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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6 我爸是黎剛

女生理工宿舍 异度社 16089 2018-03-22
這所理工大學位於城市東部,也曾有過窗明幾淨的教學樓,道路平坦的校道,當然,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學校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個垂暮的老人,處處透出古舊的氣息。經過許多年的風風雨雨,校園裡的楊樹和法桐全部長成了參天之勢,森嚴地將整座學校包裹住。特別是到了夜裡,總能聽到枝葉搖晃發出的聲響,像長發女人的辮梢,一下一下拂過黑色的裙擺。 學校對面是一座大山,是著名的旅遊景區。 學校與大山中間隔著一條寬闊的馬路,直貫南北,交通十分方便。 北方的冬天總是來得很早,今天是11月14號,學校貼出通知,下午兩點做正式供暖前的最後調試,要求每個宿舍都留下人來查看管道是否漏水。 王改改正好是今天的值日生,昨晚臨睡前,舍長孫妮還特意叮囑過:“一定要檢查好暖氣管道,不然熱水一來,宿舍裡就要漂拖鞋啦。”

吃過午飯,宿捨其他三個人都陸陸續續出去了。王改改下了部懸疑影片,看到正起勁的時候,徐曉光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幹什麼呢?” “看電影,有事嗎?” “沒,就是想知道你在幹什麼?” “神經病。”王改改罵完,突然哧哧地笑了。這個徐曉光,簡直是個愣頭青,別人都說他喜歡自己,自己也看出些苗頭,不過王改改可沒心思理會這些,轉過年來,她就要著手準備考研了,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耗費在不確定的感情上。 “你繼續看吧,我不打擾了,我不會告訴你那個沙陀是幕後真兇的。”說完徐曉光就把電話掛了。 王改改氣得想把電話打回去,臭罵五分鐘,既然影片已經慘遭劇透,繼續看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王改改決定午睡。女人的好皮膚是睡出來的,王改改常拿這句話來給自己的懶散開脫。

下午兩點半左右,王改改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了。 迷迷瞪瞪下了床,打開門,門口站著兩個修理工。都穿著淡綠的工作服,搞笑的是,帽子也是綠的。 修理工亮了學校出示的證明材料,個高的修理工說:“同學你好,我們是來檢修暖氣管道的。” “請隨意。”王改改閃身讓他們進來。 跟在後面的那名修理工進來時,王改改聞到一股刺鼻的酒氣,立刻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高個修理工擰開暖氣管的閥門,水滴立刻滴滴答答滲了出來。 “有點漏水哇!”高個修理工扭頭對王改改說,然後不等她回答又對一旁的工友說,“林子,拿點堵漏膠來!” 叫林子的修理工打了個哈欠,從斜背的包裡取出一瓶東西來遞過去,然後坐在舍友柴露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高個修理工在漏水的地方塗了一層膠,又將膠浸在特質的纖維繩上,纏繞在上面。王改改受不了那股難聞的氣味,轉身想去倒杯水,這時候,宿舍的座機響了。 “鈴……鈴……” 王改改走過去,接了起來。 “餵?哪位?” 電話里傳來粗悶的呼吸聲,像不清晰的電波,讓王改改的耳朵很不舒服。 “請講話。”王改改又說。 對方還是沒說話,氣氛有點詭異,王改改的心頭掠過一絲恐懼。 “再見!”王改改乾脆掛掉電話。 電話那頭突然笑了,王改改聽得頭皮發麻,居然一下子分不清是男是女。她剛要發作,電話那頭說話了:“我爸是黎剛。” 王改改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掉了。 “好了!”高個修理工站起身來說道,又對一旁那個叫林子的人說,“我們走吧。”

王改改說著謝謝,卻注意到那個林子有點不對勁。剛才他還醉醺醺的,現在眼睛瞪得大大的,倍儿精神,只是他的眼神……王改改覺得怪怪的。 林子看自己的眼神裡,充滿了恐懼。 送走修理工,王改改把宿舍門插上。 她決定給徐曉光打個電話,問問剛才那個奇怪的電話是不是他打的,因為徐曉光平日里就經常對身邊的人搞些惡作劇。 最好是他,王改改心想,那樣的話自己心裡就不會像堵了什麼東西一樣難受。可是連著撥了兩次,徐曉光的手機都無人接聽。 到了傍晚,舍長孫妮回來了,手裡拎著一大袋零食。 孫妮一邊開電腦一邊問王改改:“咱們宿捨不漏水吧?” “有一點,不過都修好了,不過……” 孫妮把一隻圓滾滾的大蘋果放在了王改改的桌子上:“不過什麼?”

“謝謝舍長!”王改改說,“下午我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挺嚇人的。” “肯定是那些無聊的男生打的。”孫妮不以為然,“一個個都閒得蛋疼。” 王改改“扑哧”一聲笑了。 “說說看,電話裡你們都聊了些什麼?”孫妮又問。 “我都沒聽出來那人是男是女,那人只說了一句話就掛了,說什麼'我爸是黎剛'。” “不是吧?”孫妮一下來了興致。 “又一個恬不知恥的官二代,曝光一個抓一個才好。”王改改說。 這時候門“砰”的一聲被人用力推開了,柴露臉色難看地走了進來。 “露露你沒事吧?”孫妮關心地問。 柴露把懷裡的書往桌子上一放,剛想坐下,“哎呀”叫出聲來:“誰坐我椅子了?”

只見,那把椅子上有脫落的銀漆。王改改忙說道:“是一個修理工坐的,估計是他身上掉的。” “真討厭!你看見了也不知道阻止嗎?”柴露嘟噥著,乾脆脫鞋上了床,用被子把頭蒙住。 王改改平白無故被人這樣說,心裡也很生氣。她雖然知道柴露有潔癖,但遇到這種事無論如何也不該對自己亂發脾氣。 孫妮拍了拍王改改的肩膀,示意她忍耐一下。 王改改心裡窩火,像這種半路組合的宿舍,果然是矛盾重重。王改改原本不住在這個宿舍,但宿舍里四個人只有她一個人決定考研,最要命的是那三個舍友全部外出實習了!一個女生長期獨自一人住在一間空蕩蕩的宿舍裡,是件孤單又可怕的事情。正好聽說同年級有間宿舍空著一個床位,她便主動申請搬了過來。

王改改知道自己是外來者,所以諸事謙讓。這個宿舍裡的捨友們性格各異,特別是那個柴露,一副嬌小姐的做派,動不動就對別人頤指氣使,就連舍長孫妮都私下對她有意見。柴露唯一的愛好就是學習,考上國外某所知名大學的研究生是她的目標。宿舍裡唯一跟她對脾氣的,就是丁曉曼了。丁曉曼屬於萬人迷,脾氣不錯,待人也溫和。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王改改正想著,丁曉曼就蹦蹦跳跳回來了。 “我回來啦!”丁曉曼歡快地跟大家打招呼。 “咦,今天氣氛不對嘛。”丁曉曼說著悄悄爬上了柴露的床梯,猛地掀開蒙在她頭上的被子。 “讓我看看你在幹什麼!” 結果話還沒說完,丁曉曼就愣住了:“露露,你怎麼哭了啊?” 丁曉曼這麼一說,大家就都圍了上來。柴露也不再遮掩,哭聲索性大了起來。

“露露,你怎麼了?”孫妮說。 柴露又哭了一會兒,下了床,拿起了自己的背包。 她從裡面掏出一個用報紙包著的東西來,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打開了。大家的心裡都“咯噔”了一下,只見露出來的是一把鋒利雪亮的刀子! “下午我在自習室學習,中間去了趟西側的衛生間。我剛插好門,蹲下來,這把刀子就垂直從上面插了下來!幾乎擦著我的鼻尖掉在地上,當時我的身子要是再稍微往前一點點,就出大事了!”柴露愈加後怕,再次捂著嘴哭了起來。 幾個女生都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柴露剛剛經歷這麼恐怖的事情。 “太、太過分了。”孫妮發話了。 “就是嘛,你們看這刀子多鋒利呀!”丁曉曼盯著那把刀,露出畏懼的神色。 這時候王改改的手機響了,她連忙接起來,走出了宿舍。

“我去洗澡了,沒帶手機。”徐曉光沒臉沒皮地說,“怎麼,一會兒沒聯繫你想我了?” “你白痴啊!”接下來,王改改就把奇怪電話的事情說了一遍。 徐曉光聽完大笑:“沒錯,是我打的!”說著又怪裡怪氣地說,“床前明月光,我爸是黎剛!” “行啦,連聲音都不對。”王改改有些失望。 “我可以用變聲器嘛。”徐曉光又說。 “真煩人,我倒希望是你,就不用這麼彆扭了。” “改改,別往心裡去,一準是哪個男生跟你鬧著玩的!”徐曉光開導她。 掛了電話,王改改朝宿舍走去,一推門,就碰到了一個人身上。王改改進了門,看見孫妮正抬頭看著貼在門後的值日表。 “今天是星期天……”孫妮說著。 “對呀,我值日。”王改改隨口答道。

“不對,這上面寫著的可是柴露。” 這時候柴露和丁曉曼也看了過來。 王改改淡淡一笑:“露露週日有時候回家,不方便,就跟我換了。” “是這樣的。”柴露也附和道。 孫妮從牙縫裡發出噝噝的聲音,她忽地轉過臉,目光在其他人的臉上巡視一圈後又落回王改改身上:“你說,今天那個奇怪的電話是不是打給柴露的?” 孫妮讓王改改把那個奇怪的電話又重複了一遍,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出一種怪異的表情。 “大家想想,認識的人裡面父親有沒有叫黎剛的?”孫妮補充道,“諧音也算。” 柴露再次哭了,聲音讓人心煩意亂。 “這個可不好想,誰沒事會去打聽人家的爸爸叫什麼啊。”丁曉曼說完又去哄柴露,“別哭了,明天我陪你去學習。” 大家又輪番安慰柴露,王改改也說:“說不准是哪個無聊男生的鬧劇呢。” 一聽這話柴露不樂意了,挺直脖頸就衝著王改改喊:“你可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啊,有拿著開過刃的刀子鬧著玩的嗎?” 剛才積壓在心裡的怒氣一下子躥上來:“柴露,你別好心當成驢肝肺,你的事以後我不過問了。”說完轉頭走出了宿舍。 發現自己沒帶錢包的時候,王改改已經出了宿舍樓,一想到柴露那張飛揚跋扈的臉,她就放棄了回宿舍拿東西的念頭。天色已經暗下來,成群的人朝餐廳的方向湧去。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一幢男生宿舍樓下。 王改改掏出手機,給徐曉光打了個電話。 “我沒帶飯卡,你能不能請我吃晚飯?明天我回請。” “你在哪?” “你宿舍樓下。” “等我一會兒。” 五分鐘後,徐曉光跑下樓來。 兩人邊走路邊聊。 “你看上去不太高興啊,改改。” “別提了,剛跟我們宿舍那個柴露吵了一架。” “柴露,就是身材不錯,長得也挺漂亮那個?”徐曉光一下來了興致。 王改改白了他一眼:“我怎麼不覺得?” “嘿嘿,經常見到她開車進進出出,家境應該不錯吧。”徐曉光問。 “那又怎樣?”王改改打斷他的話,不准備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兩人默默來到餐廳門口,徐曉光說:“上二樓吧,我們去吃火鍋。” 王改改也不客氣,順著電梯上了二樓。 天氣一冷,火鍋的生意明顯好起來,好多人圍著桌子坐下,邊吃邊聊,氣氛很是熱鬧。服務員過來,將一塊固體酒精點著,放在小爐子底下,然後王改改起身,和徐曉光去對面窗口選東西。 她遠遠看見孫妮和丁曉曼手裡拎著買的東西,朝餐廳門口走去。 徐曉光要了二斤羊肉,王改改又選了幾小碟青菜豆腐之類的東西,回到了座位上。 “知道我為什麼會對柴露有印象嗎?”徐曉光又扯到了這個問題上。 “因為人家長得漂亮又有錢有車。”王改改說。 徐曉光搖頭:“我是從11月1號晚上才開始注意她的。” “11月1號?”王改改拿起手機,翻了翻日曆,上面顯示是星期一。她突然想起來了,用手扇了扇鍋裡升起的霧氣,說,“那天是萬聖節?” “嗯,我們都叫它鬼節,西方人比較在意這一天,但我們對於類似的節日並不是特別重視,所以那天晚上,我在操場上見到柴露的時候,才會覺得十分詫異。” 徐曉光的眼睛亮了,顧不得吃鍋裡已經沸騰的羊肉,說道:“我晚上有在操場跑步的習慣,但那天是萬聖節,雖說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中國鬼節,但那天操場上的人很少。不過我還是堅持去跑步,跑到看台南邊的樓梯口時,我忽然看見一團火光。一個女生蹲在那裡,背朝著我,手裡正不停往那堆火里扔紙,是那種燒給死人的黃表紙。我嚇了一跳,但還是覺得好奇,在大學裡竟然有人這樣做,實在讓人吃驚。於是我抄近路來到操場上面的公路上,從欄杆上向下俯視那個燒紙的女生,她就是柴露。火光下,柴露的臉有種怪異的枯黃,臉上還掛著眼淚,那場景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是了,柴露很愛哭的,動不動就掉眼淚,難道她上輩子是折翼的天使嗎?”王改改故意把倒數第二個字的發音拖得老長。 “或許是祭奠某位親人吧。”徐曉光說。 王改改沒再接話,她看見一個人朝這邊走過來,他就是那個被高個修理工稱做林子的人。林子雙眼紅腫,嘴裡叼著一根煙,正吊兒郎當地端著飯菜走過來。他抬頭的時候,視線無意中跟王改改對上了。 林子的身體一下僵在原地,很快他端盤子的手也開始抖起來,嘴裡的香煙也落在了粥裡。 王改改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沒想到林子見到自己竟然有這麼大的反應。於是她站起來,剛想開口,林子低聲叫著,將手裡的碗碟扔在地上,轉身朝餐廳門口跑去。 “真是個神經病,剛才那人是修理工,下午去我們宿舍檢修暖氣管道,臨走的時候就對我躲躲閃閃,我很醜嗎?把他嚇成那樣?”王改改尷尬到不行,周圍人都看向這邊,還有人指指點點。 “改改,你來電話了。”徐曉光突然提醒。 王改改拿起電話,是孫妮打來的。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了孫妮的哭聲,王改改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孫妮聲音顫抖地說:“柴露她、她跳樓了!” 柴露死了,生前最愛美的她,竟然這樣慘烈地死去了。一張精緻的臉被摔成了一張肉餅,血水從她體內的各處流出來,張牙舞爪,像是一幅抽像畫。 她的死亡地點不在宿舍樓,而是教學樓。 王改改趕到的時候,那裡已經圍了一圈人,膽大的湊到跟前審視著死人的狀態,膽小的則躲在人群後面,小聲議論著。 孫妮一見到王改改,就抱住了她。丁曉曼也哭得厲害,冰涼的晚風將她的眼睛吹成了紅腫的爛桃子。 “剛才我跟曉曼買晚飯回宿舍,門敞開著,發現柴露不見了,我就給她打電話,結果接了,是一個男同學,告訴我出事了。”孫妮說完一指身邊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就是他接的電話。” 男生說:“我不是第一個發現死者跳樓的,當時場面很混亂,我在一旁的草地上撿到一部手機,我猜測有可能是死者的,正好有人打電話,我就接了。”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徐曉光抬頭望瞭望樓頂:“可真夠高的。” “手機呢?”王改改問道。 “在這裡!”孫妮把柴露的手機拿了出來。 王改改接過來,這是一部白色夏普9020C,手機保護得很好。這時候,一個念頭出現在王改改腦子裡,這手機是跟著柴露從7層樓頂掉下來的嗎?果真是那樣的話,手機不但沒有支離破碎,而且毫髮無傷,簡直是奇蹟。 想到這裡,王改改問孫妮:“手機你們看過沒有?” 孫妮和丁曉曼同時搖搖頭。 王改改翻開手機,找到通話記錄,上面是個陌生號碼,王改改趕忙讓徐曉光用手機記了下來。她又打開柴露的收件箱,最上面的一條信息就來自剛才那個陌生號碼。王改改打開,幾個人都湊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一句話:“我爸是黎剛。” 警車開進學校,圍觀的學生們立刻被驅散開來。王改改等人留下來做了筆錄。詢問王改改的是一個年輕警察,很帥氣,但身上卻有種邪邪的痞氣。他在問完之後,對王改改說:“我聽說你跟死者生前剛吵了一架?” 王改改有點討厭他的語氣,回道:“是的,我們因為別的事情吵了起來。” “什麼事情?” 王改改皺眉,還是說道:“柴露死前被人襲擊過。” 這下警察有了新的線索,又問了幾個問題,然後留下王改改的手機號碼,年輕警察朝王改改伸出了手,王改改一愣,旋即跟他握了握手。警察說:“我叫杜鎮,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們的工作,盡快破案。” “她真的是從上面跳下來的嗎?”王改改突然問。 “誒?”杜鎮警官有點驚訝,隨即又說,“從死者身體接觸地面的身體損壞程度來看,理應是從樓頂跳下來的,而且,有目擊者看見她從上面墜落,至於是否自殺,現在還不好說。” “就是說,有謀殺的可能,對吧?” 杜鎮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說:“是這樣的。” “我懷疑是謀殺。”王改改說。 杜鎮的目光變得有些犀利,等著王改改繼續說話。 “她的手機是一位同學在現場不遠處的草地上撿到的,而且手機本身沒有任何損壞,從樓頂隨著死者墜落的話,手機居然沒有絲毫損壞,這有些不正常。” “你的意思是?”杜鎮問。 “手機有可能是兇手丟在那裡的,他可能夾在圍觀的人群裡,然後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把手機留在草地上。” “那麼兇手的意圖是什麼?”杜鎮又問。 “讓我們知道那個信息:'我爸是黎剛'。” 夜晚的風總是格外涼,臉上像是紮了無數根冰針。杜鎮提了提衣領,說:“你不要太擔心,也許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死者穿著厚厚的衣服,也許手機真的沒有遭受重創吧。” 做完筆錄的時候,已經是夜裡9點多,警察也都離開了學校。王改改跟徐曉光和孫妮一起往回走。 “打給柴露的陌生電話是接通的,通話時間是兩分鐘左右。”王改改說。 “估計是這個電話把柴露給叫了出去。”徐曉光說,“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呢?” 孫妮沒有說話,一直沉默地盯著路面,看上去十分疲憊。她應該是對柴露有感情的吧,在王改改住進來之前,她們已經在一起住了好幾年。 兩人在宿舍樓門口跟徐曉光告別,剛來到一樓樓梯,就看見丁曉曼和一個女警下樓來。 “不見啦!”丁曉曼抓著孫妮的手。 孫妮的臉色愈加難看了。 丁曉曼又看著王改改,說道:“那把襲擊過柴露的刀子不見了。” 王改改不敢往下想了,那把刀子會不會被柴露拿在身上,帶出了宿舍?或許她也感覺到那個自稱'我爸是黎剛'的人來者不善,想拿去防身用,結果卻被那人奪走了刀子,而且還將她從樓上推了下來。 那個人取走刀子乾什麼?難道他還會繼續殺人? 想到這裡,王改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這麼早把你叫出來,真是不好意思。” 第二天,王改改坐在校外的一家甜品店裡,對面坐著警官杜鎮。不過他今天穿了身便裝,隨性的修身夾克,將他整個人襯托得更有味道。 “出了這種事,我一整晚都沒怎麼睡。”王改改喝了口杯子裡的奶茶。 “是呀,的確令人匪夷所思。”杜鎮說道,“我連夜查了一下柴露的家庭背景,相當不錯,而且她人長得也漂亮,於情於理都不應該想不開的。” “所以我更傾向於他殺。”王改改再次強調自己的觀點。 “我今天找你,是跟你打聽一個人。”杜鎮說。 “誰?” “李妃。” 王改改皺皺眉頭,她想起來了,李妃是她現在那個床舖的舊主人。當時她聽孫妮說,李妃生病已經申請了退學。 “你找我算是找錯人了,我是後來才搬進現在這個宿舍的,而且我跟李妃不是同一個專業,互不認識。”王改改說。 “這樣呀,還真是失誤。”杜鎮眼裡一下透出失望。 “不過你可以跟我說說,我很願意幫你。” 杜鎮抬頭看著王改改,指關節敲了敲桌面,說道:“我們剛調查過,李妃的父親就叫黎剛。” “不是吧……”王改改的話突然有點卡殼,“那這就好辦了,你們可以去聯繫李妃啊,等等,難道那個電話是李妃打來的?”王改改又想起來那句陰陽怪氣的話'我爸是黎剛',忍不住一個哆嗦。 “要是能聯繫上李妃就好了。”杜鎮的臉上顯出一種無奈的表情,這讓王改改更奇怪了。 “應該不難呀,她雖然申請了退學,但學校方面肯定會有她的聯繫方式。”王改改說。 杜鎮突然笑了,盯著王改改:“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王改改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話裡的含義。 杜鎮換了個姿勢,杯子裡的奶茶一點沒喝,他又點了根煙,用快而低沉的聲音說道:“李妃死了。” 王改改傻眼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去找孫妮,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別激動,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杜鎮又說,“今年7月的時候,你們學校外面發生了一場車禍,你有印象嗎?” 杜鎮這麼一說,王改改想起來了,當時正值月底,大四學生畢業,學校各方面的管理都有些鬆懈。大概是7月25號晚上,有個女生獨自返回學校時,被一輛車撞死了,聽說死得非常慘,一半臉都被車輪碾得血肉模糊。當時這件事引起了很大轟動,因為大路兩邊繁茂的法國梧桐,擋住了路口的電子監控,再加上那晚上下了不小的雨,並沒有記錄下肇事車輛,而且事後警方對周圍區域走訪,竟然沒有獲得任何有用線索。那個女生的死也就成了一個謎案。 王改改穩了穩情緒,問道:“難道那個被撞死的女生就是李妃?” 杜鎮眨了眨眼,點頭。 儘管王改改已經有所預感,但還是感到無比的震驚。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李妃只是退學,沒想到她已經不在人世了。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渾然不知,在一個死者睡過的床鋪上躺了這麼久。她有種被人欺騙的憤怒,孫妮那張看似親切的臉,還有丁曉曼那無辜的表情都被畫上了大大的叉。 “昨晚回警局後,同事首先將你們學校範圍內的人員進行了一次清查,發現有四個人的父親叫黎剛,這時候,一個同事曾經處理過李妃的案件,記得李妃的父親就叫黎剛。這樣一來,職業的敏感讓我們把注意力都聚到了李妃父親的身上,可遺憾的是,李妃的父親已經去世好幾年了。” “她沒有母親嗎?”王改改問。 “她從小跟著父親一起長大,按照她父親的去世時間,她進入大學前,黎剛就已經去世兩年多了。”杜鎮說道。 “這麼說她是個孤兒了……” 杜鎮再次變得客氣起來,他望著王改改,眼神透著真誠:“所以,還請你多多幫忙,有什麼線索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王改改有些不敢看對方的眼睛,她承認見他的第一眼就有些淪陷了。她趕忙整理了一下思緒,很小聲地回答:“我會的。” 跟杜鎮分開後,王改改就直接回了宿舍。 平日里宿舍在這個時間很少有人,今天孫妮和丁曉曼都在。 王改改一肚子怨氣沒處撒,乾脆打開音樂把音響調到最大。孫妮走過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還沒開口說話,王改改就轉過頭來盯著她,那眼神讓她一下忘了想說的話。 “幹什麼?”話一說出口,王改改也嚇了一跳,聲音很刺耳。 “改改,你怎麼了?”孫妮問她。 “你說我能怎麼了?”王改改乾脆把心裡話全部兜出來,她指著頭頂的床位說,“李妃早就死了,你們為什麼還要騙我?” 丁曉曼也驚愕地抬起頭,看向這邊。 孫妮的臉色十分難看,像極了死人的蒼白,她的嘴唇在不經意地顫動著,像是極力壓抑著千言萬語。 王改改懶得繼續理論下去,她決定搬回原宿捨去。於是她起身,爬上床鋪開始收拾東西。過了一會兒,音響突然停了,屋子裡乍然的安靜更像是死寂。 “改改。”孫妮在下面小聲叫道。 王改改停下手裡的動作,扭身看著她。 “不要走,好不好?”孫妮像是在哀求,丁曉曼也低頭抹起了眼淚。 見王改改還沒有表態,孫妮又說話了:“我也收到了那個古怪的信息。” 王改改下了床,接過了孫妮的手機。 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發了一條短信“我爸是黎剛”。只是這個號碼,與先前聯繫柴露的並不是同一個號碼。 “會不會有人故意搗亂?”王改改問。 “你是說惡作劇嗎?”孫妮隨即否定,“不可能,這種時候誰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王改改合上手機,對她說:“我們報警吧。” “不行!”孫妮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一把搶回了自己的手機。她重複道,“不能報警。” “為什麼?”王改改問她。 孫妮的臉色稍微緩和:“我還準備來年的考研,不想被人打亂生活。” 儘管如此,王改改覺得這並不能作為“封鎖消息”的理由,但是她沒有再執意搬出去,因為她記得自己答應過杜鎮警官,要幫他留心各種線索。 於是她的態度緩和下來,問道:“我剛得到一個消息,李妃的父親就叫黎剛。” 孫妮和丁曉曼兩人面面相覷,神情既吃驚又充滿恐懼。 “但是她父親黎剛早已去世,不可能是他幹的,李妃也已經死於車禍,那麼,會是誰打了那些電話,又發了這樣的信息呢?” 王改改的視線重新回到孫妮的手機上。 “你有沒有回复信息?”王改改問。 孫妮使勁搖了搖頭。 王改改重新將她的手機拿了過來,屏息凝神,然後用顫抖的指尖回復了那條信息:“你想幹什麼?” 那邊還沒有動靜,王改改的手機卻響了,徐曉光在電話那邊情緒很是亢奮。 “改改,你猜我發現什麼了?” “沒興趣。” “好吧,本來還想告訴你一點關於李妃的事情,既然你沒興趣那就算啦。”徐曉光撇撇嘴。 “等下,你在哪兒?”王改改用力握了下手機。 “5號樓門口。” “等著我,現在就去找你。”說完她掛掉電話,來不及跟宿捨其他兩人打招呼,飛快地朝樓下跑去。 5號樓在學校的西北角上,可以說是整座理工大學最偏僻的一處建築。王改改只在大一那年去過那邊一次,聽說要建一座公寓,學校組織新生們去拔草,那以後,王改改再沒有去過。 如今的那片荒地已經建起了一座嶄新的公寓,專門給研究生居住。這嶄新的建築卻很難給人甚麼期待,相反卻因為地處偏僻研究生們都拒絕來這里居住。 徐曉光早已等在那裡,見到王改改,他馬上從台階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 “什麼事兒神秘兮兮的,電話裡說不清楚嗎?”王改改說。 “看吧,一見面你就對我沒好氣!”徐曉光說完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說,“因為學校強制研究生們入住5號公寓,今天我被系裡老師派來打掃衛生。結果,在一間宿舍裡,我發現了幾張信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滿滿幾頁信紙,居然都是寫給李妃的情書!” 說完徐曉光從口袋裡掏出來幾頁信紙,上面用並不怎麼美觀的字體寫著一個男生對一個叫李妃的女生的愛慕。 王改改大體讀了一遍,從裡面零星提到的個人信息裡,王改改也基本確定了信中的李妃就是幾個月前出車禍死去的李妃。 “可是,這信是誰寫的呢?”王改改看著上面的字跡,看樣子已經有些時間了。她又問徐曉光,“這信怎麼會出現在研究生公寓裡?” “改改你忘啦,這座公寓建成到現在,由於地段偏僻,將大量的生活用品搬到這裡面相當麻煩,所以研究生們一直抵觸,裡面一直空著。”徐曉光說到這裡,話鋒一轉,“所以非典鬧得最厲害的時候,5號公寓成了最好的隔離區。” 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王改改連忙說:“只要我們查到那個宿舍裡曾經有誰住過,事情就好辦了!”說完她又有些沮喪,“可是,就算我們找到那個寫情書的人,又有什麼用呢?我現在只想弄清楚柴露的死因。” “先別想這麼多,反正沒什麼頭緒,不如先去碰碰運氣。”徐曉光勸道。 隨後,兩人就拿著信紙去了學校衛生室。 值班的是個老醫生,態度相當和藹,兩人說明來意後,老醫生起身走到一旁的玻璃壁櫥前,用鑰匙打開,從裡面取出一疊厚厚的捲宗。 查了一會兒,老人家摘下老花鏡,從紙堆裡撇出一小疊硬紙,指著說:“就在這上面了。” 兩人忙道謝,然後看見上面是5號公寓樓去年冬季某間宿舍隔離人員名單。好在人數不多,一共是4名。單看名字,王改改並沒有發現什麼,但當她挨個仔細翻看隔離人員的檔案時,注意力鎖定在一個叫林間的人身上。 林間,男,24歲,後勤部臨時工。 “改改,你怎麼了?”徐曉光發現她在發楞。 王改改的眼神有些迷離,她盡快打住腦海中的各種猜測,指著林間的照片說:“我認識他。” 徐曉光仔細審了兩眼,覺得照片上的人跟那天在餐廳落荒而逃的人非常像。 林間就是高個修理工稱呼的林子。 “林子剛剛還在的。” 高個修理工正在檢查袋子裡的各種工具,見到王改改,一眼就認出她來。這是王改改第一次認真審視高個修理工,他除了太過消瘦,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總之不讓人覺得討厭。 “你們找他有事啊?” “呃,有點小事情,需要問問他。”王改改忙說。 “這小子現在成了個酒鬼,老是工作失誤,再這樣下去我真擔心學校裡會開除他。”高個修理工的眉間掠過一層慘淡的愁雲。 “你們關係不錯吧?”王改改隨口問。 “當然,我們可是最好的哥們儿呢!”高個修理工說。 正說著,他的手突然抬起來,指著門外走進來的一個人說:“林子你跑哪去了,有人找你!” 林子一抬頭,倉庫裡有些逆光,等他看清楚了是王改改,又想跑。這回可沒這麼容易了,徐曉光緊跑兩步,一伸手就將他環腰抱住。 “林間!”王改改跟上去大聲喊,“你總是逃避能解決問題嗎?李妃已經死了!” 這招果然管用,林子不再繼續掙扎,他無力地蹲下來,淚水已然掛滿臉龐。高個修理工也趕過來,這樣的氣氛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林子抹了一把眼淚,對高個修理工說:“你先出去吧,我想跟他們單獨聊聊。”高個修理工只得出去,輕輕將門帶上。 王改改把那幾張信紙遞給林子:“這是你在隔離期間遺留在5號公寓裡的東西。我比對了你在體檢表上的簽名,信紙上的字跡應該是你的吧?” 一會兒,林子將視線從信紙上移開,說道:“我喜歡李妃,但是她的死跟我沒有關係。”隨後他又自言自語說下去,“因愛生恨只能證明愛得不夠深刻,她不愛我沒關係,至少我可以默默關注她的生活,但是現在她死了,我的這點希望也破滅了。” “所以你整天喝得醉醺醺?”王改改的語氣裡並沒有責備,“如果李妃還活著,也不會希望你這個樣子呀!” 看得出這句話對林子產生了觸動,他哀傷地看著王改改。 “能告訴我,為什麼這麼怕我嗎?”王改改換了個話題。 林子原本黯然的眼神變得游移不定,他似乎費了好大勁,才說:“那天在你宿舍,我看見李妃了。” 倉庫裡不知道什麼地方掉落一個零件,落地的清響異常清晰刺耳。王改改被林子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一旁的徐曉光也是張大了嘴巴。 林子嘆了口氣:“我真的看到她了,當時你在接電話,我看見她就趴在你的背上。” 王改改簡直要窒息了,但是看林子的表情,同樣充滿了恐懼,不像是在故意嚇人。 “你真的看到了?”王改改咽了口唾沫,嗓子乾得難受。 林子機械地點點頭:“我看見了,但是你掛掉電話的那一瞬間,李妃又消失了,從你背上消失了……” 這樣的話,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王改改眼前出現一個更讓她膽戰心驚的畫面,自己正接起電話,李妃悄無聲息地趴在自己的背上,對著話筒說:“我爸是黎剛”。這句最最詭異的話竟然是一個死人貼在自己耳邊說的。 她的頭皮開始發麻! “林子!”倉庫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高個修理工探進頭來,“趕緊收拾一下,後勤部來電話啦,說是水房出了事故,有人受傷啦!” 事不宜遲,林子趕忙收拾一下工具,跟著高個修理工一起朝著水房的方向跑去了。因為倉庫距離水房的距離並不太遠,王改改和徐曉光也決定過去看看。 幾人趕到的時候,水房門口已經被人群圍得水洩不通,一輛急救車正從裡面抬出來一個人。看不出那人具體傷到了哪裡,但從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可知她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突然,王改改像是發了瘋一樣衝過去,尖叫著對擔架上的人喊,“孫妮,孫妮,你怎麼了!” 孫妮的臉部已經全部浮腫,被沸水燙熟的肌肉紅腫異常,整個頭部像極了一顆充血的腫瘤,似乎隨時都會爆裂開來,濺別人一身的血水。孫妮已經陷入了極度的恐懼中,她的手像是墓碑裡探出的枯骨,在半空中拼命搖晃著。 在王改改的一再要求下,她跟隨救護車一起到了醫院。 孫妮的病情相當嚴重,直接被推進了手術室。剛才在車上,孫妮一直重複地說著一句話:“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手術進行到第四個小時的時候,杜鎮警官也趕來了。 杜鎮摘下警帽,對她說道:“剛才在孫妮掉在現場的手機裡面,我們發現了一條信息,內容也是'我爸是黎剛',目前還無法確定跟之前柴露手機上的陌生號碼是不是同一人所為。” 王改改心裡滿是自責,如果當時自己果斷些報警,事情也許就不會這麼遭了。 她問杜鎮:“孫妮受傷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杜鎮吐了口長氣:“是的,孫妮在出事前曾接到一個電話,跟她接收到的短信來自同一個號碼,警方暫時也無法獲得使用者信息,這是一張回收利用的野卡。” “電話裡那個人把她引到了出事的水房?” “應該是這樣的,孫妮遭遇意外的地方在水房的最裡面,是一個廢棄的水管,所有人都知道那裡不能用。據目擊者說,孫妮走過去,伸手擰開了那個水管,結果沸水頃刻噴湧出來。” 單是一想,那個恐怖的畫面就讓人不寒而栗。 “現在就只能等孫妮的手術結束,我們才能知道通話內容是什麼。”杜鎮說。 這時,王改改的視線落到了醫院走廊的拐角處,那裡有一雙眼睛正在朝這邊窺伺。王改改藉口上廁所,起身朝那邊走去。 她在拐角處,看見了丁曉曼。 跟原來相比,丁曉曼簡直像是變了個人,她的眼神透出一股神經質,呆呆地掃了王改改一眼。 “曉曼,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丁曉曼掙脫開王改改扶著她胳膊的手,彷彿囈語般說:“我看見她了……” “誰?”王改改全身都莫名緊張起來。 “李妃。” “不可能,她已經死了好幾個月了!你清醒一點,曉曼!” 丁曉曼的眼珠艱難地轉了一下:“我真的看見她了,今天孫妮接到那個電話的時候,我看見李妃就站在孫妮的背後,緊緊地貼著她!” 難道李妃的魂魄真的存在? “孫妮掛斷電話,一個轉身的工夫,李妃就不見了。”丁曉曼的身子在不停發抖,“我只看見了她的背影,雖然沒有看見她的樣子,但是我能肯定是她,我對她簡直再熟悉不過了。” 王改改覺得她不像是在撒謊,又想到之前林子也說,看見李妃趴在自己的背上。如果李妃還是活人,自己怎麼沒有感到絲毫的負重感?可見,她真的已經不是人了。 這時候,手術室的方向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響,孫妮被推了出來。 王改改趕緊跑過去,追著一名醫生問:“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重度燙傷,治愈期預計很漫長。”醫生又說,“不過病人已經徹底毀容了,希望家屬都做好準備。” “她父母都在外地,已經往這裡趕了。”王改改說完,便聽到杜鎮警官說道:“醫生,我可以進去問病人幾個問題嗎?現在情況有些緊急。” “病人打了麻藥還在昏迷中,等她醒過來你們再進去吧,我們也沒辦法。”醫生說完就進了一旁的換衣間。 王改改決定回宿舍,幫孫妮整理一下生活用品。跟杜鎮告別後,她和丁曉曼一起回了學校。要丁曉曼跟自己同行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覺得害怕,連續兩個人說在宿舍裡見鬼,她對那間宿舍開始充滿恐懼。 打開門,一股暖意撲面而來,宿舍已經開始正常供暖了。 王改改開始給孫妮收拾東西,她拿著從孫妮身上找到的鑰匙,打開了她的櫃子。在最底層的衣服底下,王改改發現了一張照片,上面是孫妮、丁曉曼和李妃三個人的合影。李妃看上去是個很隨和的女孩,穿著也很樸素。 “這上面怎麼沒有柴露?”王改改拿著照片給丁曉曼看。 “這照片是柴露拍的。”丁曉曼說完輕嘆了口氣,“其實……” 王改改看著她。 “其實是柴露故意不跟李妃合影的。柴露家裡很有錢,個性有些高傲,平時就特別瞧不起李妃,經常笑話她的外地口音,還當著很多人的麵點評李妃的過時打扮。” 王改改只覺得一陣心寒。 “李妃是不是戀愛了?”王改改問。 “怎麼突然問這個了?”丁曉曼不解。 王改改指著照片說:“她右手無名指戴了戒指,應該就是熱戀的意思吧。”頓了頓她又說,“也許是我多想了,很多人戴戒指只是為了好看,哪隻手指合適就戴哪隻。” “剛才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李妃死前真有可能正在戀愛。” 丁曉曼又說:“她平時是個很沉默的人,來去無聲,特別是人多的時候,常常會忽略掉她的存在。但是那段時間,她好像變得開朗起來,有時候還會突然傻笑。孫妮還開玩笑問她是不是戀愛了,李妃沒有回應,但是看她的表情,還是蠻幸福的。” “你認識一個叫林子的人嗎?哦,不對,他的真名叫林間。”王改改問道。 丁曉曼想了一會兒,搖頭:“不認識。” “他是咱們學校的修理工。” “哦,我想起來了,那段時間,李妃經常從後勤部那邊路過,難道她正在跟那個叫什麼林子的修理工戀愛?”丁曉曼說。 就在這時候,王改改的手機響了,一個本地固定電話。 會不會還是那個奇怪的電話?王改改的心跳加劇。她走出了宿舍,到走廊裡接起了電話。 “是我。杜鎮。” “啊,杜警官……”王改改話還沒說話,杜鎮就打斷她,“你方便的話,就來醫院吧,孫妮的東西就暫時不要帶過來了。” “是出了什麼事了嗎?”王改改一頭霧水。 “孫妮死了。” 孫妮的父母在醫院裡哭得死去活來,他們怎麼都不明白,他們大老遠從外地趕來見女兒,女兒卻在見到他們後突然情緒失控,哀號著掙脫身邊的人,一躍到窗台上,幾乎沒有猶豫就跳了下去。 難道真的有鬼魂存在? 王改改趕到的時候,醫院裡已經換了警察,聽說杜鎮等人因為失職,已經被叫回警局接受檢查。 孫妮的母親已經哭得筋疲力盡,數度暈厥過去,她無論如何想不到這是她見到女兒的最後一面,嚴格來說,稱不上最後一面。因為孫妮的臉上纏滿了繃帶,只在眼部留出一條狹窄的縫隙。 這個時候,王改改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孫妮的父母,一個人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擦眼淚。同行的還有徐曉光,因為丁曉曼聽說孫妮死後,堅決不肯來醫院,王改改也不好強求,便打電話叫上了徐曉光。 “改改,你看!”徐曉光突然拽了下王改改的衣角。 只見孫妮的母親突然從脖子上扯下一條項鍊一樣的東西,有拳頭那麼大小。孫母將那東西狠勁砸在地上,嘴里大罵:“一點都不准,一點都不准!” 王改改小心地走過去,發現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片。她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 “阿姨,我是孫妮的室友。”王改改握住了孫母的手,那是一雙絕望的手。 孫母沒有任何反應,孫父則一直眼裡含淚,沉默不語。 “阿姨,您剛才說的什麼不准啊?” 孫母還是不做聲,這時候孫父開口了:“剛才我們從車站出來,突然一個算命的老頭擋住了我們的去路。說什麼我們有災禍臨頭,必須戴上一面照妖鏡才可以避除禍事。孫妮在醫院搶救,聽他這麼一說,她媽媽立刻就答應了,而且老頭分文不取,這讓我們更加相信他的話。原本以為大事化小的,沒想到我們女兒就這麼沒了!” 說完,這對夫妻抱在一起號啕大哭。 王改改從地上撿起一塊玻璃碎片,看著,徐曉光湊過來,說道:“這玩意兒可真夠邪乎的。” “不,孫妮的死跟這東西有關。”王改改的臉色凝重,壓低聲音說道,“孫妮很有可能醒來後,通過她媽媽身上的這面小鏡子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樣,任何一個女孩看到自己的腦袋被纏滿紗布,都會情緒失控的。” “這麼說,那個算命老頭沒安好心?”徐曉光說,隨後他指著滾落在牆角的鏡子後殼說,“那上面好像有字!” 隨即徐曉光走過去,撿起鏡子後殼,原本鏡片跟後殼的夾層裡嵌著一張紙,上面寫著,“最後一個是丁曉曼。” 署名是“我爸是黎剛”。 “曉曼現在很危險!”王改改明白了,剛才來的時候,丁曉曼之所以態度大變不肯跟自己來醫院,是因為她也剛剛接了一個電話。當時情況緊急,王改改沒來得及多想,那個電話極有可能就是“我爸是黎剛”打來的! 事不宜遲,王改改決定回學校,她給丁曉曼打了個電話。 電話拒接,很快就有信息發過來:“丁曉曼在我這裡,來海望大樓樓頂。” 海望大樓其實就是數學系的教學樓,因為身處理工大學最靠外的地方,能望見校外的街景,每到夏天的時候,從上往下看去,沿街的梧桐樹連成片,綿延不盡,像是洶湧的海洋。 儘管如此,王改改還是報了警,為避免打草驚蛇,幾十名警力分別乘坐普通車輛進校,短暫佈局後,分散在挨近海望大樓的各個建築裡。 登上樓頂,王改改幾乎不敢相信,用刀子脅迫丁曉曼的人竟然是那個高個修理工,雖然打過幾次交道,卻連對方的名字都無從得知。 “你來了。”高個修理工說道。 “先做下自我介紹,我叫沈浩,李妃是我的女朋友。” 王改改吃驚地看著他,原來,李妃經常路過後勤部,不是為了林子,而是為了見沈浩一面! “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麼要陸續害死我們宿舍的人嗎?”王改改迎著樓頂凜冽的風說。 “我要報復,報復她們。” “難道李妃是她們害死的?警方不是調查過嗎?包括柴露的車子,都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那天晚上下著雨,也是柴露的生日,她很高傲,瞧不起李妃,所以生日聚會只叫了宿舍裡另外兩個人,深夜的時候,她們開著車回校,撞死了同樣深夜打工回來的李妃。”沈浩的眼淚滑落,順著他瘦削的臉頰鑽進脖子裡,“那晚還有一個目擊者,就是我。我是出來接她的,遠遠就看見她了,再走一小段路,我就能牽到她的手了,但是李妃卻永遠離開了我。我看見柴露駕車把李妃撞飛。” “如果人是柴露撞死的,退一萬步來說,你不該這麼殘忍地對待孫妮和丁曉曼啊。”王改改盡量把話說得語氣平和。 “李妃活著的時候,從沒在我面前抱怨過任何一位她的室友,相反卻跟我說她們是多麼的可愛。可就是她這幾個可愛的室友,駕車逃逸不說,事後都躲了起來,為了逃避責任,孫妮和丁曉曼都選擇了沉默!特別是我暗中調查得知,柴露事後將車子進行了很細緻的修理,居然瞞騙過了警察,我再也無法忍受,我要報復她們。” “我在暖氣管道的堵漏膠裡加進了一種致幻藥物,每當暖氣在管道裡流動,管道的熱度提升,藥力就開始發散,這種藥物只對心理極度壓抑的人才管用,會出現幻覺。” 王改改恍然明白,這就是林子和丁曉曼都看見李妃的原因了,林子是因為太想念李妃了,而丁曉曼估計是太內疚,才產生了幻覺。 “我把柴露從樓上推下去後,又將她的手機扔在了容易被發現的草地上,目的就是讓孫妮和丁曉曼看到,讓她們的心理遭受恐懼的折磨。後來我又對水管設計了機關,騙孫妮說那天她們撞人的照片就藏在水管裡面,只要她擰開水龍頭……後來我又喬裝成算命老頭,騙她母親帶上那面照妖鏡,孫妮就是個妖精,一個自私透頂的妖精。哈哈……我就是要讓她們一個個死去,給李妃陪葬!”此時的沈浩,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那麼,最早的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當時你明明在現場的。”王改改說。 “也是我,我在暗中遙控著一個語音程序,事先錄製了各種對話內容,然後根據你的反應來發送對應的數字編碼。”沈浩說完,揮了揮刀子,“到時候了,我現在要帶著她一起跳下去!” 然後不等王改改和徐曉光大聲制止,沈浩拉著丁曉曼就朝著陽台邊挪動!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人影從王改改身後閃出,只聽“啪”的一聲,沈浩頭部中彈,倒了下去。丁曉曼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呆了,眨了眨眼,便暈了過去。 王改改愕然地轉過身去,這才看清那個人正是警官杜鎮。其他警員衝上去,開始清理現場。 王改改對杜鎮說:“你不是正在接受檢查嗎?” “所以我才來戴罪立功。”杜鎮的表情依舊透著剛才的冷峻,讓他看上去十分迷人,任何一個女生看了都會怦然心動。 這時候,王改改才感覺到有一雙手,從剛才槍響開始,就一直緊緊環繞著自己,似乎要保護她不受傷害。徐曉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手,然後警惕地瞥了眼杜鎮。 連番的驚嚇讓王改改很是疲憊,她知道自己真的要在心裡做個選擇了。也許考研的時候有個人陪著,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呢。 於是她對徐曉光說:“還愣著幹什麼,趕快陪我回宿舍,我要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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