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失控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失控 张震 6982 2018-03-22
可能是周雨樓對岳父無微不至的照顧感動了蔣丹,或者真像是蔣思業說的,小別胜新婚。總之那天下午周雨樓在病房裡看見蔣丹的時候,他覺得妻子的怒氣消散了許多。 蔣丹那天一下飛機就直接去了骨科醫院。晚上,她終於沒再回謝嵐那,和周雨樓回了家。 直到上床之前,蔣丹都出奇地正常,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做著一個出門回來的妻子通常都會做的事,收拾房間,讓洗衣機工作起來,在各處安插她從北京帶回來的飾品,拿出新衣服讓周雨樓試穿……周雨樓幾次想打斷妻子和她談談,至少是解釋一下,事情並非如她想像的那麼不堪。但蔣丹根本不給他機會,周雨樓一開口,她就把話題岔開,然後依舊忙碌不停。直到蔣丹洗了個澡,在黑暗中躺在周雨樓身邊之後,過了一會兒,周雨樓聽見了她抽抽泣泣的哭聲。周雨樓摟過妻子,蔣丹也順從地偎進他懷中。周雨樓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剛開口說了聲“丹丹”,蔣丹就摀住了他的嘴。

那天晚上,他們沉默著在黑暗中依偎了好久,然後,做了一個長長的愛之後,擁抱著沉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周雨樓又看到了一個久違的人,黃大生。 黃大生果然應謝嵐之邀來音樂學院編校報了。上午去人事處辦了些手續之後,他信馬由韁地在音樂學院裡逛了逛。 “你瞧,一不小心就逛到了聲樂係來了。”這是黃大生見到周雨樓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其實周雨樓心裡清楚,不小心,是無論如何也逛不來的。 在從聲樂係到操場的這段路上,他們都有點兒拘謹,但當他們在操場上站下,各自點燃一支煙的時候,就又找回了從前的感覺。他們繞著音樂學院的四百米跑道走了幾圈。別來無恙?互通有無之後,讓周雨樓感到驚訝的是黃大生和呂青的結婚方式。周雨樓在電話中聽說的鶴雲山之行,實際上是黃大生和呂青精心設計的新婚之旅。他們足足在鶴雲山待了一周,住在大山深處的一戶人家,古木聳翠,傍水而居,每天忘情地奔行在蒼山疊嶂之中,美景佳境成就他倆天人合一的火熱交融。

在問到蜜月感受時,周雨樓延續了黃大生的那個玩笑:“累壞了吧,手機都懶得開了。”黃大生說:“是啊,快四十的人了,成天也不干什麼別的,真受不了。”說罷兩人抵掌大笑。 黃大生也問了周雨樓的近況,周雨樓悉數告知。這一聊,周雨樓也才猛然覺得這段時間真是發生了不少事。方莉莉的死、系主任落選、蔣思業生病、馮泰家事的曝光以及由此引發的周雨亭大地震,還有那天,他對周雨亭三個多小時的開導,最後終於讓周雨亭痛下了和馮泰分手的決心……當然,周雨樓沒跟黃大生提他和“海柔”見面的事,而且,兩個人也都非常謹慎地避開了富安命案和夏楚蓉的話題。 接下來那些天,周雨樓完全在奔忙中度過。他連續花掉四個晚上,才思泉湧,奮筆疾書,終於完成了申報教授資格的專題論文。第二天謝嵐就讓他把論文打印出來,給她送去。也許是在系主任的事上謝嵐一直對周雨樓懷有愧疚,所以這次她要親自幫周雨樓修改論文,顯然是拿出了志在必得的架勢推女婿一把。

馮泰不知道幹什麼去了,一直請著假沒來上班。周雨樓去看過,骨科醫院的307病房早已經換了別人。沒了馮泰的聲樂系倒可安之若素,一切工作仍由周雨樓主持。院慶演出已經越來越近了,聲樂係是這場演出的中堅力量,節目的選定和排演都由周雨樓負責。謝嵐還特別委派周雨樓擔任這場演出的藝術監製,由他和院長助理王玥一起對所有節目進行篩选和掌控。 周雨樓和蔣丹買車了。其實結婚之前蔣丹就想買輛車,錢是不成問題的,只是周雨樓的心裡始終都有陰影。在美國留學的時候,他兩個最好的朋友在不到一周的時間里分別死於車禍,從此他就對開車有了根深蒂固的抵觸。可是蔣思業的住院忽然讓車的問題迫在眉睫。醫生說蔣思業還要在醫院待上四周,或者更長。蔣丹和周雨樓每天要輪番往醫院跑,周雨樓還好說,離得不算遠,可是蔣丹每天往返於出版社、醫院和家裡要花去大量時間。於是在蔣丹從北京回來的那個星期六,她和周雨樓去買了一輛新款的別克車回來。蔣丹早就考了駕照,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

“一路狂歌”青年歌手爭霸賽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籌備之後,終於拉開了決賽帷幕。薛戈第一場的表現就沒讓大家失望,他的一曲費加羅的詠嘆調《你不要再去做情郎》獲得了當場的最高分和最長時間的掌聲。總評分統計之後,主持人把周雨樓請到台上,請他致辭。置身於斑斕的燈光之中,周雨樓更加氣宇不凡,他非常謙遜地開口說:“學習聲樂的人就好比是一塊鑽石,教師只不過在上面動了幾刀,那可能會讓鑽石看起來更漂亮,但是鑽石真正發出光芒來,是他們自己修行的結果……” 這期間周雨樓還抽空去了兩趟周雨亭的學校,和她一起吃了晚飯。周雨亭還是不能完全從馮泰的陰影裡走出來,人也瘦了很多。她總是努力在周雨樓面前笑呵呵的,但偽裝的笑容畢竟難掩落寞。周雨樓總想,有時間的時候,應該和蔣丹帶著妹妹去一趟鶴雲山或什麼地方散散心。

蔣思業的恢復比醫生估計的還要樂觀。醫生最近總是以他為例教育別的病人,說明良好的心態和聽話的康復訓練有多麼多麼重要。 黃大生的到來極大地豐富了周雨樓在巴洛克院落中的生活。閒暇的時候,周雨樓會去黃大生的辦公室坐坐,抽支煙,海闊天空地瞎聊。編輯校報這件事本身就不復雜,在黃大生手上更是小菜一碟,他可以拿出大量時間和老友相處。無拘無束的談笑讓周雨樓時常感喟,好朋友的緣分看來是老天注定的,豈能因為一場夏楚蓉風波就煙消雲散呢? 周雨樓又有機會和白小溪相處,是在兩週後的一個下午。 那天,在和周雨樓對視的片刻,白小溪的臉上依然閃過一絲詭笑,而周雨樓則是好一場驚訝。 其實歐森娜一別之後,周雨樓是和白小溪打過幾回照面的,都是在音樂學院的走廊上,周雨樓衝白小溪點頭微笑,白小溪則每次都詭笑著,說聲周老師,便擦肩而過,笑容的背後彷佛有張輕紗隱隱飄動。還有一次,周雨樓在黃大生的辦公室碰到了白小溪。那天中午周雨樓吃完了飯去找黃大生閒聊,沒一會兒,白小溪敲門走了進來,當時兩個人都不禁一愣,周雨樓隨即笑了,白小溪也就大方地喊了聲周老師。黃大生納悶,你們認識?問白小溪,你不是表演系的嗎?白小溪說是啊,可音樂學院有誰不認識大名鼎鼎的周老師呢?黃大生拿周雨樓打趣,語重心長地問他:說說,騙了多少無知少女?

那天白小溪是被系裡抓了公差,來給黃大生送院報要的照片的。她把照片交給黃大生,偷偷看了眼周雨樓,走了。有一脈漣漪,泛著甜蜜的幽香,正在白小溪的心湖上層層翻動。 你看,生活中最美好的莫過於希望,而希望總要在一定的距離內才能發生。當那個周老師還僅僅是周老師的時候,白小溪雖然也曾暗自為他心動,但那終因距離的遙遠而變不成希望,僅僅是心動而已。而現在,周老師變成了夜落朦空,變成了面對面坐著的人,變成了保守著共同秘密的同盟,變成了同一個故事裡的角色。那就像你在公主的夢中一覺醒來,忽然發現自己正躺在珠光寶氣的宮殿裡,滿目的羅幔雕樑讓你相信,那並不只是虛幻的夢境,很可能,你就是那個真正的公主。 希望,就在這一刻發生。

白小溪就是這樣。這些天她反复地問自己,那難道真是上天的意思嗎?難道是自己日積月累的情愫終於驚動了上天?於是他便安排了那次神奇的邂逅?讓周雨樓和白小溪的故事從鏡花水月的虛無變成觸手可及的期待? 那種期待埋伏在白小溪的心裡,美滋滋的。 去看看可憐的趙鐸吧。那天晚上,“歐森娜之夜”的尾聲很有意思。 目送周雨樓的出租車離開之後,白小溪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上樓。走到樓梯拐彎時,她如約咳嗽了兩下,房門後的趙鐸聞聲一個箭步躥進屋裡,按下了攝像機的開關,飛入里間,扒在門上聽動靜……他還納悶,怎麼這麼安靜?怎麼都不說話呀?他一點兒都沒往白小溪是一個人回來的那上想。他堅信,白小溪要是閃著眼睛對男人放電,絕沒有空手而歸的可能。所以當白小溪走過去拽開里屋門的時候,趙鐸正像只刀螂一樣弓著身子,一隻手扶著門框,一隻手緊握手機,一派沾火就著的機警。

趙鐸錯愕地看著白小溪,隨即像撒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地上。 白小溪沒撒謊,她告訴趙鐸:“我把他給放了。”趙鐸好不沮喪,整整沮喪了大半個晚上。當然,白小溪在跟他解釋時完全省略了她對周雨樓的好感,只是強調了她的膽怯和緊張。 第二天,白小溪就為那筆懸而未決的債務找到了解決辦法。剛好那天,她的一個高中同學給她打來了電話,打電話也沒什麼正事,就是隨便聊聊,問問白小溪的近況。那個男生從認識白小溪第一天開始就追求她,一直都因為和白小溪的審美出入太大而顆粒無收。高中畢業後,男生沒念大學,在哥哥開的網吧裡幫忙。那天,白小溪和男生東拉西扯地聊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他,手頭方不方便,可不可以藉兩萬塊錢應急。男生當即說沒問題,自己這幾年在哥哥的網吧裡收入頗豐,兩萬塊錢是小事一樁,“尤其是小溪你,用吧,不著急還”。就這樣,男生當天就給白小溪劃過來兩萬塊錢。如此一算,要是再加上賣車的三萬,還清所有欠款之後還能剩下三千。雖然那也是債,但和高利貸的壓力比起來實在柔和了太多。白小溪於是敦促趙鐸趕緊賣車。 “三萬,一分都別少!”

趙鐸其實還是很想保住他們那輛小車的,但是無奈,他從白小溪的態度中看不到絲毫可爭取的希望。白小溪看來是不打算再繼續他們的“事業”了,至少暫時不打算,不管對她的老師還是對任何人。這一方面是出於白小溪所說的“矮胖陰影”,同時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原因——校慶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白小溪必須和她的同學們全力投入到排練之中。更何況,她還是那個節目裡最重要的一個角色。 艾絲美拉達! 很久之前,白小溪的同學們就想在一個像樣的場合裡演一回大名鼎鼎的《鐘樓怪人》。他們學的本就是音樂劇專業,《鐘樓怪人》裡迷人的愛情故事、動聽的歌曲和與眾不同的演繹方式都令他們如痴如醉。他們決定在這次校慶演出中表演《鐘樓怪人》中的五首歌曲,在那些歌中,加西莫多、弗羅洛、腓比斯、百合等人悉數登場。當然,最關鍵的人物,就是美麗的吉卜賽女郎艾絲美拉達。

美麗是白小溪獲得這個角色的第一個原因。在大家眼中,有著天使般容顏的吉卜賽女郎除了白小溪之外絕無二選。同時,白小溪的唱功和表演也讓大家認可。老實說,白小溪算是個用功的學生,雖然一直以來和趙鐸在背地裡勾當不斷,但涉及正經事時她向來一絲不苟。於是,她得到了那個令人激動的角色。也正是因為這齣《鐘樓怪人》,兩週之後的那天下午,白小溪和周雨樓見面了。 牽線人是孫主任。 孫主任是表演系的領導。在檢查了兩次排練之後,他總覺得演員們不夠放鬆,表演上緊巴巴的。除了對人物的理解不到位之外,孫主任認為最重要的原因是心理不過關,在《鐘樓怪人》的盛名之下,大家無法進入純粹的表演狀態。於是孫主任決定請周雨樓來給大家作一次輔導。在孫主任心中,周雨樓是解決這類問題的毫無疑問的專家,這從他的弟子薛戈每次在台上收放自如的表演中就可見一斑。而且孫主任也早就拜讀過周雨樓的那本大作——《在歌唱中解放天性》,正是他把那本書引進了表演系,作為學生們的輔助教材。書中解決的,就是現在這個問題。 孫主任去跟周雨樓說這件事的時候,周雨樓一點兒都沒把它和白小溪聯繫起來。他當時有些興奮,因為他本人就一直對《鐘樓怪人》鍾愛有嘉。 2000年在美國留學時,他曾經特意從紐約到拉斯維加斯去看了《鐘樓怪人》的英文版演出。 輔導那天,周雨樓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一點兒到了形體教室,坐在椅子上翻一張報紙。聽到門外的說笑聲時,他知道演員們來了。教室的門很快被打開,周雨樓一抬眼,就看見了白小溪。白小溪是第一個走進來的,她喊了聲周老師,接著,一如既往地詭秘一笑,兩片微紅脫兔般跳上面頰。 周雨樓好不驚訝!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要輔導的是表演系的學生,而白小溪恰恰就在那個系。當然,周雨樓想了想……為什麼不是她呢?在自己見過的所有表演系女生中,好像真沒有哪個人更適合那個角色。 演員們都走了進來,紛紛跟周雨樓打招呼,他一一回應。再扭頭去看白小溪時,發現她正偷眼看著自己。對視的剎那,她趕忙低下頭,整理手中的劇本。周雨樓能看出她有點兒慌,她試圖用一個笑來掩飾慌亂,上翹的嘴角羞澀地挑起遠處投來的目光。忽然在那一刻,周雨樓覺得這女孩真的很動人。 周雨樓利用兩個下午的時間,從角色分析、表演技巧、心理把握等幾個方面對演員們進行了輔導,令眾人的表演大有長進。 那兩天,白小溪一直都像是在夢裡一樣。 她已經不用趙鐸來接她放學了,反正矮胖男人的威脅已經不在,而且趙鐸也確實應該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給夏利車找買主上。排練結束之後,白小溪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發呆,讓思緒繼續停留在形體教室,回憶周雨樓的每個動作,每個眼神,每句話語……她從來沒有過如此魂不守舍的感覺。這與她當初與趙鐸相戀時完全不同。那時,她在音樂學院的門外偶遇了趙鐸,頓時,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讓她眼前一亮,然後他們迅速戀愛了,接著就住在了一起。現在想想,白小溪覺得自己那時幼稚得可以。眼前一亮固然讓人激動,但它的肩膀實在脆弱,根本扛不動時間。不可否認,趙鐸很帥,甚至帥得無可挑剔,但他卻帥得那麼蒼白、那麼青澀,味道寡然。而此時白小溪發現,男人是需要味道的。這麼看起來,也許一直以來對趙鐸的那種感覺只能叫做喜歡,而對周雨樓,才能叫做愛。 白小溪告訴自己,上天已經創造了足夠的機會,現在應該是主動做點兒什麼的時候了。於是,在徘徊了兩天之後,她決定請周雨樓為她加一堂課。 那天中午,白小溪找到了周雨樓。在提出那個請求時她怦怦心跳,但她還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大大方方的,就像一個普通的學生、一個確實需要幫助的演員那樣。她禮貌地告訴周雨樓,她總是找不到演唱《君似驕陽》的感覺,表演起來很彆扭,像隔了層東西。 “您下午能抽個空輔導我一下嗎?”她問。 周雨樓欣然應允。 那是《鐘樓怪人》中的一首情歌。 艾絲美拉達愛上了英俊的皇家侍衛隊長腓比斯。 “腓比斯”,就是太陽的意思,而那個男人也真如太陽一樣,點亮了吉卜賽姑娘的整個胸膛,於是她站在舞台上一往情深地唱道—— 他燦爛如太陽,難道是位王子?我感覺愛意從深心湧出,強過我的生命。他燦爛如太陽,是一位真正的王子。我深信如此……他燦爛如太陽,我的奇蹟。他擁我入懷,愛我終身不渝。他燦爛如太陽,我至愛的男人。他燦爛如太陽,燦爛,如太陽。 下午。形體教室。周雨樓和白小溪。 周雨樓先讓白小溪試著唱了這首歌,然後,他讓白小溪站在教室中央,衝著窗戶的方向,微微揚起頭,閉上眼睛,安靜地聽他說話—— “你知道嗎?你是一個快樂的女孩,生活在一個有陽光、鮮花、草地和小河的地方,那是你一個人的世界,你一直在那兒無憂無慮地生活,沒有任何牽掛。快樂,就是你唯一的感覺。可是後來有一天,你忽然看見了一個人。只看了他一眼,你就猛地感到了心裡的震顫。那種震顫以前從來沒發生過,是一種全新的感覺,是快樂之外的東西,在一瞬間就佔據了你的身體,讓你莫名的慌張。太美妙了,那種感覺……和它相比你以往所有的快樂都黯然失色。那就像你身體裡的一根琴弦忽然被撥動了一下。其實那根弦一直都在,只是一直沉默無聲,而此刻你才發現,它其實是你身體裡最美的聲音。你看著他的眼睛,覺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你必須拉上他的手,才能讓生命重新獲得意義。從此陽光、鮮花、草地和小河都不再屬於你一個人,而是屬於你和他。有了他,你才能重新擁有全部世界,因為,他就是你的……全部世界。現在你睜開眼睛,唱這首歌。” 白小溪睜開眼睛,眼神中閃動著憧憬、感動和痴迷,緩緩唱出《君似驕陽》令人心動的旋律。 當白小溪開始唱歌的時候,周雨樓露出欣慰的笑容。那時他並無雜念,他也被自己剛才的那番啟發感動了。他欣賞著白小溪頓悟之後的歌唱,嗓音如此澄澈,表演精準而傳神,讓他完全置身於春風化雨的滿足。 但是,當白小溪唱到第二段,唱到:“他燦爛如太陽,我的奇蹟……”時,她的臉轉了過來,看著周雨樓,與他深深地對視,就像周雨樓剛才說的“你看著他的眼睛,覺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歌聲帶著白小溪心跳的節奏旖旎飄出:“他擁我入懷,愛我終身不渝……”她慢慢地向周雨樓走了過來,在他跟前站下,雖然目光始終都沒離開過他的眼睛,卻如此準確地找到了他的手。 “他燦爛如太陽,我至愛的男人……”她把他的手拉起來。那個動作如此從容,既柔和又堅決,讓人想不起任何推辭的理由,為周雨樓的話語打上精闢的註腳,“你必須拉上他的手,才能讓生命重新獲得意義……” 白小溪深情的歌聲事實上不需要任何指導,當唱出下面這兩句時,她擁有全世界最完美的聲線、最熾烈的情感和最沉醉的目光——“他燦爛如太陽,燦爛,如太陽……” 形體教室裡悄無聲息。 午後的陽光擁進寬大的窗戶,溫暖而曖昧。周雨樓和白小溪佇立在兩百平米空間的中央,手拉著手,四目相對。白小溪閉上眼睛,緩緩地仰頭化作炙熱的鼻息,把周雨樓的一切理智焚燒殆盡。 那天下午,周雨樓吻了白小溪。 事後回憶起那個吻的時候,周雨樓不能確定當時吻的到底是白小溪,還是艾絲美拉達,或者是海柔。他當時被白小溪的歌聲震撼了,完全熔化於女孩如火的熱情,不能自拔地投入到忘我的空間。當他的嘴唇碰到白小溪時,白小溪的舌頭在一瞬間繾綣而至,讓他絲毫都沒有醒來的機會。 是蔣丹的一個電話打斷了他們的熱吻,也把周雨樓從亦真亦幻的情迷中拉了出來。他不記得蔣丹在電話中說了什麼,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答話的,只有電話鈴響起時的那個顫抖讓他久久不能遺忘。 電話掛斷之後,他們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周雨樓走到白小溪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個真正的師長那樣。他說:“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我們都不該這樣。”然後,他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劇本,放到白小溪手上,轉身走出了形體教室,留下身後的白小溪,像一枝失望的荷花,在水塘中央寂寞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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