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四十分。 再回到旅行團的第一探險小組。 童建國握著一把手槍。 槍口對準那條巨大凶猛的狼狗,槍膛裡躺著二十發子彈,保險已被拉開。 旁邊的錢莫爭睜大眼睛,這是把大口徑軍用手槍,射擊火力異常兇猛,可近距離穿透美軍防彈衣。 若不走運被它射中腦袋,半個人頭都會被轟掉,何況是一條狼狗! 在這棟未完工的建築四樓,兩個人與一條狗對峙著,人的手裡有槍彈,狗的嘴裡有利齒。 但牙齒畢竟拼不過子彈。 狼狗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並沒有立即衝上去。它壓低了上半身,把尾巴夾在股間,喉嚨裡發出含混的呼聲,嘴巴不時往上翻起,露出裡面鋒利的牙齒。 錢莫爭嘴唇哆嗦著問:“它怎麼不害怕呢?” “別說話!讓我集中註意力,它隨時都會撲上來!” 就趁著童建國說話的瞬間,狼狗竟突然一躍而起——唯一的空子被它鑽到,眼看就要撲到他們身上了。 兩人的瞳孔立時放大,錢莫爭想要大喊“開槍啊!”,但大腦掌管語言的神經,還來不及給嘴巴傳遞指示。 砰! 槍聲響起。 錢莫爭只感覺眼前閃過一道火光,同時聞到一股火藥的氣味。隨即他閉上眼睛,不忍心看那幕悲慘的景象。 槍聲,致命的槍聲,繼續在空曠的街道和毛坯的樓房裡迴盪。 當他重新睜開眼睛,那條狼狗已消失得無影無踪。童建國則站在原地,他手上的槍也不見了。 “狼狗呢?” “我剛才並沒有向它開槍,只是朝天鳴槍示警而已。”童建國嘴角微微一撇,“槍響後狼狗馬上縮了回去,轉身跑下了樓。” 錢莫爭以往見過不少大場面,這次卻真被嚇倒了:“混蛋!我還以為它的腦袋被子彈打爛了呢。” “剛才它之所以沖上來,是因為它不確定我手裡的槍,到底是真傢伙還是仿真槍?但它終究只是一條狼狗,任何動物都懼怕火器,只要槍聲一響——哪怕再厲害的野獸,也會因天生的恐懼而逃跑。” “算你有種!手槍呢?” 童建國從褲兜里把槍摸出來說:“放在這裡好像不太安全。” “你這是什麼意思?還想防我一手?” “別亂想了。” 他將褲腳管撩起來,再把手槍放到小腿外側,從包裡拿出膠帶綁上,這樣就牢牢固定住了。當他把褲腳管放下來,只看到隱隱有塊突起,但又有誰會注意別人的褲腳管呢? 錢莫爭還是忍不住好奇心:“這把槍是從哪裡來的?” “上午,那個山洞裡的軍火庫。” “果然是那裡!”他已經猜到三分了,捏著拳頭問,“你居然偷了一把手槍出來?” “幹嘛用'偷'這個字?我們在這吃的每一頓食物,不都是'偷'來的嗎?”童建國靠在陽台欄杆上,嘆了一口氣,“哎,你知道這個地方有多危險嗎?那條狼狗隻是許多危險中的一個,你沒有看到屠男和導遊小方是怎麼死的嗎?我們旅行團還有十幾個人,其中有一半是女人,難道憑你的赤手空拳,就能保護自己和她們嗎?” “所以,你就偷偷地拿了一把槍?” “是,上午在山洞軍火庫裡,有個箱子裡全是手槍,彈匣裡還裝滿了子彈。我特地挑了這把槍,還有幾個彈匣的子彈,趁你們不注意藏在了身上。” 錢莫爭低頭想了好一會兒:“你說的對,我們那麼多人是需要一把槍,比如剛才就派上了用場。” “謝謝,我不知道在你們的印像中,我是怎樣的一個人?也許我有許多種做法,讓你們都難以理解,但我會給你們看到最好的結果。” “不過,槍畢竟不是個好東西,旅行團里大多數人,都會對這把槍感到恐懼,何況還有個十五歲的孩子。萬一讓某些心術不正,或容易衝動的人拿到了,說不定就弄巧成拙,變成我們最大的禍害了。” “所以請你為我保守秘密,不要把這把手槍的存在,告訴旅行團裡任何一個人——包括葉蕭!” 錢莫爭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頭說:“好吧,我保證不說出去。你也要好好保管這把槍,千萬別把它弄丟了,更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當然。” “還不知道楊謀他們三個人怎麼樣了?我們快點下去找他們吧。” “等一等!” 童建國一把拉住了他,隨後將頭探出陽台,查看下面的形勢。果然,在街道對面的轉角處,那條狼狗正赫然趴著呢。 “啊,它居然還沒走!” 錢莫爭也發現了那條狼狗,剛才鳴槍示警並未傷到它,但令它更加機警小心了。它悄悄躲藏在對面,只等他們兩個人下樓,便會從背後突然襲擊! “它真比人還聰明。” 他們退到屋裡,童建國點起一根香煙。在這廢墟似的毛坯房中,煙頭的火焰不斷閃爍,很快被他吸完了。 “你用過槍吧?” 錢莫爭蹦出一句話,眼睛隱藏在昏暗中。 “是。”童建國並不隱瞞,輕輕吐出一口煙霧,“還殺過人。” 這句話讓彼此沉默了許久,煙頭的火光照著他的雙眼,宛如黑夜山洞裡狼的目光。錢莫爭退到了更遠處,他不想追問別人的過去,或許旅行團每個人心裡都藏著秘密。 “槍不是個好東西。” “當然,其實我很討厭槍。” “你也討厭殺人?”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握著扳機的手指僵硬了。我的子彈穿過一片樹林,擊中對面那人的胸膛,距離不會超過二十米。我看著他的血從胸口湧出來,就像流到我的身體裡,眼前和腦子裡血紅血紅的,以後連著一個月都做惡夢。” 童建國加快了吸煙速度,彷彿這裡已變作多年前的戰場,硝煙瀰漫向錢莫爭的雙眼。 “你殺過許多人?” “是的,但第二次殺人就再也沒感覺了。不覺得自己是在殺人,更像是訓練時打中靶心。那些飛濺起的鮮血,不過是靶子上的木屑,根本用不著眨眼睛。” “當你感覺到自己是在殺人時,你還有懺悔的可能。但當你不感覺是在殺人時,那你就成為魔鬼了。” 錢莫爭給他做了個總結性發言。 “也許——是吧!”童建國祇能苦笑一聲,用力丟掉將燃盡的煙頭,火星在地上一閃就滅了,“那時候你殺一個人,就像扔個煙頭似的簡單——如果自己被別人殺掉,也是一樣的感覺。” “生命就像煙頭?短暫而脆弱的火光。” 談著談著竟變成了哲學話題,錢莫爭真想打自己一耳光,怎麼和這個殺人如麻的傢伙一起聊天呢? 他重新束起散亂的長發,緊張地走到陽台邊,看看時間已經兩點十分了。悄悄把頭往外探了探,那條機敏狡猾的狼狗,依然在樓下守候著。 “該死的,我們被這條狗困住了!” “不,人不會給狗困住的。”童建國拍了拍他的肩膀,皺著眉頭說,“不知道玉靈他們三個人怎麼樣了?必須快點去找到他們。” “可我們現在自身難保的狀態,而且就算能逃出去,也不知那三個人跑哪兒去了,說不定他們也在尋找我們呢。” “衝出去再說吧!” 說罷童建國走到陽台上,先看了看樓下的狼狗一眼,又仔細掃視周圍環境。下面是個十字路口,狼狗趴在對面轉角處。在這棟未完工的樓下,有個自行車棚,透過陽台底下的縫隙,可以看見裡面停著十幾輛自行車,外面用鐵欄杆隔著。 他回頭對錢莫爭說:“你想騎自行車嗎?” “什麼意思?” “跟我下去吧!” 童建國靜靜地走下四樓,每一步盡量不發出聲音,他知道樓下的狼狗正豎著耳朵,傾聽著他們每一步動靜。錢莫爭也只得屏聲靜氣,就這樣踮著腳尖走到底樓,互相都不敢說話。 藉著昏暗的光線,童建國向他使了個眼色,兩人翻過底樓一扇窗戶,跳出去正好是外面的自行車棚。 對面的狼狗立即狂吠起來,飛快地衝到自行車棚外,卻被層層鐵欄杆擋住了。它的爪子撲在欄杆上,由於身體過於巨大,難以從底下的縫隙鑽進來,只得惡狠狠地嚎叫著。 十幾輛自行車都蒙著厚厚的灰塵,童建國低頭摸了摸車鎖,居然一下子就打開了——果然是個偷車高手。 他連開了兩輛自行車鎖,輪胎裡的氣也算充足,便和錢莫爭各騎一輛,衝出了自行車棚。 兩人都憋足了力氣,拼命蹬著腳下的踏板,風馳電掣地騎上馬路。狼狗一下子措不及防,被他們遠遠甩在了後面。 但它並沒有放棄,馬上跟在後面追趕。錢莫爭回頭大驚失色,只得用盡渾身力氣蹬車。但這輛車恐怕一年多沒動過了,鏈條裡都生了銹,積了許多灰,哐噹哐噹宛如八十年代的“老坦克”。 “抄小路!” 童建國的自行車技也著實了得,輕巧地轉進旁邊一條巷子。而錢莫爭經常騎山地自行車,也能湊合著應付一下。兩人緊握籠頭,在小巷裡七轉八拐,經常脫出狼狗的視線。雖然狗鼻子仍能捕捉到他們的方向,但不斷減速轉彎卻非狼狗所長,它幾次差點在彎角摔倒。 當他們以為要甩掉狼狗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了一堵堅固的牆——原來這小巷是條死路! 機關算盡,卻誤了卿卿性命! 在這狹窄的幽深小巷裡,兩旁也沒有其他路可逃。錢莫爭絕望地回過頭來,狼狗已及時殺到面前。 瞬間,空氣凝固成冰塊。 兩輛自行車,兩個男人,一條狼狗,六隻眼睛,八條腿。 還有,一把手槍。
第二組。 神秘而巨大的南明宮,二層樓黑暗走廊盡頭,一個全身披掛甲胄的武士。 突然睜開沉睡百年的雙眼,凝視來自21世紀的不速之客。 葉蕭的心臟擰了起來,林君如和伊蓮娜瑟瑟發抖,躲藏到了他背後。只有孫子楚還饒有興趣,繼續用手電向盔甲裡的臉照去。 不,那不是一張臉,而是猙獰的面具。 在眼睛的位置開了兩個洞,凌厲駭人的目光,就從這兩個洞裡射出。 孫子楚想像躲在面具後的臉,究竟會是怎樣一副尊容?是秦皇漢武麾下的年輕武士,還是唐宗宋祖陣前的威武將軍? 他大膽地走到盔甲武士跟前問道:“餵,你是誰?” 隨後又跳著後退了一步,提防那傢伙鞘中的寶劍。聲音在宮殿走廊內迴盪,對方的目光卻又黯淡了下去。 葉蕭狐疑地上前兩步,小心地摸了摸那盔甲——全是真正的古代鐵甲片,而非電視劇里道具的皮甲。 這副盔甲散發著金屬的寒意,彷彿經歷過許多著名戰役,受過無數刀劍弓失的洗禮。 “當心啊!” 兩個年輕女子異口同聲提醒,葉蕭還是摘下了那副鐵盔下的面具——裡面居然是空的! “不存在的騎士!” 孫子楚念出了卡爾維諾著名的小說名稱,一個終日穿著盔甲的歐洲騎士,其實全身的甲胄裡卻空空如也,只是作為一副盔甲而存在。 也許,生存在重重盔甲中的,是古代將士不朽的靈魂。 至於那雙目光逼人的眼睛,則是鑲嵌在面具上的兩隻玻璃珠子。 “原來不是人啊!” 孫子楚擦了一把冷汗,面具之所以會射出目光,不過是玻璃珠是對手電的反光而已。他伸手撫摸盔甲,鋼鐵甲片異常沉重,穿在身上起碼有八十斤,再配上各種兵器和裝備,更別說衝鋒打仗了,現代人的體魄恐怕難以勝任。 他又仔細看了看甲胄形制,從護鼻看有蒙古風格。但護心鏡和山字形的鎧甲,又很像明朝初期的樣子,特別是護耳的鎖子甲,顯然受到了中東和歐洲影響。孫子楚斷定這是一副明朝盔甲,而從甲片製作工藝來看,則是後人的仿製品。但這訪的工藝確實很棒,從規格設計到各種材料,完全按照古書記載手工製作,放在這宮殿的走廊裡,顯得異常威武精美。 這種用古代盔甲做裝飾物,在歐洲和日本非常盛行。去年葉蕭去英國遊覽倫敦塔,便見到了無數中世紀盔甲。但中國式盔甲則極其罕見,就連中國本土也難以見到,要么就是些粗製濫造的影視道具。像眼前這樣的明朝盔甲,即便是後世的複製品,亦是千金難得的寶貝。 孫子楚繞了這副盔甲一圈,手電上上下下照了個遍,若有所思地撫摸著甲片:“天哪,難道是——” “什麼?” 林君如看到他神經質的樣子,心想他又要語不驚人死不休了吧? “難道是明朝遺民的後裔?你看這副完全仿真的盔甲,還有這座宮殿的外部形制,全都是明朝的風格——你們想想為什麼?還有,這座城市叫什麼?” “南明。” “對!'南明'這兩個字已經說明一切了!”孫子楚越說越興奮,像發現了新大陸,“歷史上也有一個'南明'政權,就是明朝滅亡以後,明朝的遺老遺少們,擁立南方的明朝親王為君,繼續豎起明朝大旗反抗清軍。” 林君如點了點頭:“我知道啊,鄭成功收復台灣就是為了反清復明。” “南明最後一個皇帝,年號叫永曆皇帝。當清兵追殺到雲南後,他被迫和大臣們逃到了緬甸。他在那過了一段流亡生涯,最後被緬甸國王送回給清朝。漢奸吳三桂親手用弓弦,將明朝最後一個皇帝絞死在昆明。” “那跟這裡有什麼關係?” “當年,許多不甘心做亡國奴,也不願剃頭留辮子的人,都逃亡到邊境那邊去了。當年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李定國將軍就是死在異國他鄉的,而他手下的許多部將和士兵們,繼續效忠於大明王朝,在緬甸、泰國、越南等地策劃反清復明。” “反清復明?”林君如不禁又插了一句:“我想起了裡的天地會。” 孫子楚最討厭別人打斷他:“小姑娘別亂插嘴!在雲南的邊境線外面,就形成了許多漢人部落,他們至今仍然生活在緬甸境內。” “你的意思是——這座城市是南明政權的遺民們,逃亡到泰北叢林中所建的流亡城邦或國家?” 葉蕭依然打斷了他,並替他說出了推理結果。 “OK!所以這裡才會叫'南明',就是為了紀念故國——南方的大明王朝!” 美國人伊蓮娜聽得一頭霧水,雖然學了那麼多年中文,對中國歷史卻還是一知半解:“WHAT?” 這次是林君如回答道:“這座宮殿因此才叫'南明宮',這裡才會放上一副明朝的盔甲?” “沒錯。”孫子楚的臉在黑暗中看不清,他伸手搭著高大的盔甲說,“說不定這就是明朝末代皇帝的寢宮呢。” 大家都被他這麼一說唬住了,葉蕭用手電照了照四周,發現右側是一道樓梯。 宮殿內部居然有三層樓! 葉蕭打頭走上樓梯,其餘三人緊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來到樓上。 手電光線掃射之處,又是一條深深的走廊,但要比二樓低矮些。兩邊都是一扇扇房門,孫子楚試著推了一扇,卻緊鎖著打不開。他這麼一路推過去,彷彿在推阿里巴巴的藏寶洞,心底確信這是明朝最後的江山,說不定還藏著永曆皇帝最後的財寶。 突然,一扇大門被他推開了。 四人都屏住呼吸,小心地朝門裡看去。外面的光線照射進來,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是個非常寬敞的辦公室,不再是樓下那些陰森的密室了。雖然玻璃窗上有許多灰塵,但仍能看到外面的世界。葉蕭快步走到窗前,從高處俯瞰腳下的廣場。但站在下面抬頭看時,卻未發現宮殿上部有窗,看來做過隱蔽處理。 在這裡看下去的感覺,與在底下仰望完全不同。這是古代帝王檢閱群臣的角度,是君臨天下南面而治的氣派。廣場如巨大的地毯鋪在腳下,兩邊的現代建築和古希臘大廈,像兩尊護法神左右對峙。視線越過廣場外的朱雀大道,是那綠得扎眼的“中央公園”。甚至還能看到公園對面,是一大片三四層樓高的房子。從這個角度正面看出去,沒有比這宮殿更高的建築了。再遠是城市正南面的群山,旅行團便是從那個方向,進入這神秘的死亡空城。 站在南明城的地理與政治甚至宗教的中心,葉蕭心底不斷浮起某種幻影,被腳下的宮殿慢慢地引出——不,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熱氣溶化在模糊的玻璃上,宛如一團白色的濃霧。 “GOD,這裡真是豪華啊!” 伊蓮娜驚訝地看著這間辦公室,足有一百多個平方米大,腳下舖著最高級的進口木地板,牆上貼著繪金圖案的牆紙。天花板也做成了中國式的“藻井”,富麗堂皇描龍繪鳳,宛如故宮太和殿的規格。 在辦公室右側,擺放著一套沙發和茶几。雖然佈滿灰塵,林君如還是一屁股坐了下去。這可是非洲水牛皮的沙發,在美國買一套起碼要二十萬美元,想想坐在那麼多美元上面也值了。 牆上掛著一幅中國水墨畫,一枝梅花孤獨地在雪中綻放。孫子楚站在下面看傻了,因為他居然發現了石濤的署名! 從這幅畫的內容和氣質,以及裝裱材質等方面來說,都確實是明末清初的年代,更何況石濤和尚那獨特的畫風。若真是石濤真跡,最高可拍賣到數千萬元!又想起對“南明”二字的推理——石濤和尚乃是明朝王室後代,因國破家亡才遁入空門。而這畫上的梅花,正應了“數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之聯。由“南明宮”來收藏這樣的傑作,實在是最合適不過了。 林君如離開水牛皮沙發,來到寬大無朋的辦公桌前。這台精緻的紅木桌子價值高昂,後面的太師椅更是明朝的古董。台子上除了厚厚的灰塵外,還有電腦屏幕和電話機。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太師椅上,正好面對著那幅石濤的梅花圖。 這簡直是皇家的氣派!李嘉誠的辦公室也不過如此吧? 辦公桌的右上角,還插著一面小旗子,上面畫著個奇怪的圖案——左邊是寶劍,右邊是長矛,中間是太陽和彎月。 “日月旗!”孫子楚也快步走到辦公桌邊,看著旗幟上的圖案說,“太陽與月亮,合在一起不就是'明'這個字嗎?” “日月神教?” 林君如卻想起了和。 “別瞎扯!看這個旗幟——劍與矛保護日月,象徵著誓死保衛明朝的決心,這也符合'南明'二字的含義!” 葉蕭也從窗邊回來了:“這也是我在警察局裡看到過的南明警徽。” “警徽?我看不僅僅是警徽,而且是南明城的旗幟,也是全城通用的基本標誌。” 伊蓮娜也點頭補充道:“美國許多城市都有自己的旗幟和徽章。” 林君如依然坐在太師椅上,悠閒地翹起二郎腿問:“現在問題的關鍵是,這究竟是誰的辦公室?” “至少不是你的!”孫子楚一把將她拉下椅子,“這可是價值連城的老古董,非被你坐壞了不可!” 林君如被他氣得直瞪眼,卻也只能乖乖地走到一邊。孫子楚仔細看了看辦公桌,拉開一個抽屜,裡面赫然是個檔案袋,印著“九十四年預算”的字樣。他急忙將檔案袋打開,卻發現半張紙都沒有,只是個空殼子罷了。他又拉開其他幾個抽屜,均是空蕩蕩的。只有一個抽屜裡有些辦公用品,其中有兩隻派克簽字金筆,竟是真的24K金,儼然是大財團老闆或國家元首簽字所用。 由於沒有電源,也無法打開這台電腦,孫子楚皺起眉頭說:“我猜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正是南明城的統治者吧?” “有可能。”葉蕭隨後又搖了搖頭,“但現在什麼證據都沒有,我們無法確定。” “再出去看看吧。” 伊蓮娜已經坐不住了,她端起手電走出辦公室。葉蕭和孫子楚也跟了出去,林君如最後一個離開,無限留戀地回望這金碧輝煌的屋子。 四人回到黑暗的走廊,孫子楚又推開一道門,才發現是廁所——設在豪華辦公室旁的廁所,自然是老闆或首腦專用的了。不過這廁所也分為男女,顯然這裡還有女祕書辦公——抑或辦公室的主人就是女性? 廁所居然也有對外的窗戶,用毛玻璃遮掩著隱私。林君如和伊蓮娜都等不及了,一齊跑進了女廁所。 兩個男人則留在外面,他們在陰影裡面面相覷,一時間竟有些尷尬。孫子楚背靠在牆上,不停地大口深呼吸。 “你有心事?” “到了這個鬼地方,旅行團每個人都有一肚子心事。” “不!”葉蕭雖然看不清他的臉,眼睛卻緊盯著他的方向,“下午一出來我就覺得你不對,中午我們在說話的時候,你也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是嗎?” 孫子楚苦笑了一下,轉頭迴避葉蕭的目光。 “告訴我,是因為那個人嗎?” 陰沉的大殿三樓走廊裡,孫子楚只感到一陣窒息,他明白葉蕭說的“那個人”是誰,無奈地點頭道:“是,是她——你昨晚帶回來的神秘女孩。” “我猜得果然沒錯,你在想什麼?” 孫子楚幾乎貼著他的耳朵說:“你不覺得她像一個人嗎?” “誰?” “小枝。” 空氣再度凝固起來,葉蕭的耳膜像被金針猛刺了一下,立時響起一陣耳鳴…… 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小枝…… 這個名字不停地在腦裡盤旋,又變成密碼似的微小漢字,爬滿在黑暗的眼前。閉上眼睛便感到暈眩,似乎整個宮殿都要倒塌下來,將他埋葬在墳墓深處。在傳說中的幽閉地宮盡頭,某個影子正穿破時間迷霧,低吟古老的歌謠飄浮而來。 “不可能!” 葉蕭連連後退幾步,直到後腦勺撞在牆上。劇烈的疼痛讓他睜開眼睛,只看見對面一個昏暗的人影。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孫子楚走到他的跟前,嘴裡發出輕微氣聲,“但那感覺太像了!” “像什麼啊?” 林君如突然出現在了身後,把孫子楚嚇出一身冷汗,他驚慌失措地轉過身來:“怎麼像個鬼似的沒有聲音?” “你剛才說話的聲音才像鬼呢。” 她和伊蓮娜都從廁所出來了,打開手電照到葉蕭的臉,卻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對勁。 葉蕭急忙擠出一絲笑容:“沒什麼,我們離開這裡吧。” 話音未落,走廊彼端便響起一陣腳步聲…… 那聲音穿破黑暗而來,讓四個人的心又立時懸起。 “那副盔甲活起來了?” 林君如哆嗦地說了一句,隨即得到孫子楚的回應:“閉嘴!” 葉蕭把所有手電都關了,低下身子側耳傾聽。對面漸漸亮起一道電光,後面是兩個黑黑的鬼影。 突然,那道電光照到他們臉上,伊蓮娜驚恐地尖叫了一下。 就當四人都捏緊拳頭之際,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怎麼是你們?” “錢莫爭?” 孫子楚聽出了那個聲音,趕緊也打開手電照向對方,果然是錢莫爭和童建國兩人。 大家都非常驚訝,前往不同方向的兩組人馬,居然在這個地方相遇了。 再看這兩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又髒又破,好像剛剛打過一架。葉蕭擰起眉頭問:“你們組其他三個人呢?” 童建國疲憊地搖搖頭說:“對不起,我們走散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說來真是好笑,全都是因為一條狗!” 隨後,錢莫爭將剛才發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大家——除了藏在童建國褲腳管裡的那把手槍。 當錢莫爭和童建國兩人,騎著自行車逃到小巷盡頭時,卻發現前面有堵高牆,後面的狼狗已緊追而至了。在這無路可逃的絕境,童建國並沒有掏出手槍,而是勇敢地站在狼狗面前,直瞪著狗的眼睛。 但這樣的對峙只能是同歸於盡,錢莫爭緊張地尋找出路,發現在旁邊有根落水管,直通三層樓頂。他手腳並用爬上了落水管,多年鍛煉的肌肉幫了他大忙。童建國也立即爬了上去,狼狗雖然跟在後面,但畢竟忌憚他的手槍,更不會爬水管子,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逃走。 兩人翻過高牆,後面是片殘破的花園,停著輛泰國產的大眾車。童建國施展偷車絕技,兩人將車開上馬路。這時狼狗也繞道追踪而來,但飛馳的車子遠遠甩下了它,終於擺脫了危險。 但方向已完全搞不清了,童建國胡亂開了幾圈,一直駛上寬闊的朱雀大道,很快來到廣場前。他們都被這地方震驚了,錢莫爭急著拍照片,來到威嚴的“南明宮”腳下,發現大門開了一道縫。 於是,兩人就這麼闖入宮殿,沿著樓梯走到三樓,與第二小組狹路相逢。 匯合後的兩組人唏噓不已,這離奇的經歷更讓大家擔心,昨晚都聽到了那條狼狗的警告,或許它隨時還會出現吧? 葉蕭依舊語氣凝重地說:“現在我最擔心的是,楊謀、玉靈、成立三個人,他們究竟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