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第43章 五、一根手指……哦,那是法場的方向

周德东 6705 2018-03-22
一個小孩,養了兩隻蟋蟀,一雄一雌。 一次,小孩跟父母外出,三天后回到家,一看見那個裝蟋蟀的盒子,忽然想起來:走時忘了給它們放食物,蟋蟀肯定餓死了…… 他打開盒子,眼前的景象讓他頭髮倒豎,呼吸急促:雄蟋蟀只剩下了一半身子,還在盒子裡爬著。它的女朋友肚子卻鼓鼓的,正在一邊踱步。 雄蟋蟀是善戰的,母蟋蟀不可能鬥過它。很明顯,在暗無天日的盒子裡,它為了讓女朋友活下去,自願讓對方一口口吃掉自己的身子…… 愛情穿越生命的一剎那,山崩地坼,灰飛煙滅。 過去,撒爾幸沒有橫下心來殺死顧盼盼。 在他心中,總共有三個人參與害死了小蕊,一個是作家,一個是顧盼盼,一個是由輝。作家的投資人只是幫兇,沒有直接冤仇。

他只想殺死由輝,因為是他殺死了小蕊。另外兩個人,他只想裝神弄鬼嚇嚇他們,出口惡氣。 那一次在44路公交車上沒有得手,再想殺由輝,他已經不知去向了。 顧盼盼執意讓弟弟離開西京,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感覺到警察瞄上了她。其實,那兩個便衣之所以在她的樓下轉悠,並不是因為小蕊的案子,而是她的幾個鄰居聯合報案了,因為經常有陌生男子出入她的住所,鄰居們懷疑她賣淫。 由輝消失之後,撒爾幸的眼睛就紅了。 他決定殺掉顧盼盼。 這天晚上,在宿舍樓裡的走廊裡,撒爾幸遇到了那個寢室老大,她帶著同寢的幾個女生,好像要出去。 “你們去哪兒?” “我們去喝酒。” “什麼由頭啊?” “我們給顧盼盼餞行。”

“顧盼盼?她要去哪兒?” “她輟學了,明天回老家。” “為什麼?” “不知道。她和我們很少交流的。”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其他幾個女生沒有攙和,她們一直朝前走,已經下了樓梯。 顧盼盼明天就要離開西京了!這個消息讓撒爾幸大吃一驚。 “你怎麼了?” “沒怎麼啊。” “你不是喜歡她嗎?” “可是她一直不理我,我已經放棄了,又找了一個。” “幹嗎的?” “電影學院的學生。” “一定很漂亮!” “比不上顧盼盼。” “美女愛英雄。” “今天,她來我們學校看我,我們正沒地方去呢。你們去喝酒,宿舍正好空著,借我們用一用吧。” “沒問題。” 說著,寢室老大就把鑰匙掏出來,遞給了撒爾幸。

撒爾幸感激地說:“謝謝,哪天我請你吃飯。” 寢室老大擠眉弄眼地說:“你倆的動靜不要太大噢。” 撒爾幸笑著說:“動靜不會小,因為我不同意。” 寢室老大撇了撇嘴,說:“吹牛。” 撒爾幸忽然想到了什麼,說:“今天,你能把顧盼盼帶回來住嗎?” 寢室老大自作聰明地說:“你是不是想讓她撞見你的新女友,吃吃醋?” 撒爾幸說:“你的魅力就在於聰明!” 寢室老大自信地說:“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撒爾幸說:“謝謝謝謝。” 寢室老大離開撒爾幸之後,走出幾步,又停下了,回頭看了看撒爾幸,撒爾幸正望著她的背影發呆。她說: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撒爾幸說:“什麼事?” 寢室老大說:“你長的帥,家庭好,為什麼對顧盼盼用這麼大心思?她跟小蕊……能比嗎?”

撒爾幸笑了笑,說:“不管她在你們眼裡什麼樣,對於我,她都是最重要的人。” 寢室老大搖了搖頭,轉身下了樓。 隨後,撒爾幸也下了樓。 他從另一個門跑出校門,在一個鐘頭之內,完成了兩件事——配鑰匙,讓T送來乙醚。 他沒有告訴T,自己要乙醚幹什麼。 T老練,根本沒有問。 顧盼盼和幾個女生一起回到宿舍的時候,撒爾幸把鑰匙還給了寢室老大,同時,通過她的嘴得到了驗證:顧盼盼進來了。 他的心“怦怦怦”地狂跳起來,就好像看到一隻小鳥鑽進了羅網裡。 這棟宿舍樓,男女生混住,一樓住女生,二樓以上住男生。 半夜時,撒爾幸戴著面罩,摸到一樓,埋伏在漆黑的走廊裡,等待時機。 他對這棟樓太熟悉了。 不一會兒,顧盼盼宿舍竟然出來解手了,藉著衛生間的光,他認定這個人正是顧盼盼。

機會來了。 撒爾幸根本沒用上配好的鑰匙! 他躡手躡腳地追上去,走進了女衛生間。 夜裡太安靜了,儘管撒爾幸走得很輕,顧盼盼還是察覺到似乎有人走在背後,還沒等她回頭,撒爾幸已經用浸透乙醚的毛巾捂在了她的嘴上。 顧盼盼扭動了幾下,然後就癱軟了。 撒爾幸把她抬進一個隔擋中,跑出來,在走廊裡看了看,沒人出來,又回到顧盼盼身前,蹲下來,靜靜看著她。這時候,他的眼神看上去十分可怕。蚊子在嗡嗡飛,不斷叮在他的肉上,他撓都不撓一下。 終於,他慢慢掏出了一根繩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然後使出全身的力氣,勒緊,勒緊,勒緊…… 他壓制著喘息聲,一直勒了十幾分鐘,雙手都麻木了,才慢慢鬆開。 歇息了一會兒,他才掏出一把尖刀,開始在對方的臉上一下下割。他的動作很慢,如同在一張特殊的布上畫一幅後現代作品。

最後,他閂上隔擋的門,從旁邊爬上去,跳下來,馬上返回男生宿舍。 走到漆黑的樓梯口,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朝剛才他潛伏地方瞄了一眼,似乎感覺自己還在那里站著,心不由空了一下。 顧盼盼被殺之後,一輛警車進入了西京大學,開始調查——這是一輛很舊的警車,風擋玻璃有一個“y”裂紋,貼著白膠布。 那個寢室老大也被警察叫去問過話。 這時,撒爾幸才意識到,自己的漏洞太多了: 一,他曾經私下調查過幾次顧盼盼。 二,出事那天夜裡,他不但藉了顧盼盼寢室的鑰匙,還鼓動那個寢室老大把顧盼盼帶回來。 三,他平時不在宿舍住,顧盼盼被害的這個敏感日子,他卻突然回來住了一夜…… 他成了驚弓之鳥,時刻擔心警察傳訊他。

奇怪的是,警察調查了很多教師和學生,卻沒有找到他頭上。 越這樣,他越緊張。 為了安全起見,他不再到學校去了,把T叫來,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出去旅遊,然後他住進了T的房子—— 那房子在東郊。 他和T的關係,相對說比較隱蔽,很少有人知道。 撒爾幸有一種預感:自己在劫難逃,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就只剩下一線生機了,那就是父母把他救出來。 家裡有很多錢,這一點他清楚。但是,那些錢,能不能買來自己的命呢?他就不敢保證了。 恐懼和悲哀的同時,他心急如焚。他要在被抓到之前,把由輝幹掉。 可是,這個嘴邊粘著海帶絲或者肉屑的人,現在在哪呢? 顧盼盼死了後,她的父母趕來了,但是由輝沒有來。撒爾幸猜測到了,這個人背著命案,一定潛逃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和家裡斷了聯繫,並不知道姐姐之死。

現在,他想聯繫上由輝,只有一個渠道:QQ。 於是,他天天在網上轉悠,希望碰到由輝。 這一天,他在T的房子上網,撒了一泡尿回來,突然發現由輝上線了。他連褲腰帶都沒有系,急忙坐下來,把自己的QQ名改成了“顧盼盼”,然後請求加對方好友。 由輝接受了死神的請求。 於是,由輝從石河子回到了西京。 撒爾幸又租了那輛44路公交車,守候在西京大學附近。他知道他一定會來。 這天晚上,他把公交車的車牌遮擋住,然後坐在駕駛室裡,一支接一支地抽煙,等待由輝的出現。 馬路上已經沒什麼人了,陪伴他的只有小蕊。 小蕊趴在他肩頭,興奮地說:“這麼大的公交車,只拉我一個人,全世界還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嗎?” 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一輛嶄新的出租車停在了西京大學門前。過了一會兒,由輝走了下來。

這個人。 這個不足1.70米的人。 這個小眼睛,腫眼泡,蒜頭鼻子,厚嘴唇,沒一點文化的人…… 撒爾幸已經等了他太久太久,他感到四肢麻木,竟然不會動了。 愣了三秒鐘,他回過神來,立刻開動公交車,一踩油門朝他衝過去。由輝感覺到了不對頭,猛地回過頭來,已經晚了,龐大的公交車幫助他完成了這輩子的第二次飛翔。 撞飛由輝的那一瞬間,公交車抖了一下,撒爾幸也抖了一下。 他踩了一腳剎車,跳下來,跑到由輝的身體旁看了看,由輝臉朝下趴著,一動不動,腦袋上的血像泉眼一樣,汩汩朝外冒。地上已經淌了一大攤。 他四下看看,似乎沒人看見,趕緊把由輝抱起來,踉踉蹌蹌回到車前,把他扔進車裡,然後爬進駕駛室,朝西開。

漆黑的路上,空無一人,只有這輛孤獨的公交車。撒爾幸開得太快了,它劇烈地顛簸著。 就像伏食坐黑車奔赴玄卦村那天一樣,天上的殘月,呈現著暗紅色,像一隻獨眼,人間這麼大,它誰都不看,只盯著這輛奔跑的公交車。 車上,有兩個人。 一個活著,在開車;一個死了,依然臉朝下趴在車廂裡。 上一次,趴在車廂裡的這個人曾踹碎玻璃,逃掉了。這一次,他再也跑不了了…… 想到這裡,撒爾幸回頭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氣——剛才,他把由輝放在了後車門,現在,這具死屍已經爬到了車廂中部,臉還是朝下趴著!他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跡。 難道是因為車太顛簸了,他滑過來了? 撒爾幸感到極度驚恐,把車開得更快了。 又走了一段路,他再次回過頭去,發現這具死屍已經爬到了前車門,離他只有兩步遠了!他的臉還是朝下趴著,身後的血跡已經不太明顯。 撒爾幸咬緊牙關,一邊繼續開一邊扭頭監視他。 不管這個死屍是不是動了,他一定要把他帶到玄卦村,帶到小蕊被害的地點。他執著地要把由輝吊在那棵樹上,祭奠小蕊亡靈…… 突然,撒爾幸背後傳來一個嘶啞的男聲:“這麼大的公交車,只拉我一個人,全世界還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嗎?” 撒爾幸嚇得一哆嗦,回頭一看,這具死屍已經抬起頭來,下巴頂著地,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正近近地盯著他…… 他一腳剎車踩到底,公交車怪叫一聲停下來。 撒爾幸抄起一根鐵搖把,站起來,狂叫著朝這個死死盯著他的腦袋砸去:“嘭!——嘭!——嘭!——” 死屍的臉又朝下趴下去了。搖把砸下去,就像砸在一塊石頭上,已經流不出血來了。 撒爾幸扔了搖把,跌坐在座位上,盯著這具死屍喘粗氣,,突然破口大罵:“操你八輩子祖宗!我既然敢殺你,就不怕你變鬼!聽見了嗎?” 死屍一動不動。 撒爾幸繼續開車——前面已經看到玄卦村的燈火了。 這時候,手機響起來,撒爾幸掏出來看了看,是家裡的電話。 他平靜了一下,接起來,是母親: “幸子,你今天你回家來住唄,媽媽想你了……” 母親經常說這樣的話,但是,今天撒爾幸卻覺得別有一番滋味。 “媽,這兩天我有點事,忙完了就回去,好嗎?” “什麼事那麼重要啊!” “回去再跟你說吧。” “你現在是不是開車呢?” “是的。” “開車可得小心,出了事就完了!好了,媽媽不跟你說了。記著回家來!” “好的,媽媽……” 掛了電話,眼淚從撒爾幸的眼角流下來。 當時,由輝勒死小蕊,把她的屍體吊在樹上時,曾經對顧盼盼喊:“姐,你過來幫幫我——” 現在,他死了,撒爾幸要把他的屍體吊在樹上。 沒有人幫撒爾幸的忙。 由輝看上去挺瘦小的,沒想到人死了之後竟然這麼沉。撒爾幸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把屍體拽起來,剛剛離開地面,手一滑,屍體就“撲通”一聲掉了下來。 撒爾幸太累了,坐在了地上。 由輝直挺挺地趴著,一張臉埋在土裡。 老榆樹上掛著一塊牌子,風吹過來,這塊牌子拍打著樹幹,“啪嗒啪嗒”響。 撒爾幸站起來,打著打火機,湊上前看了看,上面有一行字:愛護樹木,人人有責。不知道什麼人惡作劇,把這行字刮得破碎支離,又用白色粉筆歪歪扭扭地寫上了另一行字:愛護人類,樹木有責。 這時候,有兩個人順著土道從玄卦村方向走過來了。撒爾幸沒想到,在西京大學門口沒遇見人,在這郊外反而碰到人了。 他急忙關掉打火機,趴下來,嚴密觀察這兩個人。 沒想到,他們已經看到了樹下有人影,其中一個粗著嗓子喝道:“什麼人!”那口氣像巡邏的民兵。 撒爾幸只好半途而廢,跳起來就朝公路跑去。 爬上車之後,他一邊打火一邊轉頭望去,那兩個人已經走到了老榆樹附近,遠遠地觀察趴在地上的由輝…… 就在這時候,那隻手又從天而降了,它伸到風擋玻璃前,重重地拍了三下:“嘭!嘭!嘭!” 此時的撒爾幸,經歷了太多的心驚肉跳,心已不會驚,肉已不會跳,他盯著這隻手,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 這隻手抬起來,直撅撅地朝前指了指,似乎在指引他的方向。 他啟動了龐大的公交車,慢慢朝前開。 他沒怎麼看路,一直盯著這隻手。 如果這是一隻人的手,那麼上次自己殺人未遂,他是目擊者;這次殺人成功,他又是目擊者…… 可是,一個人怎麼可能如此牢固地貼在車頂上呢? 前面出現了一個岔路,那隻手直撅撅地朝岔路上指了指——岔路黑糊糊的。 直路寬闊,通往西京市區;岔路狹窄,且坑洼不平,不知道通到哪裡去…… 撒爾幸不明白,這隻手為什麼讓自己駛向那條岔路? 他沒有聽從,繼續朝前開。那隻手感覺到了他不想轉彎,使勁地拍了拍車窗,繼續指那條岔路。 撒爾幸加快了速度,朝前狂奔。 那隻手不見了,撒爾幸迅速回頭,看了看另外三面車窗,它沒有出現。這時候,遠方正巧開過來一輛車,車燈白晃晃的。 藉此機會,撒爾幸踩了一腳剎車,停下來,爬下駕駛室,朝車頂看去,依然沒發現任何東西…… 回到住處,他反復回想那隻手,回想那條岔路。他冷不丁想起,那條岔路似乎通向一個法場。 撒爾幸殺了由輝,從玄卦村回來,已是午夜。 他回到T的房子,先在玄關照了照鏡子。 鏡子中的他,臉色蒼白,眼珠通紅,身上浸透了血跡。他脫下所有的衣服,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沖完澡,他光身走出衛生間,從冰箱裡拿出一瓶2.5L的可樂,“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了。 接著,他靠在了沙發上。 櫃子上的電視機很老了,T專門為它發明了一個遙控器——長長的竹竿。撒爾幸拿起這根竹竿,伸過去,捅了一下,電視打開了。 他想看看作家的臉色。 沒想到,那個驚悚的午夜節目沒了,換成了一個韓國青春偶像劇。 他不能確定,午夜節目的停播,和他的短信有沒有關係。 ——撒爾幸就是“目分目分”。 在金像影視公司樓下,等了一下午,為了求得作家簽名的崇拜者;還有西京大學第二次見面會,在大門口迎接作家的男生——都是撒爾幸。 初次見面,作家就感到撒爾幸面熟,那可能是因為,在報紙上,他見過一次撒爾幸的婚禮照片,只是想不起來了。 撒爾幸接近作家,是尋找恐嚇他的機會。 最早,撒爾幸潛入顧盼盼的電腦,發現她用了這個名字——“目分目分”,不過她加了那個作家的QQ群幾次,管理員都沒有通過。他覺得這個名字很好,給那個作家發短信的時候,就用上了。 小人和貴人的秘密很簡單: 撒爾幸專門在金像影視公司附近轉悠,一次遇到一個嬰兒,就數著步子走到金像影視公司,等作家下樓之後,立即發出那個短信。一個月之後,他路經傳染病醫院時,看到了那個狂犬病患者,於是又數著步子走向金像影視公司…… 199989步之說,是他胡編亂造的。 他給作家發短信,沒有號碼顯示,那隻是手機軟件的設置問題。 如果撒爾幸知道,作家走到這一步的時候,真的出現了那個恐怖的場景,真的發生了那個恐怖的事件,他自己都會被嚇瘋…… 不知道是撒爾幸的短信製造了命運,還是冥冥之中的什麼東西,借助撒爾幸的短信,披露了命運。 這世上太多東西我們說不清。 作為本書的作者,我能做到的,也許僅僅是提出疑問來,然後大家一起思考。哪個作者都不是上帝。 撒爾幸不愛看電視,沒見到作家,他就用“遙控器”把它關了,上床睡覺。 他太累了。 這天夜裡,撒爾幸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他半夜爬起來,摸黑穿衣服——第二個扣眼好像出了什麼問題,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系上。然後,他來到玄關的鏡子前照了照,小心地梳了幾下頭,走出門去。 44路公交車像一個巨大的怪物,靜靜趴在停車場上,等著他。 他打開車門,爬上去,一眼就看見小蕊坐在車廂裡,她穿得整整齊齊,微微地朝他笑著。 他呆了,不知道是激動,是悲傷,是恐懼。 “傻瓜,看什麼?走哇!” “好!”撒爾幸一邊說一邊把車發動著了:“我們去哪兒呢?” “還去上次釣魚那個地方。” “對,去釣魚!” 車行駛在公路上時,小蕊興奮地在車廂裡跑來跑去,說:“這麼大的公交車,只拉我一個人,全世界還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嗎?” 撒爾幸說:“你讓它變幾路它就變幾路,你想去哪裡它就去哪裡。” 小蕊突然問:“真的嗎?” 撒爾幸說:“真的啊!這輛公交車是你的,帥哥司機也是你的,都是你的!” 小蕊就笑了,輕輕摟住了他的脖子,朝一個方向指了指,撒嬌地說:“那好吧,我們去那個地方……” 撒爾幸順著小蕊的手指望去,打個冷戰——正是那條黑糊糊的岔路! 他謹慎地問:“去……那里幹什麼?” 小蕊有點不高興了,鬆開他的脖子說:“剛才你還說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呢。” 撒爾幸說:“好吧好吧,聽你的。” 然後,他一轉方向,朝那條岔路開去了。 岔路的柏油已經老化,千瘡百孔。不見一輛車,不見一個人,公交車越走越荒涼。 終於,小蕊說:“好了,就在這裡停下吧!” 撒爾幸停下車,朝旁邊看了看,這裡正是那個法場! ——遠處,有一個廢棄的大壩,只能在夜空的襯托下,看到它巨大的黑影。大壩下長滿了綠草。平時,很少有人涉足這個地方,再加上死囚犯鮮血的滋潤,這裡的草茂盛得不正常。 這時候,小蕊已經下了車,一個人走進草叢中。 撒爾幸也下了車,跟了過去。 小蕊在遠處蹲下去,一下下拔草,撥一會兒就站起身,回頭看看他,笑一下,然後蹲下去繼續拔…… 撒爾幸也蹲下去,跟她一起撥草…… 後來,撒爾幸的雙手都疼了,卻不知道這樣幹有什麼意義。 他想走近小蕊,可是,只要他朝前走,小蕊也朝前走,總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大聲說:“小蕊,我們別乾了,回去吧!” 小蕊回過頭,聲調有些悲涼地說:“我們還回得去嗎?” 他說:“怎麼回不去呢?” 小蕊指指公路,說:“你看……” 撒爾幸回頭看去,驀地發現——公交車已經不見了。 回到都市的城門關了。 回到人世的通道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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