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靈異帖殺人事件

第16章 第十五章難題

靈異帖殺人事件 耶马 14057 2018-03-22
還沒下班,杜欽就闖到了任曉凡的辦公室。 任曉凡根本不理他。 “怎麼一直不接我電話?”杜欽好聲好氣地問道。 “找我什麼事?” 杜欽拿出一幅畫像,對她說:“我們鎖定了一個嫌疑人,找目擊者做了個模擬畫像,但是搜了一下資料庫,沒有發現吻合的。想通過你們《第一播報》播一則尋人啟事。” “哦?這點兒小事,也值得你刑偵大隊長親自跑一趟嗎?而且我只是個小記者,這種事找我也沒用呀。” 杜欽好脾氣地賠笑道:“這不是假公濟私,想順便來看看你嘛。” 任曉凡白了他一眼,接過畫像,卻定在了那裡。 “這個人……我好像見過!” 沈先生的辦公室裡,有一個客人。淺灰色的西裝,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氣質儒雅。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叫了沈先生一聲“老闆”,又叫了另一個人一聲“大哥”,之後筆直地站在二人面前。 沈先生問:“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妥了嗎?” “辦妥了,所有相關的人都給了一筆錢,讓他們遠走高飛。” 沈先生滿意地點點頭。面前的這兩兄弟,是他這麼多年來縱橫生意場上的左膀右臂。大哥龍潛,是海歸碩士,學富五車,是他的得力軍師。小弟龍戰,混跡江湖,一呼百應。無論什麼麻煩到了這兩人手中,都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這些年,他能黑白通吃,多半得力於這兩人。這次莫綺麗的事情,雖然出了一些意外,但龍潛處變不驚,細細為他分析了局勢。認定差錯既然不是出在自己人身上,就完全有時間在警方注意到他們之前,轉移人證。龍戰辦事更是乾淨利落,他說辦妥了,那就一定是可以高枕無憂了。

“你也出去避一避吧。”龍潛開了口,“你之前是找未央宮的一個保洁員拿的鑰匙,既然有人見過你,還是避一避更安全。” 龍戰點點頭,“那個女人我也考慮過,本來也可以給她一筆錢打發她走。可是未央宮現在是警方的焦點,如果這裡的保洁員突然離職,遠走他鄉,我怕反而會引起警方懷疑,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以我說大龍啊,”沈先生看向龍潛,說,“你有時候辦事是太小心了,反而把事情搞複雜了。其實當初也沒必要找她拿什麼鑰匙,綺麗自己的房間,拿她的房卡不就可以了?” “也許是我想太多了吧。我是想,未央宮的保洁員都是用鑰匙開門的,既然以保洁員的身份進房間,那麼就應該用鑰匙而不是房卡,否則從錄像上很容易看出破綻來。”

“不重要了。總之你們兄弟二人,我還是最信任的。”沈先生指了指茶几上的密碼箱,對龍戰道,“就是要辛苦你一段時間了。對外,我就說香港有個項目,需要你過去打點,這裡是一筆安家費。” 龍戰走過去,提起密碼箱,向二人鞠了一躬,“那我就不多留了。等你們通知。” 沈先生揮了揮手,龍戰轉身離去。 可是門一打開,一張拘捕令出現在面前。 審訊室裡,龍戰雙唇緊閉,一言不發。 就這樣,已經坐了幾個小時。 杜欽一行守在外面,不覺已經打起了瞌睡。 肖琳推了推他,遞過一杯咖啡,問:“頭兒……怎麼辦?” 杜欽端過咖啡喝了一口,“能怎麼辦?等唄。” 說著他看了看手機,“才十一點,怎麼這麼困。” “你是這些天都沒休息好啦。”肖琳道,“不過這案子總算有眉目了。相信再堅持幾天,我們就可以睡個好覺了!”

正說著,關明從外面走來,看了看一旁打著瞌睡的同事,壓低了聲音,湊近杜欽的耳朵,“頭兒,龍戰的哥哥龍潛帶著律師來了。” 接待室,龍戰面色堅定,說:“我都準備好了。沈先生有什麼吩咐?說吧。” 龍潛淡淡一笑道:“你覺得會有什麼吩咐?” “不管是什麼吩咐,我都會照辦。只要能幫我照顧好老婆孩子就行。” 龍潛道:“沈先生的吩咐就是……如實招供。” “什麼?” “我和沈先生,以及林律師都詳細商談過了。目前如實招供是最好的選擇。這件事說到底,不過是一場娛樂圈的黑幕事件,也許沈先生的名譽會受一些影響。不過這類事情在圈裡都是司空見慣的,想擺平也不太難辦。就算要上法庭,有林律師這樣的精英在,這種小官司不值一提。任何編造的謊言,總會百密一疏,可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只要去查,總會被證實。另外,就是股市方面也許會有一些波動,不過這方面,在莫小姐出事後,我就已經著手去安排了,也不是大問題。”

“那我們之前做那麼多掩飾又是為了什麼?”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這些事情,能不曝光自然好,但和讓你無端頂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甚至可能賠上性命相比,也算不上是大事。你知道,沈先生一直很看重我們兄弟,不會為了自保而置你於不顧的。” 龍戰點了點頭,這個方才還堅如鐵石的漢子,突然間面色柔和了下來,眼中甚至閃爍起了淚花。 “怎麼樣?破了嗎?”任曉凡穿著睡衣從樓上跑了下來,一見到杜欽,就急急地問了起來。 杜欽有些垂頭喪氣。 “如果我說沒破,你會不會不開心?” “沒破?怎麼會沒破?你不是說有人證嗎?” 杜欽點點頭,“是有人證,不過人證只能證明龍戰曾經租用過未央宮十二樓的鑰匙,借用過工作服和清潔車。並不能證明他殺了莫綺麗。”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了。長話短說就是:莫綺麗生前是沈先生最親近的一個女朋友,對她寵愛有加,有求必應。因為決心要把她捧紅,所以在比賽開始的時候,就布了一個局。本來只是想設計一出偽綁架事件,替她炒作一把,在決賽前增加曝光率,聚攏人氣。正巧碰上了靈異帖案件,就借題發揮。那天晚上,其實是莫綺麗自己跑出去的,她和同伴吃完消夜後就沒有回去,我們在錄像上看到回房的那個人,其實並不是莫綺麗本人,而是一個身材和莫綺麗十分相似的女模特。她穿了和莫綺麗一模一樣的衣服,做了一模一樣的髮型,又有意在攝像頭前迴避了面孔,所以才騙過了我們的眼睛。她的任務是給莫綺麗的外逃留夠時間,加上在莫綺麗房間里布置好和靈異帖相關的線索。第二天一早,假冒清潔工去莫綺麗房間的人,也是沈先生派去的。她的確運出了一個人,卻不是莫綺麗,而是那個替身。這也是之前我們疑惑為什麼莫綺麗沒有反抗的謎底。按他們的原定計劃,讓莫綺麗跑出來,去和他們的人接頭,然後安排一個隱蔽的地方住一段時間。這邊放出玉蘭小姐比賽選手被綁架的消息,等炒作到一定的時候,莫綺麗再回來,就說是自己抓住時機跑回來的,再來個揭秘,自曝如何和歹徒鬥智斗勇。戲做足了,也就收場了。當然,他們的這個計劃,需要一個極富編劇能力的同伴,於是他們瞄上了被秦風送上門來有求於他們的希凡萱。希望她能參與編造'鬥智斗勇'部分的情節,之後再讓她在賽后的新書里以莫綺麗為主角,美化一番,因為她曾經與莫綺麗零距離接觸,一同參加過比賽,所以會更可信。再加上借助了希凡萱的人氣,從此就可以給她冠上一個娛樂圈裡智勇雙全奇女子的名頭,可謂前途無量。可是沒想到,那天晚上,接頭的人一直沒等到莫綺麗,第二天一早還傳來了她的死訊,這也是沈先生所始料不及的。”

“這是實情嗎?” “根據我們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出入不大,也正好理順了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讓整件事變得合情合理。所以……應該是真實的。當然,具體的事情還在查證中。” 任曉凡嘆了一口氣,低沉了下去。 “原來費了這麼大勁,只不過是一場黑幕。” 沉默了一會兒,杜欽突然開了口,“對不起。” “什麼?” “對不起。” 任曉凡低下頭,沒有答話。 “那天,我不應該對你發脾氣。那件事本來就是我做得不好。雖然是職責所在,但一個大男人,應該敢作敢當,我不應該死不認錯,惹你生氣。” “都過去了。而且,其實你也沒答應過我,我讓你保密的時候,你只是沉默了而已。” “今天的事……更是對不起。”

“今天的事?” “我知道,你是一個對承諾看得很重的女孩子。你之前答應過希凡萱,絕對不會把龍戰要挾她的事情說出來。可是你今天為了幫我破案,卻說了。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很難過,特別是聽說案子還沒有破之後。” “是啊。”任曉凡嘆道,“我今天肯告訴你那個秘密,不是為了你,而是有人曾經對我說過,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著它特定的價值,凡事都應該考慮價值高低。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孰輕孰重。我本來以為,說出了那個秘密,雖然違背了約定,但是可以破一起兇殺案,應該是值得的。可是沒想到……還是沒破。” 杜欽扳過任曉凡的身體,凝視著她的眼睛,“相信我!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謎底揭開的時候,就快了!” 任曉凡看著他深情的眼眸,突然百感交集,忍不住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慌亂間,她突然回了神,一把把他推開,說:“時間不早了,出來太久了會挨罵的。我……我先回去了。” 說完,任曉凡就匆匆離開了。 那個夜晚,任曉凡把自己藏在被窩裡,淚流滿面。 杜欽心裡是有她的,對嗎?否則像他那樣一個大男人,不會在她那麼冷漠的時候,還一次又一次地找她,那麼真誠地道歉。而今天給她的那句承諾,除了在說案件之外,她甚至聽到了更深一層的意思,不由得不心動啊。 可是,真的要接受這份感情嗎?任曉凡一想到他那個刻板頑固、不擇手段的老爸,她的頭頃刻間就變大了。 她太了解自己,雖然不是出身大戶人家,但自小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嬌生慣養出一副倔強的脾氣。要讓她為了心愛的人忍住性子,逆來順受,去博取長輩的認可,這實在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這樣,又要如何相處?他畢竟是杜欽的父親。她從未想過自己某一天會去上演一出被家長阻攔、拆散,然後誓死相守的,像《梁祝》那樣的苦情戲。 這些,都太不符合她任曉凡的行為風格,人生軌跡。 鄭鐸說過,任何事物都有著特定的價值。那麼,現在在她看來,對杜欽的那份好感,還沒有達到讓她放棄自由自在的生活,去委曲求全的價值。 既然如此,又能怎麼樣呢?僅僅因為一時的衝動,就去開始一場曾經擁有的愛情,不求結果嗎? 不,不……感情不是兒戲。如果不能以天長地久為終點走下去,那就不要去浪費兩個人的時間好了。 那個夜晚,她把杜欽的手機號碼刪掉,又重新存好。再刪掉,再存好……如此反復之後,她突然意識到:這個號碼,其實早已刻在了自己的心裡,刪又怎麼刪得乾淨?她可以管住自己不去找他,可是當杜欽再次來電,她卻根本無法保證自己不去接聽。 天方微明的時候,她終於,狠狠地,將杜欽的號碼,拉入了手機黑名單。 玉蘭大賽因涉嫌黑幕事件被停辦了。這個消息一傳來,在未央宮一石激起千層浪。 任曉凡怎能錯過這樣的熱鬧,立即和莫洪帶上全部器材殺到了現場。 未央宮門前,李導被媒體團團圍住,不得不停下來勉強應答:“請大家少安毋躁。玉蘭大賽只是暫時被停辦,因為涉嫌黑幕事件,只要調查清楚了,還可以繼續舉行,屆時,我們會召開新聞發布會,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公告給大家。現在警方已經介入調查,相關情況不方便透露,請大家等候通知!” 1219,沈珂正指揮著兩個人將行李搬出門外。 希凡萱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手裡雕著一隻木雕,剛剛開始,還未成形,所以看不清是什麼。 沈珂看了看她,靜靜地走過來。 “很久沒見你刻木雕了。” “嗯。” “心情不好?” “嗯。” “你不是早就想退出比賽了嗎?你應該開心才是。” “我也以為我應該很開心,可是……生活卻突然像失去了目標。” “怎麼會!你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比賽,而是寫作,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大作家。” 希凡萱手裡的工作停了停,沉默半晌,又繼續開始。 “怎麼了?”沈珂問。 “我沒想好。如果沒有你,我還能不能繼續下去。” 沈珂面色凝重道:“你……” 希凡萱抬頭說:“我看到了你的一些東西。” 咚咚咚…… 門口傳來了敲門聲,任曉凡站在門邊。 沈珂職業性的笑容露在臉上,“曉凡?你來採訪的?” “嗯。順便來看看你們。” 沈珂看看希凡萱,說:“哦,那你們聊吧,我去車上看著東西。” 沈珂靠在車座上,淚流滿面。 手裡,是一隻前天才剛剛收到的包裹,始發地明明就在本市,屬名卻是:Alice。 包裹裡面,裝著一隻電動蛇。 面前,她與希凡萱的照片做成的掛飾來回晃動著,似乎在提醒著她的不捨,她的牽絆。 她又想起了那個金發碧眼的老同學Alice,想起了那段玩笑似的對話。 “舊金山的黑市,往往比官方的渠道更講究信譽。這就像你們中國人所說的……盜亦有道。在這裡,賣家有責任和義務為買家提供各種相關信息。如果某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可能會威脅到買家的安全,賣家則會以各種看似平常,卻可以讓買家明白的方式提醒對方。除非在交易前,買家根本無意讓賣家知道自己的信息,提供這種服務。比如有一次,我Daddy的合夥人發現自己售出的貨物已經被警方盯上了,就立即給買家快遞了一隻蟑螂。那個買家就聞風而逃了。” “啊?為什麼?一隻蟑螂而已。” “因為那個買家生平最怕的就是蟑螂!” “哦?那如果哪天我和你合作,你就麻煩了!” “怎麼說?” “因為我最害怕的是蛇,你敢不敢抓?” “咦?你會雕刻?怎麼沒聽你提起過?”任曉凡看著希凡萱手上的木雕,很是驚奇。 “我以前經歷了一段特別陰暗的時光,很多心事不願對人說,就試著做一些手工,緩解心裡的壓力。漸漸地,就接觸了木雕。後來換了環境,心情好些了,就不想再弄這些了,怕又想起那些不開心的事。” “那你現在很不開心?” 希凡萱沒有答話。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任曉凡內疚地說。 “和你無關。” “有關係的!”任曉凡強調道,“是我的保密工作沒有做好,所以警方才會去調查趙永華,然後……他們就查到了你的事情。” 希凡萱臉上微微一動,沒有答話。 “然後……他們查到了一個人,和這個案子有關,畫了模擬畫像,我看到畫像上的那個人,就是那天我撞到在威脅你的人,我就去指認了……雖然……我答應過你不說出去……” 任曉凡低著頭,像個犯錯的孩子,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最後幾句,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見。 希凡萱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將木雕扔在茶几上,安慰她說:“別自責了。真的沒怪你。該來的躲不掉。也許都公開了,反而對我是種解脫。” “不會,不會!”任曉凡強調道,“他們也不會去亂說的!我認識的那一群人,都蠻講職業道德的!” 希凡萱面色溫和了下來,感激地看著她說:“不管怎麼說,我都很感激你為我所做的一切。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你永遠都是我的朋友。這一點,不會改變。” 敲門聲再次傳來。杜欽和肖琳站在門口。 任曉凡看到杜欽,立即站起了身,對希凡萱說:“我還有事,先回台裡了。” 說著,任曉凡就從杜欽身邊擦肩走了出去。杜欽一把抓住她,把她拖到走廊。 走廊裡,人來人往,選手們都在搬運著各自的行李,抱怨聲此起彼伏。任曉凡刻意轉過頭,沒有去看杜欽。 “怎麼還躲著我?” “為什麼要用'還'?是不是在你的理解裡,我見到你,應該三呼萬歲,笑臉迎駕才對?” “我以為昨天……我們已經和好了。” “我只是履行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幫你指認了一個罪犯而已,你想多了。” “那……一會兒一起吃個飯?我過來和希凡萱核對一下龍戰的口供就沒事了,中午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一個小時也約人吃飯?盒飯嗎?而且我已經約了人!” 說著,任曉凡甩開杜欽的手,揚長而去。 任曉凡也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因為下午要去追沈先生的新聞。 所以當她進了未央宮對面的西餐廳的時候,鄭鐸已經幫她點好了牛排。 “怎麼不約在晚上?”任曉凡隨口問道,卻因為沒吃早餐,已經開始狼吞虎咽了。 怎麼能約在晚上。鄭鐸在心裡回答。才二十四個小時沒見,就已經是二十四個小時的心神不寧了。 可是他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對面,面帶微笑地看著面前這個大快朵頤的女孩。 任曉凡吃到一半,才驚覺他一直在看著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對他笑了笑。 “我吃相很難看吧?” “頭髮。” “嗯?” “沾上肉醬了。” 任曉凡撥弄著自己的頭髮,問:“在哪兒?” “我來幫你。”鄭鐸說著,拿起一張紙巾,伸過手替她擦拭著。 對面,杜欽與肖琳正好出來,玻璃窗裡的那一幕赫然映入眼簾。 杜欽叉起了腰,沒好氣地笑了一聲,轉頭問肖琳:“想不想吃麻辣涮?” 餐桌上,任曉凡的盤子已經見底,鄭鐸才慢條斯理地開始。 現在輪到任曉凡看他了。 “對了,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問題?” “我聽說,你之前也是學新聞的?” 鄭鐸點點頭,問:“你表姐告訴你的?” “嗯?你知道我表姐是誰?” “哦。”鄭鐸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和任曉凡接觸這麼久,她從未提及過華羽斯這個人。見無法搪塞,他只好實話實說,“我們不久前剛剛見過。” “哦。我是想問:學新聞不是挺好的嗎?你怎麼會突然轉去學醫?” 鄭鐸怔了怔,面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任曉凡疑惑地搖搖頭,“怎麼和表姐一樣的表情?不就是轉個專業嗎?為什麼我一提到,你們通通都是這樣諱莫如深的表情?” 鄭鐸猶豫了片刻,問:“你想听?” 任曉凡點點頭。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 本來,鄭鐸與安雯走到一起,迅速在校園裡樹起一道亮麗的風景,成為傳說中的金童玉女。他們如膠似漆,私定終身,約好,一畢業就結婚,一生相守。 後來,安雯去實習,為了能留在T市,她放棄了自己的專業,進了一家外企。卻不想,一次應酬結束後,遭遇了老闆的強暴。 鄭鐸陪著安雯,將老闆告上了法庭,本以為,DNA檢測就是最有力的證據。沒想到,對方的律師卻避重就輕,聲稱DNA的吻合,只能證明安雯與老闆的確發生過關係,而事實上,那天發生的,不是強暴事件,而是一場交易。 沒等終審,安雯就撤了訴,心情抑鬱,將自己關在家裡。 校園裡,蜚短流長。 這一場官司,不僅沒將惡人繩之以法,反而令自己和所愛的人蒙羞,這無疑把安雯推到了絕望的谷底。 鄭鐸一直陪在她身邊,鼓勵她走出陰影,正面面對,重新尋找證據,再次起訴。 安雯答應了。於是鄭鐸開始大量翻閱相關資料,想從類似案件中找到突破點。想弄清楚,如果DNA不能證明強暴,還有哪些物證可以證明?在性關係中,被迫狀況,會在人身上留下哪些與自願不一樣的痕跡。 他沒想到,由於他重心的轉移,疏忽了身邊的女子。那個心性剛烈,又機警聰穎的女孩,居然精心佈局了一場謀殺。 最終的結局,是老闆終於以生命償還了罪孽,而案件破解後,安雯畏罪自殺。 臨死前,她躺在鄭鐸的懷裡,說:“其實當我明白法律這條路已經被封死後,我就想過死。唯有死,才能洗清我們的屈辱。可是,我不能白死,我總要做一些什麼,讓惡人不能再繼續逍遙,傷害更多無辜的人。” 餐桌前,任曉凡不住欷歔,淚流滿面。 “安雯真是個好女孩。原來……有時候殺人犯比被殺的人更令人嘆惋。”她顫抖著問,“所以……你轉去學法醫了?” 鄭鐸點點頭,面色凝重道:“其實當時,我已經證實了,強暴和自願性行為有著本質的區別,並且在身體上也會留下很多證據。例如反抗所產生的淤痕、私處因不配合產生的破損等。更高端一些的,是如果在案發後一小時內報案,還可以檢測出人體內因驚恐、緊張、羞辱而產生的細微變化。可是安雯的死,卻讓我意識到,原來真理和正義,真的只掌握在少數人手裡。如果當時國內的偵破科技更高端一些,也許安雯就不會死。也是從那一刻起,我才決定去學法律醫學,希望能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替受害者說話,避免不必要的悲劇發生。” “對不起……”任曉凡由衷地道歉,“都是因為我的好奇心,才讓你又想起這段傷心的回憶。” “這件舊事,這麼多年來我的確從未提起過。”鄭鐸緩緩地說著,眼神飄忽而迷濛,“可是這幾天,它總是盤旋在腦海裡,讓我猶豫,要不要告訴你。” “告訴我?”任曉凡有些驚訝。 鄭鐸道:“因為我覺得,我也許有必要向你坦言我的過去。” 鄭鐸的眼神,又飄忽了回來,深深地凝視著任曉凡,那種深邃悠遠的意味,不禁讓她心中一片慌亂。 杜欽領著肖琳回辦公室的時候,也隨之帶來了一股涮鍋的味道。 許樂琴捂了摀鼻子,抱怨道:“難聞死了!這麼大熱天,吃什麼不好,跑去吃麻辣涮!” 杜欽抬起下巴指了指肖琳,“那丫頭說的,暴躁的人就適合吃麻辣涮!” 肖琳卻一改往常的活潑,沒有搭話,悶悶不樂地走到自己的桌前,坐了下來。 關明走過來說:“頭兒,小沈回來了,在會議室等你。” 會議室裡,投影儀上顯示著小沈帶回來的相關資料。 小沈說:“根據這批針孔攝像頭的型號、功能和外觀特徵,我查到雲南那邊一起緝毒案中出現過類似的,就去了雲南一趟。見到了這個人。”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毒梟的照片。 “本來和毒梟打交道不會太容易,不過走運的是,他的團伙正在起內訌,家人的安全成了問題,所以正在和警方合作,答應只要警方能保證家人安全,可以做污點證人。所以,在他的確認下,這批攝像機出自美國舊金山的一個黑市。” “我就近通過雲南公安局的緝毒科,了解到舊金山黑市的一些情況,鎖定了幾名經手過這種攝像機的人。下面是他們的資料。” “最關鍵的是這個人。Benjamin,五十五歲,有倒賣軍用裝備的案底,曾被判入獄六年,出獄後改行倒賣針孔攝像機,主要客戶都來自東南亞。” 畫面又轉向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 “這是他女兒,Alice,三十二歲,造型師,曾參與過一些好萊塢影片的造型工作。畢業於美國加州一所私立大學的影視化妝專業。” “影視化妝?”眾人不禁異口同聲脫口而出。 端雲庭,沈先生的豪宅前,媒體記者已經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任曉凡再次被擠得東倒西歪,不由憤憤地退了出來,抱怨道:“早知道就不穿高跟鞋出來了!” 莫洪一邊架著機器,一邊調侃道:“那怎麼行,不穿高跟鞋怎麼約會?” 任曉凡笑著說:“莫哥,你這嘴可是越來越壞了啊!” 正說著,門打開了,幾個保鏢率先走了出來,將沈先生死死地護在身後。 任曉凡見狀,立即舉著話筒追了過去,還不忘對身後的莫洪喊道:“快拍,快拍……” 各種發問瞬間席捲而來: “沈先生,玉蘭大賽因涉嫌黑幕事件被停辦,對此您有什麼看法?” “沈先生,傳聞莫綺麗小姐生前是您的紅顏知己,請問是否屬實?” “您的確為了炒作,策劃過一起綁架案嗎?” “沈先生,請問莫小姐的死是否與您有關?” “沈先生,大賽停辦的消息一出,唐璜指數一路下跌,請問您對股民如何交代?” 亂哄哄的場面,沈先生似乎早已見慣,臉上一副處變不驚的表情。連“無可奉告”這種官方辭令都吝於出口,在保鏢的護送下,上了汽車,揚長而去。 記者們追著車,跑了好遠,終究無果,漸漸散去。 任曉凡卻站在那裡發楞。 “走吧!”莫洪喊道,“發什麼愣呢!” “不夠啊。”任曉凡喃喃道。 想了想,任曉凡又問:“照相機帶了嗎?” 莫洪從包裡拿出一個相機,問:“幹什麼?” 任曉凡環顧四周,想了想,接住相機,縱身爬上了宅前的一棵大樹。 “餵……”莫洪壓低了聲音,“小心被保安看見,罰金很高的!” 任曉凡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噓”了一聲,然後舉起相機,對準沈宅的玻璃窗左右搜尋著,調整著焦距。 突然,任曉凡哈哈一笑,按了幾下快門,自言自語地說:“沒想到,這位沈先生還蠻癡情的!” 說著,她揚了揚手中的相機,得意洋洋地問:“猜我拍到了什麼?” 莫洪左顧右盼地看看四周,沒有發現保安,趕緊催她,“拍到了就快下來,小心摔著!” 任曉凡這才看清腳下,“哎呀”了一聲,“這要怎麼下去啊?” 莫洪道:“把相機先給我,再順著樹幹慢慢滑下來。” 任曉凡將相機合上,坐在樹杈上,將相機帶子套在腳上,遞給了莫洪,一邊還在說:“你相信嗎?沈先生的客廳里居然擺了莫綺麗的遺像,還為她點了幾支香。真想不到他還是個癡情種!” “得!”莫洪不得不服,“算你敬業。林姐又該多賞你幾顆糖吃了!” 見相機順利到了莫洪手裡,任曉凡轉過身,想滑下樹幹,不想手一鬆,整個人栽了下來…… 任曉凡坐在樹下,揉著腳。莫洪急得滿頭大汗。 任曉凡內疚地看著他,“你別管我了,快把素材送回去吧。晚上趕著要播。” “那我也不能把你一人丟在這裡呀!” “沒事,我找人來接我。” “杜欽嗎?我幫你打電話!”說著,莫洪伸手就去任曉凡的包裡翻手機。 “餵……”任曉凡面有難色,制止了他。拿過電話,她撥通了鄭鐸的號碼。 杜欽守在電視台前,一直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案情有了新的進展,今天他破例沒有要求加班,反而叮囑大家好好休息,養精蓄銳,經驗告訴他,決戰前的衝刺階段就快到來。 可是這段時間,他彷彿已經習慣了陀螺一樣高速旋轉的狀態,一停下來,反而有些無所適從,心裡空空的,不知道該做什麼。 本來想隨便散散心,不知不覺地,他竟然走到了電視台前。 他知道,雖然任曉凡六點就下班,不過她習慣在台裡看完節目後才回家。那麼,她還在裡面吧?我是應該現在進去找她,還是在這裡等?她見到我,是不是又會躲開? 其實中午看到的那一幕,對他是一個狠狠的打擊。一直以來,他以為,任曉凡與他的關係已經非同一般。可是直到看到她和鄭鐸那麼親密的樣子,他才意識到,他和任曉凡之間,其實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發生。他從未表白過,也未曾接到過她的暗示。他們看似走動頻繁,其實不過是由於工作上的原因,或者,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覺得不管怎麼樣,他總有必要問一問清楚。有些事情,不能自己怎麼想,就認為對方已經了解。 一個、兩個、三個…… 節目的播出時間已經過了,台裡的人陸續出來,依然沒有任曉凡的身影。 正在他氣餒的時候,莫洪走了出來。 “嗨……”他打了聲招呼。 莫洪看了看他,有些意外,臉上不自覺地,浮出了一絲為難的表情。 “曉凡她……”莫洪猶豫地說,“她腳扭傷了,採訪完就沒回來。” “腳扭傷了?現在怎麼樣?”杜欽不禁有些著急。 “沒事了,休息兩天就好了。” “那……她在家還是醫院?我過去看她。” “別去了。”莫洪說,“有人照顧她。” 杜欽怔在了那裡,很快就明白了這個“有人”是誰。 “吃飯了嗎?”莫洪問。 “哦,沒。”杜欽不禁有些恍惚。 莫洪拍拍他的肩,說:“走,哥陪你喝幾杯。” 幾杯酒下肚,兩人已經稱兄道弟。 莫洪說:“我真不知道你倆之間發生了什麼。起初我簡直以為你們已經走到一塊了,怎麼突然殺出了個鄭鐸?” 杜欽無奈地笑笑,沒有搭腔。 “是不是你工作太忙,沒照顧好她?你還年輕,可能不太懂女人。不管什麼樣的女人,都喜歡被人時刻惦記著,不喜歡被忽視的感覺。就算工作忙,沒事發個短信、打個電話什麼的,她也會很開心的。” 杜欽無語地點點頭,低頭端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曉凡是個好女孩,”莫洪說,“就是脾氣倔了點兒。要是你們有什麼誤會,趁早解釋清楚。以我的感覺,她應該還是挺喜歡你的。” “喜歡?呵呵。”又乾了一杯酒,杜欽冷笑一聲。 想了想,杜欽問:“你和我提起過一款Zippo打火機,是不是子彈頭那款?” “嗯。” “我在鄭鐸的辦公桌上見到了。” “是我們採訪希凡萱的時候,沈珂塞的禮品,本來曉凡的是款項鍊,她和我換了。我以為是給你的。” “最可笑的是,鄭鐸不抽煙。” “他不抽煙?” “嗯。” “你說……會不會搞錯了?” “搞錯什麼了?” “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會送打火機給自己並不抽煙的男朋友?” “也許她不知道呢。” “那就更有問題啦!” “什麼問題?” “如果連對方抽不抽煙都不知道,你覺得……他們會是男女朋友?” 杜欽眼裡突然一亮,“你是說,也許那不是曉凡送的?只是個巧合?” “是不是她送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們之間一定存在著很多的誤會,並且很深!” 也許是藉酒壯膽,也許是衝動使然。杜欽包了一束花,來到了任曉凡的樓下。 他想清楚了,不管她和鄭鐸已經發展到了哪一步,不管她怎麼想,現在,他都需要一場表白。怎麼選擇是她的權利,但是沒有弄清楚就退縮,那不是他杜欽的風格。 可是任曉凡的窗戶是黑的。他不確定是已經休息了,還是沒回來。 掏出手機,他又撥出了那個號碼,依然是正在通話的提示。 一次正在通話是正常的,可是這麼多次……他明白了,他被任曉凡拉入了黑名單。 他不禁有些可笑:我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居然需要拉黑?還真是個小心眼的丫頭! 杜欽乾脆在花壇邊坐了下來,想著要不要去找個公用電話打過去。 不遠處,卻傳來了任曉凡熟悉的笑聲。 任曉凡回來了。 任曉凡在鄭鐸的背上。 兩個人都很開心。 杜欽突然有了一種被子彈擊中的感覺。 兩人也看到了杜欽。 “你怎麼來了?”任曉凡問。 杜欽慌亂間,隨手將鮮花往花壇裡一塞,站了起來,說:“哦,我聽說你腳扭了,過來看看你。” “哦。沒事了,你回去吧。謝謝關心。” 杜欽看看任曉凡,又看看鄭鐸,不甘心地說:“我幫忙扶你上去。” 任曉凡回道:“不用。他背得動。” 說著,任曉凡就示意鄭鐸上樓。 鄭鐸看了一眼杜欽,沒說什麼,低著頭走了過去。 樓上的燈,亮了。 樓上的燈,滅了。 鄭鐸卻沒有下來。 杜欽的心漸漸下沉、下沉……幾乎快淹沒到底。 就這樣呆呆地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甩了甩頭,轉身離開了。 明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也許案情會有新的轉機。 他是刑偵大隊的隊長,靈異案的負責人,他不能因為兒女情長影響自己的情緒。 他需要休息。他需要體力。他需要大腦的冷靜。 “他走了。”鄭鐸站在窗前,看向樓下,對任曉凡說。 任曉凡開了燈。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鄭鐸問。 任曉凡嘆了一口氣。 “你上次說的那個沒能保守秘密的人,就是他?” 任曉凡沒有否認。 “希凡萱的事情后來我也知道了。其實那件事不怪他,做刑偵工作的,難免有不近人情的時候。” “我知道。”任曉凡小聲說,“其實從我接受了你的價值定理開始,就已經不再怪他了。” “那你為什麼總躲著他?” “因為……” 任曉凡把杜旻豪的事情說了出來。 鄭鐸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是杜旻豪的兒子?” 任曉凡點點頭,“如果不是杜旻豪親口告訴我,我也不敢相信。” “同事這麼多年,還真是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可能他不想顯得和別人不一樣吧。” 鄭鐸向後靠了靠,“你就是因為這個才疏遠他的?” 任曉凡點了點頭。 鄭鐸玩味地笑著說:“你知不知道,如果換個女人,就算之前沒有什麼,知道了他的背景後,也會想盡辦法、千方百計投怀送抱的!怎麼到你這兒,他的背景反而成了你疏遠他的理由?” “我也想找個有錢男朋友啊!”任曉凡嘟著嘴說,“可是那麼大的家業就太離譜了。我可沒幻想過灰姑娘的傳奇能發生在我身上,而且他爸爸一看就不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如果一段感情的開始,注定要以放棄自己原有的生活,甚至性格為代價,那就得不償失了。這也符合你的價值定理。” “可是對一件還沒發生的事情就過早地作決定,是不是有杞人憂天的嫌疑?” “真發生了,就難作決定了!這不叫杞人憂天,這叫未雨綢繆,目光長遠!” 鄭鐸笑著點點頭,“沒想到你也相信門當戶對,看來我得先打探一下你的家庭背景了,免得到頭來才發現是一場無用功。” “我家裡很簡單啊。爸媽都是老師,親戚也有一大堆老師,算是教師之家吧。我從小就在教師堆裡混著,都快把我給煩死了。所以考大學的時候,不管他們怎麼勸我,我都不肯考師範,立誓這輩子不去當老師!” “那巧了,和我的經歷很相似。我出生在醫生世家,也正因為從小到大,身邊的醫生太多了,我有些逆反心理,才跑去學新聞的。如果不是因為那個意外,動用了家裡的背景轉到英國去進修法律醫學的話,沒准我現在也和你一樣,成了滿街亂跑的小記者。” 任曉凡笑著說:“你呀!你才不會是個小記者!” “那會是什麼?” “你知識這麼淵博,外表又這麼穩重,一定可以混個訪談類節目的主持人噹噹!” “那可說不准。現在的主持人都以給嘉賓出難題為樂,我可做不來這樣的事情。” “那你就等著嘉賓給你出難題,然後妙語連珠,輕鬆化解!” 鄭鐸笑著,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其實眼下呢,你就給我出了個大難題。” “什麼?” 鄭鐸捏了捏眉間,說:“我在想,我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被你拉來當擋箭牌,明天我見到杜欽的時候,應該給他個什麼樣的表情?” 任曉凡咯咯地笑起來,有一種惡作劇的意味,揚著頭,壞壞地說:“我不管!誰讓你承諾過,如果我遇到難事,你會盡力而為!” 杜欽很忙,很多線索都需要重新整理。 其間鄭鐸也去過幾次他的辦公室,晃了晃,又回去了。 他也去過鄭鐸的辦公室,卻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鄭鐸終於忍不住了,找了個機會,走近了他,問:“你沒什麼事情要問我?” 杜欽佯裝不明就裡,問:“什麼事?” “那個……”鄭鐸支吾著,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道,“曉凡的腳傷沒什麼大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哦。有你這個大法醫給她當陪護,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鄭鐸聽出他語氣裡的酸味,沒再多說什麼,走開了。 肖琳在一旁看了看他們,嘆了口氣。 “鄭哥。” “嗯?”鄭鐸抬頭,有些意外。是肖琳。看來這丫頭天天跟著杜欽,已經學會了不敲門的習慣。 “你別怪他,他最近是有些煩躁。不過他不是小心眼的人,過兩天就好了。” “哦。”鄭鐸說,“他也沒怎麼。我不會往心裡去的。” “還有……” “什麼?” “任曉凡是個挺不錯的女孩子,我……祝福你們!” 鄭鐸看了看肖琳,看到她臉上那種故作坦蕩實則酸楚的表情,不禁有些語噎。 鄭鐸蹺班了。如果記憶沒有出差錯,這是他從事法醫工作以來的第一次。 他圍著圍裙,鑽進了任曉凡的廚房。 紫菜蛋湯、西紅柿炒雞蛋、爆炒西蘭花、木耳肉片。 不豐盛,卻很清爽。 “大餐不會做,湊合著吃吧。”鄭鐸抱歉地說。 任曉凡坐在沙發上,卻笑了,“真看不出來啊!大法醫那雙拿手術刀的手,居然也能折騰出一桌飯菜?” “都是出國留學的時候被逼無奈練的。中國人的胃,總吃西餐還是不習慣的,又沒人照顧,就只能靠自己了。” 任曉凡笑笑,卻突然有些傷感,低下頭,說:“其實……你不應該對我這麼好。” 鄭鐸端過湯碗,湊到任曉凡面前,輕鬆地說:“可是依照我的價值定理,對你好很值得。” 任曉凡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眼裡閃爍著淚花。 鄭鐸笑笑說:“怎麼,難道你的手也受傷了?等我餵?” 任曉凡破涕為笑,接過湯碗,“討厭!” 鄭鐸轉過身,去給她盛飯,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臉上,似乎夾雜著不捨的表情。 任曉凡坐在沙發上,啃著蘋果,看著電視,對廚房裡洗著碗的鄭鐸喊道:“別洗啦……表姐回來會收拾的。你快去上班吧!要是被人發現大法醫也蹺班,看你怎麼辦!” 鄭鐸笑笑說:“大法醫也是人,也會有私事,下不為例就是。” 洗完碗,鄭鐸擦乾了雙手,將原先放在門口的禮品袋拿了過來。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任曉凡疑惑道:“嗯?你不是說,只是一些水果嗎?” 鄭鐸從禮品袋裡拿出了那隻Zippo禮盒。 “這不是……我送你的嗎?” “有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不抽煙。” “哦?”任曉凡想了想,笑著說,“看來我這粗心的毛病還真不小。和你相處這麼久,還真沒見你抽過煙!” “我也知道,這只打火機,你本來不是送給我的,是嗎?” 任曉凡被問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二戰'時期,一名士兵因為一隻Zippo打火機擋住了子彈,保全了性命,而那隻被子彈擊中的打火機卻依然能用。從此,子彈頭成了Zippo的一個經典系列的主題。它不僅僅是一隻打火機,更賦予了對親人、朋友的牽掛和祝福。我想,你看到它的第一眼,應該是想送給一個終日在刑事案件裡奔波,很可能會遭遇生命危險的朋友吧?” 任曉凡低下了頭,“可是也就是在那天,我見到了他的父親,想了很多,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所以那天你同事拿著它來和我開玩笑,你就順水推舟送給我了,是嗎?” “對不起……” “其實應該是我說'對不起'。” 任曉凡抬頭問道:“你?” “我明知道它不屬於我,卻一時貪心收了下來。當時的想法有些自欺欺人吧。以為收下了它,我們的關係就可以與眾不同一些。可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卻佔為己有,這和偷竊有什麼區別?” 任曉凡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笑說:“你總是喜歡把事情想那麼複雜。” “也許吧,”鄭鐸自嘲地笑笑,“不過這兩天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君子有求,取之有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明明白白地說出來,讓她在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影響的情況下,作出最理智的決定,而不應該乘人之危。” 任曉凡沒想到,他那麼一個內斂的人,會把話點透到這種地步,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裡越加慌亂了。 “你是……” “你放心,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有任何壓力。選擇的權利一直在你手裡。即使結果不是我想要的,也不影響我們繼續做朋友,我只希望能看到你開心。” 任曉凡沒忍住,一滴眼淚掉了出來。 鄭鐸嘆了口氣,伸手替她拭去,叮囑道:“關於你和杜欽的事情,我不想做過多的點評。因為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只是,感情的事情,你自己要考慮清楚。” 任曉凡點點頭,這麼多天來的鬱結夾雜著感動催化了眼淚,一發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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