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老千3·鬼計神偷

第7章 第七章背時鬼

老千3·鬼計神偷 何许人 7382 2018-03-22
長沙是個好地方,山有岳麓,水有湘江,自古以來就是魚米之鄉,兵家必爭之地。湖南人性子烈霸得很,出了不少響噹噹的人物,遠一點有曾國藩左宗棠,近一點的有毛澤東劉少奇胡耀邦,除了這幾位,中國近代革命史上數得著的人物有一半都是湖南的。 初冬時節,站在橘子洲頭眺望,湘江依然北去,岳麓山果真層林盡染,紅的黃的楓葉夾雜著些常綠的樟樹葉子,看起來別有一番韻致。只是又到了枯水期,近看不得,裸露的河床白花花的一片,沙礫遍布。沿江兩岸或新或舊的樓顯得不夠洋氣,唯一鮮活的是人,江邊的杜甫江閣上有唱著花鼓調和長沙評彈的老人們在自娛自樂,隔著半條江,隱約有歡歌笑語傳來。河床上不少談戀愛的年輕人,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那一張張笑臉,是最美的風景。

這座城沒有上海和深圳的光鮮亮麗,也沒有北京和西安的王者之氣,它更像一個質樸卻經得起推敲的中年人,有著自己獨特的內涵。 老韓和他的徒弟們來到這裡已經好幾天了,拜訪過老禾的小老婆湘琴,他們不是空手去的,備了厚禮,還有足夠分量的紅包給湘琴的女兒。但相親也說已經半年沒有收到過家用了,更聯繫不上老禾。她年近四十,看起來卻只有三十出頭,保養得很好,不過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女人。大家都看出她有所隱瞞,於是在這裡多留幾天,看看有沒有新消息。小禾曾說他爸喜歡去橘子洲去,說那里風水好有靈氣,大家便每天都來碰碰運氣。 一連三四天都沒進展,司徒穎沒了耐心,白日里逛街去了。單子凱也找了個藉口,去師大南院、藝術學院那邊找美眉。這一日只剩下老韓帶著陸鐘和梁融,來橘子洲碰碰運氣。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陸鐘忽然想起那位改天換日的偉人曾經吟詠過的名句,江水徐徐,近十年的歲月如水般逝去。他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那個無知少年,可誰又知道十年後的他會變成怎樣。雖然身邊是知心知意的師父和兄弟,可他的心裡總有個角落空落落的。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用什麼去填充,但最近一年來,那種虛空越來越讓他在意。 “師父,我想去那邊看看。”陸鐘見橘子洲公園的人越來越多,順手指了指沙洲的另一頭。 老韓點點頭,大家都朝那邊走去。這橘子洲本是江心的沙洲,狹長,中間倒也有不少民居。洲邊和江里還有為數不多的漁船,多為當地漁民。每日里撒下幾網,捕到魚便拿到岸上去賣。 漁民是個苦行當,風裡來雨裡去,寒暑都難熬,能打到甲魚或者值錢的黃鴨叫賣就能樂上一天。以往湘江上游八百里洞庭,魚肥水美,漁民們也跟著沾光,這些年來八百里洞庭萎縮了不少,魚量遠遠不復當年了。賺不了幾個錢,物價又不斷地漲,日子艱難,江里的漁船越來越少,漁民們都上了岸。

“當年在上海灘剛出道,天天混碼頭,聽人說起長沙港,也算是內地數一數二的碼頭,真是今非昔比了。” 江心幾條纖細的漁船,在體形碩大的挖沙船映襯下更顯羸弱,老韓不免有些感慨:“真是老了,總是想著以前的事,乾脆再講個老故事吧。” 凡有大江大河的地方就有碼頭,有碼頭的地方就有航船,除了運人的遊輪還有運貨的貨輪。貨輪是個臨時性的小社會,遠離陸地各自為局。解放前,遊輪生意比現在發達得多,船票也比火車票便宜,是大多數人理想的交通工具。每條船上都有黑白兩道的人物把持,也有各路的老千和娼妓,這麼一來,自然少不得各種故事。 當年的黃浦碼頭,有個女人叫小白蘭,膚白貌美,鬢角總插朵清香宜人的玉蘭花。白花是寡婦戴的,她自稱喪夫,要回鄉奔喪,穿一身素色旗袍,身量苗條。一個寡婦出門在外諸多不便,只能開個單人倉,毫無心機地跟人聊天,什麼話都講,對男人不設防。聊得熟絡,還告訴人家她住幾號倉。對她起意的男人,晚上會禁不住誘惑摸到她倉裡去,兩人做個一夜夫妻。第二天船快靠岸時,小白蘭就開始鬧了,說是丈夫留給她的翡翠戒指被人偷走,懇請船長派人幫她搜搜。不多時,戒指肯定會在昨晚跟她過夜的男人身上搜到,原物奉還,男人還會被船長抓起來狠狠地打一頓,等到他下船的時候才把他放了,而他這時才發現身上帶著的錢或者值錢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那要是這個男人也是有點本事的,不能隨便冤枉呢?小白蘭再厲害,也不可能從沒看走眼過。”梁融若有所思地問道,這一次他把師父的老故事聽了進去。 “你說得對,這個就需要B計劃。小白蘭當然不是一個人出來混的,船長收了她的錢會罩著她,還有她身後看不見的幫手。有一次,她真惹上了厲害人物,對方是個去某地任職的官員,被人冤枉要捆起來打當然不可能,他非但不承認,反而馬上意識到小白蘭是老千,檢查自己的行李,發現少了整整兩百大洋。他讓船長搜小白蘭,結果怎樣,你們猜。”老韓說到最後,賣起了關子。 “結果小白蘭的房裡剛好有兩百大洋,這筆買賣黃了。”梁融興致勃勃地猜。 “錯,當官的在小白蘭的箱子裡找到五百大洋。錢和錢都是一樣的,但是如果說人家有五百大洋的富寡婦要去偷一個只帶了兩百大洋的小官,於情於理都說不通,最後那個當官的錢沒找到,船已經靠案,乘客們爭相下了船,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老韓頗為得意地搖著頭,把故事講完。

“基本上三兩天就可以做上一單,這姐姐一定發大了。”梁融憧憬地計算著,好像這是他自己的生意。 “她也要分錢給身邊幫忙的人,當年她趕上了最後一班去台灣的船,用了多少金條買的船票就不知道了,我聽說,她的箱子只能拖著走,壯漢子都拎不動。” “要是以後國內不好混了,咱們也用這一招去國外混。讓大小姐當小白蘭,咱們也坐船,什麼瑪麗女王號、海洋綠洲號、紅寶石公主號,所有五星級遊輪通通坐個遍,到那時候,我們就是國際級老千了。”雖然是玩笑,梁融開心得像個孩子。 “師父,您當年是不是也跟這位老前輩混過,還是初出山時,在她身上栽過跟頭?”陸鐘聽完老故事,轉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師父身上。 “是啊,師父您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又這麼了解小白蘭的事,你們倆肯定……嘿。”梁融搞怪地衝師父擠擠眼睛。

“呵呵,你們隨便猜,我是不會說的。”老韓神秘一笑,不給徒弟們開自己玩笑的機會,轉而繼續說道,“這是個有上千年曆史的老招了,專騙好色之人。也有不講規矩的男人,睡完姑娘就翻臉不認人的,說姑娘偷了自己的東西,等到眾人搜出來,逼得姑娘跳河。咱們這一行,有英雄也有混蛋,我跑不了幾年江湖了,你們今後要多加小心,搞不好一個跟頭栽下去,全副身家都打了水漂。” 故事說完,大家已走到橘子洲尾,遠離洲頭的那一端,洲後頭還有兩個規模稍小的沙洲,上面鬱鬱蔥蔥地生了幾叢荊棘,荊棘的掩映下,有艘精緻的畫舫靠在岸邊,船頭掛出一個條幅,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古而學。這三個字的下面,畫著一個搖簽用的籤筒。 老韓眼前一亮,興奮地喚住兩位徒弟去看看。

幾乎每個跑江湖的相士都有自己的招牌,連招牌字號也沒有的,百分之九十九是連規矩也不懂的外行。老韓說他還年輕的時候,曾經在廣東省遇到過一位很有名的大相士,那位前輩的招牌就是“幼而學”,既然這位敢叫“古而學”,怕是跟那位前輩有些淵源。 老韓興沖沖地搶在了前頭,畫舫並不大,只是遠看顯得精緻,近看卻有些破落了。生意冷清,沒有客人,就連客人坐的椅子上也落了淺淺的一層灰,一個穿著黑色長衫的老頭籠著袖子坐在其中,正打著瞌睡。桌上擺著個小小的鳥籠,籠中有隻黃色的鸚鵡,跟老頭一樣冷得都快把頭埋進翅膀裡了。鸚鵡面前有個木質簽盤,上面擺著整整齊齊的幾十個籤封。這種老套路連梁融都知道,那些籤封是用藥水處理過的,鸚鵡只會叼出氣味最濃郁的上上好簽,因為好簽客人給的錢才多。

見此情形,老韓略微有些失望,陸鐘用力咳嗽兩聲,叫醒老頭。那老頭半瞇起眼睛,打量了一番進來的三位,很俗套地張羅著,免費解簽,不准不要錢。再對進來的三位四下里打量,他心中暗喜,更加殷勤地擦乾淨凳子請他們坐下,熱情地介紹著,看手相算八字還有解字和求籤,哪樣都行。 “我們是外地來的,今天碰巧碰到了您,就請您給抽個簽吧,不過我們要籤筒自己搖。”老韓盯著老頭細看,一雙不大的眼睛裡洩露出刻意掩飾過的精明,花白的頭髮卻抹了髮蠟,梳得一絲不苟。還有那雙手,那是雙養尊處優的手,皮膚光滑骨節均勻,指甲也乾乾淨淨。 “好說好說,籤筒我有,在南嶽衡山開過光的,保證準。”老頭恭敬地遞過籤筒,老韓自己搖了起來,不多時,一隻竹籤冒尖落出。老頭撿起來一瞧,笑開了:“恭喜恭喜,第十八簽,曹國舅為仙。”

“請問喜從何來。”陸鐘幫師父問了一句。 “這簽有四句簽文,我寫給您看。”說罷,老頭從桌子下面捧出筆墨紙硯。 墨是早就磨好的,放了太久有點幹,老頭興致勃勃地添上一點清水,提筆寫來:金烏西墜兔東昇,日夜循環至古今。僧道得知無不利,士農工商各從心。 人不怎麼樣,字卻不錯,至少臨摹過十年的顏體,讓人對這個長得不怎麼樣的老頭有些刮目相看。放下筆,老頭搖頭晃腦地解釋開了:“此卦陰陽消長之象,凡事遂意之兆也。也就是說,您心想事成,凡事都會順順利利。” “您覺得我這個簽真的準嗎?”老韓不急著付錢。 “怎麼能不准呢,是您親手搖的,這可是天意。”老頭晃著腦袋,有點油腔滑調。 “是嘛,那可希望真是天意。我們這次來長沙,不是旅遊,是來找人的。”老韓話裡有話地試探。

“哦?”老頭不做聲了,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我們是來幫一個細伢子找他父親的。這孩子前陣子遇到了大麻煩,可惜他父親又不在身邊,真是急死人了。”老韓故意不緊不慢地說著,一邊觀察對方的反映。 “細伢子姓禾,您老做這檔子生意,接觸的人多,不知認不認識姓禾的朋友呢?”陸鐘見師父火候差不多了,乾脆把苗頭亮了出來。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老頭一下子站了起來,緊張地望著面前的三個生人。 “祖師遺下三件寶,眾房弟子得真傳,乾坤交泰離濟坎,江湖四海顯名聲。在下韓楓,師爸傅吉臣,未請教閣下高名。”老韓正了顏色,認認真真地念出四句切口來。 “你們是……”老頭立刻變了臉色,對著老韓恭恭敬敬地拱了個手,“在下禾下土,師爸是楊海濤,我師叔伯是楊海波。” “不必客氣,算起來五十年前楊海波大師爸跟我師爸有過交情,你我算是同輩。虛長幾歲,我就叫你禾老弟吧。老弟啊,我們找你找得好苦。”老韓總算放下了心,找到正主了。兩隻老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雖然從未謀面,但他們不再感覺陌生。 “來來來,喝杯熱茶,有話慢慢說。”老禾去船頭收起了外面掛著的招牌,今天不做生意了。 老韓把從柳喜蔭前輩那裡聽到老禾的消息,連同前陣子發生在小禾身上的事也和盤托出,老禾聽得面有愧色,“真是對不起他們母子,是我沒本事,害了他們。” “老弟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老韓掏出兩支雪茄,一支留給自己,一支遞給老禾。 “丟人啊。不提也罷,自己沒本事,怨不得別人。”老禾連連擺手,不肯接過那煙,羞愧得別過頭去。 “你我同門,有什麼事儘管說,要是能幫得上忙,我們一定盡力。”老韓看了幾個徒弟一眼,心道這次怕是不會那麼順利。 “你們已經幫了我兒子,前幾天你們還找到湘琴,留下一大筆錢,我已經沒有還禮了。要不是我手頭拮据,今天見到二位高徒,也應好好相請,怎好意思讓你們再多勞心。”老禾是個愛面子的人,雖然落魄到沒有條件講究禮數,把話給說明了。 “江湖子弟,要是我遇到了同樣的麻煩事,一樣會有朋友幫忙。你再拒絕,就是看不起老哥了。”老韓乾脆板起臉來,佯裝動氣。 老禾細細打量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同門,看得出對方過得不錯。江湖人吃江湖飯,沒本事可什麼都吃不著,想來今天遇到的是能人了,說不定真能幫上忙。其實就算幫不上,交個朋友也好,這麼多年來,那個秘密把他憋得好苦。他緊緊地皺起了眉頭,長嘆一聲:“別看兄弟現在不怎麼樣,當年我也有風光的時候,只是說來話長……” 老禾的師爸楊海濤,雖然跟楊海波是堂兄弟,也是同門同輩,但不論天份還是名聲都遠不如楊海波。當年楊海波和傅吉臣在上海灘上做下了一件揚名天下的大買賣,後來去了新加坡,再也沒有回來。 師爸自己本事不夠高,教出來的弟子水平就更有限,老禾連同他的師兄弟幾個等到明白自己拜錯了師爸,為時已晚。師爸就跟爹一樣,不能隨便換。後來又趕上了解放,再後來的二三十年間,“文革”和各種運動,不僅是老禾他們,就連全國各地的千門子弟都沒敢鬧出動靜。 師爸教不了多少東西,但是老禾和他的師兄弟們一直沒忘賺大錢。幾個人中,又以大師兄李韜最為好學上進,他在師父那裡聽說過有幾本秘籍,以為就像武功秘籍一樣,只要拿到手,好好學習就能練出蓋世神功。那二三十年裡,他到處尋找秘籍,不枉他一片苦心,終於費了不少心血搞到一本《軍馬篇》的手抄本。 說來也怪,那手抄本上只有封面上軍馬篇三個字,裡面就像無字天書,什麼內容都沒有。這事成了師兄弟們的笑柄,說李韜想學騙術想瘋了,居然被同行給騙了。私下里跟大師兄關係最好的就是老禾,李韜跟老禾說過很多次,秘籍一定是真的。 八十年代末,全國各地的千門同行們像蟄伏了太久的蟲蛇鼠蟻,紛紛出動了。師爸楊海濤在“文革”中重病去世,此時師兄弟幾個就團結起來想辦法賺大錢。廈門某地,有個遠近聞名的大善人馮嘉澤,父輩是知名華僑,家裡珍藏了不少珍品古董,在“文革”期間被搜走一批,還剩下另一批因為小心地藏了起來躲過了浩劫。政策穩定後,政府歸還了一些古董,連同他家的大宅院也還給了馮家。馮嘉澤沒有搬回去住,而是在老宅里成立了一家福利院,把附近的孤寡老人和孤兒病兒們都接來住,生活所需全靠他自己的生意,有時候開銷太大,他就把家裡的古董拿出一兩樣送去香港拍賣,所得款項全用在福利院裡。 既然是大善人,肯定心腸軟,好騙,老禾他們師兄弟幾個把目標定在了馮家。大師兄起初反對,說師門規矩不能騙好人。可師弟們哪里肯聽,都說只有錢才是真的。師爸都早死了,誰還管什麼勞什子規矩。那時候的大師兄早已成家,媳婦在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餓死了,他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艱難度日,迫於生計,不得不跟師弟們合作。 為了獲得馮家人的信任,摸清馮家的底,師兄弟幾個全都改名換姓進入馮家開的米店打工。馮家有個小姐馮明慧,起先二十年因為成分不好沒人敢娶,她也忙著照顧有病的父親和家裡的生意,熬成了老姑娘,三十來歲了還沒結婚。 師兄弟幾個商量著,本想讓對女人最有辦法的老禾去勾搭馮小姐,能找到她家藏古董的地方就行。結果馮小姐沒看上油頭粉面的老禾,卻看上了老實巴交的大師兄。大家在馮家乾了大半年,終於發現古董藏在米倉的最底下,苦於人多眼雜,馮家的工人們又格外忠心,不便動手。 沒多久,機會來了,馮家有個很重要的親戚去世。師兄弟幾個製造了一個小小的意外,馮嘉澤傷了腿,不方便出國奔喪,只能讓女兒替他去一趟。這一趟可是遠門,家里店裡還有福利院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了馮老闆身上。 因為大家功力不夠,不足以把古董騙出來,於是決定用強,不過由於之前大師兄強調過千萬不能做瓜(做死)馮老闆,大家決定瞞著他下手。趁馮小姐不在家,讓大師兄以生日為由,請店裡的伙計們去外面吃飯,老禾他們連同幾個弟兄計劃放把大火,先從隔壁的布店燒起,再燒到馮家米舖。三個師兄弟趁亂把米倉裡的古董全都偷了出來,至於馮老闆,就用磚砸暈了扔米倉裡燒死。 大師兄的飯吃到一半,見師兄弟幾個都藉口先走,就起了疑心。等他追出去,大家已經準備動手燒屋了。大師兄攔住師弟們,不讓他們殺人,可誰也不肯聽,還打了起來。寡不敵眾,大師兄被打暈了,為了防止他清醒後把大家的事抖出去,幾個師弟商量好,也要滅掉大師兄。老禾和二師兄白靈光不敢親手殺死大師兄,商量了一會兒,決定把大師兄扔進城外的一個下水道井裡,那里人跡罕至,就算大師兄醒過來也會活活餓死。 這件事後來還是做成了,那晚風大,大火不僅燒了布店和米舖,還蔓延開來足足燒掉半條街。馮大善人死在自家米倉,伙計們見小姐遲遲不歸,也各自離去找新的營生。老禾和師兄弟們平分了古董,大家約定離開廈門,有多遠走多遠,改名換姓各自發展。 “你們是為那本秘籍來找我的,也算找對了人。如果我手裡有書,別說是藉給您的高徒看,就算是送給你們也沒什麼。只是眼下這情況,唉,實不相瞞,那秘籍大師兄曾經放在我身邊保管,所有師兄弟裡,我倆感情最好。那年把他留在下水道裡,我於心不忍,就把那秘籍也扔了下去,算是他的陪葬。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那東西還在不在,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但是不能保證。”老禾凝望著畫舫窗口外,那一小方滾滾不停的江水,濁如黃湯。 “前輩,您說了這麼多,並沒有什麼麻煩啊。你們師兄弟分了那些寶貝,應該都過得很好才是,不必為生計發愁了。”陸鐘認真地聽完每一句話,卻發現老禾說的跟他現在的窘境無關。 “我有罪啊。”老禾長長嘆了一聲,一串濁淚滾滾而出,“我們真的做錯了,不該背叛師門,殺人還放火,沒了馮家人的照顧,那個福利院也辦不下去,我們害死的不僅是馮老闆和大師兄。現在,報應終於來了。” 老禾拿著那些寶貝,卻沒過上一天心安的日子。這麼多年來,他東奔西走到處生根,為的就是躲避馮家的人,躲避比自己更加殘忍狠毒的師兄弟們。偏偏他學藝不精,做生意不行,騙人也不行,為了能讓那些錢有個正當的來歷,只能大把大把地花出去,結交達官貴人,幸好他有一手好字,名聲漸漸地大了。大家只當他是知名大相士,不肯輕易亮出真本事,反而對他愈加敬佩。遇上有真本事的同行來討教,他也都是大禮相贈,討個人情,讓大家不點破自己。 就這樣,坐吃山空,多年前的那些寶貝已經被他折騰得差不多了,偏生這時候,出大事了。半年前,二師兄白靈光的手下忽然找到他,說三師兄死了,而且死得蹊蹺,手心裡被人用血寫了一個馮字。 “一定是馮家的人找上門來了。當年我就說過,馮小姐不會放過我們,雖然她在國外,但遲早要回來,遲早會知道那場大火不是偶然。我真的好怕,怕她找上門來,我已經沒有錢還給她了,我身後還有那麼多人要養活,我不能死啊。二師兄這些年生意做得大,連他都怕了,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只好到這裡躲了起來,不敢跟家里人聯繫,生怕馮家的人找他們麻煩。”老禾說完這些,已經憔悴得像是老了十歲,佝僂著背,縮成一團。 “老弟,你們的確是錯了。”老韓輕輕地把手搭在老禾的肩上。 “我總是夢到那場大火,燒也燒不完,沖天的火光,還有那股子燒焦的米香。大師兄他是個好人,是入錯了行。他當我是好兄弟,什麼話都跟我說,我卻親手害死了他。我……真的錯了。”老禾的雙手抓住頭髮,哭得像個孩子。 “老弟,這樣吧,我們陪你回一趟廈門,為那位故去的大師兄做個體面的道場,為他買塊風水好地,所有開銷我們負責。”老韓想了想,做出一個決定。 “這……這可叫我怎麼謝你們才好。”老禾驚喜地睜大了那雙老眼。 “不用謝,幫你也是幫自己。一來了卻你的心事,二來我們也好看看有沒有秘籍的下落。”老韓站起身來,帶著兩個徒弟準備離去,“你準備一下,我們儘早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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