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武不屈正為他的陶磁公司西洋鏡被朱麗莎拆穿,惶恐不安之際。 是夜,“英記委託轉運公司”的會計室轟地一聲爆炸,火光沖天,牆裂垣飛…… 是有人偷開武不屈的保險箱,誤觸機關,造成了慘禍,是誰這麼傻呢?明曉得武不屈用黑珍珠為餌,誰去動手誰倒霉。 究竟是誰乾了這種傻事呢?駱駝和武不屈一經交手,可以很驕傲地說,他把這個名聞東南亞的共黨間諜的“底牌”全看穿了,可用一句話來形容,“不過如此”,駱駝還會上這種當嗎? 郝專員和姚逢春兩人也不會,他們欲鬥爭武不屈的跋扈,大可以從“政治手腕”上著手,如“打小報告”,拒絕“融洽合作”,陽奉陰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已經是夠武不屈頭痛的了,就無需要派人去盜啟武不屈的保險箱了。 是朱麗莎方面派出的人嗎?不!朱麗莎自奉派調查這件“貪污案”以來,可說是手段已用其極,仍然是一事無成,朱麗莎之所以頭痛,並非只是中共“民族派”與“國際共黨”派系鬥爭,而是內中還加插了一個“情報販子”、“陰魂不散”,“駱駝”……朱麗莎很坦白承認,她和武不屈、郝專員方面,較之駱駝方面的智慧都是稍遜一籌的。凡是做間諜工作的,都有著幾分敏感,儘管武不屈宣傳得天花亂墜,保存在“英記委託轉運公司”的保險座內有著一枚價值連城的黑珍珠,也就是由“萬曆皇陵”起出的珠冠內中最值錢的一部份。但是朱麗莎看見駱駝方面沒有動靜,心中便有警惕,認為內中必有蹊蹺,所以也同樣的“按兵不動”。 那麼,“英記委託轉運公司”內的保險庫發生的爆炸究竟是什麼人幹的呢? 慘案發生之後,“英記”的負責人黃河浪立刻報了案,警方立刻派出大隊人馬封鎖現場處理。 在那被炸裂開的保險庫旁倒斃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經證實後,是一位白種人,身上沒有任何證明文件,他的手上戴有軟絨手套,足上穿著的是薄底膠靴,一身素色的服裝,十足“夜行人”的打扮。 他的身旁,還散落有百合鑰匙和各種撬挖保險庫的工具,黃色炸藥的煙硝繚繞,還有部分引線。 警方的初步判斷,這白種人歹徒企圖盜竊保險庫利用炸藥爆炸,不慎作孽自斃,冤枉把命給送掉了。 死者的身上沒有任何證明文件,自然也就很難查出他的身分。不過因為死的是白種人,警方的處理也較為慎重。 消息傳出,首先著慌的是屠寇涅夫和朱麗莎,在那群俄國間諜群中,“寮國問題專家”查可夫曾經向朱麗莎誇過海口,他自稱擅長於開啟各種組織離奇的保險庫!老毛子的脾氣,喜歡在女人的面前表現才華來炫耀,如今被炸死的白種人,莫非就是查可夫麼? 不問而知,那些所謂黃色炸藥,引線和各種保險庫撬挖工具,都是武不屈的詭計,他設的那座保險箱有著特別的樞鈕,一經誤觸,必然爆炸,經爆炸後,那些所謂的現場證物,先由保險箱內灑落在現場的周圍,造成是死者遺物的假象。 辦案人員憑現場的研判,自然不會指是保險箱殺人,而是指死者“作孽自斃”!企圖炸盜竊保險箱而自炸斃命。 這件無頭公案不久將會不了了之的。但查可夫之死,卻震驚了莫斯科的特務頭子。他們平白損失了一員“大將”。一經查實下來,很快的就得到答案,查可夫中的不是敵計,而是中共的諜報人員所布的誘敵陷阱,豈料敵人沒有誘到,倒把他們的老大哥查可夫炸斃了。 為什麼查可夫要冒險犯難盜啟“英記委託轉運公司”的保險庫?莫斯科的特務官員們便得以開會檢討研究! 但這些“疲勞轟炸”式的會議是不會有結論的。 倒是屠寇涅夫的肚子裡卻明白,查可夫之喪命,純是好大喜功兼性好漁色所致,他滿蠻以為可以在朱麗莎面前表現一番他在“特務”工作上的智慧和才華!白種人對有色人種的估計,不論在全世界各地,總以為他們要落後半個世紀以上。 所以查可夫沒把“亞熱帶之蠍”武不屈放在眼內,更沒把“英記委託轉運公司”擺在眼內。 查可夫開啟過世界三十餘個國家的國防保險庫,可是他卻喪身在一個區區的糧包委託轉運公司的保險箱前了。 莫斯科的特務官員提出嚴重抗議的公文,官腔由北京一直打到了香港,武不屈有恃無恐,他的理由比任何人更為充足。建議他的頂頭上級,把官腔打回莫斯科去,聲明他的陷阱是為“解放”全世界建立“社會主義的新世界”而設的,查可夫的作為已經是違反了人民,違反了世界社會主義的共同目標,為帝國主義打前站,反叛了社會主義,用最卑劣的“人民公敵”的行為,盜竊人民的保險庫而遭受了正義的懲罰,與人民政府無關…… 莫斯料和北京政權之間的交往,本就是如此這般的,大家咬文嚼字,一來一往,絕對搞不清楚究竟是誰是誰非?小小的一個問題,也需待未來的歷史專家去考據了。
朱麗莎即得到華商陶磁公司的線索。一再派人“深入”,仍查不出武不屈的用心究竟何在? 靈機一動,她派了廖士貴,先赴廣州,透過了屠寇涅夫的關係查看武不屈的陶磁公司,除了輸運陶磁之外,在進行著什麼的陰謀? “華商陶磁公司”在廣州的那間店,名義上是分公司,主持者是武不屈手下的一員“大將”,名叫孔薩,相貌生得很平庸,但是頭腦卻精明透頂,他做的工作,其保密的程度,較之香港的那間總店還要嚴厲。 幹陶磁買賣的行號,在廣州根本不受人注意。廖士貴經過了再三的考慮,先行至“工商登記處”查他的來龍去脈,經向工商登記處一走,卻意外地的有新的發現。 前文說過,大陸上在糧荒饑饉的氣氛籠罩之下,工商業均告不景氣,陶磁買賣成了冷門又冷門的生意,誰投資誰必倒霉。 所以,一般的陶磁商店,多宣告了關門大吉,僅有一些由所謂的“人民公社”、“合作社”維持著,成為了市面上的點綴品。 商業蕭條,連一般百貨日用品商店都門可羅雀,陶磁生意等於是開著大門捱日子。廖士貴奉朱麗莎之命赴廣州調查武不屈開設的“華商陶磁公司”,他到“工商登記處”翻閱簿子,卻有了意外的發現。 早在“華商陶磁公司”開幕三個月之前,竟有著一家“旺財記陶磁號”開了幕。幹這種冷門生意的,還不光止是武不屈一個人動了腦筋呢! 廖士貴為了要提防武不屈“狡兔三窟”,以“華商陶磁公司”為虛,以“旺財記陶磁號”為實,仔細看過了註冊表,上面註明了它是以“僑資”登記的。 資本額——人民幣五千元。 投資人查財旺,女性,年五十二歲,住香港尖沙咀,X街X號。 店設——廣州沙面夏伯陽街X號…… 廖士貴覺得情形有點蹊蹺,抄了地址,至沙面走了一趟。 沙面是貼著廣州陸地的一個小島,四通八達以小橋為交通,原是英租界,建設多是英國化的。 這就是英國人惡劣的地方,假如說在建設進行時,將壕溝填土,這個小島便和整個廣州的土地聯起來了。 英國人不這樣做,特別把壕溝挖成了小河,建了小橋維持交通。表示和中國人隔絕了。在當年,每一條橋的橋旁,還豎了“中國人與狗不准出入”的木牌子,引起了當地的一些熱血青年學生為民族自尊心糾眾去拆木牌,鬧出軒然大波。 英國人為維持那幾塊木牌,還架起了機關槍,又用水龍頭把學生沖散…… 但是學生的示威運動一直沒有停止,直至英國人把木牌自動地全拆下來了才告平息。 這是數十年前的事情了,不過在廣州老一輩的人全有記憶! 大陸易手後,中共把沙面指劃成俄國老大哥的官員住宅區。閒人禁止出進,門禁森嚴的程度,就只差沒有豎起一塊木牌“中國人與狗不許出入”。 廖士貴很詫異。這位姓查的婦女,究竟是什麼人物?為什麼能在沙面這俄人官員住宅區的地方開設了商店! 廖士貴透過了特殊的關係,得以進入沙面島,他找到了旺財記陶磁號。 這爿店設在沙面島上,在表面上自然是做俄國人的生意的,但是派遣到中國大陸上來的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是抱著“發洋財”的心理來的,有誰會懂得藝術?旺財記陶磁號已有了關門大吉的跡象,店內正在收拾清理生財呢。 廖士貴大步跨了進門,只見許多陶磁都裝了箱,箱上註明了字樣是要運送到香港去的,上面還有地址。 廖士貴沒看見店內有人,便迳自穿進它的帳房間,又趨進後院,後院內隔著一間宿舍,行李都已收拾就緒,它的主人像是要打算離去了。 倏地,廖士貴發現了一個人,年紀不大,禿著頭,團團的臉,似是辦完了事剛從外面回來。 廖士貴剛打算和他打招呼,請教一些問題,豈料那人以手掩面撒腿就跑。 廖士貴莫名其妙地追出店外,那人已不知去向了,廖士貴發呆著,想了又想,這個人好像十分面善呢,似乎在那兒見過的。 驀地,他跺腳說:“唉,那是唐天冬,駱駝手底下的傻小子……” 駱駝竟然在廣州也開了一間陶磁店,問題就不簡單了,廖士貴急忙拍了急電給朱麗莎,報告調查經過詳情,並指出駱駝也有一間陶磁店設在廣州,香港分店也有地址。 朱麗莎讀過電報之後大為驚詫,她想不到武不屈和駱駝雙雙都在廣州開設陶磁公司,又都在香港設有據點。原因何在?何以那麼湊巧? 朱麗莎立刻就想通了,武不屈自接掌“海外經濟拓展”業務始終沒輸運任何一件國寶至香港,他可能有計劃利用陶磁掩護“走私”! 那麼駱駝呢,必是利用陶磁偽裝運送他奪得的“贓物”,陶磁由廣州裝箱運至香港,駱駝假裝連箱也不啟,轉運出海外去,其實他把奪得的贓物加了進去。 朱麗莎大感滿意,查可夫供給她一條線索,使她一連揭發兩件陰謀!可謂時來運轉了。 朱麗莎必須立刻展開行動,她決定先行對付駱駝的旺財記陶磁號,先截住不讓他把寶物運出香港。 事情之怪也怪在這上面,武不屈開設的華商陶磁公司是開設在灣仔,駱駝開設的旺財記陶磁號也是開設在灣仔,兩間店相隔,不過是一兩條街的距離。 這時候,因為武不屈的西洋鏡被識破了,駱駝知道很可能連他的把戲也會被拆穿,因之急切計劃著收手另圖打算。 唐天冬是奉駱駝之命駐守在廣州看守那間分店,因為唐天冬的頭腦較為笨拙,又曾經落在郝專員他們手裡,只能派他作這種用場,任何事情不用管,招呼那毫無生意的門面,在差不多的時候收購一些廉價的陶磁裝箱運上香港,他的責任即了。 但是駱駝卻沒料想到朱麗莎的行動竟會如此之快,駱駝剛考慮到武不屈的陶磁公司西洋鏡被識破,可能會連帶把他的那間“旺財記”也露出原形,卻還來不及應變。 駱駝已經是“老謀深算”的了,任何事情有了決定之後,就立刻去做,絕不拖泥帶水,當天晚上他就拍了電報給唐天冬,但是好像已經太遲了呢,唐天冬接得駱駝的急電之後,正待收拾,廖士貴已經登門了。 唐天冬不知內裡,以為東窗事發,廖士貴是登門逮捕他的,看見廖士貴撒腿就跑,更露出了馬腳。 廖士貴想通了,“旺財記陶磁號”廣州分店裡所發現的倉皇逃走的人是駱駝的黨羽唐天冬,再回想到“工商登記處”的那個註冊者姓查,又是個婦人,那必是“九指手祖奶奶”查大媽無疑了,更是駱駝手底下最有力量的人物之一。 因之,廖士貴一方面拍了急電給朱麗莎報告調查所得的詳情,另一方面,他向組織的“廣州聯絡站”取得連絡,請求援助,務必要擒唐天冬其人。 廖士貴猜想,駱駝手底下的能人甚多,不可能光只派傻小子唐天冬一人“挑大樑”,必然在廣州主持這間分店的另外還有可派上用場的人物,但是只要抓到唐天冬,一切的問題便可以迎刃而解。 廖士貴的想法固然是合情合理的,但實際上的情形卻是兩樣。 駱駝之所以要設這間店,是要做到“名符其實”、“虛有其表”,本來在香港真做陶磁生意的,只要信函往來向廣州的陶磁廠直接訂貨,一俟運往香港,再轉運出海外,也就萬事OK了!但駱駝要取這個巧,自己的商號訂貨,自己的商號裝箱,運達香港之後,又原箱輸出海外,乾淨俐落而且漂亮——只是多了一點“夾帶”而已。 間諜工作上的估計,全憑智慧,“差之毫釐,謬之千里”。廖士貴就估計錯了這麼的一點,他以為“旺財記”廣州分店的主持人並非唐天冬一人,必有其他駱駝的黨羽……於是,就白耗了許多的時間。因為駱駝就是擔心唐天冬呆在香港,遲早還會出紕漏才把他弄上廣州。 唐天冬能在沙面島上“俄國顧問官員”的住宅區開店,安全必不會有問題,陶磁生意,原是全仗“獅子大開口”的!對付洋朋友,更是好賺,俄國大鼻子對此不感興趣,於唐天冬更是有利,所以駱駝認為派唐天冬以“僑胞身分”駐守廣州,較之他留在香港特殊環境之下,更為有利。 所以,“旺財記”廣州分店,就只有唐天冬一個人。當然對唐天冬的安全問題,駱駝仍是為他有所安排的,但是唐天冬傻頭傻腦交代多了反而麻煩,因之駱駝只授給他一條最危急時的“錦囊妙計”。 唐天冬究竟用了什麼“錦囊妙計”?能逃出廖士貴追踪捕捉? 廖士貴和他駐廣州的“組織”取得連絡,發動無數的偵騎,把守各交通要道,盡情不讓唐天冬逃出廣州,一方面又透過了俄國人的關係,派人留守在沙面的“旺財記陶磁號”裡,只要發現行跡可疑的人,一律將他拿下。要實行嚴刑拷問,追根尋源。但是一連守候了兩整天,連唐天冬的影子也沒尋著,那間“旺財記陶磁號”也靜若墳場,既沒有顧客登門,也沒有關係人回返店內。 廖士貴駐廣州的關係“組織”,並非屬於中共的“地上機構”,他們是屬於莫斯科方面的“赤色特務地下控制組織”,雖然有時候仍是明目張膽的,但究竟不受中共方面的歡迎,又經常和中共的特務組織發生衝突。因之在行動上經常會遭遇許多的困難。廖士貴的情報使他們深表懷疑。動員了大批的人員,空守了兩天兩夜,又引起了共黨方面的特務注意。他們不得不“收兵”了!
武不屈的情報也很快,他開設的那間“華商陶磁公司”發現了朱麗莎爪牙光臨後,立刻他就接獲“眼線”的報告,說是朱麗莎派他的手下“大將”廖士貴上廣州去了。武不屈即和廣州方面取得連絡,請他們派員監視廖士貴的行動。 廖士貴在廣州調查他的“華商陶磁總公司”,又至“工商登記處”翻閱註冊簿子……武不屈全獲有報告。 武不屈自嘆,“把戲”是要戳穿的。 可是他忽又接獲情報,廖士貴在廣州除了調查他的“華商陶磁公司”之外,另外又調查一間開設在俄人住宅區的“旺財記陶磁號”,而且連俄國特務也出動了。 武不屈不由得震驚,立刻督令駐廣州的特務調查“旺財記陶磁號”的詳情。 一經報告,武不屈不由得跺腳大叫:“他媽的!”他的頭腦也夠敏感的,立時惱怒非常。 “唉,旺財記陶磁號必然是駱駝開設的機構,真是棋差一著了……想不到竟被朱麗莎那女流之輩搶先一步,把駱駝的機關先行揭破了!” 武不屈自嘆,人類的智慧是相等的,問題是先行一步與遲行一步。 開陶磁公司,武不屈遲了一步,戳破駱駝的機關,他又比朱麗莎遲了一步。 武不屈很快的算是把問題想通了,他知道駱駝開設那間旺財記陶磁號必是用以偽裝掩護運輸他奪得的贓物出海去。 這個發現,可說是足以“扭轉天機”,“顛倒乾坤”,將駱駝的陰謀和詐術一舉而擊敗了。只可惜被朱麗莎搶先了一步。 “唉,到底是俄國特務厲害!”武不屈自語說。 “這點子絕對是俄國特務所出的,朱麗莎不會有這種腦筋!” 有這樣的發現,便該是採取行動的時間了,否則又會被朱麗莎搶先。 不過,事情已發展至這地步,駱駝豈會沒有防範?武不屈考慮再三,驀地計上心來。他回至“特務站”,立刻召集開會,郝專員、姚逢春、馮恭寶、魏中炎、毛必正……高級幹部都得到場。 武不屈提出了報告。首先說明了他籌備華商陶磁公司的經過和原因及任務。武不屈說:“香江古玩商店的內幕早已經被識破了,所以不能再利用為古物運交的機構,今後將以華商陶磁公司為接替機構!” 郝專員是夠機警的,他奇怪為什麼武不屈忽然自動“坦白”,內中必有原因! 但是姚逢春卻著了急,說:“那麼香江古玩商店是否就此關門大吉呢?” “不!”武不屈說:“它留著做'香餌'!凡交易接洽仍由香江古玩商店洽辦!”姚逢春的心中始投下了一塊大石,因為砸飯碗事小,上級的處分可受不了。 武不屈又說:“在我籌備這間店的期中,我有了最新的發現,原來,我們的敵人駱駝,'陰魂不散'、'情報販子'也有著這麼的一間陶磁商店,同時在廣州也同樣有分店!”武不屈是遮醜的做法,但是這消息甚為刺激,使全場大愕,同時也對武不屈的發現甚感欽佩。 “駱駝開陶磁公司有什麼作用呢?”毛必正楞楞地發了言。 “這還用研究嗎?他盜竊了許多古物,當然不能在香港出贓!” “出贓?”姚逢春的血壓高,立時額上青筋也露了,汗珠子如黃豆般的大。 “既然有這種發現,為什麼我們不採取行動?”馮恭寶也問。 “當然我們要採取行動,但是每次我們的行動,都有慘敗的教訓,不得不特別慎重!”武不屈說。 “武專員是擔心駱駝另有陰謀嗎?”馮恭寶再問。 “當然,此後我們每一著棋都不能走得偏差!” 姚逢春站了起來,喃喃地說:“武專員有怎樣的打算呢?” 武不屈說:“假如說駱駝所竊取的古物,仍有未運送出香港的,必然就是收藏在那間旺財記陶磁號裡了,既然我們已經獲得線索自然得要採取行動,否則被朱麗莎捷足先登,我們便徒勞無功了!” 郝專員緘默了許久沒有說話,這時提出了疑問:“香江古玩商店失竊不是一天了,駱駝有能耐把贓物運出海外去,早就運走了,還會留待今天麼?” 武不屈說:“利用陶磁偽裝一件古物,絕不是一天可以弄得好的事情,我有這種經驗!” “上一次白鵝毛號遊船內,擺滿了全是香江古玩商店失竊的東西,等於說是駱駝開了一次'贓物展覽會',到現在為止,那條船落在什麼地方,我們都沒有找到,難保不就是那條船把所有的贓物載走了!” “船上所擺出的全是贗品,這是可以想像得到的!”武不屈說:“駱駝不是呆瓜!他真會開贓物展覽會嗎?凡是做騙子,都會作失敗的打算,萬一他的預謀失敗,豈不把他所費的心血,全毀之旦夕了麼?” 郝專員對武不屈所說的一切,都不表同意,但是他又苦在提不出反證。白鵝毛號事件,他遭遇了慘敗,栽倒在駱駝的手,那是事實,這時候提起來也著實是丟人哩!武不屈再說:“找尋這艘曾展覽古物白鵝毛號的下落,當然是我們的重要工作之一,但是在當前,我們要對付旺財記陶磁號,也刻不容緩,否則被朱麗莎搶先一步,若有任何一件古物落至朱麗莎的手裡,我們就會吃不完兜著走,無法向上級交代了!所以,我們應該先下手為強,郝專員,這任務全交給你了!” 郝專員大感恐怖,他知道武不屈是最會取巧的,假如是能討好的任務,武不屈豈會交由他辦理?必然是武不屈也搞不清楚駱駝開設那間陶磁號的底細呢!用廣東人的俗語說,那是現成擺好的香蕉皮,要讓郝專員去踩。 “萬一那也是駱駝佈置的圈套……?” 武不屈板下了臉色說:“這是命令!” 散會之後,馮恭寶、毛必正、魏中炎三人暗自商量,他們三人,是奉派至香港的中層幹部,而且都是“同期”受過特別訓練的。 到香港後,他們一直沒有發展,始終是聽命受指揮,奉命刻板行事,累次的行動下來,他們的行動記錄多是不愉快的收場。 哥兒們三個,為了立場、為了資歷,希望有一番表現,作為晉級的踏腳石。於是,他們決意以“三人組織”實行一次特別的行動,不聽命於任何一個人,實行突襲旺財記陶磁號。假如說,能奪回任何一件失竊的寶物,他們即可以吐氣揚眉了。 有了決議之後,他們三人等候至夜闌人靜,各自收拾好槍械和用物,向守門的說是肚子餓了出去吃宵夜。便走出了他們的特務站。 是時,武不屈正在三樓上的窗戶窺看得清清楚楚,他那陰森的臉容上露出了一絲的笑意,很顯然的,他的奸計又告得逞了。 最奇怪的是武不屈每逢向自己人計算時,陰謀都能夠得逞。 馮恭寶、毛必正和魏中炎三人,為了貪功,竟然自動地去為武不屈做“犧牲品”。
駱駝的旺財記陶磁號和武不屈的華商陶磁公司全開設在灣仔的X街。相隔不過是一兩條街位,遙遙相對。 這條街道,和商業碼頭十分接近,四周差不多都是倉庫,所以在入夜之後異常的冷靜,除碰巧了有時候貨運的輸船午夜攏岸,又急著要裝貨卸貨,苦力群集,那麼它就自然而然地熱鬧起來。 這一夜剛好是蒙古寒流侵襲,沿海上寒風蕭索,連路人都稀少,這條街上更是顯得冷落了。 馮恭寶、毛必正和魏中炎三人乘車趕到了目的地,將汽車打發走。 他們路經華商陶磁公司時,因為對武不屈的印像開始惡劣,平日又敢怒不敢言,便各唾了一口涎沫。 不久,已來至旺財記陶磁號的門前了。 他們三個人具是受過訓練的,考績都還不弱,一切特務行動都有固定的步驟,首先要打量附近的環境和地形。 “旺財記陶磁號”似乎是一棟違章建築,它所佔的地點似是一條衖弄,前後把衖弄堵住了,蓋上了屋頂,便形成一間商店了。 香港已經是現代化建設的都市了,由於戰後人口的膨脹,它的建築物都向高空發展,但是“錢可通神”,違章建築物還是比比皆是。 馮恭寶三人打量了旺財記陶磁號的前後環境,發現它雖然“違章”,但是佔地卻也相當的大,房子也蓋得十分牢固。前後門和窗戶都裝有防盜的鐵條和鐵閘,想偷進屋子去也不大容易呢。 屋子內的電燈亮著,顯然裡面是有著人的,窗戶的窗簾深垂,無法窺得屋內動靜。馮恭寶說:“萬能匙恐怕沒有用,要啟兩重門,必把屋內的人驚醒了!” 毛必正原是攜帶有硝化藥物,打算用以燒毀鐵柵枝的,這會兒似乎也行不通了。 魏中炎忽的有了發現,說:“你們看,屋頂上有天窗呢!” 瞧那屋子的天窗,純是透光用的,沒有防盜設備,由天窗下去可能還是這屋子的天井,那該是最理想的一條路了! 三個人計議已定,決心爬瓦背進屋去,便繞道趨至後巷。 因為他們和駱駝交手都曾經有過慘敗的教訓,所以得特別小心謹慎。 毛必正自命是爬牆專家,他攜帶有工具箱,取出鉤繩,並不直接搭向旺財記陶磁號的屋子,他拋繩掛向鄰屋的一所倉庫,在屋簷上掛牢後,攀繩而上。 馮恭寶和魏中炎給毛必正把風。注意著巷首兩端的動靜。 假如發現馬路上有人路過,他們便吹口哨提醒毛必正注意。 毛必正掛妥了繩鉤,如一隻猿猴似的攀繩而上,功夫倒是不弱,手腳也俐落非凡,瞬眼間已由倉庫的邊緣“盪鞦韆”落在“旺財記陶磁號”的屋背上了,他穿的是軟底膠鞋,沒帶出絲毫聲息。 毛必正收起繩索,在瓦背上匍匐而行,如一縷煙似地溜至那屋頂的天窗上。 巷口間馮恭寶在吹口哨了,那是發現馬路上有人朝旺財記陶磁號過來了。 毛必正急忙伏身瓦背上不敢動彈。 可是這會兒忽的銀笛也響了,這是香港居民家家戶戶必有的防盜及治安的設備。 他們防盜有著良好的互助習慣,只要有一個人吹銀笛,立時就會有很多人響應,而且是盲目的,不管他們發現了什麼。 情形顯得十分糟糕,四方八面的銀笛都在響。 毛必正他們三個人,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究竟是他們爬屋頂被人發現了?抑或是在附近的地方發生了有其他的事? “怎麼回事?”毛必正在瓦背上問。 “還搞不清楚咧!”馮恭寶答。 “靜著,不要響!”魏中炎說。 銀笛的鳴聲響徹雲霄,很多住高樓大廈的居民紛紛亮了電燈推窗探首向外觀望,把這條巷子照耀得如同白晝,他們的身形也露了出來。 “事情不妙了,溜吧!”馮恭寶說。 毛必正在瓦背上失魂落魄。正待要下瓦背,驀地巷口間蜂湧進了大批的人,為首者竟是警察! 這條巷子,原是死巷,旺財記陶磁號的屋子是違章建築物把巷子給堵死了。 “不許動!”警察已經拔了槍,向他們衝過來。 馮恭寶和魏中炎無所遁形,雖然他們的身上藏有槍械,但這時候該考慮是否應該持械拒捕。 毛必正心中一慌,一個不留神,栽了個大筋斗,由屋頂摔到水泥地上,摔得像個“孫子”。 這也正好,三個人乖乖地束手成擒。 十分鐘後,他們已經在警察的看守所中了。 這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又是中了駱駝的詭計了,駱駝因得到情報,朱麗莎對武不屈開設的華商陶磁公司已經展開行動,廖士貴奉命已趕往廣州去調查了,駱駝便知道事情不妙。他算準了,必會連帶他的那間旺財記陶磁號的西洋鏡也被拆穿。 駱駝便有了應變的準備,很快的他就得到了唐天冬的消息,廖士貴的調查工作已經深入到“旺財記陶磁號”了! 駱駝雖然有應變的準備,但想不到行動竟會這樣快,他們在愚蠢的時候,笨得像條驢,精明起來時行動的速度也頗夠驚人的呢! 駱駝自香江古玩商店所奪得的寶物的確不少,他得要有個藏寶的所在。在旺財記陶磁號還沒有開設之先,駱駝是把那些寶物東藏西掩的。如“紫雲別莊”、“白鵝毛號”,都是他的“藏寶”所在,但是運送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談何容易?由甲地至乙地,由乙地至丙地,都隨時要注意到消息會走漏,被敵人或歹徒覬覦。 自從旺財記陶磁號開設以後,利用陶磁作為掩飾,可以公然運輸往來及運出海外去收藏。 只可惜這間陶磁號的壽命竟是這樣的短,駱駝還來不及將所有的“贓物”輸出海外去,就已經要計劃“打烊大吉”,簡直可以說是措手不及。 假如說,這時候再利用陶磁作掩護運送那些寶物,必會遭歹徒注意,駱駝為了拖延時間,先布了局,以防歹徒突襲。 旺財記陶磁號香港總店的主持人乃是查大媽,駱駝讓查大媽先在店內偽造了“蛛絲馬跡”,向警署報案失竊,丟的也不是什麼了不起值錢的東西,警署派了幾個探員,和平日辦一些不著重的案件一樣,公式化行事一番,最後,歸檔了事。豈料第二天,查大媽又去報案,照樣的在事前先布了失竊痕跡,又是丟了好幾件不值錢的陶磁,可是這殘廢的老太婆嘴巴不饒人,在警署嘀咕了一番,咒罵香港的警察無能,連小偷都管制不了。 因之,倒霉的是晚間巡夜的路警,官腔由上面一級一級地打下來,逼得他們要對旺財記陶磁號另眼看待,特別地註意著。 第三夜果然發現小偷爬屋頂,路警一聲銀笛吹過,其他附近的路警趕過來響應,再加上附近的居民協助,三個小偷一舉成擒——那就是馮恭寶、魏中炎和毛必正。嚴重的是三個小偷的身上全有著無照槍械。 小偷攜有槍械的,在香港甚為少見,霓虹晚報又發了獨家報導新聞。 郝專員和姚逢春得到消息大為跳腳不已。 武不屈卻暗暗竊笑。 武不屈的肚子裡早有計算。駱駝不是好對付的,廣州的那間陶磁號既已被發現了,在香港的這間總店,焉有不加以防範之理? 駱駝原是詭計多端的老江湖,他在陶磁店內,布下了什麼羅網及陷阱不得而知,武不屈苦頭吃多了學了乖,所以算定特務站內必有貪功好勝之士,會去冒險一番,這樣,縱然駱駝有著些什麼險惡的陰謀,上當中圈套的必是特務站派出的替死鬼,於武不屈無損,他還可以坐享其成,就此破了駱駝的法呢! 果然,馮恭寶、毛必正、魏中炎三個自投羅網,夜探旺財記陶磁號,真相還未摸清楚,就被當做小偷捉將警署裡去,丟人事小,他們三人的身上全有著無照槍械,問題就嚴重了。 消息傳來,可把郝專員和姚逢春急壞了,這不是鬧著玩的,“械劫”在香港時有發生,偷盜的事情小,“械劫”的事情大,警方一定會窮加詰究槍械的來源。倘若移送法院的話,法官也一定會按照械劫定罪。 武不屈卻沾沾自喜,“亞熱帶之蠍”身手確實不凡,每逢算計自己人的時候,是必然中鵠的。 接下來,他的計謀就出籠了。 該天下午,旺財記陶磁號便來了好幾個便衣,他們自稱是警署的警探。 因為查大媽曾經一再赴警署去報過案失竊,昨晚上又在她的陶磁商店屋頂上抓到了小偷。 警署們還帶了好幾件不大值錢而又陳舊的陶磁裝飾品,說是在賊屋裡起出的贓物,特地送來讓查大媽指認。 其實,旺財記陶磁號什麼東西也沒有丟,也從未有小偷光顧過,這不過是駱駝的詭計,因為收藏在陶磁商號的寶物很多,一時很難全部撤走,他讓查大媽謊報失竊,無非是冀圖取得警方的保護,防範匪徒的突襲,得以從容將所有的寶物遷出。 但在這會兒查大媽是無法否認她的店號根本沒有丟東西的。好在那幾件陶磁裝飾品並不值什麼錢,領認了也無所謂。假如將來找到真正的失主,再原璧奉還也無傷大雅。查大媽便含糊地認了,她的答話也是非常技巧的: “店內丟的東西很多,也搞不清楚哪一件是,哪一件不是,反正是不太值錢的陶磁器便是了……” 警探們給她做了筆錄,並請她簽了收據,放下了那些陶磁裝飾品,便行離去了。 事後查大媽打電話向駱駝報告經過情形。 駱駝頓感覺到內情有蹊蹺,香港的警察是愈來愈是進步了。但是進步的程度也不會如此的驚人,警察維持治安,保障人民的生命財產,抓到了小偷,不請失主至警署去領認,反而“送至府上”,這種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實在可佩,簡直是民主到家了! “小心有詐!”駱駝立刻回答說。 “詐個什麼勁?”查大媽不懂駱駝之所指,楞楞地說:“歲月不饒人,你是老糊塗了,無時無刻不在疑心生暗鬼,連收下幾件破東西,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駱駝說:“查大媽,不要疏忽大意,你要切記美國聯邦調查局的一句警惕的標語:'敵人是永遠不睡覺的!'要隨時注意到遭敵人的暗算。世界上任何民主先進國家,吃警察飯的都稱為是穿'老虎皮'的,抓到小偷起出贓物,一紙通知請你赴警署去認領,已經是十分的客氣的了,哪會專差送至府上,讓你認明簽收了事的?內中必有蹊蹺!” “好心遇著雷劈!”查大媽反駁說:“最近所得稅增加了,知道嗎?警察不服務得周到一點,無法平息民怨!老娘也是在江湖上打滾的,知道的也並不比你少!只管放心,這類的小事情我會處理的!” 駱駝仍然不放心,他找彭虎聽電話。 彭虎是從廣州的那間陶磁分店被識破機關後,奉命進入旺財記陶磁號給查大媽做保鏢的。 其實他們朝夕鎖了店門,作“關門大吉”的打算,與外間隔關係,也無需要什麼保鏢的。不過有彭虎留在店內,駱駝總比較放心一點,至少他可以看管那幾件未遷出的寶物,不讓它丟失。 彭虎接過電話聽筒時,駱駝向他關照說: “查大媽有點老懵懂了,幾個穿便衣的人送來的便宜裝飾品,她沒仔細研究來源便隨便收下,你要小心,仔細檢查一番,看看那幾件破磁器,裡面有什麼沒有?”彭虎唯唯諾諾,掛上電話後,將幾件陶磁細細地檢查了一番。彭虎做事本來就是粗枝大葉的,再加以查大媽在旁冷言譏諷,彭虎著實受不了。 “彭虎哥除了把式以外,還真好像學過了做偵緝隊呢,我看你還是省省吧!” 彭虎說:“駱大哥既然關照過,我也就學著這樣做,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查大媽哈哈大笑,說:“駱駝最近是老糊塗了,你也跟著他學嗎?” “駱大哥怎樣老糊塗了呢?” “你且看,由巴西跑到東京,由東京跑到香港,差點兒把老朋友的命都給丟了!在此風聲鶴唳的當兒,又搞什麼陶磁店,派那個傻瓜蛋唐天冬上到廣州去,現在把戲被戳穿了,我看唐天冬准保脫不了身,說不定一條小性命就要賠在這上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