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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四章讓我看到真正的你

怨靈 狼小京 5861 2018-03-22
門在朱昔面前自動打開了。他看到了這個房子。 這是一個面積中等大小的公寓,幾年前剛裝修過的樣子,客廳仍顯得很整潔。天花板中央吊著一個十分俗氣的大燈,足足有二十幾個燈泡。沿牆壁擺著一套式樣比較老派,但質量很好的皮質沙發,牆角處有一套很新的家庭影院,除此之外,就沒有多少多餘的東西了。 太叔離坐在雙人沙發中間,正對著門口。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頭髮剪短了,穿著一件很普通的白色T恤和米黃色的長褲。跟朱昔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比起來,他多少豐滿了一點。那張臉孔不再像骷髏一樣毫無生氣,相反,充滿了生命的靈動。那雙秀美的眼睛輕輕眨動,眼底蘊藏著一抹刀鋒般銳利的神采。他沒有做什麼,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神態溫和地坐在那裡,卻已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懼怕。

“你叫我來,現在我來了。”朱昔慢慢走進房間,在茶几旁邊站住。他聽到了門在他身後關閉的聲音,“你到底想幹什麼?” “有些話我想對你說說,而且我也想看看你。”太叔離撐著下巴,側著頭對他微笑著,用審度似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我當年不明白,現在也還是不明白,你究竟是哪兒跟一般人不一樣,竟然能把我的計劃弄得一塌糊塗。” “一塌糊塗?”朱昔氣得笑起來,“我們才被你弄得一塌糊塗!別跟我繞來繞去,我已經煩了!你想怎麼樣?直接說出來!” 太叔離沒有立刻回答,臥室的門卻突然打開了,把朱昔嚇了一跳。一個中年男人走出來,對他們兩個不理不睬,簡直就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徑直走到沙發前,從茶几上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太叔離朝他看了一眼,他立刻關上電視,放下遙控器,夢遊一樣地回到臥室,甚至重新關上了門。 這是怎麼回事?這不是太叔兄妹的家嗎?這個男人是誰? 朱昔看看那扇重新關閉的臥室門,又看看太叔離,想問這些問題,最終卻還是沒有問出來。 “別把眼睛瞪得那麼大,他不理會你,是因為他看不見我們。必要的話,我也可以讓你看不見我。”太叔離從茶几上的果盤裡挑了一隻蘋果,用盤子旁邊的水果刀開始削果皮,“這人是我叔叔,他住在這兒。” “我以為這裡是你的家呢。”朱昔看著他手裡的刀子,在蘋果上慢慢滑過。這個情景他太熟悉了,太叔離削蘋果皮的技術很絕,極薄,而且從不會斷開。 “按理說這裡應該是我的家。父母死後,叔父把監護我們兄妹的責任推給姨媽,自己卻搬到這裡來住著,只出了一筆錢算是對我們的補償……對我們的能力來說,有沒有住處都不要緊,但我還是覺得很失望。那個時候我和妹妹都不知道,人心竟然這麼冷漠。”

“不是你們把你們的父母燒死的嗎?”朱昔存心激怒他,“現在你還抱怨什麼?” 太叔離忽然停住動作,握著刀子的手指輕輕鬆開,那把刀立刻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出來,直刺向朱昔臉上。 朱昔本能地朝旁邊一躲,刀子擦著他的臉孔飛過去,“哆”地一聲釘在了牆裡。 “不是我們殺死父母的,是他們打算燒死我和阿緋。”太叔離慢慢放下削了一半的蘋果,“他們封閉門窗,確保沒人跑得出去之後就放了火。為了以防萬一,他們事先還在飲水里放了安眠藥,想讓我們在睡眠中沒有痛苦的死掉。可是正巧那天我和阿緋沒喝水。所以最後我們活下來了。” 朱昔抬起手,擦掉從傷口裡流下的血。他凝視著茶几,那個蘋果飄浮在果盤上慢慢旋轉,一道看不見的力量像刀子一樣,把果皮一圈圈地剝離下來。

“那個時候阿緋很傷心。”太叔離慢慢抱住自己的手肘,“她期待自己的生命中會發生一些好事,會有人來愛她,保護她。結果這些希望最後全落空了,她得到的只有失望……不過以後不會了,當降靈會的參與者全部死去後,契約就將實踐。復活的阿緋會得到她自己的幸福。” “复,復活?”朱昔簡直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神經錯亂了,一時連臉上的疼痛都已經忘了,“太叔……緋?” “你不相信?”太叔離抬起眼睛,看著他,“所謂的儀式,就是複活的祭禮。十個人的生命,我的力量,再加上阿緋本來的力量,足以在她已經死亡的屍骨上造就一個新的生命。” “你胡扯些什麼?”朱昔開始感覺自己的頭腦變得混亂了,他的確無法理解太叔離現在所說的話,“你是說,你的能力大到了可以讓死人復活?”

“你以為我是巫師?”太叔離也忍不住笑起來,“我沒有那麼大本事。能讓阿緋復活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巨大力量。完全違背科學,卻跟異能有些相同,也許可以說是魔法。當我確定這種不為人類所知的力量確實存在的時候,我驚訝極了。不過最讓我驚訝的還是這些力量存在的地方和方式。它們不在人類世界,而是——在網絡的虛擬空間中。” 朱昔愣住了,一個念頭閃電般地掠進他的腦海。 “你姨媽說你得病時電腦開著,”他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你的靈魂脫離身軀,到網絡上去尋找這種力量了?所以你才會變成植物人?” “差不多就是這樣。”太叔離冷冰冰的微笑一下,“我是在一本古老的外文書上看到這些事情的,那本書舊得連封皮都沒有了。光為了看懂這本書,我就費了無數的腦筋……不過這些都很值得。”

“這麼說,降靈會的主持就是你,你故意把我們找去,讓我們為太叔緋的複活付出生命?” 太叔離點點頭。 “我不相信。”朱昔輕輕搖頭,好像在為自己整理思緒一樣,慢慢地說著,“我記得很清楚,你妹妹和降靈網發來的信息都說過,只要儀式完成,我們就可以活命。你難道是在騙我們?” “沒騙你們。”太叔離望著窗外,“儀式完成之後,你們的生命都會變成阿緋血肉的一部分,跟她同時獲得新生,跟她一同活下去。” “可是你也參加了降靈會!”朱昔終於忍不住吼起來,“難道你也會死?難道你也會化成太叔緋的血肉?” “沒錯。”太叔離把目光轉回到朱昔臉上,“我答應過阿緋,我要保護她,可我什麼都沒做到。這是我對她做出的補償。”

一股寒意透到朱昔脊背,他胸口燃燒的怒火彷彿一下子被冰凍。望著太叔離姣好如女子的臉孔,他忽然感到一種完全的絕望。 “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感覺,對吧?”太叔離看著他的眼睛,“你也有一個妹妹。”我確實能理解。我也曾為了保護朱麗而殺死太叔緋,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我妹妹也在參加名單上,”朱昔壓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能不能想辦法放過她?” “契約已經簽訂,無法更改。” “既然如此,那你把我叫來幹什麼?”朱昔有些喘不過氣來,“來炫耀你的成就?” “不是。”太叔離忽然朝他伸出了手,“我叫你來,只是因為我要殺了你。” 飄浮在果盤上的蘋果瞬間粉碎,一道看不見的力量從果肉間穿過,擊中了朱昔的額頭。

朱昔忍不住大聲叫起來,雙手本能地抱住劇痛的額頭。鮮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如果我再不殺死你,就來不及了。契約的期限近在眼前,如果錯過這次,她永遠沒有復活的機會。”太叔離坐在沙發上,看著朱昔額頭上流出來的血,“既然她不想殺死你們,那也只好我自己動手了。先是你,然後是司空琴和歐陽操……” “別胡說!”朱昔大吼著,隨手抓起茶几上的果盤,朝太叔離頭上砸去,“如果她不想殺死我們,我們怎麼會被她逼得走投無路!” 玻璃果盤在距離太叔離頭頂還有十幾厘米的地方粉碎了,一片片鋒利的碎玻璃倒過來朝朱昔飛去,割破了他的胳膊和肩膀。如果不是他早有準備,縮手縮得及時,手臂很可能會被貫穿。

“我也不相信阿緋竟然會這麼心軟,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太叔離看著地面。那些散落的水果一個個飄浮起來,重新回到桌子上,“起初阿緋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只是個沒有思想,能量巨大的幽靈,按照契約一個個地殺死參與降靈的人。可是在殺了最初的三個人之後,他們的生命灌輸到她身上,沒有先讓肉體復活,反而先讓她的思想復活了。所以她住手了,不再繼續殺死你們,反而開始跟我作對,藏起了自己的屍體,不讓我完成這個儀式。” “扯皮,太叔緋會為我們著想?”朱昔抓住自己流血的手臂,慢慢地向後退著,“我看是你自己的那個什麼狗屁降靈術不管用吧?” “不會,降靈術的作用已經完全展現出來了。”太叔離好像沒聽到朱昔一開頭在說什麼一樣,絲毫沒有生氣,只是喃喃自語,“阿緋最初把自己的力量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沒有意識的力量附著在司空琴身上,以便追踪你們,殺死你們。另一部分帶有強烈意志的力量則自由行動了……當時我以為她是想節省時間,現在看來並不是。相反,她在用那一部分有強烈意志的力量阻撓自己附著在司空琴身上的力量……我也試圖跟她交談,可是她沒有跟我對話……也許她是想告訴我,她不願意復活,因為她不相信自己復活之後會有得到幸福的機會……”太叔離呢喃的語聲陡然一頓,他抬起目光,遙遙凝視著朱昔的眼睛,“如果真是這樣,那都是你們的錯。她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你們身上,尤其是你。”

“那又怎麼樣?我從來沒有後悔!”朱昔已經退到牆角。太叔離的力量太強大了,他一時想不出什麼什麼辦法能對付他,所也只好一路逃避,“我當時只是為了保護我妹妹,錯的只是太叔緋!如果她不去傷害朱麗,如果最後她不是惱羞成怒地想要殺了我,我也不會去傷害她!” 那個如同行屍走肉的中年人又走出來,徑直走進廚房。朱昔聽到“啪”的一聲,禁不住轉過頭去,正好看到那個人伸手擰開管道上的總閥,然後他又夢遊似地回到臥室去了。 “你是說車禍的事情?那不是阿緋幹的。只是你媽媽和你妹妹命不好。”太叔離平靜地讓人驚訝,他在朱昔的指責面前絲毫不動怒,甚至也沒有顯出急著要為太叔緋辯解的樣子。但朱昔心裡清楚,他並不是完全不生氣的,他只是不屑於多說什麼。對於一個根本看不起,而且馬上就要死了的人,說再多又有什麼用? “如果不是她幹的,那為什麼我一問她車禍的事情,她就想要殺死我?” “這個我可不知道,我只能確定一件事。”太叔離的目光集中在朱昔的脖子上,“她如果要殺死你們,你們三個都早就死了。” 在他說出最後一個字的同時,朱昔感到自己的呼吸被什麼無形的東西阻斷了。他開始無法呼吸,彷彿全身的重量都掛在了脖子上,整個軀體慢慢向半空中升起。 “我們說的已經夠多了,我不能再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太叔離的聲音像背景音樂一樣朦朦朧朧地傳進他的耳朵,“司空琴和歐陽操那邊,還需要我去解決……” 對啊,阿琴和歐陽,他們兩個還不知道事情弄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太叔緋的一部分力量附著在阿琴身上,太讓人驚訝了。不知道歐陽能不能猜出這一點……我想我已經沒有機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了。 朱昔兩手本能地護著自己的脖子,但卻沒有掙扎。他知道掙扎也沒有用。恍惚之間,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慾望,恨不得自己立刻就這樣死掉,永遠不用再面對這些問題,永遠不用再面對自己心中的種種。也許這還比較快樂。 “請別這樣。”一個稚嫩甜美的聲音從門口那里傳來。朦朧的視線中,朱昔看到一直很平靜的太叔離突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自己背後,高聲叫嚷著什麼。然而還不等朱昔理解眼前這一切變化代表著什麼,他所看到的景色就已經被黑暗吞噬了。 如水的月光鋪展開來,照亮這一塊空地。朱昔的面孔被頭髮的暗影遮住,只有那一雙眸子,像兩把鋒利的匕首,死死盯著前方。他的嘴唇在動作,歇斯底里地叫嚷著。他的聲音很大,但卻無法聽清他在說什麼。 這是什麼?是那天嗎?是母親和朱麗出事以後的那天? “我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太叔緋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很微弱,斷斷續續地,“原來你跟其他人一樣,這麼害怕我。” “我當然害怕你,因為你神經不正常,因為你不是人!” “害怕到不敢相信我,不敢了解我?害怕到要拿我來當發生在你們身上的悲劇的替罪羊?”太叔緋的聲音中像是多了一點悲哀的笑意。彷彿驟然間刮起狂風似的,她周圍的綠草被吹壓著,紛紛向四面八方傾倒。草根的顏色在消退,逐漸變得枯黃脆弱,繼而變得鮮紅,“彭”的一聲燃燒起來。這種來源不明的火苗飛速向四周蔓延,越來越多的植物被無形的風吹到,越來越多的植物被捲進火焰的波浪中。遠方樹林中的鳥鳴從模糊陡然變得清晰,無數黑影從樹梢上飛扑出來,朝著他們頭頂雲集。 “如果你們知道,發生在你們身上一切事情都是命運,都是無可逃避的,你們會有什麼感覺?懼怕?絕望?你們不過是沒有正視現實的勇氣。所以拿我來當答案,拿我來當逃避現實的工具。” 不知名的鳥群在空中發出淒厲地慘叫,有什麼東西破碎了,短促的撕裂聲一響接一響,細小而柔軟的內臟伴著鮮血和羽毛從空中飄搖而落,如同一場鮮血之雨,遮蔽了月亮,也遮蔽了晴朗的夜空。 朱昔在血雨中驚叫著,他的白襯衫一點點變得血紅。死鳥的屍體陸陸續續從空中落下來,打在他身上,它們的爪子和嘴在他身上劃出小小的傷口。這種疼痛彷彿在他心裡激起了什麼,他突然衝上來,把兩手突入視線看不到的地方,緊緊收攏。 “也許真是我錯了。”太叔緋的聲音依然在繼續,“我以為只要我付出,就可以得到。我以為總有人願意理解我的,我以為總會有人願意相信我的……也許,我只是太愚蠢了。” 視線向上仰去,草地,遠處的樹林漸漸地無法看到了。眼前剩下的只有一片夜空,飛舞的,正在死去的鳥群,和朱昔寫滿恐懼的面孔。那一輪明月在飛鳥的翅膀之間若隱若現,鳥的血落下來,彷彿月亮也在流淚,流著紅色的淚。 朱昔慢慢地張開眼睛,卻看不清楚房間裡的景色。混沌之中,他聽到了兩個人交談的聲音。 “哥哥,我不想復活。再說……復活了又能怎麼樣?我累了,我……” “別說了,阿緋,機會只有這一次。這一次,你絕對不會再遇到以前的那些事情了。” 朱昔搖晃不定的目光終於漸漸清明,他看到了站立在客廳中央的人,矮小,瘦弱,留著一頭柔軟的中長發。 “朱麗!”朱昔驚訝的叫起來,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比想像中要微弱得多,“你怎麼來了?” 朱麗猛地回頭朝這邊看過來。剎那間,朱昔彷彿看到了太叔緋的身影,就在朱麗身後,跟她嬌小的身軀重疊著。 “哥哥?”朱麗帶著一點擔憂看著他,“你醒過來了?” “朱麗,你怎麼會跟那個傢伙講話……”朱昔盡力想要大聲一些,卻力不從心。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從地板上站起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你煤氣中毒了。”太叔離拉起朱麗的手,“這是我給你安排的結局,做我們儀式的祭品。” 煤氣中毒?對了……那個進過廚房的中年人。他先打開燃氣灶之後才擰開的總閥,經過這麼長時間,這裡已經充滿了一點即會爆炸的煤氣。真該死,剛才我太緊張,根本沒想到這些事情! “朱麗!別碰那個男人,快過來!” “不。”朱麗堅定地搖了搖頭。 “什麼?”朱昔簡直愣住了。朱麗從來沒有這樣跟他說過話。 “我看到姐姐的屍體了,哥哥。”朱麗靠在太叔離身上,凝視著朱昔的眼睛。她看上去似乎有些想哭,“我以前是很討厭姐姐,可是我沒想到你會殺了她。我……我覺得害怕。我覺得我要好好想想看。” “你看,朱昔。”太叔離嘲諷地一笑,“連你的妹妹都不站在你那邊了。” “你胡扯什麼?你對朱麗做了什麼?” “沒有什麼,只不過是阿緋把事情真相告訴了朱麗。”太叔離蹲下來,抱著朱麗的肩膀,伸出一根手指。一點閃耀的紅色光芒在他指尖上跳動,“現在,我們開始進行儀式吧。” 在耀眼的火光閃亮的同時,巨大的爆炸聲打破了下午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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