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暗殺黨

第3章 第三章

暗殺黨 倪匡 5820 2018-03-22
而在這十五分鐘時間之內,沒有一個人講過一句話。 本來,心急的穆秀珍,要她十五分鐘之久不講話是相當難的,但是木蘭花幾乎每隔兩分鐘,便向她作一個手勢,示意她千萬不可出聲。 當手杖槍回復了原形之後,溫先生立即轉過身來。 木蘭花仍然向他微笑著,道:“只管請。” 溫先生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信任的神色,但是他立即向外走去,他走出了大廳,走在花園中,在將走到鐵門的時候,他的腳步十分快。 而當他拉開了鐵門後,他簡直是在奔著。 木蘭花等四人,都可以看到,溫先生奔上了車之後,以極快的速度,駛著車子走了。 云四風笑道:“蘭花,你派人在外面跟踪他了,是不是?” 木蘭花搖了搖頭,道:“沒有。” 三人呆了一呆,高翔又笑了起來,道:“蘭花,你下手真快,你是什麼時候在他的身上,放下了無線電示踪儀器的。”

木蘭花又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有放下什麼儀器。” 穆秀珍叫了起來,道:“可是,你卻放他走了,蘭花姐,他這一走,你是再也找他不到的了,你可知他到什麼地方去了?” 木蘭花再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去何處,秀珍,你說得對,我們是再也找他不到的了,因為我們根本沒有跟踪他的線索。” 高翔,云四風和穆秀珍三人,目瞪口呆! 木蘭花笑道:“我們找不到他,是不要緊的,因為我們根本不必去找他,不用多久,他自己就一定又會回到我這裡來的了!” 三人鬆了一口氣,可是他們又異口同聲問道:“為什麼?” 木蘭花坐了下來,道:“他是一個槍手,是一個以暗殺為職業的人,這種人可以說是世上最疑心別人行動的一種人了。”

穆秀珍心急地接口道:“所以,你聽憑他離去,他一定會想:木蘭花為什麼會放我離去的呢?是不是?可是那也不一定會使他回來的啊。” “會的,”木蘭花肯定地說:“他既然可以自由離去,那麼再回來,一定仍可以離去,不會損失什麼,但是他卻以為多少可以探聽到我肯放他離去的理由,等他回來之後,他就會墮落我的圈套之中,而對我所講的話,深信不疑了。” 三人籲了一口氣,木蘭花道:“我們不妨聽一些輕鬆的音樂。”她走向唱機,選了一張唱片,美妙的音樂和歌聲,便傳了出來。 那一首“五百哩”剛唱到尾聲,汽車的剎車聲,也同時傳到了,高翔看了看手錶,溫先生只不過離去了五分鐘而已! 木蘭花微笑著,道:“如何?” 高翔等三人,都佩服地點了點頭。

溫先生已站在鐵門前了,門並沒有鎖,他推門而入,走了進來,云四風打開了客廳的門在等看他了,溫先生走進來,尷尬地笑了一笑。 “溫先生,可是忘記了帶什麼了?” “不,我是……我是……”溫先生遲疑了一下才道:“我是想問你,為什麼對曾想殺你的人,竟一點也不在乎他的離去。” 木蘭花轉過身去,道:“想殺我的人很多,難道我都要在乎他們?溫先生,如果你不想阻礙我們橋牌局的話,那麼請你快快離去!” 溫先生非但不離去,反倒向前直衝了幾步,道:“不行,你一定得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肯就這樣讓我離去,告訴我!” 木蘭花冷笑著,走向唱機,取下了唱片,道:“你以為是為了什麼?你不妨先告訴我,讓我看你猜得是不是對。”

溫先生呆了一呆。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你一定猜不到的,你殺不成我,你想想,你將會得到些什麼?我還用來對付你麼?” 溫先生“嘶”地吸了一口氣,面色轉青,失聲道:“是自己人!” 木蘭花冷然道:“你說得不明確,應該是決策小組!” 溫先生面色更難看了,他向後退了一步,喃喃地道:“決策小組,決策小組,那三個王八蛋,他們準備怎樣對付我?” 木蘭花向他笑著,道:“你想還有怎樣?你又不是沒有受過決策小組的指揮去幹過違樣的勾當,你何必來問我?請走吧!” 溫先生立時轉過身來,以背靠著牆,緊張地望著窗外。木蘭花道:“你放心好了,你們黨的決策小組,已和我聯絡過了,他們知道連你,溫先生都失敗了,要暗殺我不是易事,所以,他門願意和我妥協,我也同意了他們提出的條件。”

“那麼,我……我……我……” “你?你就成為犧牲品了,溫先生。” 溫先生的面,變成了慘白色。 他雖然是第一號槍手,但正由於他是第一號槍手,所以他才更知道“KID”暗殺黨中,暗殺的方法,千千萬萬,實在是防不勝防的。 他一直以暗殺別人為業,可是這時,他遭到報應了,他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被暗殺,隨時隨地會失去性命之際,他發抖了! 他一面發著抖,一面道:“不,不,木蘭花小姐,我……不會成為犧牲品的。” “我看這機會不大。” 溫先生呆了一呆,他像是一個將要被溺斃的人,突然抓住了一個救生圈一樣,叫了起來,道:“你說機會不大?那就是說,是有機會的,木蘭花小姐,請你告訴我,我有什麼機會?”

他的聲音是如此之焦切,幾乎聲淚俱下了。 木蘭花冷冷地道:“你當然是有機會的,但如果我將你的機會告訴你,必然要將我的計劃也告訴你,你又不是值得信任的人,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溫先生抹著自他額角滲出來的汗珠,道:“木蘭花小姐,我在銀行中有著巨額的存款,我工作了近二十年,還沒有好好地享受過——” “別說了,”木蘭花厲聲責斥,“你令我噁心,你工作了二十年,那就是說,你殺了二十年人,這二十年來,有多少人死在你各種各樣的武器之下,如今輪到了你自己,這不是報應麼?快離開這裡,去接受你不可避免的被暗殺的命運!” 木蘭花的責斥,令得溫先生的臉上,變得一絲血色也沒有,他不斷地吞嚥著口水,最後才道:“那麼,你是真的肯和KID妥協了?”

“那不關你的事。” “如果不是真的妥協,木蘭花小姐,你可有考慮到,我對你的作用麼?我可以說是暗殺黨中的一員大將,我是第一號——” “不必多說了,我怎能相信你?” “我……木蘭花小姐,你要我怎樣表示呢?” “先和你們黨中的情報小組駐本地人員通一次信,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命令轉達給你,也別太相信我了,或許我所說的全是謊話!” 溫先生呆了一呆,他伸手在左手的拇指上一拉,竟拉下了一節來,當然,他不是拉斷了自己的手指,而是拉下了套在拇指上的肉色假指。 那一節假指,大約有半寸長,套在一個人的拇指之上,是絕不受注意的,而在科學進步如今日的情形之下,這樣一個半立方寸的空間,已很有用處了。

溫先生在假指中,取出了一粒骰子大小的金屬粒來,然後,在金屬粒上抽出了一根天線,又按動了一個小掣,向著金屬粒的一邊,有著許多細孔的那一面,道:“我是羚羊,我是羚羊,我尋找黑綿羊,我尋找黑綿羊。” 他的聲音才停止不久,便聽得一個清晰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道:“我們是黑綿羊,我們是黑綿羊,羚羊請注意,羚羊請注意,牧羊人的緊急訓示,不論你在何處,你立即回到牧羊人的身邊去,用最快的方法,立即回到收羊人的身邊去。” “牧羊人可還有別的指示?” “沒有,要你回到牧羊人妁身邊去,這是每一個黑綿羊都接到的指示,你必需服從。”那女子聲音到這裡,便斷了。 溫先生面色末敗地抬起頭來。 “嗯,”木蘭花說,“這聲音很耳熟,是在歌劇院藉口要我簽名,但卻噴了一些發光劑在我背後的那位小姐,是不是?”

溫光生看來已完全崩潰了,他只是呆著木雞地站著。 木蘭花笑道:“何必緊張?溫先生,你只管回去好了,或許是牧羊人有什麼重要的使命,要派給你去做,也說不定的。” “……不會回去的。”溫先生尖聲道。 “那麼,你就開始逃亡吧。” “我……我也逃不過去的——”他講到這裡,陡地又按下了掣,道:“黑綿羊,黑綿羊!我是羚羊,你聽到我的聲音麼?” “聽到,在接到指示之後,你應該動身了。” “請你轉告那三個混賬該死的牧羊人,我不回去了!”溫先生大聲嚷著,“我脫離KID了,我不會去引頸就戮的!” “等一等,你說什麼——” 可是那女子的聲音還未講完,那具超小型的無線電聯絡儀已被溫先生重重地踏在腳下,爆裂了!

當溫先生踏壞了無線電聯絡儀之時,穆秀珍,高翔和云四風三人,全都望著木蘭花,露山欽佩之極的神色來,木蘭花卻仍然淡然地笑著。 “木蘭花小姐,”溫先生喘了一口氣,“現在可以相信我了麼?我踏壞了聯絡儀,這表示我已和暗殺黨斷絕關係了!” 木蘭花望著溫先生,她望得如此之久,以致溫先生感到不安起來。 木蘭花在足足望了溫先生兩分鐘之久後,才吸了一口氣,道:“溫先生,你毀了這具聯絡儀,可是總部立即會知道的麼?” “是的,每一具聯絡儀,總部都是有一個信號燈的。當聯絡儀損壞的時候,信號燈就會熄滅,而當我要和總部通話的時候,我按下掣,信號燈就會明滅不定。” 穆秀珍等三人,在聽得溫先生這樣的解釋之後,心中都十分歡喜,因為這證明溫先生真的脫離了“KID”暗殺黨了! 但是,木蘭花的面色,反倒顯得十分沉重,她背負著雙手,來回踱著步。她那種神情,令得別的人,只感到莫名其妙。 過了片刻,木蘭花才道:“如果早知這樣,那麼,我一定沮止你,不讓你毀去這具通訊儀的了,只不過,現在還是可以補救的——” 溫先生不等木蘭花講完,便以極其訝異的神色,望定了木蘭花,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毀去了那通訊儀——” 然而,他究竟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要不然他也不能在“KID”組織中,爬到第一號槍手的地位了,他立時明白了。 他的臉色,也因為他明白了木蘭花的心意之後而變得十分蒼白,他神情緊張地道:“小姐,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若無其事,方便你去對付組織?” “是的!”木蘭花肯定地回答著。 這時,不但只溫先生明白了,連高翔,云四風和穆秀珍三人,也明白了,他們明白木蘭花不但要溫先生脫離“KID”,而且,還要利用溫先生,去對付神秘莫測,連他們的總部在什麼地方都無人知曉的“KID”暗殺黨。這實在是一個一想起來就令人心情緊張的任務! 而眾人之中,尤以溫先生的神情,最為緊張。 他來回走了幾步,又坐了下來,可是剛一坐下,立時又站了起來,他雙手搖著,道:“蘭花小姐,你的這一個計劃——” 木蘭花不等他講完,便斬釘斷鐵地道:“我的這一個計劃,你必需參加,而且,還要以你為主力,溫先生,你明白麼?” 溫先生道:“你……在脅迫我?” “你完全錯了,現在,要對付KID組織,你比我更迫切,你已背叛了組織,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以走的了!” 木蘭花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 沒有人插口,客廳中靜得出奇。 “第一條路,溫先生,你是隱名埋姓,到處逃亡,希望組織不發現你,你將日夜在驚恐中過日子,而且,你自己也深切地知道,你終於是逃不過去的,是不是?” 溫先生面色蒼白地點了點頭。 “第二條路,”木蘭花繼續著,“才是你真正的生路,那便是將KID組織徹底地破壞,你根本可以無憂無慮,而你在銀行中豐厚的存款一定可以使你生活得家帝王一樣,而且你既然立了這樣一個大功,當熬國際警方也不會再來追究你的了。” 溫先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蘭花小姐,我相信你所說的,但是……但是要對付那麼一個堅強的組織,我們這幾個人夠么?” “我想夠了,因為我們有你在。” “但是我已經背叛了組織啊!” “但到目前為止,KID的總部,還是不知道的。” “可是我已毀了通訊儀!” “是的,總部的訊號燈熄滅了,但那隻表示你的通訊儀毀壞了,並不表示你已變節,通訊儀有各種損壞的可能,譬如說你和高翔發生了劇鬥……” 木蘭花的話才講到這裡,溫先生的身子,已禁不住發起抖來,他的面色,也青白得異常地可怕,他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再回到組織中去了?” “是的。”木蘭花回答著,“非但你自己要回去,而且,還要設法將我們帶進去,鎮定些,溫先生,你是為了你的生存在斗爭!” 溫先生的身子,仍然繼續地在發著抖。 但是,在不到一分鐘之後,他已然鎮定了下來,道:“如果要我再回到組織去,那麼,首先,蘭花小姐,我要你的死訊。” “可以的,我正準備著我的'死訊'。” “而且,我立即就要離開這裡。” “當然,KID的情報網,十分厲害,你也不必再和我們見面了,我相信你必然要經過東京的,在羽田機場,我們四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和你聯絡,聯絡的暗號是:小綿羊好嗎?到時,不論和你聯絡的是誰,都是經過化裝的了。” 溫先生點了點頭,他顯已全部恢復了鎮定,因之他的行動也開始變得矯捷起來,他拿起了那柄他設計的手杖槍,用十分急速的步子向外走去。 等到溫先生出了花園,隱沒在黑暗之中的時候,高翔和云四風兩人,異口同聲地道:“蘭花,你的計劃,未免太大瞻了。” 木蘭花望著窗外,道:“除非我們不想對付這個以暗殺為任務的KID組織,否則,除此以外,我們就沒有第二個辦法。” 高翔仍然道,“你的計劃,實在太冒險了,第一,溫先生真的可靠麼?他一定會和我們在一起對付他原來所屬的組織了麼?” “第二呢?”木蘭花反問。 “第二,這個組織是如此之嚴密,溫先生在組織中雖然有地位,但是他也絕不能不經過考驗,便將人引進組織中去的。” 高翔說到這裡,越想越是危險,又補充道:“而且,你的死訊突然公佈,這其中也有破綻,我就不信溫先生的行動,不受KID組織的監視!” 木蘭花還沒有回答,穆秀珍已然不耐煩大叫了起來,道:“高翔,你亂叫些什麼?你可知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木蘭花揚了揚手,不讓他們兩人再爭下去。 在每一個人都靜下來之後,木蘭花才道:“高翔,你講的話十分有道理,我的計劃的確是冒險了一些,但這卻是一個有成功希望的計劃。” 高翔呆了一呆,點了點頭。 他當然不能否認這是一個有極濃成功希望的計劃,因為利用溫先生在“KID”中的地位,打進去,從這個組織中樞去破壞它,正是理想的辦法! 穆秀珍又急不及待地道:“那就行了,蘭花姐既然已經'死'了,當然不便再出面行動,由我到東京去和溫先生接洽好了!” 穆秀珍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而自從馬超文飛機失事之後,她更有意無意地尋找著極度的冒險來減輕心中的痛苦。 云四風是最了解穆秀珍這種心倩的,是以當穆秀珍樣叫嚷的時候,他心痛地望著穆秀珍,心中這時則在暗暗地嘆著氣。 木蘭花搖頭道:“當然是我去和溫先生聯絡,除了高翔要在這裡,為我的'死亡'做一點事之外,四風和秀珍也跟我去,但卻暫時不要出面。” 高翔揚了揚雙眉,道:“蘭花,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我說你的計劃危險的成份高,我就沒有勇氣去實行它了麼?”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高翔,你在這裡的責任,一樣十分重大,唯有你將我的'死亡',表演得十足十,我才有成功的可能。” 高翔不再說什麼,他來回踱了幾步,道:“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蘭花,秀珍,四風,祝你們馬到功成,消滅巨魁!” 他匆匆地走了出去。 而在他離去之後,只不過十分鐘,木蘭花等三人也走了,屋子的燈火一齊熄滅,給人以一種十分恬靜的感覺,有誰知道,這種恬靜,正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惡鬥開始的前奏曲呢?
第二天,高翔巧妙地被幾個記者發現他曾在“生死註冊處”辦了一些手續,然後,又在一個墳地之中,和墳地管理當局交談了一陣。 可是,當那幾名記者向高翔詢間時,高翔卻脾氣暴躁地和記者吵了起來,這是高翔就任警方特別工作組主任以來,從來也沒有發生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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