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我的警察故事

從少年時起就想做個正直的警察，穿上筆挺的軍裝，舉手投足皆是英氣，伸張正義鏟姦除惡，擁有一身正氣。可惜我天生性格拘謹膽子又小，小時候連夜路也不敢獨自行走，甚是矛盾。 跟朋友飲酒宿醉度過欷歔歲月，某天打開報紙看新聞，突然看見了香港警務處的招聘廣告，當時報考督察的條件是：具備香港的大學學位或者同等學力，高級程度會考2科合格，其他三科C級以上，或同等學力；語文能力為中學會考中國語文課和英國語文課第二等級或同等學力，遴選督察考試中中文及英文語文測驗合格可以豁免；身高超過165厘米體重超過50公斤。我的條件全都滿足，心里頓時想起一句詩詞：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少年時正義的理想頓時清晰起來，在那一刻我下定了決心要去考警。

現在香港警察的工作比十幾年前又有了更大的提高，工資按小時計算，警員每小時55～83元，警長每小時81～98元，督察、高級督察124元，警司及以上人員176.3元。可是今天的香港警察出勤時間是有限制的，總督察以上人員每月出勤不得超過60小時，高級督察以下人員雖無限制，但因為崗位少、人員多，實際安排每人每週最多不超過24小時，當然特殊情況或者加班不算。於是我立刻同家人商量考警，大學學習的不僅僅是知識，學習到的是思維方法、世界觀的高度和處理問題的能力。最支持我的是在大公司做事的毅哥，告訴我人生並不是僅僅為了錢而活著，實現自我和幫助別人才是真正的價值，力勸我參加警隊，那晚我滿懷信心和憧憬。 在興奮和未知中，我走進了警察招募中心報名，從此開始了我人生的新的旅途。旅途的第一站就是警察巡邏學校，同很多陌生的朋友一起住集體宿舍、吃飯和訓練，有讀書時的感覺。我把這里當成開心的樂園，雖然大部分人都認為訓練學校的生活實在辛苦，像場噩夢，但是從這裡可以改變性格，變得堅韌、剛強和勇敢。每天集體訓練強度非常大，有過一周都沒有洗澡的經歷，經常雙腳磨出很多血泡，在操場烈日下暈倒每天都會發生。教官懲罰時，我們舉槍鴨仔跳跳樓梯，累到雙腿抽筋在地上打滾，因為舉的這支槍是步操的長槍不是腰間的佩槍。我們這個班隊有26個人，除了上廁所平時都在一起，步操、跑步、吃飯、讀書、偷食、受罰、沖涼，“左——左，左——右——左，左——左，左——右——左”讓我們的半年生活充滿歡笑和淚水，緊密團結在一起，有了深厚的友誼，直到今天。鳳凰花開，春來冬去，青春的日子很快就過去，當教官突然宣布大家順利畢業將要去駐守的地區和警署時，大家依依不捨，抱頭痛哭，可能那種百感交集的生活和難忘的歲月再不會有了。 1996年我們終於分開了，要開始走進這個迷亂的世界，獨自面對社會了，拿起背包，穿上嶄新的警服，走向下一站。

那時我已經被鍛煉得有強壯的身體和意誌了，我被分派到元朗，去何處工作的警署的分配沒有辦法選擇，其實在哪裡都一樣。進了警署，同各位師兄師姐警長督察一一認識，虛心學習請教。總之警察裡面大家也是各種性格，我時常同自己講我是大學畢業，讀過的書更多，可以用更高的世界觀和處理辦法對待別人。在開始的行beat工作中，有資深警員帶領我工作，教我如何處理各種問題，這個師兄對我很好，工作評價也是A，後來我陸續跟過幾個師兄學習都很順利。同理，因為英文好以及應變很快也受到文職師姐們的眷顧，學習的效率更快。從此融入大家庭，大家都一起和睦工作，而且我自己也更開心，更加熱愛這份職業。 再後來，學習如何處理案件，牢記細節，從實踐中學習知識和提高能力，因為在學校裡的知識和教官課堂上教授的方法在現實案件處理中完全用不上，需要結合實際才可以。不過付出總有回報，後來我已經慢慢超越了師兄的水平，可以獨當一面了。

處理案發現場見到屍體、血跡和碎屍、空中飛人，都花費了很大的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有時也曾有過放棄的念頭，重新找工作，進大公司吹冷氣當白領很風光。開始時，下班回家，朋友和家人都看我面如死灰毫無生氣，以前那個面色紅潤神采飛揚的我不見了，彷彿渾身都帶著屍氣，家人很是擔心，反而我要安慰他們。但那同時我更堅定了自己不會離職的信念，想起更多人都像自己的家人一樣把安全感和希望寄託在我們身上，權力越大責任越大，不能隨便放棄。現在想來當年這樣的工資並不是那麼容易就領到的。對於生理反應——嘔吐也是吐著吐著就習慣了，面對“苦主”已經不再像普通人一樣恐慌，跟隨受害人家屬到殮房察看屍體，抬起跳樓後摔得像“橡皮人”一樣的血屍，醫院調查屍體等都坦然面對，自幼年對死亡的恐懼已經蕩然無存，有次坐白車回警署，車廂裡只有我和身邊的一個屍袋，裡面是女屍碎肉和頭顱。

在兇案現場看見屍體、血跡剛開始都不習慣，後來就好了。首次處理屍體現場，臭味難忍，還要克服成千上萬蛆蟲從屍體湧出的恐怖場面，還有好多蒼蠅在屋內周圍飛，當時就吐到肺都快出來了。處理黑社會仇怨案子，有人被割破肚皮，腸子都流出來了，他還在不停吵著催警察去抓仇家，救護員忙不過來，我就幫他在地上拿腸子，按住傷口以免傷得更重，情況危急。結果幾個星期後，人家那位猛男都已經站在disco門口開心跟靚女聊天呢。看多了人間百態還是要用平和的心態對待人生和朋友。 之後因為級別問題，不用做警署普通PC工作，就調離了元朗，加入總區從下屬警區挑選的優秀警員組成的精英Platoon（小隊）。積累了一定工作經驗和工作時限後，報考督察，經過晉升面試、筆試和體能測試，踏上督察的工作道路，接觸刑事工作，逐漸開始CID、重案組工作，然後就遇見那些奇奇怪怪的案件和不同的人。歷經坎坷和14年歲月，經歷香港回歸、千禧年、各種大事記、祖國的60年慶典，直到走到今天，金戈鐵馬戎天涯，征南戰北擒王嗣。有閒來此尋幽賞，莫看人間淡墨屏，然後認識了天涯的萬千朋友們。

資料補充一：香港警察行業術語每個職業都有行業術語，一來是使用方便和安全性，二來包含了豐富的行業內專業知識，在每日使用過程中簡化專業信息，朗朗上口。香港警察行業內更是複雜，經常處理各種案件、面對各種人，所以也用很多術語、本地俚語加上外來詞彙，日積月累成為獨特的香港語言文化。 先從職級說起，最低級的是PC（Police Constable），即普通警員，又叫“散仔”或“老散”。高級警員肩章為一條V形像柴的圖案，又叫傷心柴、安慰柴，高級警員升一級是警長（Sergeant），即沙展。衣袖上有三條銀色V形的條子，所以警長又叫三柴。警長升一級是警署警長（Station Sergeant），舊制叫Major Sergeant，所以又取其音叫咩喳。衣袖上有一個圓形的香港警務處處徽，他們叫雞仔餅，所以警署警長又叫雞仔餅。

高一個階級便是警官了，首先是督察，Inspector級，香港人都知道又叫幫辦。新入職、試用期未滿的幫辦，肩頭上掛一粒星，他們叫“花”，所以叫新入職幫辦叫一粒花，或朱粒。試用期滿，肩頭上可以掛兩粒花；考一次試，見Promotion Board合格，便可以掛兩粒花加一條銀色的條子，成為高級督察；再考一次試，見Board合格，便成為三粒花總督察。總督察就已經算是很高級別的大官了。 督察Inspector級之上，便是警司階級。警司的肩頭上有紫荊花標記為記，像個風車，警帽前簷有一條銀色裝飾，與眾不同，遠遠都可以看得見，十分威風，所以警司又叫白帽邊，又稱老巡或風車。有警隊伙計開玩笑也會叫車長——警車司機為警司，一笑而過。

警司之上是高級警司SSP，俗稱蛇蛇P。高級警司之上是總警司CSP，根據肩章圖案大家俗稱為一拖二或痴線婆。再上便是助理處長級了。助理處長之上有高級助理處長，再之上是副處長，最高是警務處處長。 在警隊裡，假期叫人情，夜班叫夜尾，革職叫革扯。警察聞之膽喪的紀律處分叫“砵”（Disciplinary Board的Board），可作名詞和動詞用，例如某警員做錯事，被上司砵。最好別被砵，因為一旦有紀律處分很難升職或提薪，也就是做不了“幹部”了。退休叫咬糧，警員45歲便可以申請咬糧，之後重新聘請叫翻閹——這是警員一生最好的安排，馬上入住一間公共房屋，享有退休金和長俸。此外既屬已經退休，就算犯了什麼大錯也不能革職，最多是停止僱用，不會影響繼續支取長俸。

報案室的當值主管（Duty Officer）簡稱DO，又稱坐堂，把報案的資料寫下來叫落簿。負責調度警車的主管警長叫車頭，負責調查死因的警員叫尸王。地區叫環頭，一個警察負責巡邏的個別地區叫“beat”，巡邏叫行beat，上司去監察行beat的警員叫辣更。 O記俗稱小狗隊，像小狗一樣經常到處靈敏嗅覺，尋找線索。跌表叫奪標，送禮物叫送魚，搶劫叫老笠（Robbery的Rob音），爆竊案叫老爆，強奸案叫老強，與未成年少女發生性行為叫鑊仔牛柳，跳樓案叫空中飛人，跟行動叫扒攤，開槍叫燒槍，槍戰叫燒火。臥底去籠，但一般大家不討論這個，因為這個是非常機密的，簽署保密協議和任務協議，安全度非常高，一般臥底恢復身份都不做巡邏、O記或拋頭露面的工作，被原來犯罪集團的“同事”看見了，也會有危險的。偷渡者叫蛇客，警察假扮誘敵角色叫放蛇，賣淫場所叫雞竇，黑幫老大叫話事人，內奸叫二五仔，冤屈他人叫砌生豬肉，線人提供情報叫受溝，沒用的線人叫打柴，全警出動叫大蛇屙尿，運毒叫送貨，黑幫談判叫飲茶，有嫌疑被叫到警署調查詢問叫請你喝咖啡，作案後躲起來叫潛水，跑路叫走船。

警察拘捕疑犯時說的“不是一定要你講，不過無論你講什麼我都會用筆寫下來，將來會用來作呈堂證供”的程序，叫Caution，說這段話就叫Cau佢（佢，第三人稱他/她）。 以前的戴氈帽穿大衣的探長，其實一早已在警務署絕跡，在20世紀80年代已經見不到。探長是舊制，其職級不過是等同於刑事偵緝Major Sergeant而已，論階級還未到督察級。如今回歸都10多年，警察們不同部門和行政單位都戴不同的帽子和穿不同的製服。 EU、PTU都是戴貝雷帽；PC、UB、SGT都戴“大檐帽”；防爆和FEG及QRF都戴鋼盔；SDU戴反恐面具；一般的O記和便衣什麼都不戴，也不用穿制服，但是工作中都需要佩戴證件，工作方便會戴棒球帽；大多數長官就穿西裝，偶爾太陽曬就戴個巴拿馬涼帽。如果趕上檢閱或受訓或正規調查或嘉獎就必須穿正式製服和肩章、胸條、領章等及戴帽子，最重要的是皮鞋一定要擦得亮，可以擦完用打火機烤一下，非常耀眼，更衣室很多伙計都這麼做。

目前HKP佩槍信息是公開的，G17、點三八、P226目前有的部門在用，特別是G17用得較多。不同級別的佩槍也不同，政治部、警司級別、CID都不一樣。幾年前HKP進行換槍招標，挑選了至少四款槍械，供軍械專家及一百名CID測試，包括007在電影中使用的德國華爾瑟WaltherP99、P99C，美國史密夫威遜Smith & Wesson及瑞士Sig-Sauer的九毫米口徑曲尺手槍。當時測試是按照國際標準，每支接受測試的手槍都要發射至少3000發子彈，以比較其穩定性、安全性及損耗度等。靶場實彈射擊後由軍械鑑證專家以儀器試驗發射，然後根據不同因素評分，例如方便攜帶、易於使用、後坐力、價錢和質量等。參與測試的都對其中一款評價很高，也就是後來使用的Sig-Sauer。這四款手槍中以Sig-Sauer的價錢較高，史密夫威遜就是軍裝警務人員配備的點三八左輪的生產廠商，以前的曲特Colt點三八短桿廠商停產，維修零件都沒了，總部開始換槍工作。很多督察及高級督察級別使用的是Sig-Sauer P250DC型號。 普通警員出門裝備七件事：槍、speed loader+子彈、beat radio（電台手咪，即對講機）、handcuffs（手銬）、mobile phone（手機）、OC Foam（防暴噴霧劑）、baton（警棍，現在有甩棍），以及自帶電筒、水壺、急救包、多功能腰帶、警哨、記事本、鑰匙包、眼鏡包、煙仔袋等。 資料補充二：1975年警車交通意外的巧合1975年8月13日當晚發生了一宗警隊成立以來最嚴重的交通意外。 地點：青山公路，深井，嘉頓麵包廠對出（現今路面和當年一樣之“S”彎位）資料來源：一位與當次意外受害者駐守同一小隊的退休警長轉述車輛：Land Rover吉普車事發當年他們到深井青山公路架設警察路障，駛至上述S彎位失事翻側著火，因當時車內有數盞Road Block所用的警示火水燈，翻車後導致火勢一發不可收拾，除了司機被彈出車外跌入海裡，他事後游上岸逃過一劫，其餘三人活活被火葬。 最令人髮指就是，該段路面晚上很少車經過，唯一經過的就是佐敦—元朗線紅小巴，餘生的車長欲向駛經小巴求救時，小巴司機只顧慢駛看戲，並無停車援手。反而有一部途經之私家車，駛到荃灣警署報警。首先最快到場的是荃灣警區的同事，當天消防比警察來得遲。 消防到場時已沒有必要救火，警察與消防一起於附近搜索另外3位人員，車已燒剩鐵架，最後發現3位已燒成灰，因唯一能判別的就是現場發現兩支燒剩鐵框的手槍，兩男一女警察的皮帶及尼龍腰帶鐵扣。當時該事件震動社會，而那位生還車長，最後因事件引致精神病而離開警隊。三名死者：姓名：HUI WUN HOI（許煥海），由警目晉升的警長，職務：POLICE SERGEANT，警號：3918，死亡時間：AUGUST 13，1975。姓名：LEUNG DAN（梁丹），畢業不足一個月，職務：WOMAN POLICE CONSTABLE，警號：15528，死亡時間：AUGUST 13，1975。姓名：WONG CHUN HEI（黃鎮熙），半年工齡，職務：POLICE CONSTABLE，警號：12828，死亡時間：AUGUST 13，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