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時,在木蘭花的住所中。 木蘭花,高翔和穆秀珍都坐在沙發上,在沙發之前的咖啡几上,放著一大疊報紙,他們三個人的神情也各不相同。 木蘭花的神色十分寧謐,她像是在沉思,高翔則十分激憤之中,又帶一點無奈何的苦笑,只有穆秀珍最活躍。 每一張報紙上,都刊著巨幅的相片,相片中的人,不是高翔,就是穆秀珍,要不然,就是穆秀珍和高翔兩人在一起。 穆秀珍這時,已經換回了普通的裝束,但是在照片上,她仍是穿著那套奇形怪狀的衣服,她這時正在指指點點,道:“蘭花姐,你看,這張拍得多好,姿態自然,就是在一旁的高翔不合作,面孔像茄子乾一樣,這一張可拍得不怎麼好……” 客廳中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直到木蘭花突然叫道:“秀珍,你吵死人了!”。秀珍才陡地抬起頭來,停止了講話。 她望瞭望木蘭花,又望著高翔一會,才道:“咦,怎麼一回事?這沙炳興大把錢,他失去了一批錢,你們代他愁眉苦臉作什麼?” 木蘭花嘆了一口氣,穆秀珍的話,未嘗沒有理由,但是事情絕不是那麼簡單,因為,所有的報紙,都對警方和高翔,展開了嚴厲的抨擊! 這些報紙,全是號外,第二天的日報,當然會有更厲害的攻擊詞句出現,這是不能不使高翔和木蘭花兩人感到頭痛的事情! 所以木蘭花的心中也十分紊亂,她只是瞪了穆秀珍一眼,道:“你別出聲行不行?” 穆秀珍碰了一個釘子,賭氣吸起了嘴,不再出聲。 木蘭花伸手,拿起那些報紙來。 一張報紙的大字標題是:“本市首富沙炳興家中,發生離奇劫案,巨款現鈔,不翼而飛,事先曾有警告,警方置之不理,束手無策。” 這還是最客氣的,另一張的標題是: “高翔不高明 女俠似女妖” 還有一張號外的標題則是這樣: “失主事前求助竟遭警方峻拒 如今損失重大責任究該誰負” 更有一張報紙這樣標題:。 “光天化日巨竊施展手段 明目張膽警方一籌莫展” 最令高翔難堪的是,兩家屬於沙氏機構的報紙,全都將他的照片登出來,在旁加上說明,道:“就是他,身為警方人員,市民公僕,但在事主要求保護之際,竟嚴加拒絕,口出惡言,試問高主任,你這樣做,是不是等於幫助了盜賊?” 木蘭花將幾份報紙一起摺了起來,放到了報夾中,她的聲音聽來還是很平靜,道:“高翔,別難過,沙炳興也曾來找過我,可是也一樣給我趕出去了。” “我知道,”高翔苦笑,“可是他不能攻擊你的!” “真混蛋!”穆秀珍又忍不住講起話來,“高翔三加了警方工作,出死入生,不知立下了多少功勞,這時,因為這一點小事,卻受到這些混蛋這樣的攻擊!” “秀珍,”木蘭花嚴肅地道:“從事警務工作的人,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他們不但要冒著生命的危險去執行任務,而且由於他們是公務人員,他們也必然要遭受到市民的指責,他們又必需承受這種指責,警方人員品格之偉大也在於此!” 穆秀珍咕嚕著,道:“我就不服氣!” 高翔看到他們兩姐妹爭了起來,反倒勸道:“別吵了,蘭花,這件事情這樣亂,你看我們應該從哪著手才好?” 木蘭花微笑地望著高翔,道:“高翔,事情並不亂,只不過你的心亂,所以才覺得事情亂而已,事情的經過究竟怎樣,你還未曾向我說完呢。” “好,”高翔定了定神,“我原原本本地和你說。” 高翔開始向木蘭花講述事情的經過,由於前半段事情如何,穆秀珍也是不知道的,是以她也不再出聲,坐在沙發上,用心地傾聽著。 事情的下半段,當然不必再覆述了。 但是,事情的後半段,也就是在沙炳興大聲叫沈秘書去召集各報記者之後,卻有必要詳細地捕充一下。當時,高翔既不能阻止沙炳興去召集記者。他也自然知道沙宅之中,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而且,匡效衡一直未曾露面,也的確使人擔心。 而如今,沙炳興又明顯地對他含有極度的敵意,在那樣的情形下,他想要很好地展開調查工作,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高翔忍住了氣,道:“沙先生,究竟發生什麼事?警方派來的匡副探長呢?你先別急,我們一定可以有辦法解決的。” “解決個屁!”沙炳興仍然咆哮著,“誰知道匡副探長在什麼地方?他是什麼東西?你們警方人員全是吃飽了飯不做事的飯桶!” 在旁邊的兩個警官,聽到這裡,也忍不住了,搶白道:“既然警方人員全是飯桶,那麼沙先生,報警的電話可是你打的?” 高翔的心中也不免生氣了,他大聲道:“好,我們全是飯桶,留下兩個人在這襄,幫我尋找匡副探長,其餘人全收隊回去!” 已下了警車的三十名警員,一齊轟雷也似地答應著! 警方的態度一變強硬,沙炳興的面孔煞白,但是卻也不再怪叫了,他只是氣呼呼地轉頭道:“沈秘書,打電話到警局去,去找方局長!” 那個沈秘書剛打了電話回來,這時聽得沙炳興一叫,連忙又奔進屋子去。高翔冷笑了一下,道:“沙先生,你看,那幾個窗口中,還有濃煙在冒出來!” 沙炳興大叫道:“你明如有濃煙冒出來,還站在這裡?”他大概是叫得太用力了,大聲地咳嗽起來,那中年婦人連忙扶住了他! 穆秀珍在一旁撇了撇嘴,道:“活該!” 高翔已一揮手,帶著十來個警員,向前奔去,一面叫道:“快用無線電話通知滅火局,叫他們派滅火車來,要盡快到達!” 十來個警員和高翔奔到了冒煙的窗前,高翔來到了窗前,才發現窗子是地窖的窗,窗口全是又粗又密的鐵枝,是根本沒有法子進去的。 而濃煙則在不斷地冒著,全然無法看清內中的情形。 高翔連忙轉過身來,道:“沙先生,這地窖的入口處,在什麼地方,誘你派人帶我們去。” 沙炳興的回答,卻是出乎高翔意料之外的,他搖手道:“不能!不能!” 高翔陡地一呆,但隨即明白了! 那地窖一定就是沙炳興儲存大量現鈔的地方! 高翔不禁又是好笑,他立即道即:“沙先生,煙那麼濃,地窖中可能正在進行燃燒,別忘了鈔票全是紙的!” 沙炳興的臉立時變得可怕地蒼白,他的聲音也有點發顫:“好,好……帶你們去,可是這裡的……人那麼雜。” “唉,”高翔實在不耐煩了,“你是怕地害開啟的私密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以你的財力而論。大可以建一個更安全更堅固的,還怕什麼?” 沙炳興忍痛咬著牙,轉身向屋內走了進去。 這時候,滅火車的聲音也傳來了。 高翔吩咐一個警官留在外面,命令他滅火車一到,就向冒煙的窗口,噴射泡沫滅火劑,他和穆秀珍,以及幾個警員,則跟在沙炳興的後面。 高翔一箭步,趕到了沙炳興的身邊,道:“沙先生,事情是怎度發生的,你趁這個機會,對我說一說,我也好有個頭緒。” 沙炳興道:“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有什麼說的?” “什麼,如果你有損失,你不想破案麼?” “我當然有損失,我知道我一定有損失的!” “那麼,事情的經過怎樣,你就該向我說。” “好!好!”沙炳興道:“很簡單,有一個人來找我,他要見我,這個人是三天前就和我約定的,他是菲律賓的一個大商人。” “他叫什麼名字?” “王山濤,是大名鼎鼎的王山泉介相來的,說王山濤是他的堂兄,雖然王山濤來的時間不十分對勁,但我還是接見了他,因為他是早和我約定。”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你們約定的是什麼時候?” “六時四十五分,他準時而來。” 沙炳興講到這裡轉頭道:“沈秘書是不是?” “是,”沈秘書立時恭敬地回答,“是我帶他進來的,他進了老爺的書房,我便退了出去,直到將近半小時後,我才聽到了喧嗶聲,奔出來的。” “那麼在這大半小時之中,發生了什麼事?” 高翔一面問!一面心中一動。他想起來,當他駕著那輛灰色的車子,急著趕回來時,時間是六時五十分,那個王山濤來的時候,是六時四十五分,照時間推測起來,匡副探長發出那種絕望之極的叫聲和恐怖之極的叫聲之際,正是六時四十五分,也應該是王山濤進來的時候! 是以,高翔不等沙炳興回答,又轉過頭去,道:“沈私書,在你帶王山濤進來的時侯,你可曾聽得有什麼人怪叫,或是發出異樣的笑聲?” “沒有啊。”沈秘書面上現出了十分疑惑的神情。 “那麼,你有沒有遇到十分可怕的東西?” “也沒有。” “王山濤的樣子很可怕麼?” “不,他是一個胖子,看來很和氣的。” 沙炳興到這時候,才“哼”地一聲道:“想不到他竟是──”沙炳興講到這裡,突然停了一停,那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停頓。 而這種不自然的停頓,也立時引起了高翔的注意。 高翔連忙問道:“他竟是什麼?” 沙炳興道:“他竟是……他竟是一個壞人!” “他怎樣?” “他一來,寒暄了幾句,就取出了雪茄來抽,我本來是最厭惡煙味的,他卻故意向我噴著煙,我大為不樂,正待出言阻止他,可是我忽然不能講話了,身子也軟了,他噴出來的煙是有毒的,接著他……”沙炳興講到這裡,又頓了一頓。 高翔再度敏感地覺得這一頓又是極不自然的頓。 沙炳興在略停了一停之後,才繼續道:“接著……我便昏過法了,我一醒,便立時撥電話報警,等我出來,你和這個小……小姐恰好也來了。” 遺時候,他們一行人已來到一隻古董櫥之後,那古董廚是在大廳的一角,沙炳興用力一推,古董櫥便移了開去。 櫥移開了之後,出現的是一大塊鋼板。 那躍顯然是一肩鋼門,但這時,這塊鋼板卻是虛掩著的。 “他進來過了!”沙炳興叫了起來。 他叫了一聲之後,身子搖搖欲墜,幾乎昏了過去。 一個警員遠忙將他扶住。沙炳興頓足道:“快,你們快進去!” 高翔一抬腿,一腳踢開了那鋼門,鋼門之內,是通向下面的階梯,高翔向下奔了下去,盡頭一處是另一高鋼門,鋼門關著。 高翔推了一推,那扇鋼門應手而開。 鋼門一開,滾滾的濃煙,便奪門而出,高翔猝不及防,立時猛烈地嗆咳起來,他屏住了氣息,勉力將門關上,已然滿面通紅。 他不得不退回來吩咐道:“準備防毒面具!” 一個警官答應著,另一個警員,則叫道:“高主任,滅火局的一位隊長要見你!” “請他來。”高翔一面咳,一面回答著。 那位隊長匆匆地奔了進來,來到了高翔的面前,道:“高主任,這地窖中沒有著火,濃煙是由化學劑產生的,我們要衝進去。” “好的!” 不等沙炳興有異議,高翔便答應了下來。 一小隊配有防毒面具的滅火隊員,在隊長帶領下,進了地窖,這時候,方局長也已經趕到了,由於濃煙四冒,每一個人都逼得退到了花園之中。 高翔看看濃煙不散,又下令調來了一架強力的鼓風機,足足忙了一小時左右,煙才驅散,人才可以進入地窖之中去。 進入地窖中的第一批人,是高翔、沙炳興、沈秘書、穆秀珍、方局長,和若干警員,他們看清了那地窖中的情形。 地窖的上面,有兩個窗口,在那兩個窗口上,全是又粗又密的鐵枝,地窖的四面牆壁,全是以極大的大塊砌成的。 總共有八隻,高達六呎的保險箱,就裝在那些每一塊至少有一噸重的大石塊中,八隻保險箱中有一隻已被打開了。 那被打開的一隻保險箱,空空如也。 進了地窖之後,沙炳興一言未發。 他只是在見到了那隻空保險箱之後,發出了一下幾乎絕望的呻吟擊。要靠沈秘魯扶著他,才能站得穩,那時,記者也已趕到了。 他們雖然在地窖中,也可以聽到外面的喧鬧聲。 在空了的保險箱中,有一張像牙色的箋卡,上面那用種特殊的墨水寫著兩行字:“時間倉卒,僅及三觀閣下珍藏八分之一,未為心足,日後再來,定當通知!” 沙炳興拿著這張紙,手抖著,然後,他將這張紙拋到了高翔的臉上,便怒氣沖地向外走了出去,高翔仍留在地窖中。 那一保險箱中的鈔票顯然全被偷走了,但損失的數字是多少,當然只有沙炳興一人才知道。冒出濃煙的化學藥品,就是被放在保險箱中的。 等到高翔吩咐了警官進行例行的調查工作之後,他才和方局長,穆秀珍一起走出了地窖時,他並不知道沙炳興已然向著記者,對他發出了極嚴厲的抨擊!所以,當記者紛紛向他和穆秀珍影相時,他並不感到有什麼特別,卻不料他的照片會立時出現在號外上,而且,偏偏那天穆秀珍為了三加“汽車小姐”的決賽,穿了這樣暴露胴體的奇裝異服! 高翔一口氣將後來在沙炳興家中發生的事情講到這裡,才略停了一停。木蘭花“晤”地一聲,道:“以後呢?又發生了什麼事?” “以後,就是沙柄興的指責,咆哮,和記者的發問,沙炳興又堅決不肯寶布他那雙保險箱中現鈔確切的數字,只是說至少在五百萬以上!” “那是很可能的,因為沙炳興收藏的都是大額的鈔票,”木蘭花點著頭,“這個視錢如命的人,一定感到很傷心了!” “唉,”高翔嘆了一口氣,“有一警官,只不過問了他句,那些錢是不是有號碼記下來的,就給他罵了個狗血噴頭!” 穆秀珍大概是想起了當時沙炳興罵人的情形,所以忍不住慣然地道:“這個老混蛋,他是真正的老混蛋,一點折扣也沒有打的!” 穆秀珍有時,罵起人來,也頗稀奇古怪,高翔心中雖然氣悶,但是聽了之後,卻也不禁笑了起來,道:“秀珍講得真對。” “高翔,直到現在為止,最重要的一點,你還未說。” “最重要的一點?” “是的,匡副探長呢?他到哪裡去了?”木蘭花問。 “蘭花,這的確是最重要的了,而且,這件事十分之離奇,匡副探長竟然失踪了,當時,記者紛紛向我和方局長責問,提的問題都十分尖銳,十分不客氣,方局長知道我脾氣不好,便將我打發了開去,我和秀珍,帶著十幾個警員,里里外外地搜尋著,就是找不到他!” “以後呢?”木蘭花再問。 “以後?”高翔有點不懂木蘭花的意思,呆了一呆,才道:“以後自然是留下了幾個人駐守,我和秀珍就上你這裡來了。” “唉,”木蘭花惋借地嘆了一口氣,“你不曾繼續尋找匡副探長麼?這是整個事件中最重要的人物,你為什麼不繼續找他?” 木蘭花的語氣,雖然一點也不嚴厲,但是高翔的臉上,仍不免紅了起來,道:“我們已經找過了,因為找不到,所以……” 木蘭花陡地站了起來,道:“別在這裡誤時失事了,走,我們再去找,高翔,你吩咐警方,調動幾輛有探照燈的車子,到沙府去。” 高翔一怔,道:“蘭花,你是說他……已遭了不測?” “有這個可能,已經有人想你在車中被撞死,匡效衡也是警方人員,為什麼不會遭毒手,而且,我相信他是曾目擊歹徒的!” 想起了匡效衡那種充滿了恐怖的呼救聲,高翔十分有同感地點了頭,他已去撥電話了,穆秀珍也興奮得跳了起來,兩分鐘後,三人便已在車子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