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血字
供案上,白布覆蓋著一具無頭屍身,頸中斷口血漬猶新,身側則是一顆毛黲黲的頭顱。 “這位就是崔大人?” “不錯!”尉遲方沉著臉在一旁按刀而立。心中早已千百遍後悔:原本想查探此人底細,結果一激之下反而帶他來驗看屍體。更令人沮喪的是,為何演變成這般局面他自己也尚未明白過來。話說回來,這位酒肆主人雖行事詭異,態度懶散,卻並不讓人疏遠,自有一種從容氣度,令人油然生出親近之心。 李淳風伸手抓起那屍身左手,仔細看了看掌中字跡。尉遲方忍不住插言道:“看清楚,是你的名字吧?” 端詳了一陣,李淳風略帶遺憾地搖了搖頭,“當真難看。'李'字粗短,'風'字歪斜,唉,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誰管你好看難看!”尉遲方沒好氣地說,“難道寫你的名字還要先臨帖不成?這可是死者留下的線索!” “線索倒是線索,只不過這字並非死者所留啊。” “什麼?” “假如你要在掌心寫字,會是什麼方向?” 尉遲方想了想,五指向上,伸開左掌。 “對了。自己書寫,字跡應該由指向腕,而不是像屍體手上這字跡,由腕至指。如果是那樣,必須將手掌轉過來,對著自身。如此別拗的方式,不合常理。” “那會是誰?又為何寫下你的名字?” 李淳風正要開口,忽然耳旁靴聲雜沓,幾個人走了進來。當先一人四十多歲,戎裝束甲,面部棱角分明,一望可知軍旅多年,神色不怒自威。尉遲方連忙行禮,此人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勳衛府的折衝都尉謝應龍。對方微微頷首,目光轉向屍身,觸及那顆頭顱,忽然身軀一震。大步走了過去,遲疑半晌,伸手輕輕闔上了斷首上兀自圓睜的雙眼。 尉遲方低下頭,不忍看他神色:謝應龍與崔元啟二人武藝在伯仲之間,號稱左右雙衛。兩人交情之深過於兄弟,此刻親眼見到好友如此淒慘恐怖的死狀,這位身經百戰、威儀赫赫的將領也不禁雙目通紅,淚水潸然。但謝應龍仍不愧是軍中大將,久經戰陣,處變不亂,很快便鎮定下來。 “是誰發現的?” “昨夜奉命巡查到開遠門,發覺有騷亂跡象,然後便看到……”遲疑片刻,尉遲方還是問了出來,“大人與崔將軍交好,可知道之前他的死訊是否屬實?” 空氣凝重如這陰霾雪天,謝應龍緩緩道:“前日我去他府中拜祭,算起來,昨夜正該是回煞之日。” 此言一出,尉遲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七日還魂,難道說,這正是惡靈不散,化身殭屍取人性命? “崔將軍身上有什麼特別東西?” “他是騎馬而來,事發後那匹馬受驚逃逸,至於身上,並沒什麼可疑。不過……”頓了一頓,看了一眼身邊默不作聲的李淳風,突然有些猶豫。 “不過什麼?” 生性耿直的尉遲方決定據實以告:“將軍請看。” 他拉起屍身左手,剛要開口,目光所及,大吃一驚:字跡已經完全不見,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硃砂紅色。猛抬頭,卻見酒肆主人對他眨了眨眼,面上笑意隱現。尉遲方頓時張口結舌,再沒想到這膽大包天的傢伙竟借察看之機消滅了證據。自己是帶他來現場的人,自然也逃脫不了乾系。 “這是什麼?”謝應龍指著那一片硃砂問道。 “是……是……” 正慌亂時,李淳風從容道:“大人,是在下所作符印。” “符印?” “不錯。尉遲大人說此處有橫死之人,擔心作祟,要在下作法鎮魘。” 皺了皺眉,謝應龍轉向李淳風:“你又是什麼人?” “啊,在下麼,師承逢機子,精研五行命理,能知吉凶運程。尊官若要推運改命,鎮宅驅鬼,生男生女……包在在下身上。” “原來是個江湖術士。”謝應龍鼻孔裡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對尉遲方道:“此事交由我來處置,你不必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