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公墓1995

第20章 第二十章鬼節迷霧

公墓1995 宫小桃 8391 2018-03-22
隨著鬼節的日益臨近,孫所長來公墓視察的頻率也在增加。我幾次想開口找他談談,不過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一方面是他實在太忙了,每次把這裡的工作安排好後他又得回所里處理別的事情;另一方面我和他實在是級別差得有點多。這幾天沒事就和關老師聊聊,讓他注意安全,保重身體之類的,搞得他也莫名其妙,渾身不自在。 今天的我依舊心事重重。剛和關老師聊了幾句,正要去墓地裡描碑,迎面差點撞上了孫所長。所長笑了:“桃子,最近可不太在狀態呀,這鬼節要到了,客人又多,精神點兒。” 我強打精神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吧?我早就看出來了。等你問你又不開口。”孫所長雙目如電,彷彿早就調悉了一切。 “嗯,嗯……”這個時候我又不知道怎麼開頭好了。

“沒想到桃子還和我這麼拘束。”雖然孫所長一直是和藹可親,可是級別就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孫所長,我想問您一句。那次您和我說過,別和關老師接觸的太多。'人鬼途殊'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呵呵呵。”孫所長笑了,笑得十分爽朗。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心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桃子啊桃子,虧你還是個大學畢業生呢,怎麼連這種小兒科的事還用問我。你們的教科書裡說過世上有鬼嗎?” “當然沒說過。”我聲音小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我那隻是對你的一個提醒,你只要少和他接觸就行了。我說的'人鬼殊途'只是一種比喻,其中的含義嘛,過幾天你就會知道了。行了,不要疑神疑鬼的了,快去描碑去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準備進管理處的門。

“孫所長,那如果沒有鬼,孫先生為什麼要在公墓周圍貼符呢?”好不容易逮住所長,我必須要把事情弄明白。 “呵,我父親一直研究易經和道家文化。他有他的行為方式,我不便乾涉。況且還是一門很深奧的古代哲學,絕不能和封建迷信等同。作為我們年輕一代,要理智地看待問題,樹立正確的唯物主義人生觀,千萬不能迷信什麼邪門歪道。” 我吐了吐舌頭,不敢向下問了。看來我之前的推論有誤,孫所長並不是我想像中的世外高人,不過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義,我還真的琢磨不透。 告別了所長,我又到了墓地之上。 今天墓地裡的風不小,剛描完一塊就得把手插到兜里暖和暖和。四周看去,偌大的公墓中只有零星兩三家上墳的人,比前一兩天冷清。突然想起了張淑清,很久沒見到這個女人了,不知她現在怎麼樣。為什麼她不像往常一樣來看自己的丈夫,是出了什麼變故嗎?不覺走向鄭辛元的那塊白色石碑。他的墓前被清掃得十分乾淨,我知道這是關老師特別關照過的。我站到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逝者如斯,活著的人就應該感到慶幸了,哪還敢有太多的奢望。抬起頭來注視著碑文,忽覺哪裡不對。仔細觀之,不禁大吃一驚,身上又是一陣濃濃的寒意。

原有的碑文邊竟多了三個字:謝萌萌。這三個字就寫在張淑清名字的旁邊,不但也是錘鏨雕刻,而且還用油漆上了顏色。更為驚奇的是,這三個字的字體——沒錯,竟是我的字跡。 環顧四周,我感到一種無助。公墓的碑刻之中,三人碑不在少數。即“考”為一人,“妣”為兩人或多人,這其實就代表了墓的主人是一夫二妻或一夫多妻。在老一輩人當中,常常出現這種情況,有的是一妻數妾,有的是原配亡故之後的續弦。這種碑在成百上千的碑林當中,就顯不出什麼特別。可是單單這一塊,我太了解了,上上下下看過多少次,怎麼也沒有謝萌萌的名字呀。更奇怪的是,用的還是我的字體,和我寫過的碑一模一樣,並沒有什麼差別。難道是我夢游來這裡寫的?不可能,我只會寫碑和描碑,並不會刻。只能解釋為鬼幹的這件事。對,一定是的。小靜——也就是謝萌萌不甘心自己心愛的男人鄭辛元死後和別人合葬,於是就把自己的名字加在這裡。我後背起了涼風陣陣,突然回頭,後面並沒什麼人。我不敢在這裡久待了,草草收工離開墓地。

一九九六年八月十八日,鬼節。 今年清明公墓的盛況又再現了一次。所有人忙忙碌碌,安排來往車輛、接待購墓諮詢、注意防火防盜、維持上墳秩序,每人忙得都不亦樂乎。我已不算是新人,沒有了菜鳥的興奮和緊張,從容地做好自己的每項工作。石會計和小王倒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一看人多就亂了陣腳。虧了有孫所長和主任坐陣指揮,才保持了應有的革命鬥志。這次鬼節,除了武警官兵以外,公安局也派了兩輛警車和幾名警察協助維持秩序,就連陳隊長都親自來這裡助陣。這才使上頭下發的祭奠禁止燒紙這個死命令得以實現。也許有的讀者會說,不就是鬼節上個墳嗎,有必要這麼大的陣式嗎?找幾個人維持一下不就得了嗎。這麼想可是大錯特錯了。一般這種盛大節日到公墓上祭拜的人成百上千,車輛也有百十多台,高級轎車不計其數。大家想想,上世紀九十年代就能花五六千到兩三萬買墓地的都是什麼人?達官顯貴、黑白兩道,都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公安和武警助陣那還了得。我們公墓上的幾個小卒,哪個爺爺也得罪不起呀。

還好,和清明節不同的是,過了晌午就沒有多少人了。那些人像大風吹來的一樣,吹來又吹走,風過之後只留下漫山遍野的瓜果梨桃。不用說,這些東西收羅完以後,公墓的所有人又可美餐幾日了。武警官兵和警察也陸續撤離,陳隊被孫所長他們盛情留在了這裡一起吃晚飯。 雖然外面還是熱鬧非凡,公墓上的人還在用麻袋裝墓地上擺放的食物,我的內心裡卻平靜如常。人再多和我又有什麼干係呢。 “在人海之中最沉默,笑容也寂寞”。思索間,又看見了墓地上有個熟悉的身影出現。老王頭齜著一嘴的黃牙沖我傻樂。不用問,看他手裡拿的大布袋就知道他今天干什麼來了。他早料到今天會有不少的戰利品,忍不住上山來分一小杯羹。 “王師傅,您也來了。最近身體好吧?”我像徵性地打了聲招呼。

“呵呵,當然當然。身子骨壯得很,力大如牛呢。”他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好像洪水開了閘——沒完沒了。 我正想閃人,考慮著怎樣躲開老王頭,突然聽他把下句話收回了口中,這可不像他的風格,抬頭看去,他正呆呆地看著空地那一側,好像很吃驚的樣子。我也很好奇,順著他的目光回頭,心中也是一驚。 從空地那頭走過來兩個人,後面那個我不認識,四十五六歲,瘦高個兒,長得沒什麼特別之處,生意人打扮。再看走在前面這位,身強體壯,黑漆漆的臉膛,濃眉圓眼,但眼裡早已失去了神采。他不是別人,正是公墓上的煞星張達。 他怎麼也來了,今天難不成是武林大會? 一提精神病人我就頭皮發麻,趕快扭頭裝作沒看見。他可能也沒看見我。我也不太確認他是否還認得我們,反正他們兩人沒有拐彎,徑直進了管理處的門。

我幫著老王頭把他撿的那一袋子好吃的抬到他的自行車上,象徵性地和他客套一下:“王師傅,既然來了就進去坐坐吧。”沒想到他還是老毛病不改黏黏乎乎。 “那好那好,正好我好久也沒見到關老師了,過去和他聊一會兒。” 我和老王頭一前一後進了管理處的門,原本窄小的屋子里人滿為患。關老師和孟哥在忙活晚飯。其他人陸續回來,洗菜摘菜好不熱鬧。 屋裡的一個人笑著和我打招呼:“桃子,好久不見了,過來坐坐。”我一看竟是孫先生。看他面色比上次見紅潤了許多,看來身體已經康復了。急忙過去打招呼:“孫先生,您好。” 他給我找了把椅子,讓我就坐在他的旁邊。 “孫先生,真不好意思,這麼長時間都沒再過去看您。”我臉頰微紅。

“客氣什麼,沒事的。虧得就你還記得我這老頭子。” 我利用和他聊天的間隙環視屋子裡面的眾人,陳隊和主任坐在辦公桌旁聊天,而孫所長和那個瘦高個兒則坐在沙發上理論著什麼事情,張達一個人在旁邊玩弄著煙灰缸,像一個不懂事的孩童。嘈雜的聲音中,我依稀明白了瘦高個和所長談話的內容。原來瘦高個子是張達的表哥,現在是張達的監護人。本來殯管所對張達的個人情況還是很照顧的,看病的醫藥費給報,工資照領不誤,但他表哥說除了給張達看病用錢之外,還得僱人照顧他日常起居;而且他母親在敬老院每月也得要錢,這些錢根本就不夠用,所以想向所長申請再加一倍的工資。而所長的意思是這已經對他很照顧了,都是按照上頭規定的最高標準執行的,沒有辦法再增加了。張達表哥聽到這裡提高了聲調:“我這次特意領他從七里河趕到這裡,就知道你今天准在這裡現場辦公。來之前我也早有打算,你要是不給加工資,就把他還給你們來養。不行就跟到你們家去,他的工資我也不要了,給你,你看行不行?”

這幾句話聲音不小,屋裡聊天的其他人全部停止,向他們這邊行注目禮。張達表哥也不怕大家聽見,繼續提高了嗓門:“你們大家評評這個理。讓我養一個病人,你們單位又不給錢,這日子讓我們怎麼過?”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發呆。因為沒注意聽他們前面的對話,半截子聽到一句總是顯得那樣沒頭沒腦。張達好似完全沒有感覺到屋裡緊張的氣氛,嘴裡不知在叨嘮著什麼,還在玩著那個煙灰缸。 所長也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勸張達表哥不要太激動。誰知這傢伙不說還好,越給他坡下他越來勁,不住地調大調門,不但翻來覆去講這幾句,而且還開始夾雜一些粗話。 門口有人高聲喝了一句:“所長,別理他,張達是裝瘋。” 喊話之人聲音清脆,是個女聲。而清脆之中又帶一絲沙啞,好像剛剛哭過一樣。眾人定睛看來人,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我卻“啊”了一聲。

進來的這個女孩正是小靜。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呼機,現在是下午四點多鐘,外面的天還沒有黑,怎麼一隻鬼竟跑到這裡來了?還讓所有的人都看見,到底是她不要命了,還是她想要我們所有人的命?我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上下牙床不自覺地往一起碰。我實在想像不出一會兒還會發生什麼樣驚天動地的大事。 “所長,你別理他的話,張達真的是裝瘋。”小靜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現在我才有時間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她。她衣著華麗,從上到下都珠光寶氣,再也不像我開始認識的那個清純女孩了。唯一讓我熟悉的就是她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裡面蓄滿了淚水。 “你是?”所長覺得她有幾分眼熟,主任卻一眼就認出她來:“這不是十里居的那個服務員嗎?” 我心裡又是一驚,原來並不是只有我和孟哥能看見她,其他人一樣可以看得到。 “對,是我,我曾經是那裡的一名服務員。我實在是忍無可忍,看到這樣卑鄙無恥的男人坐在這里大放厥詞。”小靜用手指著張達和他表哥,“你們這兩個喪盡天良的傢伙,剛才你們在廁所裡說的什麼,不用我給你們重複了吧。” 張達和他的表哥的神情都有微微的波動,很快二人又恢復了常態。他表哥氣急敗壞地說:“你個賤貨在這里胡說什麼,出去老子廢了你你信不信。” 啪的一聲巨響,桌上的茶杯跳了起來。原來是陳隊長拍案而起。 “還有沒有王法了!你住嘴,讓這個小姑娘接著說下去。” 今天陳隊長穿的是便裝,張達的表哥根本沒把這個中年人放在眼裡:“媽的,你是哪根蔥,再廢話,老子連你也……”話剛說一半,剩下一半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注意到張達雖然還在玩著煙灰缸,但腳底下輕輕踢了表哥一腳。我心裡一震,原來他真的是裝瘋?裝瘋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小靜接著說道:“大家都知道,公墓之上只有一個公共廁所,建在公墓空地的東側,離管理處這邊距離不近。剛才他們在裡面,有一段非常精彩的對話。這位表哥問道:'不知用這個辦法能不能要來錢?'張達說:'放心吧,公墓那堆人蠢得很,我裝瘋這麼長時間不也沒人看得出來嘛……'剩下的我不用多說大家應該也能猜到了。可是他們沒想到隔牆有耳。我剛才打車來的時候先去了那裡。” “你,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誰能相信你的話。大家說是不是,是不是?”張達的表哥一邊喊一邊向四面求援,但屋子裡沒有一個人給他回應。 主任一直不說話,只是用錐子般的眼神一直瞪著張達。因為張達精神出了問題是他親眼所見的,如果張達真的是裝瘋那就代表他玩弄了自己,把堂堂的一個主任當猴子耍。所長冷冷地說:“張達,是這樣嗎?你自己和大家說說吧,你為什麼要裝瘋。” 張達依舊不理別人的言語,自顧擺弄著那個煙灰缸。只是擺弄的速度比剛才快了一點,能感覺到他內心正在激烈掙扎。 他的表哥說:“你們在胡說些什麼,不要刺激他。他現在的病情還不穩定。” 又有一個聲音傳來,冷得像陰間的判官:“張達,別演戲了。” 眾人循聲觀看,這次開口的竟是陳隊長。 “本來我不想發言,因為時機還沒有完全成熟,可是你今天既然自投羅網,那我也就不得不當著大家的面揭揭你的老底了。” 眾人瞧得清楚,張達這次面色突然一變,手裡的煙灰缸也停止了轉動。 陳隊長從桌的一側走出,接著說:“其實自打公墓發生了案子之後,就沒有停止對你的懷疑。因為你以前不但劣跡斑斑,還有過長期服刑的案底。直到後來才發現徐會計的死確實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公墓周圍還是發生一系列的案子,這讓我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可是遺憾的是,你突然間竟然精神分裂了。讓我們不理解的是,你在雞西有不少的親屬,為什麼單單選擇去七里河市養病。最大的可能只有一個,你要避開觀察你的眼睛,繼續逍遙地過你的生活。我們聽說你是孝子,就去暗訪了敬老院。那裡的人說你曾經兩次去看望你的母親,而且言行正常談笑風生,根本就不像是有病之人。後來我們派人去七里河做調查,發現你不但根本沒去醫院看病,還在那邊和你表哥做起了首飾生意。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自己說說吧。” 張達抬起頭看看眾人,表情甚是尷尬。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本想和表哥回單位多要點安家費,結果終日打雁卻被雁了眼。一時語塞,不知說些什麼好。 “怎麼,不知道說啥了嗎?我來提醒你一下吧。小紅是不是你殺死的?”這句話是小靜說的,一句話出口又是滿堂皆驚。 這個小紅不就是那個農村紅嗎?以前聽人這樣叫過她。我雖然對那個女孩沒什麼好感,但她死得不明不白也著實可憐。我想起來了,那個女孩和小靜應該是關係不錯的,她們甚至還和張達一起來公墓玩過。難道小靜現身就是要管人間的惡事?嗯,人分好壞,鬼可能也是如此。一個好鬼總比一個壞人強上數倍。 我正思索間,發現張達又低下了頭,手還是不停地按著那個煙灰缸,蹭在茶几上,發出吱呀吱呀的微響。突然,誰也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張達以最快的速度猛然抬頭,手中的煙灰缸脫手而出,直飛向陳隊長的面門,然後彈身而起沖向門口。電光石火之間,幾個人同時“啊”了一聲。特別是站在門口的小靜,沒有提防張達突然向自己衝來,更是嚇得魂飛魄散。 兩聲巨響幾乎同時傳進我們的耳朵。第一聲是陳隊長側身躲過的煙灰缸砸在牆上碎成幾段,第二聲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對著房頂開了一槍。屋頂的白天花板上出現了一個小眼,有白灰粉塵簌簌落下。 張達一個急剎車,然後向木雕泥塑一樣站在那裡。他聽出來那是槍響,不敢再動彈一步。小靜就在張達身前不過一米,嚇得花容失色。我實在於心不忍,站起來把小靜拉到孫先生的旁邊讓她坐下。小靜也嚇呆了,任由我行事。 陳隊長的聲音還是那樣低沉而且平靜:“張達,回原位子坐好,給大家講講你的光榮歷史。” 張達知道一切都結束了,隱瞞也再沒什麼用處,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事情還得從一年前說起。九五年末那一陣兒,十里居成了公墓的御用餐廳,好吃而且不貴,公墓人等大大小小的聚餐基本都在那裡。張達也就是那陣子認識了服務員小紅。小紅和小靜的性格不同,雖然年齡不大,但已盡風騷之能事。她也是農村孩子出身,家境一般,書也只讀到初中,但總是幻想著借某個有錢有勢的男人來出位。張達本是一個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和小紅勾搭只有兩個原因:年輕,胸大。說白了張達泡她也只是為了上床而已。 一次張達邀她到公墓上面來玩。本來張達想就在松樹林把她解決也就是了,誰想到她卻領了另外兩個服務員來,這讓張達很不痛快。雖然小靜姿色比小紅強上不少,但很明顯泡起來難度也大得多。她們從公墓走後有段時間張達沒找過她,沒想到這個妮子看張達那邊沒什麼音信她倒急了,有事沒事的呼他,說什麼我很想你呀你想不想我呀之類打情罵俏的話,張達終於抽出個時間來和她鬼混在了一起。 這件事過後張達就有點懶得理她了。讓張達想起她的是另一件事。張達有個表哥綽號賴驢子,就是現在給他當監護人的這個瘦高個兒。兩個人從小玩到大最投脾氣,他在七里河做首飾生意。有一次在舞廳裡蹦的,賴驢子和人發生了口角,被兩個混混兒給拉出來一頓毒打。賴驢子這綽號不是白叫的,這傢伙脾氣犟得真像驢一樣。人家問他服不服,他就是不服。後來人家切了他一根小手指留做紀念。他懷恨在心,四處打探,終於發現那兩個傢伙是在雞西混的。於是他找到了張達,務必把那兩個小子收拾了替自己報仇。 張達出去一了解,這兩個混混就是刀疤臉和禿子,近幾年在雞西這邊年輕一代裡混得不錯,以膽大手黑成名。這還真不好辦了,自己的那幫兄弟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有幾個在外面的年齡大了,現在想打打殺殺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怎麼辦呢,只能玩陰的了,以巧破千斤。他從民間的邪門歪道手裡買了一種藥,聽說有人吃完那藥看見自己的一隻手變成了毒蛇,自己生生把這隻手砍了下來。有了這藥讓他倆自相殘殺去,也算幫表哥報了仇。 打定主意以後他就開始暗中操辦這件事。要想成事兒怎麼下藥是個關鍵,他左思右想終於想起了小紅。如果服務員在酒菜裡下點什麼,一定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小紅開始還不同意,她怕弄出什麼事情來牽連到自己。張達一再給她做思想工作,說那兩個都是壞人,而且那個藥也就是讓他們拉拉肚子而已,只是個惡作劇,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也就行了。如果你幫了我這個忙,就是真心喜歡我,我過兩個月就給你買戒指向你求婚。甜言蜜語終於打動了小紅,她答應幫張達在酒裡下藥。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張達託人約了禿子和刀疤臉,以僱他們報仇為由請他們出山,地點就約在十里居。小紅如約在他們要喝的啤酒之中下了藥,結果大家都知道了,禿子和刀疤臉糊里糊塗地命喪玉米地。 張達知道他們的死訊也嚇了一大跳,他自己也沒想到那個藥有那麼厲害,這一不小心成了殺人兇手讓他坐立不安茶飯不想。他心想如果繼續在公墓待著夜長夢多,遲早會查到我頭上的。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還是想個辦法脫身為妙。後來和表哥一商量,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裝瘋賣傻。這樣不但人走得合情合理,而且還能不丟這碗公飯,可謂是一舉兩得。此事策劃好之後,張達一直在尋找和主任單獨出去作樂的機會,他深知必須要讓主任相信他瘋了,這事兒才能做得滴水不漏。終於這天趕上主任請他去吃大阪燒烤。吃完燒烤之後,張達裝作意猶未盡,請主任去夜巴黎。之後,張達偷偷地在自己的啤酒裡下了一點上次剩下的藥。要不說張達做事情肯下血本,為了裝瘋裝得逼真,他可是冒了很大的風險。 不多時果然藥性發作,雖然他心裡一直在默念:“這都是幻覺,這不是真的”,但還是被嚇個半死。不管怎麼說,裝瘋這事兒還是成功了。他終於成功脫身離開公墓,到七里河和表哥做生意,另外也還能按時拿到工資,到這時他自己都飄飄然了。 好景不長,小紅給他家打電話,恰好是和他同居的那個女人接聽,就問小紅是誰,小紅說我還問你是誰呢。幾句不和兩人電話裡就對罵起來。後來小紅就一直呼他,他當然是退避三舍,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敷衍兩句。後來小紅聽說張達瘋了,猜到他一定是裝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再呼他發現他的呼號已經停機了,小紅就四處打聽張達的下落。 小紅找到張達的媽媽,知道張達某天會來看她,就等在敬老院門口。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等到了張達出現。 張達看到她以後臉色大變。他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認真,追到這裡來找他。真是個燙手的山芋不好處理。他就對小紅說了不少絕情的話,說得小紅淚如雨下。最後小紅只說了一句話:“沒想到達哥你這麼薄情寡意。也好,就當我從來沒認識過你。我這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 一句話說到了張達的痛處。張達趕快好言相陪,說此處不是講話之所,咱們出去找個地方好好談談。二人從敬老院的大門沿著山路轉出來,快能看到公墓的地方有一大片的樹林。初秋時節,微風撫面十分愜意,兩個人就坐在林邊。張達突然摟住小紅的肩頭,兩人嘴對嘴粘在了一起。 小紅撫弄著張達的臉龐,“達哥,你可答應我的,要送我戒指和我結婚。”張達暗暗叫苦。 “小紅,我看咱們還是好好談談吧。你看我今年四十一歲了,你還不到二十,這論哪方面咱們也不合適。讓你失去了貞操是我不對,我給你些經濟補償還不行嗎?”小紅淚流滿面,她知道她看錯了面前的這個男人,他根本不可能給她帶來幸福。 “達哥,行,你要是這樣我也不反對。那你給我二十萬的閉口費吧,我們就當誰也不認識誰。” “二十萬,小姑奶奶,你要殺人呀,我哪有那麼多錢。”張達沒想到這小姑娘也會漫天要價。 “那我不管。我的貞操值多少錢且不說,我想兩條人命總值這個價錢吧?”小紅說這句話的時候冷得像冰。 張達四處望去,曠野無人。張達把自己給媽媽買的那些水果倒在地上,騰出兩個空的塑料袋套在手上。轉過頭來對小紅說:“還有一個辦法可以省掉這些錢。” “什麼辦法呢?”小紅還沒有感覺到即將到來的殺身之禍。 一記重拳擊到她的臉上,她應聲倒地,接著是一對套著塑料袋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張達講完這個長長的故事,垂頭喪氣。他知道逃避已經沒有意義,恨自己一步走錯步步走錯。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的話,他絕對不想再觸犯法律。別的事情做錯了都可以回頭,可以重來,可以改正,唯獨殺人,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陳隊長收了鋼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份口供對他來說太珍貴了。這次用了一個激將法竟然一連破了兩件懸案,對他來說是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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