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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死亡三角

荒墓 宫小桃 10130 2018-03-22
不久,肖隊長和方小膽就折了回來。他們找來了不少東西。有些是放在明處的,也有藏在宿舍裡的。手包,警用對講機、傳呼機,這都是標準的警用品。一支五四式手槍是在枕頭底下發現的。那支萬寶龍的鋼筆和幾片布條據說是在床板下邊找到的。只是沒有發現藥死阿虎的毒藥和所謂的迷香。沒錯,那布條就是前面每次死人時出現的恐怖布條。鋼筆水的顏色也對。看來,我的那些推論基本沒有錯。並沒有看走眼。這讓我稍稍鬆了一口氣。 “現在,我們就等著程飛醒來吧。只有問一問他本人,才能問清所有的事情。”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腦子用多了難免會有點頭疼。程飛的這一大攤東西擺在桌上甚為惹眼。 “肖隊長,昨晚你說今天就可以修好機站,到底有戲沒戲呀。”晶晶突然想起了這件事,這可是件大事,關乎著我們能不能順利地走出大山。

“當然沒戲了。山頂上的機站根本就沒有遭到破壞。”肖隊長聳了聳肩膀。晶晶直接暈倒。 “可能是近幾天的大雪破壞了什麼設備或電路。不過我想雪小一些也許會有人檢修的。我們最好期望壞的部分是在山外頭,那樣近日修好的可能性就很大。” 今天不下雪了,但氣溫卻沒有上升。附近的雪地上沒有什麼新的腳印。殺人犯動不了了,起碼現在可以破了每天死一個人的咒語。程飛的落網,讓我們在精神上都放鬆了一些。大家各司其職,晶晶負責照顧程飛,方小膽添煤燒火,肖隊長去菜窖取白菜和肉,我來掌勺。一日相安無事。程飛一直高燒不退,有時在昏迷中還嘟囔兩句誰也聽不懂的外星語言。就這樣迎來了我們在公墓的第四個夜晚。 大家依舊以戒備的狀態和衣而臥。程飛現在對我們來說是危險人物,雖然他的腿折了,已不具備攻擊人的能力,但肖隊長還是把他的兩隻手綁在了床頭上。為了照看他方便,我和晶晶把外間的單人床也移進了辦公室。

一夜相安無話,次日清晨陽光透射進窗子隔外地刺眼。我感覺頭很重,像喝了酒一樣。伸了伸懶腰,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擁有幾日以來的第一次好心情。雖然在公墓只過了三天,但這三天竟比三年還要漫長,耗費了我多少心血。我想這種讓人崩潰的生活如果再多上幾天,我真的就要心力憔悴油盡燈枯了。 晶晶在我的懷中,她也醒了,只是賴著不起。她給我一個甜甜地天使的笑。我也深情地看著她,回她一個美好的笑容。 她發現了我笑容背後的沉思:“桃子師傅,你想什麼呢?” “我想,如果沒發生這麼多事,沒死這麼多人,那有多好。真不敢相信這幾天來發生的一切。” 晶晶笑道:“現在好了。殺人兇手也被抓住了,雪也停了,銅章也拿到了。只要我們能夠等到救援的人進山。我們就什麼都有了。那時候,我們的生活將是多麼美好。我要給我的爸媽買所大房子,他們為了女兒受了太多的苦。”

“買房子?哪來的錢?”我驚訝於她剛才的話。 “錢?五億美金。一個零頭都夠我們花一輩子的,難道你就沒想過嗎?”她有些不解。 “那是國家的錢,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一頭霧水。 “我們為了國家效力。國家獎給我們個百分之一、十分之一,也不算過份啊。桃子師傅,難道你沒想過羅秘書拿了銅章幹嘛發瘋似地奔跑。他是孤注一擲啊。這就是五億美金的魅力。” 晶晶哪一點都好,但對於金錢的價值觀和我卻有很大的分歧。 “晶晶,我也知道錢好花。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搶也沒有用。甚至搶到手裡了也無福消受。這都是命裡註定了的,一切還是道法自然為好。” “喲,聽桃子師傅的口氣怎麼那麼像佛門的方丈啊。我可提醒你,有了錢什麼都能買的來。”

“是嗎?那愛情可以買得來嗎?”我這一句話擲地有聲。 “某種程度上是的。”她的回答真的很現實,也讓我隱隱作痛。這讓我對她的完美形象產生了一種新的理解。 “你聽過莎士比亞說的那句話嗎?——可以計算的愛情是膚淺的。” “寫肥皂劇那老頭兒?他的話你也信。這都什麼年代了。”晶晶不以為然。 我不再說話了,這並不是投降,只是用沉默來表達我的堅持。也許我的金錢觀和感情觀都已不再適應這個時代,但我依然願意為捍衛自己的原則。無論物慾的社會發展為何,我自己都要保持內心深處的那一方淨土。 陽光照在我們的身上,暖融融的。剛才在價值觀上的一點分歧並不能影響我們此時的好心情。我們一邊享受著陽光的撫摸,一邊徜徉在這溫暖的沙發床中互相依偎。她的體香一陣陣地傳來,加之她緊貼著我的胸脯帶來的豐滿肉感,讓我不得不“飽暖思淫欲”。我剛派出將要探索她身體每個秘密的魔爪,就被她的玉手一把擒獲。

“噓,屋子裡還有人呢。”晶晶提醒我,我才不情願意地想起——昏迷不醒的殺人兇手正和我們身處一室。 “也不知道燒退了沒。”出於護士的職業本能和人道關懷,晶晶選擇拋棄了我,先去照看病號。她翻身下地。獨自走到程飛的床邊。 “咦”了一聲。 “怎麼了?”我腦中浮現的兩個字是“割喉”,然而這個念頭一閃就消失了。已經不再有凶手了,不可能再有類似的事件發生了。那晶晶在驚訝什麼呢?難道被捆的程飛跑掉了?一絲寒意油然而起。我一骨碌爬起來,縱身下地。 程飛安靜地躺在那裡,並沒有什麼異樣。我鬆了口氣。 “晶晶,你怎麼一驚一乍的。這不是好好的嗎?” 晶晶不理我的話,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嘴角,怔怔地說:“他,他死了。”

我腦袋“嗡”了一下。這怎麼可能,雖然他被凍得挺嚴重,也發了高燒,但我們護理得當,再怎麼也不可能至死啊。我再仔細觀察。果然,程飛臉色蒼白,已沒有了昨天的血色。面部有點浮腫,臉部有種奇怪的表情,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可以確認的是,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可惜,我們還是沒能救活他。”晶晶情緒很低迷,對她來說,昨天的種種努力都白廢了。 我沒說話,我想思考。可是腦袋再一次地眩暈。突然,靈機一動…… “晶晶,你感覺到頭暈嗎?” “是啊,早晨一起床我就覺得暈暈的,你怎麼知道?” “這不是自然死亡。他是被窒息而死的。”我像是和晶晶說話,也像是和自己說話。我的世界再一次混亂了。 “桃子師傅,你是說有人殺了他?他不是殺人兇手?我們都判斷錯了?那他為什麼要深更半夜去破壞機站呢?”晶晶也亂了。

“有人給我們使用了迷香。我注意到門劃手已經被打開了。這說明昨晚有人進來過。你再看程飛的臉色和表情,一定是有人摀住他的鼻子、嘴,然後活活憋死他的。事情看來沒有我昨天想的那麼簡單。” “那,那會是誰呢?”晶晶的聲音裡已有了哭腔,幾天裡面對了這麼多的生離死別,無怪每個人都要瘋掉。是啊,幸福只來了一個瞬間,就又讓我們墜入無比黑暗的地獄。 深山老林中的公墓管理處,本來靜得出奇,如果不刮風雪時,就可以聽得到很多細微的聲音。我和晶晶對話的聲音一大,肖隊長和方小膽還以為發生了什麼變故,立刻破門而入,肖隊長手裡還拿著獵槍。當得知有人殺了程飛時,他們也傻眼了。 肖隊長端起槍,對準了我。 “肖隊長,你這是乾什麼,把槍放下。”晶晶怒喝道。

“到底誰殺了程飛,你給我說個明白。”肖隊長的愣勁又上來了。他這種人還是不擅長用腦袋做事,每次自己亂了的時候就願意拿著槍和別人比劃,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早點繳了他的械。 “有什麼好說的。公墓裡面就我們四個人。一定是我們之中有人殺了他。”方小膽此時反倒顯得比肖隊長冷靜。更重要的是,他說的這句話在理兒。 方小膽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肖隊長又把槍口向他移了移。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快把老方的魂兒給嚇飛了,當時就“撲通”一聲跪下了,然後竟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了起來。他這樣一弄肖隊長也懵了,端在槍站在那裡,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趁這機會,我端起程飛的那把五四式手槍。 “肖隊長,你把槍放下。這東西一走火可不是鬧著玩的。搞不好咱腦袋就都搬家了。”

“你們大家都冷靜冷靜。把槍都放下。一共就剩下四個活人了,怎麼著,非得崩兩個才行?”晶晶這一聲怒喝竟起到了奇效,大家都放下了槍,紅著臉誰也不言語了。 毫無疑問,程飛的死是有人故意而為之。如果按照我之前的判斷假設他就是集賢社的老大。公墓的外敵就是他手下的馬仔,他們怎麼會殺了已無反抗能力的老大呢。要么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手下?或者說那些人並不存在?現在更加有可能的一種假設被方小膽說中了,殺程飛的人一定是我們四個人中的一個。可是這個人怎麼也會用迷香呢?難道這個人才是殺達雅的兇手?難道我全錯了? 雖然每個人都沒動、沒說話,但我知道,這才是最可怕的死亡瞬間。人到了這個一個環境之中,周圍的環境是完全密閉的,被社會、倫理、道德的縛服全都不存在了。所有人沒有了安全,不存在信任,人已經不再像人了,現在擺在每個人面前最重的題目是如何才能活下去。大家的想法不同,有的人活的有尊嚴,有的人活得苟且,但前提還是一個“活”字。為了自己的“生”,有時還需不惜別人的“死”。沉默。一大段面向死亡的沉默。這種沉默真的爆發以後,迎接我們的將會是核裂變式的能量和未知的死亡。而現在,讓這種爆發有效延後的因素不是別的,就是我和肖隊長手中緊握著的那兩把槍。這個情形讓我想起了冷戰時期的美蘇兩國。這兩個死對頭之所以一直沒能夠打得起來就是因為核威懾。它們手中都有能讓世界毀滅的核武器,但誰也不敢使用。正是由於美蘇兩國都無絕對把握在向對方發動第一次核打擊後全身而退,冷戰時期的“恐怖的平衡”才能夠不斷延續。核武器以及其威懾政策通常被西方學者認為是冷戰下的和平能夠長期得到維繫的根本原因。一位哲人曾把核武器比做“真老虎”和“紙老虎”。冷戰的歷史似乎印證了這一點,就核武器無窮的殺傷力來說,它是一隻可以吃到整個人類的“真老虎”,但正因為如此,人們不敢輕易使用它,它又變成了一隻僅能嚇人的“紙老虎”。我和肖隊長此時就是手握核武器的美蘇兩國,誰也不敢率先發難,但誰也不敢放下手中的槍。晶晶和方小膽自然成了沒有發言權的弱勢國家。這種冷戰的情緒在我們相互之間放大、蔓延。

僵持下去總不是辦法。即使現在的四個人中有一個兇手的話,我們也需要吃飯、睡覺,否則還沒被人打死就被自己折磨死了。我需要立刻在這個瀕臨絕境的小社會中製定一個規則,用這個新的小社會法則來平衡各方的利益關係,給人生存的尊嚴權力和安全感,這是能夠避免人吃人的唯一辦法了。稍作思考後,我來打破現在的沉默:“事到現在,不用說,誰也不相信誰了。也許我們四個人之中就有一個是殺死程飛的兇手。這個兇手還會危脅到其他人的安全。但是,還是不能排除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還有外敵。如果沒有外敵存在,這事情就簡單了,我們大家把槍都扔掉。對兇手來說,畢竟是一個對三個,他一定沒有至勝的把握,不敢冒然的輕舉妄動。等到幾天后我們能夠出去,大家就安全了,誰是兇手誰是好人自有公安局會查明白。” “如果兇手不是我們當中的一個,真的有外敵怎麼辦?那我們把槍扔掉不就得就地等死嗎?”肖隊長瞪著眼睛說道。 “當然,現在還是離不開槍的,如果大家手裡都沒有槍就更沒有安全感了。一旦我們猜錯了,大家全都交待。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我倒有一個權宜之策。看大家能不能同意。” 屋子裡除了沉默還是沉默,方小膽從屁滾尿流中緩過神來,坐在椅子上喘粗氣,肖隊長抽了根捲菸,“嗞嗞”地吸出響聲,在這沉默當中顯得十分刺耳。 我不管他們是否回答,接著說下去:“我們採用槍、子彈分離的辦法。有人保管槍,有人保管彈夾。一旦遇到外故。我們就在最快的時間內把槍和彈夾組合好。如果沒有外敵時,大家互相制約,誰也沒辦法使用槍作為凶器。” 幾個人眼睛都猛地一亮,看來他們都覺得這個方案可行,更重要的是這個規則能建立起大家對於生存的信心。可是,誰來保管槍,誰來保管子彈又成了問題。肖隊長說話了:“桃主任,不是俺不相信你,但為了公平起見,俺提議把晶晶去掉。你看,這不明擺著嗎,她和你是一家的,你倆要是一個拿槍,一個拿子彈。你們家一組合,我和老方就完蛋了。” 這傢伙腦子還真不慢,我笑了笑。 “當然可以,把我和晶晶當一組好了。”我們當場分離槍彈,採用傳統的抓鬮方式。最後的結果是我和晶晶得到了手槍,方小膽得到了雙桿空獵槍,肖隊長得到了一個五四槍的彈夾和幾枚獵槍子彈。 每個人都把自己手裡的拿到的東西保存好,大家心態上都輕鬆了一些。起碼這段大家都在一起的時間裡,兇手是不敢怎麼樣的。就在這時,方小膽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各位,本來我不愛多事,也不想多說話。但我實在不能不講。我是倒了八輩子的黴被捲在這個事件裡的,我只想安全回家。按照剛才你們說的方法看著好像是安全了。其實呢,我看根本是狗屁。你們想想,近幾天來的公墓連環殺人案,哪一次是提前有預兆的?哪一次被我們提前猜中過?哪一次槍能發揮上作用?” 他這幾句話說到了點上,剛剛覺得有了希望的我們又被打擊了一下。他見大家不說話,又接著說道:“其實我覺得有一點非常不公平。你們幾個想想,為什麼兇手每天殺一個人,而桃主任總是那麼安全呢?道理很簡單,要么他就是殺人犯,想獨吞財寶。要么兇手是在用這種方式逼他就範交出銅章。兇手這招無非是敲山震虎。你不交出銅章,就讓你身邊的人一個個死掉。也就是說,只要你不交出銅章,下一個死的不是肖隊長、晶晶,就是我。你當你的奪寶英雄不要緊,憑什麼讓我們大家去給你當替死鬼。這對我們來說太不公平。” 我想想方小膽的話也確實有些道理,就問道:“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把銅章拿出來,咱們大家一起看管著。咱們幾個人都在,兇手來了咱們一起抵抗,一起把銅章保護好。這樣的話,大家的死亡率就平等了。” “我明白了。就按你的意思。你們跟我來。”說著,我從外屋拿了把捅煤的大爐鉤子向外就走。不管誰是兇手,他都一定知道我保護銅章的決心極其堅決。我能交出銅章?這怎麼可能?他們三人還沒轉過彎來明白我要做什麼,但還是隨著我來到了公墓管理處門前的空地上。 公墓管理處大門不遠處有個水潭。我徑直走到了水潭上面。這是公墓為了風水格局考慮人工挖的水潭,也就是個小溜冰場的大小。這個季節,冰層已經很厚了。人走在上面要很小心,極容易摔倒。我找了處冰層薄點的地方,開始用爐鉤子尖朝下,狠狠地向冰層撞擊出去。一下,兩下,三下……他們吃驚地看著我,猜不透我這麼做的用意。難道銅章被我藏到了這池塘之中? 終於,破冰成功,冰面上出現一個不到巴掌大的小洞,爐鉤子探進冰層已可以碰到潭里的冷水。我從兜里掏出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大家的目光被這個小東西所吸引。我緩緩地鬆開手,手底下的東西在陽光下散發出奪目的光芒。沒錯,現在我手上的東西就是那塊歷經了幾十年風雨的珍貴銅章。他們驚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銅章上。而每個人眼中又都散發出閃亮的光。那種光很複雜,有好奇、有恐慌、有驚訝,甚至還有貪婪。可是,我還沒等分折出那些光背後的眼睛在說明什麼,那些眼睛背後的腦子在思考什麼,每束光又都收斂了回去。在他們還沒來得及想清楚我為什麼在這裡取出銅章之前,我就做出了一個讓他們強烈震驚的舉動——我把銅章順著小洞扔了進去。 “啊!”幾個人看清了我在做什麼之後,不約而同的一聲驚呼。他們沒明白我幹嘛這樣做,是不是瘋了。 “桃主任,你,你怎麼把銅章一直放在身上?”方小膽的眼睛都直了。這實在太匪夷所思。晶晶、肖隊長也愣了,他們真不敢相信,我能在兜里這麼隨便掏出牽繫著大家命運的銅章。而又把它扔到了冰洞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並沒說我一直帶著銅章啊。之前我是把它藏起來了,但今天又拿出來了。現在我把銅章扔到水里面,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無論兇手是不是在我們之中,從冰層下取出銅章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等到救援的人來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大家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沒錯,這是個絕頂聰明的主意。如果兇手就藏在我們之中,誰要想現在拿到銅章,毫無疑問得乾掉另外幾個人才行。可是,在沒有槍的情況下,眾目睽睽。這並不容易辦到。如果敵人不在我們之中。幾分鐘後,冰洞就會迅速癒合。只要我們不說出去,想找到銅章就比登天還難。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講,我、肖隊長、方小膽之間的關係進一步地變得微妙。因為寶物已經現身,每個人都知道其埋放的位置。我就不像以前那樣安全了。兇手會隨時尋找機會殺人,只要把另外的兩個人除掉,得到銅章就易如反掌了。特別是晚上,那種可以讓人昏睡的迷香如果再次使用,兇手殺人豈不是像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三個和尚沒水吃”。 “三”對於中國人來說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格局。這一點我想他們一定也都感受得到。 今天,會不會再死人了? 一白天都相安無事。我們幾個人四處搜索,終於窗外找到了用來吹迷香的塑料管和撒在雪中已被掩埋的粉末,毫無疑問,殺人兇手在用這種手段告訴我們,他不會再使用同樣的方式了。這更增加了殺人兇手的神秘感。甚至我覺得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的人除了是有著重度心理疾病的變態殺人魔之外就是效忠於某種宗教的教徒,這兩種人都有一個同樣的屬性:正因為他們完全會把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往往他們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如果真的是這樣就遭了。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將是所向披麾的。 封山後的公墓出奇地安靜,墓群安然地沉睡於積雪的掩埋之下。而一些罪惡,正在這個小小的管理處中間發生著。從老蘇、阿虎、羅秘書、程飛,這裡埋藏著那些不該為之付出的生命。怎樣能提早結束這些罪惡,保證自己安然脫身?每個人都在冥思苦想。 現在的這個時刻,面對著屋外明媚的陽光,屋內一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和一個不知被誰殺害的連環殺人兇手,其它的兩個人不知是敵是友。生與死的臨界點對我來說如此之近。 “生”對我來說近在咫尺,就像窗外的陽光,就擺在那裡,我已能夠感知它的溫暖,只需一步我就可以擁有它。死亡對我來說就好像一個幽靈,一直在黑暗中窺伺著我,雖然它沒有直接地吞噬我,但卻潛伏在周圍一刻也沒有離開。如果說能夠適度解決前面發生的事情,是出於我之前在公墓工作的經驗和閱歷,還不如說是得益於我一向喜歡觀察細節、勤於思考的習慣。但這些都只是個“量”的積累而已,而“質”的的飛躍,往往是在靈光一現中完成的。 此時,我腦中的靈光是如此活躍。所有的事情在我大腦中突然清晰起來,幾乎是在霎那之間,我彷佛了然了一切。可是,人世間有的事是不能太明白的。再美好的事物也有它的代價。活得太明白了就覺得世界太殘酷,殘酷得讓人頭暈目眩。太多的做法需要顧忌,太多的假設需要考證,太多的價值觀底線需要衡量。而當生與死交織在一起擺在面前的時候,我還真的可以管得了那麼多嗎? 從小,我們七十年代生的人是生在陽光里長在紅旗下,一直以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運的祖國花朵,一直以為資本主義國家的孩子都生長在水深火熱之中,幻想著有一天自己長大了能夠去解救他們。可是真正長大了,才發現自己的所謂原則往往是那麼不切實際。這個社會是一個龐大的機器,我們每個人都是機器中的一個小零件而已。可以縛束我們的東西太多,而我們能夠得到的又太少。長大後,為了適應生存不得不一再調低自己的道德底線,一低再低,掩耳盜鈴。現在公墓的這種情勢之下,本該連掩耳的動作都不用有了,這就好像女浴室裡即然沒有男人,女人們就不用再有遮羞布了。現在的我,正在深思熟慮的過程中,我知道這次自己對道德底線的調整,不光將關乎自己,關於道德,關於愛情,甚或關於生命。可我真的有權力去選嗎?我只是去選擇了一條唯一能走的路,再又一次為自己的殘忍和自私洗脫罷了。我咬緊了牙關,不斷地緊握自己的拳頭,終於在這個時刻為自己做了一個殘酷的決定。而這個決心真的下了之後,我竟有種超然物外的解脫。 晶晶關心地問:“桃子師傅,你額頭上怎麼都是汗,有什麼不對嗎?” 我急忙從神遊之中回過神來:“沒事,沒事,剛才有點熱而已。”說完話才發現自己臉上、手心裡都是冷汗,攥緊的拳頭已經握得通紅。 晚上,四個人還是按照原先的方法分配了住處。我和晶晶依舊住辦公室,肖隊長住在外間,方小膽一個人住宿舍。不過為了安全,大家都仔細地檢查了門窗,而又用里三層外三層的各種鎖具把屋裡封的嚴嚴實實。 我和晶晶躲在被窩裡,誰也睡不著覺。 “桃子師傅,我害怕。你不是說程飛就是那個連環殺人兇手嗎?那又是誰殺了他呢?” “想想什麼人要殺掉程飛?”這問題提給晶晶,也提給我自己。是“殺人滅口”嗎? “晶晶,你知道嗎,我覺得目前的公墓上根本就沒有外敵。”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躲在我的懷裡。我們恰好看不到對方的眼睛。我實在沒勇氣面對著她的眼睛開始我們的這次談話。 “沒有外敵?你是說程飛的那些手下根本就沒來這裡?”晶晶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就在她問這個問題的同時,我很快進入了角色。我俯下身,雙目如電,直直地盯住晶晶。 “沒錯,根本就沒有外敵。” 晶晶瞪著烏黑的大眼睛認真地註視著我。因為,她已經從我堅定的目光中發現了我的變化。 “你已經有了答案?” “是,有了答案。”我點了點頭,再用手指習慣性地捋她的長發。 “我說了晶晶你可別害怕。兇手就在肖隊長和方小膽兩個人中間。” “不會吧?他們怎麼可能?肖隊長是個大老粗,為人爽朗,沒有城府。方小膽別說殺人了,宰個螞蟻都不敢。”晶晶明顯不相信我的話。 “那隻是表象。”我的嘴角帶出了一絲冷笑。 “羅秘書臨死之前,和我說過一件事情。他告訴我,三塊狐狸皮不是我湊齊的,而是有人幫助我集齊的。幫我集齊狐狸皮的三夥人,對銅章都是志在必得。即然我們已經查出程飛是集賢社的老大。又是殺死達雅、羅秘書的兇手,那麼為什麼還有人要殺他呢?其實答案很簡單:殺他的人如果不是他的競爭對手就是他的同夥。那個人是現在直接威脅到我們安全的一個人物。如果我們不把他找出來,後果會非常嚴重。” 晶晶聽得明白,也緊張了起來。 “那個人會是誰呢?” “誰最有可能是程飛的同夥?咱們先來說說方小膽。按照我們以前對他的了解,他這個人膽小如鼠。有個大事小情都能把他嚇的屁滾尿流。但我們得另外想一下,他是怎麼進到公墓裡來的?” 晶晶恍然大悟:“和程飛一起來的。” “是啊,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的巧合。他遇見歹人,就有警察來幫他。而且警察還恰巧就是集賢社的老大。二人又在恰好的時間來到公墓。還有,你有沒有註意到,自打方小膽第一次說被人打到現在,他所描述的那伙人一直沒出現過,也就是說那些人有可能只是他編造出來的。最有可能和程飛一伙的人就是他。從我剛來公墓開始,他就裝成膽小如鼠的樣子。但事實上關於公墓、寶藏、鬼屋的不少信息都是他指引給我的。第一次我誤入鬼屋,就是因為宿舍大院裡有一行通往鬼屋的腳印,住在那個宿舍院裡的人在公墓上班的只有羅秘書和他。羅秘書顯然對於鬼屋開會的事並不知情,從種種跡象來看,去鬼屋開會的人應該就是他。第二次我和羅秘書鬼屋探險,當時屋裡只有你、我、羅秘書三個人,按道理集賢社怎麼會有人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隔牆有耳,他聽到了這個消息,又將計就計,用這種方式把狐狸皮交到我們手裡。再後來他和程飛一起來到公墓,其實無非是想對我們進行監視。現在想起來他們送我們出公墓也不懷好意。你記不記得當我說銅章沒帶在身上時他們當時就選擇返回公墓。再在想起來,這些事情都是早有預謀。如果程飛就是他的老大,那麼他一定是怕程飛醒了以後招供把他也暴露出來,或者是要藉機掃清和自己爭奪寶藏的一個重要對手。不管怎麼說,他和程飛一夥是非常有可能的。” 晶晶倒吸了口涼氣,在我做這番大膽的推理之前她想都沒想過。方小膽把自己偽裝得太好了。膽小、受傷、被人打、嚇得尿褲子,他總是以極其卑賤低微的形象示人,讓人從來不去注意他,關注他,甚至討厭他。正是這樣的方式才是最高明的隱身手段,這怎麼能不叫人吃驚。 沒想到我這番石破天驚的論述根本沒有完。我話鋒一轉,又接著說了另一個人。 “咱們再說一下誰最有可能是程飛的對手,毫無疑問是肖隊長。剛才咱們說過,要在公墓找到寶藏。集齊三塊狐狸皮是個前提。而這幾塊皮子之所以能在我這裡湊齊可不是因為我多麼聰明能幹。而是因為有三夥人主動地把皮子送在我的眼皮底下。第一塊皮子是程飛一夥故意讓我們拿到的,第三張皮子是羅秘書送來的,唯獨第二塊皮子,得到的方式十分蹊蹺。先是有人莫名其妙地寄了一萬塊來,接著肖隊長就為我們引見了他的老同學達西。達西拿到這塊狐狸皮即然是暗中出賣,為什麼會想到聯繫肖隊長。他可不是什麼富豪,按說沒有充當買主的經濟基礎,其次達西可是個老古董玩家。他也應該知道地圖如果被仔細看過就不值錢了。除非他也只是個托兒,一個故意想把狐狸皮內容髮給我看的托兒。那麼這塊狐狸皮的主人無疑就是肖隊長。” “你是說,殺人兇手有可能是肖隊長?”晶晶聽得毛骨悚然,這麼說來,沒誰能靠得住了。 “這只是我的推理而已。你想過沒有,在公墓封山這些天裡,肖隊長表面上為人豪爽、粗線條,他一直在幫我做很多事情。其實他這麼做一方面有利於借我之手掃清些固有的障礙,另一方面也能夠最大化地博取我對他的信任,但如果殺人兇手是他,那就更可怕了。腦力是一方面,現在這個環境中體力也很重要。而論體力,我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這些只是我的懷疑。不過很快我們就可以查清楚誰是好人誰是兇手了。” 晶晶愣道:“難道桃子師傅已經有了什麼好主意嗎?” “主意嘛很簡單。看最近幾天天氣這麼好,只要我們注意保證自己的安全。救援隊進山是早晚的事。也可以到武警支隊和達西那裡去調查一下,誰是壞人不就水落石出了嗎。” “還是桃子師傅厲害,你想的這麼遠。跟著你比什麼都踏實。”說完這句,她又一頭鑽進我的懷裡了。 摟著她嬌柔的身軀,我的心在不住地滴血。一面自己的心裡不斷地產生化學反應,一面又要注意控制這種反應不能轉化為動能。我知道,女人是種具有超自然感應能力的生物。只要我的胸口多些起伏,女人的敏感就會查明一切。深吸了一口氣,我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 這一晚上雖然輾轉反側不能安眠,七七八八做了好多夢。倒是次日清晨天光大亮才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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