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鎖命湖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深不可測的懷念

鎖命湖 鬼古女 4588 2018-03-22
雖然疲乏至骨,那蘭還是失眠了。近日的奔波,不斷強行湧入的那些她一輩子不想知道的“信息”,徹底將她一貫平穩的睡眠打亂。前兩晚,還只是睡得不安穩,今天,乾脆徹底崩潰。 掙扎了不知多久,那蘭終於決定替生物鐘請降。她輕輕起身,正準備到洗手間掬水洗面,忽然聽到樓下門聲,雖輕,但真切入耳。 莫非秦淮也難入寐? 那蘭正好要到樓下廚房盛些水喝,便赤足下樓。兩個失眠人,會怎麼樣?秉燭清談?別忘了,這是個閃愛的年代。那蘭猶豫了,往回走了幾步,終究還是走下去。 樓下空空。 剛才聽到門聲,說不定秦淮真的到了門外,花園裡對著夜空唏噓。她走到大門口,發現門緊閉著,但同時發現門邊的安全系統被解除了。她清晰記得,今夜兩人同歸後,秦淮將安全系統設好,小紅燈泡間歇地閃動。但此刻,小綠燈泡長明,表明沒有任何警備——秦淮似乎又解除了安全系統,大概真的出了門。估計只是短暫離開。

奇怪的是,再仔細看正門,從裡面反鎖著,顯然沒有人從這裡出去。 那蘭想起來,每晚遊回湖心島,兩人走的都是邊門,經過車庫。 擰開通往車庫的側門,打開燈,車在,但車庫裡似乎少了什麼。 她環視著車庫,逐漸記起來,原先牆上一直掛著兩套潛水器材,但這時,只剩下了一套。一個念頭閃過,她回身走進邊門口的小洗手間,她和秦淮的潛水衣早些時候都掛在裡面。這時,只剩了自己的潛水衣還在,秦淮的那套,和車庫裡的一套潛水器材,一起消失。 看來只有一個可能,秦淮去潛水了。 夜半潛水?這是什麼愛好? 那蘭看了看門口安全系統錶盤上LCD熒光顯示的時間,12:41。她遲疑了一下,又看一眼掛在浴池上方孤零零的潛水衣。

秦淮,你還有多少秘密? 她摘下潛水衣,又走到車庫,取下了剩下的那套潛水器材,快步走出了邊門。 黑暗中,沒有秦淮的影子,不知他往何處下水。那蘭沒多想,趕往平時走慣的那條路。潛水衣和器材,加在一起,數十斤重,她也不相信自己居然還能一路小跑。跑了一陣,前面出現一個熟悉的影子。 又走了一段,秦淮拐上一條那蘭從未走過的路,走進一片樹林。樹林中也有幾戶人家,一燈未亮,只有斑斑月影,透過枝葉,照在兩個夜行人的肩頭。 到了湖邊,秦淮開始更衣。那蘭愣了一下,努力回憶至少兩年前上的兩節潛水課,怎麼戴面罩、如何接管、如何用氣瓶、調整閥門。她希望秦淮不要一沉百米,自己一定會破天荒地望水興嘆。 她在不遠處別彆扭扭地將自己全副武裝,秦淮卻駕輕就熟,從容地換裝下水。在秦淮沒入水中的剎那,那蘭提著腳蹼,快步走到水邊,跟著入水,險些忘了穿腳蹼。

水中也是漆黑一片。 面罩頂端裝著一盞小潛水燈,那蘭略一猶豫,想想秦淮在前,這燈點亮後大概不會具有如此強烈的穿透力,引起他的警覺。 潛水燈果然只能起個輔助視覺的作用,僅足夠讓那蘭看清前面不遠處一個游動的黑影。那黑影下潛得很快,那蘭暗自懊惱——她是潛水菜鳥,知道越是新手,如果下潛太快,越容易出現各類潛水減壓症狀。秦淮顯然是個老潛水員,能夠游刃有餘地控制下潛速度,快而安全。 安全第一,那蘭緩緩下潛,前面的黑影也越來越矇矓,最後,乾脆全然沒了踪影。 那蘭茫無目的地下沉了一陣,就著潛水燈看了一眼深度計,31米。這昭陽湖還真夠深的。她知道潛水新手不應該下得過深,深於40米就是技術潛水,上浮時需要運用減壓技巧,否則必得減壓症,可惜她對此只懂理論,但毫無實踐經驗。她硬著頭皮繼續下潛,還是不見秦淮的身影。她細細回顧,剛才緊跟的那一段路,似乎都靠著島邊,說明秦淮的目的地應該離湖心島不遠。

而此刻,她發現自己已經觸到湖底。 確切說,那蘭觸到了湖底的一塊礁石。那礁石和周遭一片類似的礁石一起,緊連著更大的礁石——其實就是湖心島的島體。幾乎同時,她依稀看見了那個模糊而熟悉的身影。他為什麼潛水到這裡? 還能有什麼?伯顏的寶藏。 她立刻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鳳中龍當年尋找的寶藏完全是一個神秘兮兮的傳說,小說家言。 一個念頭轉過的時候,秦淮卻再次消失了,模糊黑影像是化在了混沌水中。 好在那蘭依稀記得秦淮消失的方向,遊了過去。潛水燈光打在前面的石壁上,一道兩人高的石縫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貼向島體石壁,那石縫的寬窄正好可容一人穿入。 於是,那蘭穿入。 石縫逐漸變寬,成了石洞,但處處有嶙峋突兀的礁石,虧得有潛水燈照路,否則那蘭必然四處碰壁。石洞裡充滿了水——這不足為奇,這裡還在水下30米。那蘭在石洞裡慢慢上浮,知道這時如果太著急,會成為潛水減壓症的受害者。好在石洞並非垂直向上,而且忽寬忽窄,使得上浮的過程綴滿周折。

不知多久,那蘭浮出了水面,除了潛水燈光,四周還是一片漆黑。她想,看來升到了湖面的高度。這說明島體內有段中空。她尋找著向上攀行的路徑,抬頭可見的卻只有灰黑的石壁,頂在頭上半米處——石洞到了頂,此路不通。 但秦淮去了哪裡? 那蘭再仔細看看頭頂石壁,看出了異樣,這頭頂正中的石壁,和附近的岩石相比,平滑得透著人造氣味,而且,中間隆起一道,像是把手,抓住這道隆起石條,說不定可以拉動、推動、或者轉動那塊石壁。 她伸出雙臂,雙手緊抓住那處隆起,推,沒有動靜;拉,沒有動靜;轉動,應聲而開。 原來這是道門,一個圓形的石板做的蓋板。那蘭咬牙將沉重的石板推到一邊,爬進了洞口。 裡面仍是漆黑,但顯然有傾斜向上的路可行進。那蘭不願跌得鼻青臉腫,脫下腳蹼,暗恨離開得匆忙,沒有帶著適合在礁岩上行走的潛水鞋,連潛水襪都沒穿一雙,現在只有讓腳底板又青又腫了。好在強烈的好奇心讓她忘了雙腳的叫苦連聲,推動著她一步步走向洞穴的更深處。

微光顯現! 她第一時間關掉了潛水燈,關不掉的是心口的劇跳。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微弱的燈光,是秦淮的又一個秘密。 有時候她覺得,秦淮的秘密,應該永遠保存,不要見天日,不要讓她知道。上回她有意無意撞見了那個秘密,就幾乎被一雙手掐死,就听了又一個淒慘的故事。這次呢?如果前面真的是秦淮,如果被他發現,會怎樣? 明智的做法:無論前面是誰,在他察覺之前,悄悄地返回,等到另一個時間,再潛水下來窺探,看看這洞的盡頭,到底有什麼。 但有時候,關鍵的不是“有什麼”,而是“做什麼”。 秦淮在做什麼? 秦淮是個謎。秦淮擁有很多個謎。最不可救藥的是,謎一樣的秦淮就那樣冷冷地、默默地潛入那蘭的心,她自己也知道幾分,但無法抗拒。於是那蘭最終還是決定走向亮光,走向未知。

逐漸走近,那蘭開始顫抖。這一路摸來,她做了很多打算,預想著會看見何等驚心動魄的景象,但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無論做了什麼樣的心理準備,都遠遠不能適應眼前所見:一盞孤燈將秦淮的影子推在岩石面上,如魅如魂,令人捉摸不定;但四壁上和一些突出的石塊上擺放的物件卻真切而直白。 鄺亦慧。 鄺亦慧的照片,鄺亦慧的衣衫,鄺亦慧的梳妝台,鄺亦慧的書籍,鄺亦慧的一切。 甚至還有一套鄺亦慧的潛水衣。 那蘭還不記得在哪裡看到過,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有那麼多對一個人的紀念。這裡僅照片鏡框就有上百個,鄺亦慧青澀但明豔的少女照,和秦淮在水邊相擁的泳裝夏裝照,影樓裡柔光簇起美輪美奐的婚紗照…… 秦淮呆呆地站在那些對鄺亦慧的紀念裡,站在對鄺亦慧的思念裡,忘我。

為什麼要在這裡?為什麼不能在陽光可以照入、湖上微風可以吹入的別墅小樓裡? 居中有張很大的照片,被秦淮擋著,那蘭側身,看清了照片上的兩人,秦淮和鄺亦慧,像是手執小數碼相機的自拍照,兩人身穿著潛水衣,潛水鏡架在頭頂,背景似乎是在一個山洞裡。 就是這個洞! 那蘭突然有些明白,秦淮的家中為什麼沒有任何對鄺亦慧的記憶,為什麼不在乎外人對他的誤解,因為這份愛,這份思念,是屬於他自己的,極度私人的。秦淮的家,粉絲們、方文東們、海滿天們、寫作助理們,出入無常,只有這個連著湖底的洞,外人無從得知,無從進入,才是屬於他的,他和她的。或許是他們共同的發現,裝著他們的纏綿繾倦和山盟海誓,生要同眠,死要同穴的承諾。

那蘭也明白了,寧雨欣為什麼會說秦淮的風流口碑都是他在人前的做戲,寧雨欣為什麼會愛上秦淮,為什麼會一見秦淮誤終身。 就在貽誤終身之前,就在沒有發展成窺隱私癖前,浪子回頭。 那蘭深深後悔今晚的發現,她寧可仍懵懵懂懂地繼續把秦淮當作缺人性的唐璜,不願領略這傷心一幕。 她悄悄退出。她的身體因為精神上劇烈的震撼,仍在微微打抖,但她相信自己做到了進出無聲,因為秦淮沉靜得如同身邊的岩石。 退出,離開,離開他,越遠越好。這時候那蘭再想起寧雨欣,相見恨晚,或者如同一個久未見面的老友,訴不完的心曲。不知寧雨欣是否看到秦淮的這個秘密,即便沒看到,她也聰明到能看透秦淮華麗而污濁的外衣,包裹著那樣一個傷透心的靈魂。

她渾渾噩噩地從那個洞口鑽出來,居然沒忘了將石蓋掩上。石蓋邊緣凸痕和凹槽相間,和周邊岩石嵌合,她猜這需要一定水平的石匠才能做到,甚至可能需要專業的機械。秦淮自己能做出來嗎? 秦淮紀念鄺亦慧的聖地,石板告訴世人:閒人莫入。 那蘭原路返回,再次從昏黑狹窄的水洞下潛,潛到湖底,再度慢慢上浮。她心裡充斥著百感五味,有如夢遊,加之來的時候一直在追隨秦淮的身影,沒顧上仔細記錄方向,此刻,竟像是浮游在另一個全然不同的水世界,周遭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 她在水底迷路了。 她並沒有太擔心,告誡自己要耐著性子向上浮,等浮到水面,辨清了湖心島的方向,再游過去,這點力氣還是有的。 可是她低估了迷路的代價。不知為什麼,她覺得這黝黑水下,自己不是唯一的生命。她和無數條大小不等的魚兒擦肩而過,但讓她心跳加速的絕不是這些魚——它們是自顧自的平和的生物,不是那種神秘的力量——那蘭能感覺到黑暗之中窺視自己的一種力量,她沒有看見它們的眼睛,但它們無處不在。 這是夜半、缺乏睡眠、上浮減壓帶來的腦中血流紊亂,也許是這些因素導致了她的迷惑和莫名地恐慌。 那蘭微閉雙眼,甚至停止了咬嘴處的呼吸,覺得心神穩定下來,才開始緩緩擺動蛙鞋繼續上浮,這時,才發現自己恐懼的來源。 似乎有雙永不言棄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腳踝和小腿。她試著掙脫,腳卻似乎被箍得更緊,拖著她,拉向湖底。她打開頭頂潛水燈向下看,沒有人。也許這才是最讓她不安的。沒有人,只有她自己,和那種無形的力量抗衡。 那蘭將初升的恐慌遏制,再次低頭仔細看。偷襲她的並非無影無形,而是一片水草。顯然,這里湖底地勢略高,長著豐茂長草,一些小魚蝦游過,似乎冷冷地打量著這個陷入困境的龐然大物。 她再試了試,纏住自己腳的是一種藤狀的水草,數根長莖交錯,剪不斷,理還亂,像她的心情。 但此時,她唯一的心情,是求生。她需要的是一把小刀或者任何尖利的東西,可以割斷那些水草。她摸索著潛水衣腿側的口袋,裡面一無所有。她無奈地只好繼續抽動著腳,但還是一個結果,越纏越緊。 努力強迫自己定下心,她將氣瓶抱過來,藉著潛水燈看了一眼錶盤,頓時一陣暈眩。想必氣瓶最初就只有半滿,到現在已用到接近全無。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終點?一見秦淮誤終身的再次佐證?還是好奇害死貓的鮮活實例?她不願接受,繼續掙脫。 還是越纏越緊。 她閉上眼,淚濕了眼,索性不再掙扎,任憑自己靈魂出殼,漂浮在水中。 怎麼?我漂浮了起來? 她睜開眼,低頭,看見了那熟悉的身影。 秦淮手中拿著一把小潛水刀,顯然是用它割斷了那些纏繞的水草。他打手勢讓那蘭穩住,緩慢上浮,又朝自己指了指,示意那蘭跟上他。 那蘭像是被當場捉住偷東西的少年,血往臉上湧,好在水清涼,又在潛水鏡的遮蓋下,但她不知該怎麼向秦淮開口。 秦淮領著她從下水之處上岸,摘下潛水鏡和呼吸管後,那蘭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我……” “不用了,對不起的是我。我應該早將一切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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