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女生宿舍2·封門村驚奇檔案

第5章 五、紅色夾襖

蔣小樓到達單位的時候,正好是八點鐘整,他剛把警服換上,馬上有人前來報案,就好像是故意跟他約好的一樣,並且這個報案人他還認識——劉超的家庭保姆張曹蘭,也就是劉超口中的“張姨”了。 張姨也認出他來,一邊抽泣著一邊拉著他的手不放。 “小樓,你幫幫阿姨啊,我女兒小春失踪好幾天了,哪裡都找遍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啊……” 又一宗失踪案!蔣小樓暗地皺了皺眉頭,外表仍舊沉著冷靜地對張姨進行勸慰,將她領到接待室裡,找劉默默給她做筆錄。 聽過一番詢問,蔣小樓基本明白了張姨的女兒王春麗失踪的經過——與前幾個失踪者一樣,都是毫無徵兆地突然間消失無踪,且都是在晚上失踪的,於是他脫口問道:“張姨,您女兒的出生年月方便說一下嗎?”

“哦,她今年二十三歲,屬虎,八六年農曆七月初七生的,問這個乾什麼?” 蔣小樓與劉默默對視一眼,兩人都暗暗嘆了口氣:連出生日期都與前三名失踪少女一樣,顯然,她是第四個了。雖然大家都預料到早晚會有第四個失踪少女出現,但是,事情也發生得太快了吧? 蔣小樓讓劉默默再向張姨詢問一些情況,自己到辦公室去找高飛,將情況給他說了一遍,高飛也是頭疼不已,當下打電話向省廳領導匯報情況——因為案情重大,省廳早就盯上這宗連環失踪案了,要他們事無鉅細統統匯報上去。 “是、是、是,請放心,一定照辦。” 蔣小樓在旁邊聽著,曉得老高一定是又挨訓了,接下來當然就輪到他們這些當小兵的了,果不其然,掛上電話後,高飛點了一根煙,在繚繞的霧氣中盯著蔣小樓說道:“你在大學時不是號稱神探、福爾摩斯第二嗎?怎麼真當警察了腦子就不夠用了?”

“那是同學給起的外號,我又沒承認過。”蔣小樓攤了攤手,不想跟他爭辯,半年的從警經歷讓他覺得很累,是心累,有再大的力氣也使不上,一句話職位太低,在他上面有組長、副組長、副隊長、隊長等等一干領導,在辦案過程中對任何問題都插不上嘴,如果硬要表達自己意見,往往會被人認為愛出風頭,假如不是高飛一直暗中給他支持的話,他大概早就辭職不干了。 蔣小樓故意酸溜溜地說道:“再說,案子破不了也不能怪我,平時佈置工作的都是組長和副組長,破不了案他們當然要負全責了,我只是一個惟命是從的小警員。” “你的意思是說,我沒給你機會表現了?” “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那好,你從今天開始,到二組工作吧,去查8·3溺水案,我跟老李打個招呼,讓他多給你提意見的機會,這樣行了吧?”

蔣小樓想了想,馬上明白怎麼回事了,說道:“上頭是不是要來人接手失踪案?” “你腦子反應還是不慢嘛,”高飛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說道:“你猜的沒錯,省廳馬上會派人下來成立專案組,領導都是省廳的人,更加沒你表現的機會了,與其在這裡湊數,還不如去干點別的要緊事,那宗溺水案也比較複雜的。” “這對我來說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隨你認為吧,破案最重要。”高飛走過來,伸手幫他整了整肩章,“於公於私,我都是看好你的,你爭口氣,如果有立功表現,我馬上給你升職,怎麼樣?” “希望你到時還能記得你今天的話。” “當然,不過你得先有所表現吧?” “這還用說嗎?”蔣小樓看著他微笑起來。 下午,省廳的人果然下來了,就“連環少女失踪案”成立了直轄專案組,來的那個“京官”任組長,高飛任副組長,負責實際工作,除了留下幾名有多年從警經驗的老警員,原本專案組中的一些年輕警員全被抽調出來,去跟別的案子了。劉默默也被分到了原刑偵二組,與蔣小樓一起剛去報導便被派了外差,前往死者崔波家中了解情況。

儘管兩人都覺得這樣做沒什麼意義——死者家屬能夠匯報的情況早就匯報了,何以現在還會有新線索提供?但是領導認為這樣做有必要,他們也只有執行的份。 因為兩人是剛到的,為了幫助他們快速掌握案情線索,組裡發給他們一份案情材料,讓他們在出發之前先惡補一下。出警局後,劉默默慢吞吞地走路,一邊翻看材料一邊給蔣小樓做講解:“……死者崔波,二十三歲,無業,家住許由市金華大道藍天小區,父母離異,父親是某服裝公司老闆,家境富裕——” “別讀這些沒用的,這些情況我早就了解,”蔣小樓打斷她說道。 “你就說說最近都查到些什麼了吧,例如人是怎麼死的。” “嗯,我看看,”劉默默將材料翻到後面,看了半天說道:“這人死的好奇怪呀——法醫鑑定說是因心臟停跳造成猝死,但具體原因沒有檢查出來,而且死者並沒有心髒病史……”

蔣小樓皺眉想了想說道:“據我所知,很多情況都能造成心臟突發性停跳,比如人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經歷或者看到什麼極度恐怖的場面,嚴重者就會產生昏厥或休克,搶救不及時很容易就掛了,這並不奇怪。” 劉默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看了會兒材料,說道:“這上面還說,死者是死亡或假死之後沉入水中的,從現場情況來看,應該是人為造成的,所以才會當成兇殺案來查。”停了一下又說:“這組人好笨啊,查了這麼久一點進展都沒有,唯一的線索還是包括你那個朋友在內的幾個人提供的,說是死者生前屢次見到黑衣人甚麼的,別的就全是死者生前的人際關係、生活狀況一類的介紹了,沒什麼可疑的地方。” 蔣小樓有點吃驚地看著他:“他們沒有按我朋友提供的那條線查下去?”

“上面寫著查了,但是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表明死者跟什麼黑衣人有關,所以放棄了,現在還在按常規途徑來查,連死者生前最後一次去過哪家公廁都查到了,但一無所獲。” 蔣小樓有些煩躁地嘆了口氣,“照這樣下去,只怕到我們退休也破不了案。” 劉默默看著他眨了眨眼睛:“那你意思現在怎麼辦呢?” “怎麼辦又不是我說了算,你先打個電話給死者家屬吧,就說我們要再去拜訪。” 劉默默聳了聳肩,掏出手機,輸進組裡交給她的號碼,撥過去等了一會兒,放下手機說:“沒打通。” 蔣小樓想了想,說道:“那算了,我帶你去找我那個朋友,看能不能打聽出點什麼。” “啊?先頭不是有人跟這條線了嗎,說是什麼都沒查到。” “沒準是查得不夠深入,走吧。”蔣小樓快步走到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劉默默追上來說道:“可是……上頭給我們的任務不是這個呀!”

“就說找不到死者家屬,又不想閒著,就自己做事去了。”蔣小樓一隻手扶著打開的車門,回頭對劉默默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默默只好上了車,嘟著嘴說道:“好吧,但願咱倆這一趟沒有白跑。” “如果不是那把棗木劍的話,你們現在沒準就在參加我的葬禮呢。”老馬面帶苦笑地看著劉超和秦納蘭說道,這是在劉超家別墅三樓的書房裡,老馬剛講述完自己如何在家中遭遇黑衣人的經過。 “現在我是徹底相信了,這些傢伙的確不一般,竟然可以讓我全身不能動彈,”他一隻手撫摸著自己那頭凌亂的黃色長發,嘆氣說道,“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假如不是親身經歷,實在很難相信會有這種奇事。” 劉超看了秦納蘭一眼,說道:“我跟納蘭最近也又見到一次黑衣人,他們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老馬沉吟著點了點頭,“對了,我讓你查封門村的資料,你查得怎麼樣了?” “我正要跟你商量這件事呢。”劉超先道出自己在網上結識宋青一事,包括她男友如何因為調查封門村秘密而喪命。 “資料肯定是被人惡意刪除了,”最後他說,“所以,宋青提議我們親自再去一趟封門村……” 他話剛落音,秦納蘭便擺起了手:“不不,我打死都不想去那地方了。” “不需要你去。”劉超看她一眼,將目光轉向老馬,“解鈴還須繫鈴人,我覺得還是去一趟的好,咱們可以先不進村,到周邊地區打聽打聽,以前那個男的就這麼做的,雖然他最後死了……但是我們坐在這裡什麼也不干,跟等死也沒什麼區別,即使黑衣人不動手,我們每天這樣提心吊膽的也不是辦法呀,老馬,你說呢?”

“你說得對,我跟你去,什麼時候出發?” “什麼時候都行。” 這時,樓下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劉超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院門外站著的居然是蔣小樓,身邊還跟著一個穿警服的美女,不禁感到奇怪,轉頭對二人說道:“你們先聊著,我下去一趟。” 下到一樓,前往院子裡開門時,劉超聽見一個語氣很誇張的女聲從門外傳來:“小樓你不夠朋友呀,有這麼有錢的朋友也不早介紹我認識,對了,他結婚了沒有?” 劉超暗自好笑地聳了聳肩,打開門。 “同學,在家忙什麼呢?”蔣小樓率先打了招呼,微笑著看著他。劉超一向極其討厭(倒不如說是害怕)他這個樣子,他微笑時的表情,好像已經看透了對方藏在心裡所有秘密似的,有點玩世不恭,又有點深藏不露。

“沒幹什麼,”劉超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後的女警,的確是個美女。 “你們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事,進去再說吧。”蔣小樓毫不客氣地推來他,向女警招了招手。經過劉超身邊時,女警有些不好意思地沖他微微一笑,柔聲說道:“我叫劉默默,我們來找你裡了解點情況,很高興認識你。” 找我?了解什麼情況? 轉頭看蔣小樓已經進客廳了,連忙追進屋裡。蔣小樓絲毫不生分地往沙發上一坐,然後招呼那個叫劉默默的女警坐下。 “你先給我們倒點水來行嗎,走了半天路,好累。”劉超白了他一眼,去廚房泡了兩杯綠茶端出來,一邊說道:“我家保姆從昨天下午就失踪了,電話也打不通,我不會弄果盤,你們就將就喝點茶吧。”他這話主要是說給那個美女聽的,大凡男人都是這樣,不管心情如何,在美女——尤其是陌生美女面前總是忍不住想表現一下自己,這是雄性動物的天性。 “她沒失踪,是她女兒失踪了。”蔣小樓將張姨早晨去警局報案一事、以及她女兒失踪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把個劉超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說道: “不會的吧,好端端一個人怎麼突然失踪呢?會不會……是你們誤會了,沒準是跟家人慪氣,離家出走了之類的?” 蔣小樓搖搖頭:“與前三個失踪者一樣,她出生日期也是八六年農曆七月初七,這是個連環失踪案,你平時都不看新聞的嗎?” “命都快保不住了,我還有時間看電視?” “哦?”蔣小樓掏出煙遞給他一支,慢條斯理說道:“還是跟那個什麼村子有關的事情?” 劉超也不想隱瞞什麼,點點頭說道:“當然了,自從崔波死後,那些黑衣人就陸續出現騷擾我們——不止是騷擾,我有個朋友多虧有人送他一把能辟邪的棗木劍,不然的話……哎,說出來你們也不信。” 蔣小樓與劉默默對視了一眼,然後看著劉超說道:“你是不是懷疑這些事情跟崔波遇害有關係?那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在查這個案子,這次來找你就是想了解點這方面的情況,對你來說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吧?” 劉超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緩緩說道:“你們終於肯相信我說的那些了?” “這倒不是,我還是那句話,這世界上沒有鬼,但是不排除有人裝神弄鬼。” 劉超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熄滅了,冷哼一聲說道:“那你給我說說,發生在我們身上那些怪事如何解釋呢?” “我沒有親身經歷過,不好做評價。” 這時從樓梯間響起一串腳步聲,三人一起抬頭望過去,只見一男一女比肩從樓上走了下來——老馬和秦納蘭。 老馬徑直朝客廳這邊走來,秦納蘭卻站在樓梯口不動了,兩眼直愣愣地望著自己身邊,劉超順著她目光看去,發現蔣小樓也同樣是一副吃驚不已的表情。對了!他突然想起來,秦納蘭不久前才剛跟他說過,她跟蔣小樓曾經是戀人關係…… 蔣小樓率先打破僵局,衝秦納蘭微微笑著說道,“好久不見,納蘭,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 與蔣小樓簡單打了招呼,秦納蘭便聲稱要出去辦點事情,劉超到院子裡給她開門。 出門前,劉超發現她隔著玻璃窗偷眼望瞭望坐在屋裡的蔣小樓,儘管表情平靜如水,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劉超從她眼神裡看出一種複雜的情結——這種感覺無法形容,總之劉超覺得她似乎對蔣小樓還是有些感情的,難道她還喜歡著他? 兩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樣的故事? 劉超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別人的私事這麼感興趣,他自嘲地笑了笑,回到屋裡,老馬正在跟蔣小樓聊日本推理小說,好像很投緣的樣子。 “你們還有心情聊這些?”劉超也不避諱蔣小樓在場,轉頭向老馬說道:“咱們還是討論一下正事吧,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最好盡快就過去。” 老馬點點頭,“我什麼時候都有空,不過走之前我還要跟那個道士朋友見一面,他希望我能把木牌帶去給他看看,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們就一起過去。” “我當然放心,不過我也想當場聽聽他說些什麼,我還是跟你一起吧。” “好的,”老馬看了看手錶,“我跟他說好三點半過去找他,差不多了,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們現在就走?” 劉超有些為難地看向蔣小樓和那個美女警察,不等他開口,蔣小樓便搶先說道,“如果你們不介意,也算上我一份怎麼樣?我剛才說了,我目前在查這個案子,任何線索可能都會用得上。” “當然沒問題。”老馬笑了笑說道。 一行人出門之後,蔣小樓讓劉默默自己先回單位,劉默默有些遲疑地說道:“這樣不合適吧,老李那裡怕不好交代。” “我又沒閒著,你就說我自己查案去了,回頭親自去找他匯報情況。” “可是——” “別可是了,總沒有槍斃的罪,他要是怪你,你就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說勸我回去不聽,這樣哦了吧?”蔣小樓笑著拍了拍她的胳膊,鑽進劉超那輛“比亞迪”裡。 “這女的是你搭檔?”劉超終於有機會問這個問題了。 蔣小樓聳聳肩膀,算是表態了。 “真不錯,怪不得你每天這麼認真工作了。”劉超戲謔地笑了笑,將鑰匙插進去,啟動了車子,剛開出不到一百米,老馬突然大聲叫起來:“哎,你們看那邊——” 劉超回過頭,發現老馬正瞪大眼睛望著汽車的左前方,連忙將目光移過去,看到一片人工修建的樹林,旁邊挨著一棟別墅,大熱天的樹林裡一個人都沒有。 “怎麼了?” 老馬定了定神,說道:“我好像看到黑衣人了,往樹林中間去了,你們沒看見?” “不會吧?”劉超愣了愣,再次轉頭往樹林那邊望去,還是不見一個人影,想了想說道:“要不要下車過去看看?” “算了,這里四通八達的,如果人家有心躲藏,累死你也找不到。”蔣小樓淡淡說道。 “你也看見了?” “應該是看到一個黑影,一閃就不見了,不敢確定是不是你們說的黑衣人。” “不會錯的!我見過他一次,裝扮得那麼奇怪,化成灰我也認得!” 老馬說出這句話,車廂裡的氣氛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少頃,劉超打破僵局說道:“可是……鬼魂不應該是黑天才能出來的嗎?” “你又不是鬼,你怎麼知道?況且那邊樹木這麼密集,中間一點光亮沒有,跟黑天也沒什麼區別了。” 劉超深吸了一口氣,望著樹林深處喃喃說道:“看來,他們一直都在暗處盯著我們呢……” 一個模樣白白嫩嫩的男青年將門打開,三人還沒有進去,便有一個女孩子捂著嘴兩眼通紅地跑了出來,老馬呆呆地目送少女離去,問那個男青年:“老陳,你是不是乾什麼壞事了?我們這正好有警察……” 被稱為“老陳”的男青年瞪了他一眼,“別胡說,這是我同學,剛失戀了,過來跟我哭訴來了。”說著目光往劉超和蔣小樓臉上掃去,“都是帥哥啊,你們倆有女朋友沒有?” “我就快結婚了。”蔣小樓不帶錶情說道。 “老陳”沒回答,卻把目光轉向劉超:“你呢?” 劉超不知為何腦海裡浮現出秦納蘭的影子來,只好含混答道:“我……暫時沒有這方面打算。” “這個不怕,你感覺剛才那個姑娘怎麼樣?” “啊?” “老陳”笑起來,露出一口標誌的白牙,“她剛失戀,要我介紹個帥哥安慰安慰他,你要是能看上她的話我幫你們介紹一下?” 劉超壓根沒想到一來就遇到這種事情,正不知道說什麼好,老馬在一旁說道:“行了老陳,拉皮條的事以後再說,我們找你有正事。”說著朝劉超努了努嘴,“他就是劉超,我跟你提過的。另外這位叫……蔣小樓是吧?是劉超的哥們,是個警察。”然後又轉身向二人介紹這個“老陳”:“他叫陳沛其,就是我剛提到那個朋友,人是不壞,就是喜歡開玩笑,你們別見怪就好。” 蔣小樓衝陳沛其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真看不出來,你是個道士。” “我是學中醫的,我爸才是道士,文革時候被整死了,留下不少醫術給我,我所以乾了這行,自古巫醫不分家。”說完,他盯著蔣小樓額頭部位看起來,“你思維能力很強,聰明,就是有點自命不凡,我直說你別生氣。” “你會看相?” “相由心生,顯於外表,其實這是一門科學的技術。”陳沛其往旁邊讓了讓,“先進屋再說吧。” 安排幾人在客廳坐下後,陳沛其去廚房倒了幾杯水端過來,然後老馬直奔主題,將木牌掏出來遞給他看,陳沛其翻來覆去看了一會,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這個的確是道家的東西,通過這上面的文字判斷,應該是茅山教的沒錯。” 劉超上前向他指出雙魚圖中的秘密,將木牌打開,那行篆體小字再次顯露出來,“正一天師威盟。”陳沛其讀了一遍,說道:“肯定跟下茅山有關了,但光是這塊木牌也看不出太多東西,我還是告訴你們一點別的事情吧。” 說著看了老馬一眼,“自從這個白痴跟我說了你們的事之後,我就託一個師兄——我爸以前收的一個住在河南的徒弟到封門村走了一趟,當然沒有冒險進村,只是在遠處看了看村子的地勢和風水,昨天他給我回話了,說這個村子的風水是'五陰一字格',也就是遠遠看起來建築群像個'一'字,你們去過的,有沒有這種感覺?” 老馬看了看劉超,說道:“我們又不懂風水,當時哪注意這些,你直說好了。” 陳沛其便侃侃說道:“五陰一字格是很另類的一種風水佈局,一在術數里代表的是陽,但是又不完全是陽,因為九九不盡,一陰獨生,所以看似純陽,實際至陰。”他將木牌翻到背面,指著雙魚圖說道:“在太極雙魚圖裡,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白為陽,黑為陰,所謂至陰就是在白裡的這一個黑點,至陰者,風由西北方向進入,出東,樹木生長緩慢,水者淵潭而不寒,傷胃不利子孫,日頭西照而餘熱,人畜心情不平,月華普照而聚陰,腎水盈滿而虧損……”一抬頭望見幾人呆如木雞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我一口氣說這麼多,你們聽懂沒有?” 劉超與老馬面面相覷,後者聳了聳肩,說道:“簡直就是天書,小牛鼻子,你能不能說的直白簡單一點?” “好吧……簡單來說,這種風水格局是墓葬吉穴——因為至陰,生為陽,死為陰……但是對活人來說就非常不好了,用這種風水格局來建村莊,很容易出問題,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這種風水格局是道家秘傳的,一般風水先生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會用的。” “什麼意思?”老馬問。 “就是說,這個村子從一開始建造就跟道家扯上關係了,可是……”他搖搖頭,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很多道士都會給人看風水,但是再二逼的道士也不會拿這種格局給活人建房呀,除非跟人有仇……” “這個的確不能夠,”老馬搶過來說道,“我聽說,過去的人很講究風水的,不管蓋房子還是什麼都會請風水師來看,東家按照風水師的要求蓋好房子,人住進去後假如出什麼問題,風水師是要負責的,所以,即使風水師真跟東家有仇,也不至於敢這麼幹吧?再說了,如果是你家蓋房子請風水師,會請個自己的仇人來嗎?” 陳沛其瞪了他一眼:“我就隨口一說,你囉嗦這麼多幹嘛?我也知道這不可能,現在問題是,從資料上來看,這個村子的房屋是外來人口遷入時統一建造的,這麼大的工程,絕對不會不照顧風水,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這個村子早先就是故意這麼建的!” “啊,為什麼?” “也許是有什麼特殊目的吧,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沒去實地考察過。” 老馬笑說:“這好辦,你跟我們跑一趟不就行了。” 陳沛其一驚:“你們打算再去封門村?” “沒錯,你也一起來吧。有個道士在旁邊跟著,我們也多點安全感,怎麼樣?” 陳沛其笑著搖了搖頭:“這肯定不行,再說,我也不是道士。” 陳沛其叮囑二人,此番去封門村應該多在周邊地區打聽情況,最好不要進村,如果非進不可的話也要趕在天黑之前出來,因為從該村的風水格局來看,晚上陰氣過重難免會有異事發生。兩人唯唯答應著,起身告辭了。 陳沛其將他們送到店門外,突然又叫住蔣小樓:“同學,你最近小心一點。” 蔣小樓回頭看了看他,“什麼意思?” 陳沛其手背在後面,微笑著看他。 “你黑雲罩頂,近期必有厄運。你可以當我是烏鴉嘴,但不管你信不信,未來兩個星期內你定會有一場大災,不是你就是你身邊親人。” 蔣小樓沉默了一下,無表情地說了句:“多謝你的提醒。”然後打開“比亞迪”車門率先鑽了進去。很顯然,他對陳沛其的話壓根不相信。 但劉超卻聽在了心裡,遲疑著問陳沛其:“你剛說的……有沒有辦法化解?” “這道關得他自己闖過去,別人幫不上忙。” 劉超還想說什麼,陳沛其朝他們擺了擺手,回到了店面裡。劉超只好上車,這時老馬聲稱要去街上採購點東西,一個人徒步離開了,劉超一邊發動汽車一邊問蔣小樓:“你去哪?” “我回單位,你給我帶到電影院門口就行。” 車子往前開了一段,劉超感到有點悶,於是打開空調,試探地問道:“剛才那個道士說的話,你好像不相信吧?” “當然,”蔣小樓想都沒想說道,“他也不是道士。” “反正……你最好防備一點,有備無患嘛。” 蔣小樓沒回答,卻將話題引到別處:“你跟秦納蘭什麼時候認識的?” 劉超斷然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愣了愣說道:“上次去封門村,我們幾個是一起的,怎麼了?” “沒怎麼,我好久沒見到她了。” “哦,聽說……大學時期你跟她談過戀愛?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等了好半天蔣小樓才淡淡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幹嘛,對了,那個木牌呢?” 劉超摸了摸牛仔褲口袋,“在裡頭呢,幹什麼?” 蔣小樓將手伸到他面前:“拿來給我。” “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崔波就是因為這東西被黑衣人殺害的嗎?那你把它給我,讓那什麼黑衣人過來找我好了,我正發愁不知道上哪去找他們,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劉超有些責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查案歸查案,可別跟他們結怨,崔波就是個例子,他們……不是人,我們惹不起的!” “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我是警察,我得破案,況且你把東西給我,你就會少一分危險,是不是這樣?” 劉超無奈一笑:“說老實話,如果換成別人,我巴不得趕緊把木牌送出去,可是你不一樣,我不想讓你摻和這個事情。” 蔣小樓聳聳肩膀,沒說話。這時候劉超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電話是秦納蘭打來的,他下意識看了蔣小樓一眼,然後接通電話。 互相問候之後,秦納蘭約他去地鐵站一帶吃燒烤,劉超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掛上電話,他有些遲疑地對蔣小樓說道:“秦納蘭叫我去地鐵站找她吃飯,你去不去?” “不去,你把我放在前面十字路口吧,我打車回去。” “其實……一起吃頓飯也沒什麼關係吧?” “是沒關係,但我沒時間,我哪有你們這麼有空,又不用做事,每天吃飽等餓。” 劉超懶得跟他鬥嘴,早在學生時代,他就已經習慣了蔣小樓的戲謔和奚落,他將此當成與他交朋友必須付出的代價;儘管兩人是多年好友,但劉超內心裡對他一直充滿敬佩,時常為他在一些事情或現像上表現出的睿智和獨特的觀點所折服,在他看來,蔣小樓幾乎是無所不能的一個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好色了,或者說過於隨性,對於女孩子的追求向來不懂得拒絕,這導致他在外頭欠下了一屁股桃花債。 想到這裡,劉超隨口問道:“你跟萱萱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本來說好近期去她家談結婚的事,結果接連著發生這麼多大案,精力全耗在這上面了,只好等破案再說。” “我相信你有辦法破案!” “我也相信,可是單位制度太壞,不允許你一個小警察有多少動腦子的地方,”蔣小樓無奈一笑,“好了,就在這停吧,別因為送我耽誤你的正事。” “哪有什麼正事。”劉超訕訕笑著,還是將車靠邊停下了。 蔣小樓走下車,回身關門時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對納蘭好點,這女孩比你那個李婕可單純多了。”說完重重關上車門,劉超愣了愣,將腦袋伸出窗外說道:“你可別誤會,我跟秦納蘭什麼關係都沒有!” “管你呢,快走吧!”蔣小樓朝他擺了擺手,向遠處走去。 一盤小龍蝦,一盤田螺,兩隻烤雞腿、兩串青椒、一條草魚、兩串……“這是什麼來著?”劉超指著那兩串樣子有點像豬肝的東西問道。 “豬腰子。”秦納蘭說著拿起一串吃起來,“這東西味道不多,東北很多人都愛吃。” “怪不得那誰說自己是豬腰子臉了,呵呵。” 秦納蘭也笑,“你不常吃燒烤嗎?” “我朋友不多,很少出來吃東西。” “哦,我以前最愛吃燒烤了,可是從那地方回來還一次沒有吃過,今天實在耐不住了,現在不工作了也沒什麼朋友,所以只好找你了。”秦納蘭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著說道。 “你最近不打算找工作了?” 秦納蘭放下吃了一半的豬腰子,撩了一下頭髮,說道:“最近實在沒有心情上班,想等這件事結束了再說吧。” 劉超點點頭,“我也是,本打算再選個項目做點生意,現在計劃也擱淺了。” 這句話之後,場面沉默了片刻,秦納蘭拿起一串烤豬皮遞給劉超:“不說這些了,吃東西吧,這個是你點的,你負責消滅。” 這一晚,兩人吃了不少東西,啤酒也喝掉幾瓶,期間秦納蘭表現的比較活躍,頻頻跟他碰杯,這一點讓劉超比較意外,才知道原來她也有活潑開朗的一面,不過這樣挺好,假如一個人每時每刻都繃著張臉的話,乍一看挺好、挺矜持,而真正相處起來,難免會有一天覺得這個人過於沉悶。 吃完飯,兩人又在廣場附近的花園裡走了走。其時明月當空,身邊涼風習習,一對對情侶扎推在青草深處竊竊私語,有感如此情景,身邊又有美女陪伴,劉超免不了有些心情悸動,偷眼看秦納蘭,見她眼簾低垂,一臉愜意表情,半張側臉在月光下煥發著靈動的光彩,劉超突然有種想伸手把她嬌弱的身體摟在懷中的衝動,當然他不敢這麼做,只是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你今晚可真漂亮。” “啊,是嗎?”秦納蘭微微低下頭,伸手攏了攏頭髮。這個動作更引起了劉超的憐惜,為了不讓自己越陷越深,他刻意將臉轉到了另一邊,不料看到遠處草叢裡一個男的正將手伸進女的衣服裡…… “有點冷了呢,我們回去吧。”這句話對劉超此刻來說真是一種解脫,連忙點了點頭,轉身往回走去。 回到自己那輛“比亞迪”上時,劉超不知為什麼突然有點感傷起來,並且無端地想起一個他最不願意想起的人:李婕。 此時此刻,這個曾經與自己深深相愛過的人,她在什麼地方,在做些什麼?是不是也毫無道理卻又割捨不下地想起了自己? 沉默了有幾秒鐘,劉超打開車載音響,播放起一首十分另類的歌曲,歌名叫《我不能悲傷的坐在你身旁》,儘管歌詞和唱腔十分雷人,但是每一次心情不好時聽這首歌,劉超都能感覺到一種釋放情緒的快慰,從而靜下心來。 歌放到將近一半時,秦納蘭終於忍不住怯怯地看著他說道:“這、這歌誰唱的,怎麼個樣子?” “難聽是吧,大家都這麼說。” “也不是難聽,就是感覺……我說不好,反正不太像歌。” 劉超笑道,“這歌是蔣小樓推薦我聽的,本來我也不愛聽,但聽習慣了之後還真是別有一種味道呢,一種……心靈上的撫慰吧。” 秦嵐蘭點點頭,表情變得有些不太自然,劉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準確說是提到了不該提的人名,正在想法子補救,突然聽見秦納蘭一聲驚叫:“啊,快停車!” 劉超連忙踩下剎車,“怎麼了?” 秦納蘭傻了一樣瞪眼望著汽車正前方,抖抖索索地說道:“你……你軋到人了,快、快下車!” 怎麼可能!劉超暗叫一聲,飛快打開車門,來到汽車前頭一看,並沒有人,他又不放心地彎腰往輪胎下面望去,只見左前輪後頭壓著一件大紅色的衣服,好像是一隻夾襖,劉超伸手想拽出來看看,但被車輪壓的太緊,沒拽出來,他只好回到車上,望著一臉緊張的秦納蘭說道:“只有一件衣服,沒有人,你是不是看錯了?” “不是啊,我明明看到一個小孩從路邊衝過來,被你軋在車下面了……那小孩穿的是一件紅色衣服!” 劉超一驚,一種涼絲絲的感覺爬上心頭。 “真的沒人,你不信自己下去看看。”這句話更像是自我安慰。 “我不下去。”秦納蘭連連搖頭,“也許真是我看錯了,趕快走吧!” 劉超也不想在此地久留,於是加大馬力往前開去,大約行進了半個車身的距離時,車子不太明顯地晃了一下,劉超憑經驗知道一定是車左後輪軋到什麼東西了,難道是那件衣服?但是,一件軟軟的衣服又怎能將汽車硌得晃動起來呢? 劉超緊張地瞅了眼後視鏡,但見後方路面上的確只有那一件小小夾襖,在月光映照下煥發著血一樣的色彩。 躺在自家臥室床上,劉超仍在為路上發生那件怪事耿耿於懷,他實在想不通納蘭為何會把衣服看成是人,而且還是個小孩,難道真的是她看花眼了?還是另有什麼原因?更難以解釋的是:這件紅衣服是從哪裡來的呢? 劉超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內心裡已經認定這件事不同尋常,沒準……是跟那些黑衣人有關呢?這個猜想讓劉超陡然感到一絲緊張,目光在空蕩蕩的臥室裡來回巡視起來,雖然不大的空間能夠一覽無餘,但他還是隱約覺得屋裡有人,或者說有一雙隱形的眼睛,正在不懷好意地註視著自己…… 當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為了趕走這種想法,劉超下床打開了電腦,打算借上網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連上寬帶後,他剛把QQ打開,便收到了妖妖發來的信息:你來了,吃過飯了? 劉超點了一根煙,然後回復道:是的,好幾天沒見你了,聽老馬說你出院了? 不到一會兒,妖妖發信息說道:抱歉,這幾天一直沒聯繫你們,因為我真的怕了,我這幾天老是夢到崔波…… 劉超一驚,等著她往下說,但卻半天沒有動靜,忍不住打字問道:然後呢? 又過了五、六秒鐘,那頭回復了:把東西交出來吧,你別無選擇。 劉超:這是他跟你說的? 妖妖:是我在跟你說。 劉超:什麼意思? 剛發過去信息,他忽然又想起什麼,忙問:你是誰? 片刻之後,那頭回復了一句話:一個打算要你命的人。 劉超緩緩張大嘴巴,他已經明白了,與自己說話這人不是妖妖,而是……他努力控制著情緒,用顫抖的手指在鍵盤上輸入道:你不是妖妖,你是誰? “妖妖”沒有回答,反而說道:快沒時間了,我在地獄等著你們。 劉超嘴角微微抽動起來,怔怔地望著屏幕上最後出現的這句話,尤其是“地獄”這兩個在平時看起來很平常的字眼,此時此刻,卻令他渾身發冷。 他想要逃避似的用力按下了電腦電源,看著變成漆黑的電腦屏幕,終於緩緩透過一口氣來,拿起手機,給妖妖撥去了電話,連著響了好幾聲,電話才被接通。 “餵?” 是妖妖的聲音,劉超長出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在上網?” “是啊,”停頓了一下,她接著說道:“不過剛才突然停電了,也不知怎麼回事……” “那……你現在還在線上?” “停電了啊,我怎麼在線,我用台式機上的,你問這幹嘛?” “沒什麼……”劉超整個身子都縮在了椅子裡,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剛才使用妖妖的號跟自己說話的確是那個鬼——那個從封門村出來、無時無刻不在糾纏自己的鬼,可是……鬼也會上網嗎? 手機聽筒裡不斷傳來妖妖焦急的聲音,她似乎也意識到一絲不對,一個勁地問劉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劉超明白如果把實情說出來的話,妖妖今晚肯定要失眠了,於是撒謊說道:“沒什麼事,我看你突然不說話了,怕出什麼事情,就打電話問一下,你睡覺吧,我掛了。” 放下手機,劉超對著漆黑的電腦屏幕怔怔地發起了呆,思維又回到先頭那個問題上面:剛才妖妖那頭不是停電了嗎?那個黑衣人——那個鬼,他又如何能通過妖妖的號與自己聯繫的呢?鬼是無形的,他用什麼東西在鍵盤上打字呢?看不見的手也能打字? 這些詭異的問題早已超出了科學能夠解釋的範圍,劉超當然想不明白,於是不得不放棄思考,心煩意亂地從電腦桌上拿起香煙,剛要點火,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一個下午才見過面的人,假如自己認識的人中真有人能對那些問題做出解答的話,那非此人莫屬了。 這個人不是蔣小樓,儘管蔣小樓是個了不起的偵探,但對於一切“怪力亂神”的事情,他也無能為力,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相信鬼神。所以,劉超根本不指望他,他所想起的是老馬那個叫“陳沛其”的朋友,那個道士。儘管他一直不承認自己是道士,但他的一言一行,無不讓劉超覺得他是一個對鬼神之事瞭如指掌的“高人”。好在下午分手時劉超記下了他的手機號,抱著病急亂投醫的心態,劉超撥通了他的電話。 陳沛其略帶著幾分慵懶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劉超?” 劉超急忙說道:“是我,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你睡覺了?” “是的。” “啊,你睡得挺早。” “困了就得睡覺,沒什麼早不早的。”停了一下又說:“你找我有事嗎?” “嗯,是這樣的……” 劉超戰戰兢兢地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陳沛其聽罷久久沒有開口,劉超生怕錯過任何字句似的,一隻耳朵緊緊貼著聽筒,緊張而耐心地等待著。少頃,陳沛其的聲音終於傳了過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這東西太可怕了。” “……怎麼說?” 陳沛其嘆了口氣,“你會武功嗎?” 劉超一愣,“當然不會,怎麼了?” “你不會,但有不少人會,但會跟會也不一樣——世界上只有一個李小龍,是不是?”不等劉超回答,他又接著說道:“所以,鬼跟鬼也是不一樣的,說什麼修煉都是扯淡,一個鬼有多可怕,取決於他自我意識覺醒的程度。” “自我意識?”劉超越聽越糊塗了。 “比如嬰兒,剛出生時什麼都不懂,一切事情都要從頭開始學,這就是他作為人的自我意識的覺醒,當他認識到自己是一個人時,他已經學的差不多了;鬼魂也一樣,一個鬼魂如果能夠通過網絡與人對話,甚至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說明它的自我意識已經覺醒到了一定程度,所以我才說這樣的鬼可怕。” 劉超握著手機那隻手已經微微顫抖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原來做鬼也有這麼多學問,沉吟良久,他道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問:“可是,它們究竟是如何上網的呢?難道跟我們一樣用鍵盤打字?” “當然不是了,簡單說來,它們是將自己的意識轉化成數字形式的信息,通過網絡傳遞給目標人,電腦只是一個媒介,無論開著關著都是一樣的。” 劉超深吸一口氣,喃喃說道:“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不可思議的事情多了,比如咱們現在之所以能夠通話,是因為無線信號的存在,但你能看見這信號長什麼樣子嗎?你看不見,但是它確實存在。” 劉超想想的確是這樣,怯怯問道:“那這個……它是不是很厲害?” “我不想騙你,的確是這樣,因為自我意識覺醒到這一步的鬼魂並不多。” 劉超一顆心完全涼了下去,耳中聽見陳沛其接著說道:“不過,它既然通過網絡與你聯繫,雖然是威脅,但也說明它暫時不會找你麻煩。所以你還有時間。” 劉超嘆氣道:“有時候真想把木牌交給他們算了……” 陳沛其輕笑一聲:“也許他們要的不止是那東西呢?” “嗯?”劉超愣了愣:“什麼意思?” “我也是隨口一說,因為我感覺木牌應該不是什麼多麼重要的東西。”劉超張了張嘴,剛想開口,陳沛其又接著說道:“不管怎麼樣,木牌現在不能給他們,你把它藏好在一個地方,然後你跟老馬就進村吧,沒準真能發現什麼秘密。” “是吧,眼下也只好這樣了。”待心情稍稍有些平復下來,他便問道:“你剛才說的那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又沒有……” “我又沒有當過鬼,”手機那頭傳來陳沛其的笑聲,“我家老爺子當年留下不少關於玄學的書,當然那時候還沒有電腦,所以我告訴你的這些,都是我的猜測和推測,事實未必一定就是這樣,你姑妄聽之吧。” 沉默片刻,劉超緩緩說道:“我相信你。” “無所謂的……”陳沛其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聲音卻突然中止,過了五、六秒鐘之後才再次開口,但聲音變得十分低沉:“我家門外好像有東西來了……” “啊?”劉超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心在瞬間提到嗓子眼。 “我過去看看,掛了啊。” “哎,你——” “別擔心,我倒希望來的是不是人……” 劉超一愣,瞬間已明白了——這深更半夜的,有人來到你家門口站住,此人多半是不懷好意,一旦發生衝突,憑陳沛其那副羸弱的只怕難以對付,但若來的不是人……陳沛其是道士,隨便一把棗木劍就能將“黑衣人”嚇走,他本人自然還有別的對付這些東西的辦法,所以,他根本就不用怕。 可是,令劉超想不通的是,如果來的真是那些黑衣人,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難道僅僅因為陳沛其幫助了老馬和自己等人,而對他有所記恨嗎?如果真是這樣,他們既然敢上門找麻煩,自然是有備而來,想到這裡,劉超又開始為陳沛其擔心了,正要提醒他小心一點,那頭又傳來陳沛其冷靜淡然的聲音:“來的不止一個人,但已經走了。” “……走了?” “對,沒事了。” “是不是……黑衣人?” “不知道,我沒開門。” 劉超本想問你沒開門怎麼知道他們走了,但想到陳沛其能這樣說,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於是便換了個問題:“那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睡覺去呀,我快困死了……”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真的,我要睡了,你也睡吧,放心你目前不會有事。” “嗯,你也小心點,今晚麻煩你了。” “沒關係,我喜歡跟你們這些小孩打交道。” “小孩?你不比我還小?” “小不小不是看年齡的,呵呵,不說了,我掛了,再見。” 放下手機,劉超還沉陷在剛才那番長達二十分鐘的通話內容裡,他越想越覺得,這個陳沛其真不是一般人,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好朋友蔣小樓,陳沛其與他雖然性格、所在行業,甚至信仰完全不同,但劉超覺得他們身上共有一種不同於常人的東西,具體是什麼劉超也說不清楚,但他已決定了,如果自己能夠安然無恙地活到這件事情結束,他一定要交上陳沛其這個朋友,並且撮合他跟蔣小樓交朋友。但是,自己真的能闖過這一劫嗎? 想到這裡,劉超似乎感到身邊的黑暗漸漸濃了起來,夜到了最深的時候,卻離天亮還遠著。 即使沒有劉超那通電話,妖妖仍感到今晚上有點不大對勁,具體哪裡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也許僅僅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吧,從入夜起她就感到房間裡的氣氛有點沉悶壓抑,先前上網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有人站在自己身後,但是回頭卻什麼都沒看到。 除了自己,臥室里當然不會再有別人,但這奇怪的感覺卻一直糾結在她心裡,直至停電之後,這種感覺竟尤為強烈起來,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妖妖的身體竟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雙眼圓睜,目光在漆黑一片的室內來迴轉動。 忽然,她的目光觸及了位於臥室另一側的衛生間,此刻它的門開著,裡頭那小小的空間更是一片漆黑,妖妖不知為何突然對它產生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好像有什麼東西藏在那裡頭,並且隨時會跳出來似的。 妖妖甚至聽見了一陣奇怪的聲響從衛生間里傳出,像滴水聲,又像是腳步聲,一聲聲敲打在妖妖心上,她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就在這時,她聽見客廳方向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妖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這套房子的鑰匙除了自己就只有兩個人有,有可能這麼晚過來的,就只有一個人,來的到底是不是他呢?如果是,為什麼之前不通知自己一聲?如果不是……那又是誰呢? 妖妖伸手按了按電燈開關,沒亮,還在停電中,她咬咬牙下了床,輕手輕腳地來到客廳——不管來的是誰,她都想要在對方開門後的第一時間內看到他。終於,黑暗中響起門鎖打開的聲音,緊接著門被推開。 妖妖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看見敞開的門外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面對自己站著,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馬……”聲音輕得連妖妖自己都聽不清,但對方沒有答應,還是那麼直勾勾地站著,妖妖一下就明白了——此人並不是自己心中期待的那個人,他絕不會有如此奇怪而可怕的表現,但是,明明只有他才有自家房門鑰匙,不是他又是誰呢?難道……妖妖的心猛地顫了一下——難道自己心中的他出什麼意外了? 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她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後背擦著光滑的槍斃一直往下,直到坐在地上,這一刻,也許是過分恐懼到身心麻木,也許是別的事情出現擠占了恐懼的空間,她反而不為自己的命運擔心了,面對黑影幽幽嘆道:“你是誰,你把他怎麼樣了?” 黑影終於緩緩向前走來,但即使在萬籟俱靜的深夜,他的腳步也是無聲無息的,像是一個幽靈——不,他本身就是幽靈! 妖妖看著他靠近自己,又問了一句:“你究竟是誰?” 來人還是沒有開口,但妖妖已經用不著他回答了——黑影已一步步來到自己對面,儘管屋裡漆黑一片,使妖妖看不到他的容貌,但是,她明明看到了他身上那寬大的衣袖和能夠遮住頭臉的連衣帽子,妖妖瞬間便認出了來者的身份,是的,正是那些來自無人村的無所不能的黑衣人,他們不是人,而是勾魂使者…… 黑衣人在離她四、五米處停住,緩緩抬起左臂,指著她,一陣飄渺低沉、不似人聲的聲音緊隨而來,妖妖聽在耳裡,感覺像是一串詭異的咒語,她一個字都聽不出。莫非,這並就不是人所能聽懂的語言? 眼前突然一點點明亮起來,但只是一個人臉大小的光點,等有足夠亮度的時候,妖妖才看清那的確是一張人臉,就在黑衣人身邊,她看到了死去多年奶奶的臉,她皺紋遍布的臉上帶著一抹慈祥的笑容,眼睛裡帶著憐愛的光芒,望著她昔日的孫女。 妖妖幽幽嘆了口氣,她曾聽人說過,人在瀕死前能夠看見已經死亡的親人,她現在算是相信了,並且明白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但奇怪的是她此刻沒有一點悲傷,也沒有恐懼,懷著無比平靜、安詳的心情,她緩緩站起來,朝奶奶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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