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孽宋·曹三公子探案

第15章 第二節

孽宋·曹三公子探案 曹昇 3281 2018-03-22
時間:辰時整,二刻(按今日計時,當為上午八點三十分)。 地點:無名山莊,天遺坪。 孟叔到了天遺坪,停下腳步,丫鬟隨之也停下。 寧心兒也不急著將蒙眼的絲巾摘去。說道:“孟叔,你帶我來的就是這裡?” “回小姐的話,正是這裡沒錯。” “孟叔,你帶我到天遺坪來做什麼?” 孟叔驚訝道:“小姐居然記得所有走過的路程?” 寧心兒道:“那是當然。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整個山莊里面就數這天遺坪最沒看頭,十數株參天古柏合圍的一塊空地,十餘畝寬廣,既無建築,也不植花卉,都不知派何用場。有什麼好看的。” “小姐最後一次到天遺坪是什麼時候?” “就在昨天。” “今天的天遺坪可大不一樣。”

“能有什麼不一樣?” “請小姐睜開雙眼,一看便知。” 丫鬟幫寧心兒解開蒙眼的絲巾。 寧心兒睜開了屬於她自己的眼睛,再連眨數下,又復睜開。她看到:一夜之間,原本平整如鏡的天遺坪上,已赫然聳立起一幢三層樓閣,高約十丈,仰望有通天之感。樓前臺榭環繞,輝煌壯觀,恍若仙宮。樓頂之上,懸有一大塊巨大的紅綢,不知遮蔽著何物。尚未散盡的山間薄霧,如仙女的霓裳,繞樓飄舞,半隱半現。每層樓閣為屋五間,十二架,修六丈,廣八丈四尺,通體晶白如玉,柔光蔚然。臺榭之前,不再是空地一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花海,連綿延伸,香氣四溢,花海只有一種花,百合。花朵潔白淡雅,花枝修長翠綠,正是寧心兒最喜歡之花。花海中闢出一道花徑,直通一夜新起的樓閣。

無名山莊上下三百餘人站成兩排,掛笑容於臉上,站在花徑兩側,齊向寧心兒望來。 如此多的目光,讓寧心兒臉上微微一紅,甚至有些不自在。 三百多人齊聲叫道:“恭賀寧姑娘十八誕辰。”其勢如驚雷,山間群鳥翔而後集。 寧心兒一笑,燦爛無以復加,樓台百合均為之失色。 孟叔和兩個丫鬟也喜笑顏開,他們也自有快樂。 三公子就站在樓前的台階之上,一襲白衣,遠看似與樓台融為一體,難以分辨,然而他那星辰瀚浩的雙眼,卻能擊穿霧靄與時空,掀起寧心兒的劇烈心跳,他臉上是孩子般頑皮的笑容,又稍許透出些揚揚得意,為著他精心準備的這一切。 寧心儿知道眾人都在等待著她,一直在這裡靜靜地等待著。也不知道他們究竟這樣等了多久,而他們居然仍是發自內心的欣喜,並不見絲毫怨色,她的眼睛不禁有些濕潤,她甚至想遠遠逃開,逃離眾人的關愛與好意。眼前的所有已經大大超越了她的期待,反而讓她難以承受,過分的美麗,往往第一反應卻是恐懼,然而她不得不向前走去,這是屬於她的一天,這一切都是為她而有,正如人為她在,花為她開。她盡量放慢步伐,平靜自己洶湧的內心,她左顧右盼,藉此來掩飾自己的緊張不安。她的目光,從花朵上掠過,從飛翔的鳥兒身上掠過,從霧中朦朧的樹枝上掠過,從一張張熟悉的熱情的臉上掠過。

她走向那個人。 她走向那個在道路的盡頭等待著她的人。 她走向那個用眼神和微笑迎接著她的人。 她走向那個她如此深愛卻總也無法把握的人。 她走向那個在億萬人中選擇她疼愛她縱容她的人。 她覺得這是一場夢,也許正是早上她極力想記起卻偏又忘卻了的那場夢,她正在夢中行走,輕飄飄地,有些眩暈…… 她感覺不到石階,儘管繡鞋已經踏在石階上面。 她感覺不到淚水,儘管淚水已經盈滿雙眼。 她看見在霧氣中神光奪目的三公子正向她伸出手來,如同遠古的召喚,她將手下意識地放在他的掌心,一股暖流從指尖傳入,瞬即充溢她的全身,彷彿一種魔力,給了她無窮的信心和能量。因為愛上了這個男人,她也隨之愛上自己的命運,並安於其中。

塵世間的幸福,概莫過如此,庸碌的人啊,傾聽你的內心,你是一隻迷途的羔羊呀,你思念輕柔的皮鞭,你思念溫暖的羊圈。那些無法幸福的人,是因為他們總是缺乏信任,他們的兩眼緊閉,雙耳深塞,固守著自己的孤獨,只因為那孤獨乃是他唯一的所有。讓我告訴你,你轉告他們,有一種欣喜,從內心的深處煥發,如同火炬照亮幽暗的隧道,激發全身的每一塊肌膚,每一根毛髮,而有一種更大的欣喜,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它並不來自內心,也不來自你自身,因為你已將自己奉獻,交給你的歸宿,你的所終,你就是欣喜的一部分,你就是欣喜。以上乃是廢話一通,姓瞎名白字扯淡。 寧心兒好生抽泣了一陣。她顧不上儀態,也不在乎那麼多人看著她,她就是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

霧漸漸散去,白玉般的樓閣在明亮的光照下更顯剔透華美。百合花瓣上猶帶著露珠,點點滴滴。 寧心兒哭罷,道:“你怎麼沒在睡覺?” 三公子道:“今天是你生日,我怕你揍我,所以就起了個大早。” 寧心兒破涕為笑,道:“算你有良心,我還以為你早把我的生日忘到九宵雲外去了呢。” “說的沒有錯,我是把你的生日忘到九宵雲外去了。不過,我是神仙嘛。所以我就飛到九宵雲外,又給取了回來。” “淨說大話。我問你,昨天這裡還是空地一片,一夜之間,怎會變得如此富麗堂皇?這花是從哪裡來?這樓又是誰人造?” “過一會兒再給你解釋,你先把那樓楣上的紅綢解開。” 紅綢上有一根紅繩直垂到地面,三公子將紅繩交到寧心兒手中,寧心兒使勁一拉紅繩,整塊紅綢便被揭開,露出一塊金色牌匾,上書三個大字——如心樓,卻並無落款及印鑑,其字瀟灑出塵,矯矯沉雄,有如天馬脫禦,追風逐電,又似銀河奔流,夾湧群星,字字欲飛去,直抵南天門。眼睛明亮的更可看出,這三字並非用刻刀翻刻於匾上,居然是直接用毛筆,將字寫入厚重的木頭里面,傳說中的入木三分今日真實再現於眼前。以毛筆之至柔至軟,入木頭之極硬極密,尚能做到如書於紙上的流暢自如,轉折變幻間,殊無半點凝滯生澀,則撰寫此牌匾之人的內力,端的是可驚可怖。

寧心兒也不由唱彩道:“好字,與此樓堪稱絕配。真不知乃是當今哪位書家的手筆。” 三公子眉飛色舞道:“我。一直是我。” 寧心兒瞬間改口道:“這麼醜陋不堪、難以入目的字,你也有臉寫出來,還拿出來給人看,又掛得那麼高,你難道一點也不害臊?”她也不說字醜陋在哪裡,只要是三公子做的事情,她總歸會下意識地貶損一番。 三公子在寧心兒面前,早已練成“八風吹不動,唾面任自乾”的忍耐神功。他也不生氣,只是順著寧心兒的話茬,往下說道:“字雖然是難看了些,不過名字卻是為你而取的。這如心樓,便是小的送給你老人家的小小壽禮,還望你老人家笑納。” 寧心兒笑道:“曹小三,你對我這麼好,我該怎麼報答你才好呢?” “給我銜草結環,做牛做馬?”

“呸,你想得美,你給我做牛做馬還差不多。不過,你送我一幢以我名字命名的樓,那我也送還你一幢以你名字命名的樓,你意下如何?” “如此厚愛,愧不敢當,惶恐惶恐,善哉善哉。”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不收也得收,不收砍死你。” “既然你以暴力相威脅,那我就屈服了吧。敢問你打算何時將你應允之樓送將與我?” “就是現在,我馬上就可以送給你。” “哦?那樓喚做何名?又在何處?” 寧心兒晃動腦袋,眼珠亂轉,吊足三公子的胃口,三公子也跟著寧心兒晃動著腦袋,倒也不顯得太著急。 “那樓就在你眼前,你為何還視而不見?” 三公子原地三百六十度大轉圈,極目四望,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於是乎一臉迷惘,道:“沒看見。莫非是海市蜃樓?”

“我送你的可是實實在在的樓。笨啊你,我把那樓的名字告訴你,你自然便能看見了。” “願聞其詳。” “那樓也是以你的名字命名,就叫做三樓,”寧心兒指著新建的如心樓,從下往上數將起來,“你看,一樓,二樓,三樓,我沒騙你吧。” 三公子恍然大悟,繼而哈哈大笑,道:“好禮,好禮。對此當盡三百杯,對此當傾一江水。痔瘡腋臭不用愁,寶善賓館上三樓,走。” 三公子牽著寧心兒的手,也不見他作勢,便已帶動寧心兒一起飛向空中,寧心兒只感覺有一股強大而溫柔的力量引導著自己向天空而去。她先是驚叫一聲,馬上發現自己其實既穩妥又安全,她所要做的,便是保持優美的儀態和從容的風度。 風吹拂兩人的衣衫,也舞動著寧心兒的秀發。孤山之巔,在地面的人仰望著天空下兩個肆意飛翔的年輕人,只覺得他們越來越高,越來越遠,突破人類的極限,如同傳說中的神仙翩翩而飛。

他們已經飛到與三樓齊高處。三公子道:“心兒,我們到了,我帶你過去。” 寧心兒不情願地道:“不要,我還要再高些。” “這麼高足夠了。” “可我還想再飛高些。” “下次我保證帶你往更高的地方去,今日就到此為止,還有好多人在等著給你祝壽呢。” “那好吧,你說話可要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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