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卜案·大唐李淳風傳奇

第53章 第十三章祭天

“竟然忽略了火燒糧草營這樣顯而易見的事情,當真愚蠢已極!”囚室中李淳風自顧自說著,絲毫不理會尉遲方越張越大的嘴,“我早該想到,假如僅僅為了天雷示警,嚇阻出兵的話,根本無須用到這等心機手段。這是一石二鳥的勾當,一面阻礙沙陀和唐軍結盟,一面利用皇帝急於攻打突厥的心理,買通法雅進言,築這個祭天台。圖窮匕現,最後的目標只能是——”說到這裡,猛地雙掌一擊:“皇帝!” “你……你是說,他們要刺殺皇帝?” “或許比那更糟糕。參與祭天的都是大唐精銳之師,開國股肱之臣。一旦陰謀得逞,將是玉石俱焚的局面。” 聽到這裡,尉遲方瞠目結舌。突然想起,脫口而出:“糟了!叔父也在那裡!” 剛要開口,轟地一聲,牆壁被撞出一個大洞。尉遲方大吃一驚,跳起身來,煙塵瀰漫中看到一個身形巨大,如同遠古力士一般的大漢。

“鍾馗?!” “先生!”一見李淳風,大漢臉上立刻露出了孩子般憨厚的笑容,扔下手中鐵鎚,“我,還有他們,來救你!” 從巨靈神的腋下探出兩個小腦袋,“我就說先生在這裡,沒錯吧?”瓜哥得意洋洋地說,頭卻被葫蘆拍了一記,“什麼沒錯,叫你來打探,路都說不清,害咱們繞了一大圈啦!” “來得正好,”李淳風欣然道,順勢扶著身旁的尉遲方站了起來,“尉遲,你的馬在哪裡?” “就在營帳外。” “好,走吧。” “去哪裡?” “祭天台。”深吸一口氣,李淳風面色冷峻,“但願還來得及。” 官道上,兩騎飛馳,揚起蔽天塵土。 “快走!”喝了一聲,李淳風自己先虛擊一鞭。那馬原是尉遲恭的戰馬,似通人性,猛地向前衝去。尉遲方緊隨在後,一路疾馳,直向祭天台而去。他心中焦躁,掛念那邊情形,手心也冒出汗來。側頭看看李淳風,表情並無變化,只是雙唇緊抿。

將將要到台前,突然斜刺裡衝出幾名兵士,“站住!這裡是禁地,擅入者死!” 猛然勒住韁繩,尉遲方喝道:“勳衛府尉遲方,有緊急軍情回報聖上!” “聖上正在祭天,不可打擾!” 正在此刻,耳中聽到沉悶的鼓號鳴響,兩人對視一眼,即令李淳風,此刻面色也變了。 “來不及了,闖!” 話音方落,李淳風一提韁繩,直向攔阻的兵士撞去。猝不及防,那人本能一閃,中間便有了一條通道,毫不猶豫衝了過去。尉遲方一咬牙,他是現役軍官,如此公然衝營本是殺頭之罪,然而此時此刻情勢急迫,也顧不得這許多,橫下心來,喝道:“讓開!”寶刀出鞘,緊隨在李淳風身後。 這一下頓時一片騷亂。羽箭嗖嗖,如飛蝗一般向兩人襲來。李淳風頭也不回,沉聲道:“尉遲,靠你了!”

“好”字出口,已扔下自己那匹馬,躍到李淳風身後。長刀化成光輪,將自己和同伴籠罩在內,尉遲恭的家傳武藝此刻才算有用武之地。耳畔聽見一聲哀鳴,情知是自己那匹坐騎倒在了利箭之下,心中一痛,卻已無暇察看。 此刻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彈指間,兩人一騎已衝入祭天所在,卻無法再前進一步,甲戈重重,將兩人圍困在內。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四面都是刀光劍影。 “老七!”叫聲來自尉遲恭,從人群中越眾而出,神色驚訝。尉遲方在宗族同輩中排行第七,尉遲恭便一直這樣稱呼他,“你發瘋了麼?這是乾什麼?” 尉遲方彷彿見到了救星,揚聲叫道:“叔父,有刺客!” “什麼?!” 馬上青衫人一拱手,朗聲說道:“國公爺,有人要行刺聖上,機關就在這祭天台中!”

回首看台上皇帝身影,尉遲恭濃眉攢起。擅自乾擾祭天大典是死罪,但身為帝王護衛,皇帝的安全卻要高於一切。他是沙場宿將,平生所經凶險也不知有多少,外表粗魯莽撞,遇事卻絕不慌亂。在這一瞬間心中已本能做出取捨,當機立斷道:“隨我來!” 一路將兩人帶到台下。仰望高台,皇帝已然參拜四方,正準備將火把置入鼎中。就在此時,聽到台下有人大喝:“鼎中有藥,不可鬆手!”一時間,司禮官員也怔住了。李世民神色如常,將火把舉在手中,緩步走到台前。 “何人喧嘩?” 尉遲恭當即跪倒。校尉連忙跳下馬,又將腿腳不便的李淳風也扶了下來,一起下拜。 “草民李淳風,參見聖上!” “李淳風?”皇帝眉頭微皺,彷彿想起了什麼,“就是那名縱放叛賊逃走的妖人?”

如炬目光直射台下青衫人,帝王之威,當者辟易。出乎意料,那人卻泰然自若,毫無懼色。 “草民是何等樣人,陛下可以向李元帥詢問。” “啟禀皇上,此言恐怕不確。”答話的人戎裝英武,形貌沉穩,正是李靖,“臣曾蒙此人相救,叛賊的陰謀也是他向我說明。” “哦?那你倒說說看,什麼陰謀,又是何人要行刺?” “行刺之人是與突厥勾結的逆黨,鼎中埋有一種極其霸道的丹藥,遇火便會爆裂。糧草營所謂天雷,正是這種丹藥作怪。” 一旁轉過另一名武官,卻是常何,“此事臣可以……” 伸手阻止常何再說下去,萬乘之尊語氣竟無慍怒,“有何憑據?” “陛下請暫緩祭天,要所有人後退,離開此台一箭之遙,草民自然會拿出憑據。”

此言一出,四周嘩然。祭天之典何等神聖,而今卻要因一個莫名來歷的布衣青年一句話中途截斷。典禮官已忍不住出聲:“大膽!……” “嗯”了一聲,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大唐天子注視著神色從容的青年,“若此事不確……” 李淳風抬起頭來,目光正與皇帝相交。衣衫狼狽,塵土滿面,但那一種神采光華竟不稍弱,如冰貯玉壺,雪映澄江,朗聲接道:“若有虛言,斧鉞刀戟,任憑發落。” 尉遲方在下偷偷拉了拉他衣袖,心中忐忑不安。出乎意料,皇帝頷首道:“好。傳令下去,撤出一箭之外。” 很快,眾人與祭天台已拉開了距離,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這看上去有些奇特的年輕男子身上。尉遲方正七上八下,不知李淳風要如何證明,對方突然微笑著拍了拍自己肩膀,“尉遲,這下可要用著你的好箭法。”

“什麼?!” 正在不知所措,李淳風已抽出他箭袋中的白翎羽箭,將一頭在火把上點燃,交到尉遲方手上,“看準些,射那銅鼎。” 尉遲方雖不明所以,也知此事關係重大,手心不由得見汗。定了定神,依言拉開弓弦,看準目標屏息凝神,颯的一箭過去,正落在鼎中。片刻工夫,鼎內香料燃燒起來,發出畢剝聲響。全場鴉雀無聲,都緊盯著那高台上的烈火。說時遲那時快,火苗突然一躥,緊接著轟然一聲巨響,震耳欲聾,連地面也微微震動。悚然再看,那銅鼎炸得四分五裂,中間方形高台早已不見,只剩下一個焦黑的巨坑。 就在祭天之後兩日,三路徵發突厥的大軍如期開拔。朝廷對之前種種陰謀進行追查,逮捕了兩名被疑參與此事的內侍,以及一名證實有通敵行為的朝官。先前那位曾獻計築台祭天的沙門法雅,審訊之後承認是收受了神秘人物的賄賂,令他如此進言。也許因為事涉機密,抑或擔心對出征不利,追查工作一直在暗中開展,並未株連。無論長安城還是城中這座隨意樓,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

“哎,哎,輕些,輕些……” 酒肆主人只披著一件單衫,一面皺著眉頭毫無形像地哼哼唧唧,一面試圖把受傷的右足從少年手中掙脫出來,結果卻是徒勞。搖光擰眉豎眼,鼻子幾乎要翹到天上。 “活該,叫你不聽話……” “嗨,又來了,哪有這樣說先生的……” “又沒說錯!早叫你不要管閒事,不要闖禍,這回可好,差點連命都搭進去。”搖光洩憤似地將藥油揉進腳踝,不顧當事人的抗議,“你一甩手,誰來發我工錢?” “真是糊塗,我若死了,隨意樓都是你的,要什麼工錢?” “我才不要!”少年嘴裡說得兇,手上卻拉過氈毯為他蓋上,又將一包炒熟的長生果放在枕邊,“睡啦睡啦,醒了以後才能吃!” “到底是跟誰學得這般婆婆媽媽……”酒肆主人抱怨到一半,衡量情勢,還是吞了回去,搖了搖頭,老老實實閉上眼。少年滿意地一笑,悄無聲息帶上房門。聽到腳步聲遠走,榻上人睜開眼來,臉上露出孩童一般狡黠的笑意。迫不及待伸手從袋中摸出一粒長生果,剛要放進口中,動作停住了。

月光將樹影映在紗窗上,這是平日里常見的景象,但此刻,影子卻有些不同。悄然坐起身來,打開窗子:院中樹上坐著一個白衣白髮的少女,月色下看起來像是渾身發光的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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