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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節另一個“我”在幹什麼

奇門遁甲 周德东 5663 2018-03-22
桑丫來到北京已經兩個多月了。 週末的時候,婁小婁帶她去登長城,遊故宮,帶她去參觀中國科技館,玩歡樂谷。 桑丫好像對這些地方都不太感興趣,她更喜歡和婁小婁坐在一起聊天,跟他聊奇門遁甲。 婁小婁說:“那台傳真機終於沒扔掉,它又回到了我的書房裡。現在,半夜的時候,它偶爾還會吐出一份傳真來,都是關於奇門遁甲的內容。” 桑丫說:“你不怕嗎?” 婁小婁說:“我就當是一個看不見的老師,在遙遠的地方天天為我函授了。” 桑丫說:“你在學嗎?” 婁小婁說:“太忙了。不過,我把那些文字和圖案都收集起來了,裝訂成冊。等我閒下來的時候,一定要學會它。” 桑丫說:“最近,你的老師在給你講什麼?” 婁小婁說:“五行。”

桑丫:“五行里的金木水火土,跟這五種物質有什麼關係嗎?” 婁小婁:“五行其實是將世上萬事萬物按照性質分為五大類。它們相生,相剋,相衝,相利,相害,相合,相化。也就是說,一種事情與周圍事物有著五種走向的關係,誰也離不開誰。比如,一個人上有父母,下有子孫,左有貴人和小人,右有配偶和情人,中間是你和兄弟姊妹。以父母、子孫、上司、配偶、你和兄弟姊妹為中心,又各自產生了五種走向的關係,萬事萬物就這樣錯綜複雜地糾纏在一起,動態地構成家庭、社會,乃至宇宙。比如,這個人的父母的五行關係影響了他,改變了他的五行關係。而這個人改變後的五行關係,又影響到了他的子孫的五行關係……” 桑丫:“這有點兒類似於生物鏈理論。”

婁小婁:“除了生物界,萬事萬物都存在著這種鏈條關係,只是肉眼看不到而已。” 平時,婁小婁上班,桑丫上學。 天冷了,下雪了,人間一片素淨的白。 一下雪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醫院。那是老天在為人類醫治蒙灰的靈魂。 這天,婁小婁在單位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想問問她,最近有沒有收到自己的紙信,或者有沒有接到過自己的電話,再或者有沒有見過自己。 母親不在家。 那個冒充自己的人,現在跟隨桑丫到北京了。婁小婁替母親感到擔憂起來。他決定,給母親買一個手機,這樣就可以隨時聯絡上她了。 他放下電話,正要上街買手機,診室裡走進來一個人,他是婁小婁過去的同事,兩年前,被一家私人整容美容醫院挖走了,去做整容師,據說年薪五十萬。

他一進來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婁小婁的椅子上,壓得“咯吱”一聲。然後,他蹺起二郎腿,說:“婁小婁,你胖了。” 婁小婁說:“有錢人,你才胖了呢。” 整容師說:“三天前我見你那次,你至少比現在瘦十五斤。” 婁小婁說:“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三個月以前了!” 整容師說:“胡說,三天前我們不是見過嗎?” 婁小婁說:“你肯定認錯人了。” 整容師一下就坐直了身子,說:“我還送了你一盒普洱茶呢!想賴賬啊?”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婁小婁警惕起來,說:“我去找你幹什麼?” 整容師說:“你去查找一個叫……”他拍了拍腦袋,一下想起來:“對了,林要要,你去找一個叫林要要的女孩。” 婁小婁感到陰森了,林要要是一年前做醫藥代表的,這個老同事並不認識她。他小心地問:“他穿什麼衣服?”

整容師說:“什麼意思?那個人不是你?怎麼可能!” 婁小婁不想讓他害怕,就說:“我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他跟我很像。我懷疑是他。” 整容師想了想說:“外面穿一件棕色夾克,裡面穿一件淺黃色正裝襯衫,下身穿一條藏青色正裝長褲……” 婁小婁繼續問:“他長什麼樣?” 整容師打量了一下婁小婁,說:“跟你一模一樣,雙胞胎都沒有這麼像的。我跟你在北方中醫院一起工作了七八年,我對你太熟悉了。你說他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打死我都不信。” 婁小婁不管他信不信,繼續問:“他都說什麼了?” 整容師想了想,說:“他是用筆跟我交談的,他說他喉嚨長了息肉,不能說話。他說那個叫林要要的女孩,為了一個男人,來整容醫院改頭換面了,他要阻止她。我幫他查了一下,我們醫院沒有一個叫林要要的顧客,他就走了。臨走前,他還在紙上說,他就是找遍北京所有的整容醫院,也要把林要要找到。我還叮囑她,找到這個女孩,一定推薦到我們醫院來,我們有好幾個韓國專家,還可以給他優惠……”

婁小婁說:“還有呢?” 整容師說:“沒有了。” 婁小婁說:“北京有多少家整容醫院?” 整容師說:“太多了,沒有統計過。” 婁小婁說:“如果你再看到他,馬上給我打電話。” 整容師說:“如果他真的不是你,我再看到他的話,肯定報警。” 婁小婁說:“先核實一下,萬一是我呢!” 整容師看著婁小婁,突然笑了:“你不是在跟我編鬼故事吧?” 婁小婁說:“你就當是一個鬼故事吧。” 整容師離開之後,婁小婁又給林要要打電話,依然關機。給製藥廠打電話,人家說她依然沒有出現。 看來,林要要果然去幹蠢事了。她拿著他畫出來的女孩肖像,去做整容了,想以他夢中情人的面孔出現在他的眼前…… 可是,另一個自己怎麼知道林要要的動向呢?

下午,婁小婁開著車在大街上尋找,只要路過整容美容類醫院,他就會進去問一問,有沒有一個叫林要要的顧客。如果沒有,他就問,最近有沒有一個男人到這裡找過林要要。 他在幾家整容醫院都嗅到了另一個自己的氣味——在他走進來之前,那個穿棕色夾克、淺黃色正裝襯衫、藏青色正裝長褲的人,正好剛剛離去。 婁小婁沒有棕色夾克,沒有淺黃色襯衫,沒有藏青色褲子。 吃過晚飯,婁小婁繼續開著車瞎轉悠。 在西南三環附近,他看到一家手機店,就停下來,進去給母親買了一部銀灰色的諾基亞8800手機。巧的是,這家手機店旁邊,正好是一家整容美容醫院,名字叫“完美風暴”。他一步就跨進去了。 前台沒有人,他喊了幾聲,才跑過來一個穿淺藍色套裝的女孩。

婁小婁說:“麻煩你幫我查一下,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林要要的顧客?” 這個女孩打量了他一下,說:“你昨天不是來查過嗎?我告訴過你了,她沒在我們這裡。你是她男朋友呀?” 婁小婁索性跟她聊起來:“我不是。我問你,如果一個女孩,痴痴地喜歡一個男人,男人卻不喜歡她。有一天,這個女孩突然消失了,最大的可能是什麼?” 女孩想了想,說:“自殺了。” 婁小婁看了她一會兒,說:“你會嗎?” 女孩說:“我才不會,這世上的男人多啦!咦,你的嗓子這麼快就好了?” 婁小婁沒有回答,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回到車裡,婁小婁靠在座位上,開始前思後想:為什麼那個人跟自己一模一樣?如果他真的是另一個自己,為什麼兩個人的服飾不一樣?還有,他為什麼踏破鐵鞋要阻止林要要整容?

忽然,他想到了一種荒誕的可能——那個一直在尋找林要要的男人,並不是自己。他像林要要愛自己一樣瘋狂地愛著林要要。他知道林要要的夢中情人是婁小婁,於是,他通過整容,變成了婁小婁的樣子。現在,這個變成了婁小婁複製品的男人,得知林要要又為婁小婁去做整容了,他瘋狂地尋找她,要她懸崖勒馬,因為,他已經變成婁小婁了…… 想到這裡,婁小婁馬上意識到了某種危險——既然,這個男人為了林要要都甘願改變自己的容貌,那麼,在他變成婁小婁之後,就可能把真正的婁小婁幹掉,這樣的話,林要要就別無選擇了…… 很快,他就推翻了這些猜測。也許,這樣的情節在電視劇裡存在,卻不可能在生活中發生。 他駕車去母親家了。 在不知道這個人是善是惡的情況下,他十分擔心母親的安全。

一路上,他甚至想,此時,那個人最好就在母親身邊,被他堵個正著…… 不管對方是不是另一個自己,據目擊者描述,他和自己的身高、體重、強壯度差不多。那麼,如果發生衝突,他肯定會取得勝利,生擒對方——在兩個人勢均力敵的前提下,總是邪不壓正。 可是,就像真假美猴王一樣,他怎麼才能證明自己就是真正的兒子呢?想來想去,他又釋然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既然對方是假的,肯定破綻百出。實在不行就報警。 婁小婁幾個月沒回來,這座樓似乎老了許多,他聞到一股衰朽之氣。樓道裡的燈沒有一個是亮的,黑糊糊的。 他輕輕朝樓上爬去。 有個人“咚咚咚”地走下來,他和婁小婁擦肩而過時,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樓道裡太黑了,他們都沒有看清對方。

那個人走過婁小婁之後,好像還停下腳回頭望瞭望。 婁小婁沒有理會,繼續朝上爬,心裡在緊急地盤算,如果在母親家和那個人狹路相逢,該怎麼應對…… 他來到母親家門口的時候,心提溜起來,深吸一口氣,重重敲響了門。 母親來到門口,透過貓眼朝外看了看,“嘩啦”一聲拉開門,說了一句讓婁小婁全身發冷的話:“你怎麼剛走就回來了?落什麼東西了?” 婁小婁朝黑糊糊的樓梯看了看,轉身就朝下衝去。 母親在門口喊:“你跑什麼!” 婁小婁追到樓下,外面一片漆黑,不見一個人影。一陣風吹過來,甬道旁的樹叢都伏了下去。婁小婁打了個冷戰。 他慢慢爬上樓,母親還站在門口等他,她說:“小婁,你看到什麼了?” 婁小婁說:“沒什麼。我給你買了一個東西,忘在車裡了,剛才下去拿了上來。常叔叔呢?” 母親說:“他出去遛彎了。你的嗓子好了?” 婁小婁隨口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突然就好了。” 母親說:“你要小心!喉嚨的病,嚴重了就會導致窒息!” 婁小婁從包裡掏出那隻手機,遞給母親:“媽,這是我給你買的。你要領情啊,我花了一個月的工資呢,比我自己的手機都高檔。” 母親愣愣地說:“你給我買這麼多手機幹什麼?” 婁小婁的腦袋迅速轉了轉,馬上意識到,剛才,另一個自己肯定也送來了一部手機!他磕磕巴巴地說:“剛才那部……是送給常叔叔的,這只是送給你的。” 母親說:“我倆都不出門,還用兩部手機?能退嗎?” 婁小婁說:“媽,你把我剛才給你的那部手機拿過來,我再看看。” 母親從抽屜裡拿出一隻嶄新的手機,竟然跟婁小婁買的手機一模一樣——銀灰色的諾基亞8800。 母親說:“剛才我想問你一件事,忘了,正好你回來了。” 婁小婁說:“什麼事?” 母親說:“昨天晚上我去芍藥地那個房子了。那個女孩是誰?” 婁小婁說:“一個朋友。” 母親說:“女朋友?” 婁小婁反問道:“她見你叫什麼?” 母親說:“奶奶。” 婁小婁說:“這不就得了。她叫你奶奶,就叫我叔叔。怎麼可能是女朋友。” 母親說:“這個女孩挺不錯的,就是太小了……” 婁小婁說:“媽,我早跟你說過,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母親說:“你說不操心我就不操心啊?等我不在世了,你還孤零零一個人,我閉得上眼睛嗎!沒人給你做飯,沒人給你洗衣服……” 說著說著,母親盯住了婁小婁的衣服:“你剛才下去換衣服了?” 婁小婁支吾了一下說:“剛才我穿的是什麼衣服?” 母親迷惑地看著婁小婁,說:“一件棕色夾克,一件淺黃色襯衫,一條藏青色褲子……你換衣服幹什麼?” 婁小婁說:“一會兒我要去參加一個聚會。” 母親說:“你在哪裡換的?” 婁小婁說:“在……車裡。” 母親說:“你肯定有什麼事瞞著我!” 婁小婁說:“媽,你太多慮了。什麼事都沒有。” 母親又問:“剛才,你換衣服之前,我叮囑你什麼了?” 婁小婁頓時慌亂起來,低頭看了看表,說:“媽,聚會要開始了,我得走了。” 說完,他拔腿就走。母親追到門口,對他喊道:“小婁,你回來!……” 婁小婁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 這天夜裡,他夢見自己走在一個黑暗世界中,四周沒有一絲光亮。一陣陣陰風吹過來,他聽見荒草嘩啦嘩啦亂響。 突然,天上亮起一道閃電,他倒吸一口冷氣——有一張男人的臉幾乎貼在了他的臉上,由於太近了,他根本看不清是誰。 他後退一步,天上又亮起一道閃電,這次他看清了對方的全貌。他穿著一件淺黃色襯衫。 他繼續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在第三道閃電亮起的時候,他才發現,對方是一張照片,鑲嵌在一塊巨大的墓碑上,上面寫著三個血紅的字:你的墓。 閃電再也沒有亮起來。 婁小婁看不見任何東西,一個人在野墳地裡奔跑,突然被絆倒在地。在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一個聲音貼著他的耳邊響起來: 這個夢斷斷續續做了一夜。 第二天,婁小婁很晚才起床。他走進書房,看到傳真機又吐出了一張紙。 這一次,寫的是八卦每一卦在自然界代表什麼東西,在社會裡代表什麼角色,在家庭裡代表什麼身份,在地理上代表什麼場所,在空間上代表什麼方位,在時間裡代表什麼季節,在人類之外代表什麼動物,在靜物中代表什麼東西,在人體上代表什麼器官,在色彩裡代表哪一種顏色,在食物中代表哪一種味道。 還有天干、地支、八門、九星、八神的信息含義,對應的具體事物,以及它們之間錯綜複雜又恆定不變的關係。 還有奇門遁甲的常用吉格和常用兇格…… 婁小婁把它收起來,出門了。 這一天,他沒有去上班。有個大學同學來北京旅遊,他帶她去登長城了。 第三天,他來到單位,剛剛打開診室,有個人就跟了進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白白的,戴著眼鏡,眉心長著一顆很大的瘊子。 “瘊子”謙卑地說:“婁大夫,昨天我爺爺在您這裡針灸之後,回到家半個身子都失去了知覺,我們不知道怎麼回事……” 婁小婁打了個激靈。 那個人來了。 那個人似乎知道他今天不上班,於是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他的診室,坐在了他的椅子上,煞有介事地給患者看起病來。 可是,他怎麼能打開診室的門呢? “瘊子”還在等著他答复。他回過神來,急忙說:“走,我去你家裡看看。” “瘊子”連忙說:“謝謝,謝謝你,婁大夫。” 在路上,“瘊子”關心地問婁小婁:“你的嗓子能說話了?” 婁小婁說:“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早上醒了就好了。” 患者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他坐在藤椅上,一言不發,對所有人都充滿了敵意。兒孫們對他畢恭畢敬。老人獨居一室,窗明幾淨,色彩鮮豔。婁小婁感覺到,這戶人家的晚輩十分孝順。 由於老人不開口,婁小婁只好向他的親屬詢問情況。 他們告訴婁小婁,老人患有高血壓、氣管炎、糖尿病。近些天,他感到脖子僵硬,口齒不清,昨天就去了北方中醫院。可是,經過“婁大夫”的針灸之後,回到家卻變得更嚴重了。現在,他連路都走不了了。 婁小婁問道:“昨天我針灸的穴位是哪裡?” “瘊子”看了看婁小婁,眼神裡明顯露出了不滿。他在爺爺身上指了指。 上肢肩髃、曲池、外關、合谷、內關、十宣。下肢環跳、陽陵泉、足三里、承山、三陰交、崑崙、湧泉。 看來,另一個自己也精通穴位和針灸。 婁小婁在老人的怒視下,給他做了一番身體檢查,然後他對他的家人說:“現在,他是發病初期,最好給他服西藥。另外,對於半身不遂患者來說,推拿治療效果更明顯一些,你們可以帶他到我們北方中醫院的推拿科看看。” 婁小婁離開老人家的時候,“瘊子”送他下樓。 婁小婁說:“你太客氣了,請回吧。” 儒雅的“瘊子”突然停下了,露出凶相,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爺爺從此癱瘓了,我絕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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