉個陪伴的她現在獨來獨往,見人不說一句話,彷彿冤死的校園幽魂。唯一沒有變化的是她衣服的顏色。桃花紅。 尹棟不但不去約橄欖,而且遇上她都會心裡發虛。他甚至不敢正視鮮紅的橄欖,倘若敏感的眼睛余光感覺到了橄欖的來臨,他便耷拉了頭匆匆走過,全當什麼也沒有發生。橄欖的心情怎麼樣?是否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他來不及想就慌忙逃之夭夭。橄欖對他的表現視若無睹,彷彿尹棟通體透明。 自從尹棟離開橄欖後,刺痛時不時來驚擾他的膝蓋。先是怯生生,後來肆無忌憚。尹棟跟我說,就是在疼痛的時候,他還在想當時撞到的到底是橄欖還是桃樹。 他不知道橄欖的疼痛是否與他的相仿,或者是說完全相同。但在他的潛意識裡認為他倆的膝蓋傷痛如出一轍。並且都是左腳,是巧合嗎?是不是和近來橄欖的怪異有關聯?那又有什麼關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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