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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失控 张震 4384 2018-03-22
難道那篇論文根本就沒落在白小溪家?這個問題一次次閃過周雨樓的腦海,密集如火車循環不停的車輪聲。 很顯然,警方已經介入了白小溪的命案。周雨樓想,如果論文真的在那就一定會被警方發現,他們就是再疏忽也不可能漏掉那麼明顯的東西。論文的落款明晃晃寫著:莘江音樂學院聲樂教育系,周雨樓。如果它是出現在書架、抽屜、桌子上這些正常的地方當然另當別論,但它卻散落在床邊的地上,那一定能引爆他們的巨大懷疑。他們會立即跟學校聯繫,立即趕到火車站,立即帶走自己,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展開行動……可是,一切都沒發生。 難道根本沒落在白小溪家?有一刻,周雨樓甚至都相信這個結論了,他幾乎就要狠狠地鬆上一口氣,就像一個真正死裡逃生的人。可轉瞬間,僥倖的念頭就像只遲鈍的蟑螂,被他一掌拍死!他不得不又一次濾所有細節:從昨天傍晚把論文揣進裡懷,到今天早上空空如也的衣兜……除了在白小溪家,他實在想不出它還有什麼掉出去的機會。只能是那。可警察為什麼不來抓我呢……為什麼不呢……這個尖銳的悖論不停地攪在周雨樓心中,讓他幾近瘋狂。

他的瘋狂完全可以理解,因為他完全沒有想到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他的論文的確落在了白小溪家,而警方也確實沒有看到。那並不是因為警方的疏忽,而是早在警方到達之前,論文已經被另一個人拿在了手中。 白小溪的男朋友是趙夢東的弟弟,這件事,周雨樓是從謝嵐口中得知的。火車開了一會兒之後,他給謝嵐打了個電話,匯報趙夢東被警察帶走的事,可剛開頭謝嵐就打斷了他。謝嵐告訴他:“我知道了。昨天晚上一個女生在校外的出租房裡被人殺死了,死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男的,警察說那個男的是趙夢東的弟弟。”謝嵐的語氣冷得瘆人,她接著說了句,“我正在準備給上面的匯報材料,就這樣吧。”就掛斷了電話。 這消息可頓時讓周雨樓目瞪口呆……怪不得警方把趙夢東帶走了!原來那個男人竟是趙夢東的弟弟!怎麼從來也沒聽說過趙夢東還有一個弟弟?那……趙夢東知道內情嗎?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弟弟的那個勾當?他該不會也是參與者之一吧?他會跟警察說些什麼……這些問題個個致命,周雨樓實在不敢再想下去了。

看見趙鐸屍體的時候,趙夢東臉上沒什麼表情,既不悲傷也不驚訝,連點兒起碼的恐懼都沒有,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是我弟弟,同父異母的。”語氣像是在說……對,是我的球鞋。 下面這番話是趙夢東被帶回警隊之後說的。 “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死了。我十六歲那年,我爸和我繼母結了婚,第二年就生了趙鐸。他小時候還挺可愛的,長相好,聰明,嘴甜。我繼母非常喜歡他,我爸更別說了,老來得子,像寶兒似的捧著。其實小時候我也挺喜歡他的,總領著他玩。可是後來就完了,給慣壞了,成天遊手好閒的不務正業。高中畢業之後沒考上大學,花錢進了個旅遊學校。畢業之後也不正經找個工作,成天伸手跟家裡要錢,還跟我借過,借了也不張羅還。我爸臨死的時候跟我商量,說我是個有出息的人,還比我弟弟大那麼多,得讓著他,將來別跟他爭房子,我答應了。”

“我繼母是去年去世的,房子就順理成章歸他了。結果沒過仨月他就把房子給賣了,聽說是在外面欠了賭債。後來賣房子的錢也被他揮霍了,又來跟我借。就上個學期的事,一個星期天,我在辦公室趕篇論文,他來了,腆著臉跟我要錢。那天我把他臭罵了一頓,罵得他狗血噴頭!一分錢都沒讓他拿走。後來我就再沒見過他了,也沒他消息,連他住哪兒都不知道。要不是今天你們來找我,我都不知道他死了。哎,你們怎麼知道他是我弟弟呀?” “你認識白小溪嗎?”韓健問。 “認識,表演系的,沒說過話。她跟趙鐸什麼關係呀?女朋友?” “他們的關係還有待證實。” “要真是,那姑娘可真是瞎眼了……” 韓健又問了趙夢東一些問題,讓他先回去,告訴他隨時準備配合警方的調查。

吳倩就是在上個學期,趙鐸被罵得“狗血噴頭”那天窺得他們的兄弟關係的。當時她正要去形體教室練功。走到聲樂系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被裡面的吼叫聲攔住了去路。那天她扒著門縫偷聽偷看了半天,當時還想,趙老師的弟弟長得可真夠帥的,為什麼要那麼兇地罵他呀?這個當哥的,簡直太沒人性了。 謝嵐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上級的壓力、業界的關注、白娜的糾纏、四方的輿論……莘江音樂學院就像一個大病初癒的人,緩過來才沒幾天,馬上就又站到了死亡邊緣。如果方莉莉賣淫自殺還可以解釋為個別現象的話,那麼短短幾天之內,又有一個女生赤身裸體地死在校外的出租房裡,這就無論如何不能不說是學校管理的重大問題了。最讓謝嵐懊惱的是,和白小溪死在一起的竟然還是本校老師的弟弟!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麼,總之這傳出去就會讓人浮想聯翩。謝嵐早已經找趙夢東談過了話,但趙夢東就像背書一樣,又把他在警隊說過的那套給謝嵐重複了一遍,連冷靜和漠視都一模一樣。他的一臉無辜令謝嵐的憤怒無的放矢。

在全校會議上,謝嵐佈置了三項緊急工作。第一,所有住在校外的學生必須立即搬回宿舍。連起碼的自身安全都保證不了,還在外面瘋什麼?第二,各系馬上把在外面走穴演出的學生名單交到院長室來,嚴格審查他們的演出地點,加強他們的安全意識。第三,全校停課一周,開展題為“如何在復雜的社會環境中做一名潔身自愛的大學生”的專題學習。由宣傳部組織材料,院報配合加印增刊。無論老師還是學生,學習期間不許請假,不許遲到,更不許缺席。遲到一次記過,缺席一次開除。另外,校慶演出暫時取消,所有排練全部停止,所有工作全部停止,所有活動全部停止,所有課業全部停止……音樂學院霎時間風起雲湧,所有人都行動起來,用一場氣勢浩大的停止,悼念一個神秘死去的女孩。

案發現場的勘查結果很是讓韓健沮喪。如果沒有那兩具屍體的話,韓健想,說那個房間一塵不染也不過分。提不出異常的指紋,找不到有價值的痕跡,沒有可疑的物證,所有腳印都被擦得乾乾淨淨。 兩個人的死亡時間非常接近,都是晚上10點左右,基本上手拉手奔赴黃泉。男的是刀傷致命,女孩的太陽穴被利器刺穿,但利器不見踪影。 通過對鄰居的走訪,韓健基本確定了趙鐸和白小溪的情侶關係,於是他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情殺。原因很簡單,白小溪基本上是光著死去的,只穿了內褲和胸罩。韓健想,那也許是一個猝不及防的夜晚,一個男人被白小溪帶了回來,然後,他們意外地遭遇了趙鐸。要么是男人先殺死了趙鐸,又為滅口殺死了白小溪;要么,是白小溪首先死去。而令韓健不解的是,為什麼兇手留下了趙鐸身上的刀,卻唯獨帶走了殺死白小溪的東西?那個東西是什麼呢?另外,爭吵會在那個夜晚難以避免地發生,但住在趙鐸家隔壁的女人說,她什麼也沒聽見。她那天晚上快10點才到家,唯一的異常是一隻該死的貓從樓上躥下來,嚇得她半死。

韓健決定把偵察範圍向白小溪身邊的男人靠攏:一個和白小溪有關係的男人,一個被白小溪帶回家的男人,一個讓她只穿了一條褲衩和一個胸罩的男人……那個男人是誰呢? 趙夢東幸運地中了頭彩!一對素來不合的兄弟和一個美麗女孩的三角戀情足以讓結果變得血肉橫飛。的確,趙夢東和白小溪同在音樂學院,這種可能不能說沒有。但是經過調查韓健發現,趙夢東根本不具備作案時間。而且他和白小溪也確實毫無瓜葛,他們只是一對同校不同系的師生,如此而已。 “事情……還得從這隻貓說起。”韓健落座之後,老頭兒緩緩地開腔了。 這是韓健第三次光臨他家。前兩次來,老頭兒都因為深陷在那個巨大的驚嚇之中不能自拔,以至於眼光迷離、吐字不清,所以根本談不了什麼。今天看樣子他恢復了不少,大有長談不休的架勢。

“這隻貓,是我從公園撿回來的,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小野。” 韓健扑哧樂了,“呦,您這名字起的可有點兒像是日本鬼子。” “因為它本來就是隻野貓嘛,用現在的時髦話說,叫什麼……流浪貓。每回聽到這個詞我心裡就難受,總是想起那首歌,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親愛的媽媽,流浪的人……”老頭兒唱到高音嗓子劈了,停下來大聲咳嗽。韓健趕緊趁機讓他挑主要的說,但老頭兒仍然固執己見,堅持從乒乓球大戰說起,一路說下來,說過了和老太太的戰爭,說過了連日找貓的辛勞,說過了《藍貓淘氣三千問》……終於,說到了關鍵地方。 “……我敲了幾下門,說,我進來了,屋裡也沒人說話,只有小野在裡面叫,我就推門進屋了。” “這麼說,門一直都是開著的?”韓健問他。

“是啊,一直都開著條縫,要不小野是怎麼進去的?我進去一看……媽呀!地下躺著兩個人,一個小伙子和一個大姑娘,我當時腿就軟了,眼神也不聽使喚,就听見小野在跟前叫喚,可是它在哪兒根本就看不見。”老頭兒臉上泛起一片緋紅,“就說那個大姑娘,還……光著膀子,就穿了一個乳罩,黃地兒,粉花的。我一看,那個花我認得,是芍藥,花多,花骨朵少……” “您不是眼神不聽使喚了嗎?” “是啊,呃……可她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能看不見嗎?” “然後呢?” “然後我就顧不了小野了,人命關天啊!我馬上就報警了,你們來得真快,好樣的!” “兩個死者您平時有過接觸嗎?” “有時候,上下樓的時候碰過面,可沒說過話。哦,對了,那個小伙子前陣子還開了一輛小汽車,後來也看不見了。”

“有沒有發現他們和什麼特別的人來往過?” “那沒注意。” “你剛才說,案發那天晚上你找貓找了大半夜,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情況?” “哎……對了,那天晚上還敲過他們家房門呢。” “為什麼?” “找貓啊。” “什麼時候?” “就10點來鐘,我聽見樓下有人喊……誰家的貓?瞎跑!在樓道裡亂竄多嚇人啊……我一聽,肯定是說小野呢。我估摸那聲兒是從五樓上來的,我就下去敲門,可敲了半天也沒人理我。” “你就敲了他一家?” “不,都敲了,兩家都敲了,沒有一家理我,都跟死絕了一樣。然後我就自己下樓找去了,我躲在自行車棚後頭,等著小野自己出來,等著等著,就看見從樓道裡出來了一個人……”老頭兒突然激動起來,“對了!那沒準就是殺人犯。” “為什麼……” “看起來像。” “怎麼像?” “神神秘秘的,走得很急,而且我從來也沒見過他,他肯定不是這樓裡的人,我打包票!” “男的女的?” “男的。” “看清長什麼樣了嗎?” “看不清,黑著天呢,他又走得那麼快……他手裡還拿著東西!” “什麼?” “包。” “包?” “一個大包。” “你看清了?” “沒錯!大包,鼓鼓囊囊的,好像塞了不少東西。”老頭兒用手比劃著,大小居然和周雨樓手裡的包驚人相似。 “我問那個人,你是從幾樓下來的?下樓的時候看見一隻貓沒?可還沒等我說完話,他就大喊一聲……沒有!然後就走了,停都沒停一下,頭也不回,跟逃跑似的。你想,要不是因為做了虧心事他犯得上那麼著急嗎?真的,沒準那個人就是兇手!像!” “那大概是幾點?” “大概……10點來鐘吧。” “除了長相之外,那個人大概有多高,穿的什麼衣服,你還有印象嗎?” “挺高的大個,一米八多吧,好像是穿著西服,沒戴領帶,裡面好像是穿了一件圓領的衣服,用現在的話說,叫,叫什麼梯、噓噓……” “T卹。” “對。” 最後,韓健問老頭兒:“要是我們抓住了那個人,讓你辨認的話,你能認出來嗎?” 老頭兒愣了一下,慢慢地說:“那……可得讓我躲在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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