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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一加一等於幾

蛻變 庄秦 10912 2018-03-22
我和小倩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三人用拳頭擊打著那塊魚缸後的牆壁。 石灰撲簌簌地掉落,牆壁也漸漸被他們砸出了一個碗口大的小洞。當他們砸牆的時候,牆那邊的咒罵聲也突然消失,或許牆後的人正在靜觀其變吧。 牆上的小洞裡,有依稀的燈光,是那種帶有冷色調的燈光,就如夜晚電梯裡的光線一般。 我將眼睛湊到洞邊,朝內望去。 然後我看到了一隻眼睛,也從洞內朝外望來。 我後退一小步,那人也後退一小步,我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模樣,然後我不由自主發出一聲驚呼。 沒想到,我竟然能在這裡透過一個牆壁上的小洞,看到一個自己認識的人。 是周淵易! 西川市刑警大隊副隊長,週淵易! 我曾在一個月前,在西川市人民醫院的住院部裡,與他同住在一間病房裡。

週淵易穿了一件毛衣,沒穿警服,也沒穿外套,在他身後的狹小空間的地板上,還躺著一個人,是個只有一條腿的女人,蓬頭垢面,身穿一件極不合身的女士外套。他倆的衣物上,都沾染著明顯的血跡,觸目驚心。 牆壁後是一間小得離奇的房間,長寬最多只有一米五,沒有家具,除了我們所在的這堵牆之外,另外三面牆都是鋼板,就如電梯轎廂一般。裡面沒有任何出口,難道他們是被強行關入了這牢籠一般的小屋裡,唯一出口又被砌上了一堵牆?如果真是這樣,那週淵易也太沒用了吧?堂堂刑警大隊副隊長,居然會被囚禁在這麼小的一間屋裡? 可是,還是有點不對勁。這堵牆看上去並不像是才砌成的啊,封面上到處都是灰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正詫異為什麼會在這裡見到週淵易時,他也認出了我,立刻露出古怪的表情,叫道:“藍若海?真是你嗎?你怎麼會在這幢別墅裡?”

“別墅?別開玩笑了?這也算別墅?”我苦笑了起來。 週淵易居然會把廢棄的碉樓錯認為一幢別墅?他的眼力也太差勁了吧。 不過,沒過多久,我就知道他的眼力並不差,只是受了別人的蒙蔽罷了。 薛駿緯、玉儿和黃阿婆還在擊打著牆壁,很快就在牆壁上擊出一個可供一人進出的洞口。在他們忙碌的時候,我也從周淵易口中知道了他身後那個獨腿女人的身份。她叫粉筆,是個在街頭流浪的殘疾女藝術家,在廣場上用粉筆在地面上作畫,倚靠博取路人施捨為生。 我也向周淵易介紹了表妹小倩後,又介紹了薛駿緯、玉儿、黃阿婆的身份,當然,我並沒說出蛻族人的秘密,只說他們以前練過武,所以拳頭才這麼有力,能擊穿厚厚的牆壁。 以前我也看過不少功夫片,知道最注重手上功夫的拳術是詠春拳,所以我乾脆說,這三位以前都是練詠春拳的。我注意到,當我說出“詠春拳”這三個字後,週淵易的眉頭緊蹙,似乎正思索著什麼。

當我向薛駿緯他們介紹週淵易時,他們聽說這裡有一位真正的警察後,都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隨著洞口越來越大,週淵易看到牆外佈滿灰塵的碉樓底層大廳,不禁眼露狐疑之色。 “咦,這不是我們曾經來過的地方呀!”他張望四周後,開口說道。 “什麼?你說什麼?”我搞不明白他究竟在說什麼。 他扶著粉筆穿過牆壁上的洞口,來到我們身邊後,猶猶豫豫地說道:“我們進入了一樁裝修豪華的三層別墅中,自一樓乘坐電梯上了二樓。後來在樓上發生了很恐怖的事件,我們重新乘坐電梯回到一樓,就發現電梯門外被一堵牆堵死了。” 週淵易以極快的語速向我們述說了他的遭遇。 經他之口,我才知道他們一行人乘坐一輛救護車,在機緣巧合的狀況下,來到了一樁鄉間別墅中。那幢別墅的主人,是個叫趙連蒲的作家。他們在這裡所住的第一晚,也就是前天夜裡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那一夜,一個叫林雲兒的護士在客房裡離奇失踪,在二樓的電梯門外發現了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女屍,女屍身上與林雲兒有著相同的“武”字紋身。

說到這裡的時候,小倩突然打斷了周淵易的述說,她說道:“女屍的身上,真的有'武'字紋身嗎?我知道另一個人的手腕上也有這樣的紋身呢!” 我詫異地轉過頭,問:“你在哪裡見過這樣的紋身?” “電視上!”小倩答道,“昨天吃完晚飯,我們就在旅社一樓的會客廳裡看電視。後來你和老李、戴警官出去檢查門窗,我和玉儿就呆在會客廳裡看西川衛視的本地新聞節目,看到了滾動播出的警方通緝令。” “警方通緝令?” “嗯,就是通緝兩個逃犯,孫洪偉與董佳,電視上播出了孫洪偉的照片,就是那個死在玉米田裡的男人,而董佳,雖然我們以前沒見過,但通緝令裡說到了她的體貌特徵,就提到在她手腕上,有一處'武'字紋身。”

“對!我也看到了,很有印象!”玉儿也不住點頭。 週淵易不禁拍了拍腦門,叫道:“果然,寶叔沒分析錯。我當時認為女屍很有可能並非林雲兒,還仔細檢查了女屍手腕上的紋身是否是偽造的,當我證實紋身屬實時,寶叔就說過,很有可能林雲兒當眾露給我們看的紋身,有可能是假冒的。” 我也明白了。既然女屍手腕上的“武”字紋身是真的,那麼死的肯定就是董佳了。林雲兒應該是趙連蒲的同夥。他們事前知道了董佳手腕上有這個紋身,為了讓其他人相信死者是林雲兒,所以在林雲兒手腕上偽造了假紋身,並刻意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 不過,既然董佳已經死了,那麼殺孫洪偉的人又是誰呢? 或許,正如戴警官推理的那樣,孫洪偉自殺後,讓董佳剖走了他的內臟。隨後董佳又誤打誤幢闖入了周淵易所說的那幢別墅,遭了趙連蒲的毒手?

但是,週淵易所說的別墅又是怎麼回事?這裡明明是一幢半圓型的碉樓呀! 我們也去過二樓,哪有周淵易所說的豪華客廳? 除了碉樓也是半圓型的之外,再無一處與週淵易說的一致。 他究竟什麼地方搞錯了? “哎呀!”我突然聽到表妹小倩發出了一聲驚呼。 我抬起頭,忽然發現下肢無力,差點跌倒在地上。剛才被我和薛駿緯抬到一邊的魚缸,竟然跌傾倒在地面,發出轟然一聲巨響,騰起一團塵霧。 與此同時,我感覺氣血上湧,頓時頭暈腦漲,身體也不住地搖晃了起來。 “地震了?!”我下意識地大聲喊道。 每個人都有些站立不穩,年齡最大的黃阿婆已經跌坐在地上,茫然地四下張望著。 黃阿婆突然抬起手臂,指著一個方向,張大嘴“啊啊”地吼著,神情甚是古怪。

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我也發現了不對勁。 黃阿婆指著的地方,是那個堵剛被擊出一個破洞的牆面。 此刻,裡面週淵易與粉筆曾經乘坐過的電梯轎廂,竟正在轉動。 真的是在轉動,呈順時針轉動!封面右側的鋼板,正緩緩向牆壁上的那處破洞疊合,而原有的電梯門則向破洞左側滑動。 這是怎麼回事? 週淵易則大叫了一聲:“啊!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原來這裡是一座全圓形的建築物,一半是倚著山壁的別墅,另一半則是縮入山體中的碉樓!我們前晚進入別墅後,半夜整幢別墅便旋轉了180度,碉樓露在了山壁外,而別墅則藏到了山體中。難道我第一次進入別墅時,就在一樓嗅到了一股機油味,原來是用來保證建築物能夠整體旋轉的必要物質!也難怪我昨天鑽出別墅的煙囪時,卻看到了屋頂外的山壁!”

剎那間,一道光亮劃過我的腦海。 我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是兩幢連在一起合二為一的建築物。一幢半圓型碉樓,一幢半圓型別墅,一加一,並不等於二,而是等於一幢全圓形的建築物。不過,應該與週淵易分析的有一點不一樣,平時露在山壁外的一部分,應該是碉樓,而別墅才是深藏不露的另一部分。 想到這裡,我也明白為什麼戴警官和杜瑜眉會想方設法把我們騙入這幢碉樓裡來。他們一定是準備等我們一進來,就旋轉建築物,把我們轉移到山體之中。在那裡面,饒是薛駿緯他們鐵拳無敵,也沒辦法砸破堅實的山壁,最終只有死路一條。 哎呀,現在建築物正在旋轉,而且轉速還不慢,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被轉入山體之中了。 我意識到這一點後,連忙大叫道:“快,我們快進電梯轎廂!再不快就來不及了!”

只有鑽入電梯轎廂,我們才不會被轉入山體,永無逃脫之路。 而周淵易也說過,他們是在別墅一樓進入電梯轎廂的。也就是說,如果現在整幢建築物旋轉180度,那麼電梯門外,就應該出現別墅一樓的大廳。 聽到我的呼喊後,週淵易也如夢方醒,他的腦筋也轉得夠快,立刻就明白了我為什麼會這樣呼喊。他一把抱起粉筆,衝入了轎廂中,接下來我們其他人也逐一沿牆壁上的破洞鑽入了電梯中。 電梯下方傳來“喀喀喀”的細微聲響,我感覺身體驀地出現失重般不真實的反應。 電梯旋轉的時候,我聽到週淵易喃喃說道:“難怪我醒來的時候,電梯轎廂是停留在一樓的。原來別墅裡根本就沒有什麼秘道,他們是通過電梯離開了別墅,那麼密室之謎也就這樣被解開了。”

我不禁暗笑,現在他還在考慮這超大密室給他帶來的困惑呢。 十多秒之後,原先面對著一堵破牆的電梯門,轉眼便麵對著一扇打開的門了。 門外,果然是一個裝修豪華的大廳,不過層高很逼仄,給人一種十足壓迫感,讓人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我們趕緊走出了電梯轎廂,但又不敢離轎廂太遠,擔心建築物隨時又會旋轉180度,再次把我們轉入不見天日的山體之中。 週淵易顯然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微笑著說:“別擔心,那些人應該還以為我們在碉樓裡,現在已經被轉入了山體之中,對他們沒有任何威脅了。” 他所說的那些人,指的是趙連蒲、林雲兒,甚至還應該包括戴警官、杜瑜眉和老李吧。 我也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後周淵易抬起手,指著一個方向說,“那邊就是別墅一樓的大門。” “那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吧!”我提議道。 週淵易卻搖了搖頭,說:“我們不能就這樣出去,我們不能輕易放過這幫人!” “那你想幹什麼?” 他笑了笑,說:“我猜,現在他們應該在碉樓裡放出催眠氣體,迷暈我們吧,然後他們就應該出來幾個人,把迷暈的人沿電梯抬到山體外的部分來。” 他這樣猜,是有道理的。粉筆被迷暈後,就曾被兩個人抬到了一樓。 只有用這種守株待兔的辦法,才能將這夥人引出來,反正我們這裡有三位鐵拳無敵的蛻族人——當然,週淵易認識他們是詠春拳高手,即使這夥人全都出來了,我們也不用擔心鬥不了他們。再說周淵易是刑警大隊的副隊長,手上總是有點功夫的。雖然我和小倩不會功夫,但在一旁高呼一下“加油”總可以吧! 只要捉住了他們,就能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把我們困在這幢古怪的建築物裡,也能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接二連三殺人後,還做出開膛破肚的事。 我們各自在大廳裡找到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可奇怪的是,等了起碼半個小時,卻根本沒見著任何一個人走入大廳中。 就在我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突然聽到建築物外傳來了一聲巨響。 “轟——” 是爆炸聲。 這裡怎麼會發生爆炸?我被弄得徹底模糊了,也不再去管守株待兔的事了,徑直衝出了別墅大門。 我朝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綠樹掩映中的那條由常青谷谷口平台通往這裡的土路上,騰起了一團黑色的煙霧,一輛車正燃燒著熊熊大火,那是一輛四排座的麵包車,就是我和迪克一同前往常青谷時所乘坐的那輛麵包車。不過,週淵易見到後,卻皺著眉頭說:“如果再在那輛車外貼個紅十字,那就是我和流浪漢們來這裡時所乘坐的那輛救護車。” 貼紅十字,肯定不會是件麻煩的事,只需要定做幾張不干膠就能達到目的。 毫無疑問,我們是被同一幫人弄到這個鬼地方來的。 沿著土路,我們慢慢走近了那輛燃燒著的麵包車。 透過破碎的車窗,我看到了幾具坐在車內的焦屍,一共有三具。坐在駕駛座上的,看體型應該是老李吧,雖然皮膚燒焦了,脂肪也燃燒了一部分,身體蜷曲了,但還是依稀能夠認出來。 副駕座上的,應該是杜瑜眉吧。因為從體型上看,這是一具女屍,除了杜瑜眉之外,我實在是想不出另外的人了。 在第二排,坐著另一個人,大概是因為他離爆炸源尚有一段距離,所以只是身體被燒焦了,但還有半張臉得以保留。他是戴警官。 不過,當週淵易看到戴警官的那張臉後,卻高聲叫道:“他就是趙連蒲!” 果然如我猜測的那樣,我們和周淵易他們,是被同一幫人有目的地騙到了這裡來的。 既然戴警官就是趙連蒲,那麼老李多半就是周淵易所說的那位開車的陳師傅吧。我向周淵易描述了一下老李的相貌,他也認為和陳師傅相差無幾。 但林雲兒總不至於就是杜瑜眉吧?這倆人年齡完全不一樣,相貌也不同。 不過,週淵易聽完我對杜瑜眉相貌的描述後,他卻苦笑著說:“你們永遠不知道現在的化妝術有多麼驚人。五十多歲的女演員,可以出演十七歲的少女角色,男人也能反串成漂亮女性角色,還大紅大紫。只有手法到位,林雲兒也同樣能把自己扮作半老徐娘。藍若海,你不是說過杜老闆說話的聲音是娃娃音嗎?其實那就是捏著嗓子做出的偽裝。除了林志玲之外,我還從來沒見過還有哪個半老徐娘能出娃娃音呢。” 我的腦門不由得滑下了幾條黑線,小倩也抗議道:“林志玲也不算半老徐娘吧?她可是我的偶像哦!” 我們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少許笑容。 週淵易又說道:“藍若海,你也說過,在杜瑜眉的嘴角有一顆醒目的媒婆痣。這其實也是一種偽裝。據說在美國FBI的化裝易容教材中,就有專門對媒婆痣的專述。旁人對於媒婆痣都是存在些許惡感的,第一眼見到面容的時候,就會首先註意到這顆痣,形成強烈的印象,從而忽略整張臉。日後這顆痣消失了,別人即使見到了人,也不容易認出來。”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但想一想,也覺得蠻有道理。畢竟我是做策劃這一行的,對心理學也做過一定研究。 這樣一來,我與週淵易從兩個不同視角見過的三個人,都疊合在了一起。一加一的結果,最終也等於一。 但他們三人現在都已經死於非命了。那麼,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嗎? 我們肯定已經安全了,不會再有陰謀對我們不利,反正想要對我們不利的人已經不再存在了。 戴警官(趙連蒲)、老李(陳師傅)、杜瑜眉(林雲兒)又為什麼會死於非命呢?是油箱因為故障而爆炸,還是被人安放了定時炸彈? 此時麵包車車身上的火焰漸漸熄滅了,週淵易圍著車轉了幾圈,說:“駕駛座與副駕座上的人都被燒焦了,而後座的人卻沒那麼嚴重。我看爆炸點應該是位於駕駛台位置。從威力上來看,我更傾向於是被炸彈引爆的。” 是誰在麵包車里安放了炸彈?為什麼要殺死他們?難道說在這三人之後,還有一個幕後神秘人物? 我正沉思的時候,週淵易卻將眼光瞟向了薛駿緯、玉儿和黃阿婆,然後我聽到他問道:“詠春拳的威力很大嘛,你們還認識像你們這麼厲害的詠春拳高手嗎?我想知道有沒有人能夠一拳擊破商場的櫥窗玻璃,就是那種厚度達到兩厘米的強化玻璃。” 我立刻就知道了周淵易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果然是個敏銳的刑警,從薛駿緯他們擊打牆壁的力度,就聯想到了那個赤手空拳擊破櫥窗玻璃的商場劫匪。 當然,薛駿緯他們只是搖頭,而我也立刻岔開話題,問道:“週警官,你認為我們為什麼會被這幫人騙到這裡來呢?” 按理說,杜瑜眉他們邀請到常青谷裡來的人,是我和迪克,而小倩和化名霍格的薛駿緯則不在她的邀請名單中。也就是說,我和迪克肯定有什麼是值得她打主意的。更何況為了引誘我和迪克來到這裡,杜瑜眉事先就送給我們各兩萬塊錢。 再來看周淵易他們這條線,只有周淵易和四個流浪漢在原本的“邀請”名單上,寶叔是節外生枝來到這裡的。 我、迪克、週淵易、粉筆、鐵男、瘋女和丸子,這七個人究竟有什麼共同點,值得杜瑜眉他們花費那麼多心思,還建起一幢古怪的可以旋轉的建築物? 修建那幢可以旋轉的建築物,少說也得花上兩百萬左右才能建好。這可不是一筆小數字,除非他們認為在我們七人身上能賺回那麼多錢,才會使出如此的大手筆。 人貴有自知之明,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能夠掂量的,我可不認為自己能值那麼多錢。 週淵易抬起眼,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出了兩個字:“醫院!” 遽然間,我似乎找到了我們七個人的共同點。 沒錯,我們都去過醫院。 一個月前,我和周淵易就是在醫院里相遇的。迪克,他說過在玩動力傘的圈子裡流行“傷痕,是男子漢的勳章”這句話,估計他最近一定也因為受傷去過醫院。而那四位流浪漢,正是在林雲兒的安排下,接受了來歷不明的體檢。至於林雲兒所說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只怕是她胡說八道杜撰的吧。而周淵易之所以會認為林雲兒是護士,也只是因為是在醫院裡見到了穿著粉紅色護士制服的她。我猜,林雲兒(杜瑜眉)本身就是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流浪漢是接受了體檢,才被選定為到這裡來的人選。 我也是接受了全面體檢,週淵易亦然。 體檢一定有問題!但從我接受體檢的經過來看,並無任何異常。 那麼,是體檢結果出了問題嗎? 是有人看了我們的體檢結果,認為我們有一些共同點,所以才用怪異的方法,把我們集中到了常青谷附近? 至於那兩個逃犯,對於杜瑜眉他們來說,也算是節外生枝的一部分吧。不過,他們最終也把性命丟在了常青谷這裡。 我正默然無語的時候,卻聽到週淵易滿臉嚴肅,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這幫人應該是非法器官走私集團的成員。” 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迪克和瘋女被殺死後,屍體還會被開膛破肚,取走體內的髒器。而另個不幸被取走臟器的孫洪偉和董佳,只是不巧撞上了杜瑜眉他們這幫人的槍口上。 但著實令人感到恐懼的,是他們經過一番體檢之後,才挑選出了我們這幾個人,這又意味著什麼?莫非是按需取貨?體檢實際上是對我們的髒器進行配型,我們幾個人的髒器,恰好符合他們早已聯繫好的病人的需要? 真是太可怕了,簡直就是一條龍服務。 器官移植手術,如果按照正規流程在醫院裡進行,那麼必須得排除等候合適的器官出現。所謂的合適器官,一般都是生前簽署過捐贈協議,又不幸去世的愛心人士,可遇而不可求。據我所知,許多需要移植器官的病人,都在等候捐贈器官的同時,不幸離開了人世。 醫院不會因為患者的貧窮富貴,而改變等候器官的順序。當然,相對來說,也會優先讓兒童與青少年得到器官移植的機會。 但世上百分之九十的財富都集中在百分之十的人手中,而其中又有百分之九十都不是年輕人。如果這些人得了需要移植器官的重病,憑藉其財富,便會促生出器官盜賣的犯罪集團。 為有錢人尋找一個合適的器官,並一條龍服務,物色擁有優異技術的醫生,購置地下手術室,手術、護理、恢復、療養,其收益遠遠高於倚山壁修建一處古怪的一分為二的整圓形建築物。 甚至我還懷疑,所謂的地下手術室,就設置在這幢建築物裡。 這幢建築物平時看上去只是一座廢棄的碉樓,通往碉樓的土路又被偽裝的荊棘攔住了,絲毫不引人注目。就算有人無意靠近了那裡,門窗也被磚石堵死了,沒人會猜到二樓窗戶上有一扇薄薄的牆可以進入。 如果有不時之需,需要有目的地騙幾個人進去,還可以將建築物旋轉180度,露出別墅的面目,邀請那些人到別墅裡去,其實玩的只是甕中捉鱉的把戲。 如果地下手術室真在這幢怪樓裡,那就能解釋週淵易他們這幫人,為什麼會被逐一取走了性命——畢竟手術只能一個一個地做嘛。要保證器官的新鮮程度,最好是一摘下來就馬上移植到患者的體內。 趙連蒲(戴警官)與林雲兒(杜瑜眉)為了掩飾這一點,殺害了瘋女之後,取走器官,還故意在別墅二樓的廚房裡使用了煤氣灶,還在餐盤裡留下了食物殘渣的痕跡。他們是想暗示剩下的人,這裡有個殺人狂魔,殺人目的只是為了獵取死者的內臟吞食享用。 這一點,說不定是董佳給他們帶來的靈感。 至於為什麼粉筆在被迷暈之後,先被送到了別墅一樓,後來又被送回了別墅二樓,大概是因為等候器官移植的患者,身體出了什麼意外狀況,暫時不適宜手術。為了讓待移植的器官繼續保持新鮮,所以他們才把粉筆放了回來。 這樣一個盜取活體器官並一條龍提供服務的犯罪集團,並非戴警官、杜瑜眉和老李三個人就能運作起來的,所需資金也並非杜瑜眉做幾年富商的黑市情人,就能湊集齊全的。 在這之後,是一個巨大的灰色產業鏈,處處滴淌著血和骯髒的東西。但戴警官、杜瑜眉和老李一死,整個鏈條就戛然斷裂,難以再尋追查下去了。顯而易見,他們三人是被人滅了口,離開逃遁的麵包車裡早已被人安裝了炸彈。 我將視線轉向眼前這輛四排座的麵包車。黑煙已經燃盡,此時冒出的已是白色的煙霧了。我頓頓足,轉過身,向那幢呈現為別墅狀態的古怪建築物走了過去。 “哥,你去幹什麼?”小倩挽著薛駿緯的胳膊,聲音顫栗地問道。 我傲然答道:“我要把隱藏在那幢房子裡的地下手術室找出來!” 週淵易也夠聰明,只聽了這一句話,就已經明白了我心裡想的是什麼。他也緊跟在我身後,向那幢房子走去。但他還是不無擔心地說:“這幢房子古怪得很,僅是那能夠180度旋轉的構造,就絕非一般人能夠想得出來的。你能找出暗藏著的手術室嗎?” 對於這一點,我也不敢確認。 我們剛走了幾步,就听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回過頭,我看到小倩、玉儿、薛駿緯、黃阿婆和粉筆都跟了上來。 呵,他們要與我和周淵易共同作戰呢! 大家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雖然現在已經暫時身處安全地帶,但為了查找出真相,也願意再次涉險,重返虎穴。 不過,我卻忽然聽到有人幽幽說了一句:“那個地下手術室可不太好找哦……不過,我知道手術室在哪裡……” 我定睛望去,說話的人竟是杵著拐杖,只有一條腿的街頭女藝術家粉筆。 粉筆慢慢捋起袖子,指著手臂上一處處陳舊的針眼,緩緩說:“我曾經吸過毒,那是我這輩子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為了戒毒,我在下水道裡靠每天吞食安眠藥,足足戒了半年,才徹底戒斷了毒癮。但安眠藥吃多了,無論吸入什麼樣的麻醉劑,都無法令人昏睡。” 她轉過身,滿含歉意地對周淵易說道:“對不起,在別墅二樓的廚房裡,我對你撒謊了,當我被兩個人抬出去的時候,一直都保持著清醒的。只是那裡我不敢確定你和趙連蒲不是一伙的,再說你最初又是和林雲兒一起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我實在是不敢相信你。雖然你是警察,但在偵探小說裡也有很多壞警察的角色,不過,現在我已經可以說出所有真相了。” “呃……偵探小說……壞警察……” 週淵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對於粉筆的警覺,他不知道是應該誇獎她呢,還是責怪她。 言歸正傳,粉筆深吸一口氣,頓了頓,說道:“當我被一壞散發著酸澀氣味的濕毛巾堵住口鼻時,我立刻就知道那是乙醚的氣味,為了不吸來更大的危險,我只好裝作被迷暈了。因為擔心被他們看出我並沒被迷暈,所以被兩個人抬起來的時候,我一直閉著眼睛,不敢睜開,所以我也沒機會看到那兩個人長什麼模樣,不過,其中一人肯定不是林雲兒,雖然她的手勁很大,但我被抬起的時候,明顯感到身體幾乎呈水平的,所以那兩人的身材應該差不多,而林雲兒根本就沒有趙連蒲那麼高。” “不是林雲兒?那麼會是誰呢?你聽到他們對話的聲音了嗎?”週淵易詫異地問道。 粉筆搖了搖頭,說:“沒有。一路上,那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但抬我的時候卻顯得很默契。他們應該不是第一次合作抬人了。” “你既然一直沒睜開眼睛,那你怎麼能判斷出地下手術室在什麼地方?” 粉筆突然露出了調皮的笑容,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呢。 “我當然有自己的辦法。等一會兒進了別墅,我會讓你們知道的。” 趁著她說話的工夫,我們已經走入了別墅之中。 一進入別墅,粉筆就徑直向一樓大廳圓軸中心處的電梯走了過去,走到電梯門邊後,她竟一屁股坐了下來,然後橫躺在了地面上。 “你這是在幹什麼?”我吃驚地問道。 她嘿嘿一笑,答道:“我得重新復原當時的現場。藍先生,您和周警官的身高差不多,一人抬頭,一人抬腳,把我抬進來吧。” “呃……”我有點猶豫,不知道她究竟用意何在。 “呵呵,放心好了,我一定能找到那處地下手術室在哪裡的!上帝為我關上了一道門,讓我少了一條腿,但卻為我開了一扇窗戶,令我的記憶力與平衡能力都比常人好了許多。” “那又怎樣?” “閉著眼睛的時候,只要身體稍微晃動一點,我就能夠感受到,並存在於記憶之中。當抬著我的人朝左走,我的身體就會微微右傾;同理,抬著我的人朝右走,我的身體就會左傾。所以只要復原現場,你倆抬著我,然後我就會根據記憶力身體搖晃的方向,以及持續時間,告訴你們怎麼才能找到那間地下手術室。” 真是讓人意想不到,我不禁感慨道,世上真是處處有奇蹟啊。 我與週淵易會心一笑後,抬起了平躺在地上的粉筆。週淵易的氣力大一點,他抬頭,我則抬著粉筆唯一的一條腿。 她的體重還真輕,想必多年的街頭生活曾經為她帶來了不少苦頭。 我和周淵易剛抬起粉筆,她就開口說道:“向左走,讓頭朝前,腳在後。” 我們照辦之後,粉筆就閉上了眼睛,思索著存儲於大腦深處的記憶,吩咐我們沿哪個方向進行。 幾分鐘後,我們抬著粉筆,來到了半圓形大廳一隅。在這個角落,靠著牆的地方擺著一張古舊的雕花茶几,茶几旁則擱著幾個不起眼的紅木圓凳。 “放下我吧,記得在這個位置,我就被那兩個人放了下來。為了確定位置,我在他們放下時,還順勢翻滾了半圈,偷偷從衣兜里摸出了半截粉筆,留在地上。” 我也想起,週淵易曾經說過,他與林雲兒接四位需要接受治療的流浪漢患者時,囑咐過不需要帶任何東西,但小男孩丸子還是帶了一個口琴,而粉筆則在衣兜里擱了半盒粉筆。我和周淵易趕緊四處打量,果然在牆邊的地板上看到半截紅色粉筆。 “然後呢?地下手術室又在哪裡?” 粉筆睜開眼睛,指著茶几旁的紅木圓凳,答道:“當時我被放下之後,就听到那兩個人的腳步朝那邊走了過去,然後,那兩個人似乎坐了下來,因為我聽到了凳子腳擦過地面的聲音。再然後,我就听到'喀喀喀'的細微聲響,他們便站了起來,又把我抬了進來。不過進了手術室後,我又被靜脈注射了某種我的身體沒有抗體的強效麻醉劑,所以之後的事,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哦? !我轉頭看了看那幾個紅木圓凳。 有點不對勁,我發現其中有兩個凳子的木頭腳,直直插入了地面,並非是隨意擺在那裡的。 我起過去,徑直坐在了其中一個凳子上。身體立刻有一種下沉的感覺,雖然很細微,但仍然能夠感受到。這就是開啟暗室的機關吧?但我卻並沒聽到“喀喀喀”的細微聲響,更沒見到想像中的地下手術室。 對了,粉筆說的是抬她的兩個人都坐在了凳子上。我趕緊招呼週淵易也坐到另一個木頭腳插入地面的紅木圓凳上。 週淵易坐上去後,他的身體也微微下沉。 果然,我們聽到眼前的這面牆後,傳來了“喀喀喀”的聲響。緊接著這面牆竟向兩邊緩緩張開,中間露出一條縫,縫內還透出了些許的橘黃色光亮。 我不禁暗嘆,則圓凳製成的機關,還真是巧妙,利用人體重量作為啟動機關的動力,而且還必須由兩人配合才行。看來修建這幢怪樓的幕後主使者,也是個多疑的人,單獨一人絕對無法啟動這個機關,必須兩人以上才能合力打開暗室。 隨著這扇暗門漸漸打開,我放眼望去,只見裡面是間很大的四四方方的房間,橘黃色的燈光下,房內整齊地擺著七八張床,全是醫院裡使用的那種可調高矮的病床,床邊配有輸液架、電腦監護儀、心電圖儀,床上則鋪著潔白的醫用床單。我和周淵易急不可耐地衝入這間在怪樓裡改建的巨大病房中,卻見到偌大的病房裡,大部分的病床都無人使用,惟有一張床,上面趴著一個病怏怏的男人。這人背朝上方,穿著病員服,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後,吃力地扭過頭,眼睛微張,有氣無力地看著我們。 週淵易一見到那個男人,便大聲叫道:“鐵男!太好了,你還活著。” 原來這個病怏怏的男人,就是周淵易提到過的那個當瘋女遇害時,離奇失踪的流浪漢。 我一把拉開了罩在鐵男身上的白色訂單,只見他穿著的病員服在後背靠近腰部的位置,被剪開了一個長寬約十公分的正方形口子。而在口子下,則蓋著一層紗布,紗布下還隱隱有血跡滲出。 我知道,這個位置所對應的髒器,是腎臟。 “你的腎……”連周淵易的聲音都有些顫栗了。 鐵男微微點了點頭,眼露痛苦神情,臉上頓時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液,看來他身體所遭受的痛苦遠非我們所能想像。 其他人也跟著進入了這間巨大的病房中,粉筆一見到鐵男,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丸子呢?寶叔呢?” 鐵男沒有氣力回答,他只能再略微扭頭,將視線投向了這間巨大病房的一角。 循著他的目光望去,我看到了在病房一角靠牆的地方,擺著一扇屏風。 我和周淵易快步繞過屏風,看到屏風後擺著一個體積甚大的冰櫃,冰櫃旁則有一扇門。 當我拉開冰櫃櫃門,而周淵易則徑直推開了冰櫃旁的那扇門。 當我看到冰櫃裡的東西時,立刻忍不住彎下腰,喉頭噴湧出難以言狀的不明液體。而周淵易在推開門後,也禁不住驚呼了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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