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黑貓懸疑1·邪門

第5章 三眼

黑貓懸疑1·邪門 黑猫创作社 20516 2018-03-22
“聽說十三床生了,是個畸形兒……” “噓,別亂說,那是三眼!二郎神下凡,你知道嗎?他一生下來就能看透人心!” “真的假的?” “我騙你幹嘛?我聽說是長孫醫生接生的,三眼出生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你猜怎麼著?那個三眼嬰兒居然開口說話了!把長孫醫生嚇的手術刀都掉產婦肚子裡了。” “啊?不會吧,他說的什麼?” “那個嬰兒說……” …… 我不自覺的向廁所隔斷靠去,想听的更清楚些,卻沒料到腰上的玉帶忘了摘下來,一下子碰到薄木板上,發出輕微卻是驚人悶響。 “哎呀,張姐啊,你用的什麼牌子的緊膚水?效果真明顯哪,皮膚看起來粉嫩粉嫩的啊!” “是嗎?呵呵,我用的是圣美雪潔面乳緊膚水。”

“噢?圣美雪潔面乳緊膚水?以前沒聽說過啊?” “是啊是啊,新牌子,我老公的朋友在那家化妝品公司做事,所以拿來些試用……” 門外的聲音隨著廁所門的關閉消失了,產科的人變得還真是快,換我可沒這麼機靈。我收拾好東西走出來,站在鏡子前嘆了口氣。醫院最近不怎麼太平,怪事連連,先是長孫醫生的車裡無故多了隻死鳥,然後王院長辦公室的牆上滲出血手印,接下來一個護士值班時看見死去的病人,現在又出了三眼畸形兒,剛才聽這兩個產科同事講,還真是有些古怪。 我攏了下頭髮,在鏡子前左右端詳,自己看起來仍舊年輕漂亮,雖然這雙眼睛透出若有若無的疲倦,像四十歲左右被孩子家庭折磨的不成樣的中年婦女。我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曾香,你是最漂亮的新時代開山怪,咳,不要理會別人怎麼說,要有自信,要手持三個代表,繼續走傍大款這一金光大道!”

“咳咳咳!” 身後廁所最裡面一扇緊閉著的門裡,一個人急促的咳嗽,像是不留神被什麼東西嗆著了。我嚇了一跳,匆忙推門逃也似的離開廁所。剛才偷聽說別人說話,卻沒想到自己也在被人偷聽,而且是那種有些過火的玩笑話,也不知道是醫院的人還是病患親屬。我的臉頰滾燙,就連雙手都有點不知該放在什麼地方了。 走廊裡病人及家屬陰沉著臉來去,我低頭匆匆走過,再過會就到交接班的時間了,也許就能看到那個被產料護士說的很神秘的三眼嬰兒。不知為何,我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懼,說不清是為什麼。也不是沒見畸形兒,心早已麻木,但這一回竟隱隱預感到要發生什麼事情,而且是與我有關! 腰間忽然一熱,我放慢腳步,摸索腰上沉甸甸的玉帶,心情一時變得有些複雜。這條玉帶是父親送我的,說我八字輕,本命年帶上壓壓,小鬼勾不走。我雖然是女孩,但打小就是無神論者,與總神神秘秘的父親形成鮮明對比,真不知道我怎麼會是他的女兒。

但是父愛如山,這份情卻難以推卻,只好日日帶在身上了。 十一點,交接班完後,下班的姐妹們紛紛喊累死了,卻又不急著走,跑去買來夜宵圍坐在一起聊天。我忙著巡視那些皮膚粉紅的小傢伙們,無暇顧及她們又在八卦什麼,但從門口路過時看見她們那一臉的興奮就知道,絕對是大新聞! 監護室裡趙姐和護士長正站在保溫箱前,兩個人都一臉驚奇。我剛要推門進去,卻忽然察覺有些不對,她們的臉色發青,像是受到了驚嚇,但又有能力將威脅到她們的事物扼殺在搖籃裡。聯想到剛在廁所偷聽到的話,也許這個三眼嬰兒又說出什麼驚人的話了吧?難道,趙姐和護士長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到了,悄悄退後幾步,定了定神,才重新向監護室走去,腳步故意發生聲響,等到我推門進去時,趙姐和護士長已經在照看其他嬰兒了,剛才的事像是從未發生過。

和護士長打過招呼後,我開始記錄嬰兒們的情況,除五號保溫箱的嬰兒口唇輕度發紺外,未有其它情況,趙姐已經加氧處理過了。我重新走到趙姐和護士長剛才站的位置,眼前的保溫箱裡,一個看起來與其他嬰兒沒什麼區別的孩子正在安靜的睡覺,夢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囈語,只在兩眉中間上方有一道裂縫,像長錯了方向的皺紋,但看上去卻非常可愛。我查看病歷,上面寫著:文彬,男,三眼畸形兒,呼吸系統感染。我皺了下眉頭,大概是嗆羊水了吧?這麼小的嬰兒,產科的人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 檢查完畢時,護士長已經離開監護室,趙姐正給一個不停哭鬧嬰兒按摩,我走過去旁觀,這是個皮膚還發皺的女孩,淡粉色的小臉掛著兩滴大眼淚,張著小嘴呀呀的哭鬧著,聲音並不宏亮,奶聲奶氣。趙姐一臉慈愛的給她做著按摩,並低聲吟唱著一首兒歌,手指輕柔的女嬰身上撫過,不一會那孩子就安靜下來,嘬著自己的手指重新沉入夢鄉。

“你還是這麼喜歡小孩子啊?” “是啊,你看他們多可愛!小小的手,小小的腳丫,就連睡覺都這麼可愛,真想親親,總也看不夠!” “那還不自己生個?想怎麼親就怎麼親。” 趙姐沉吟片刻,忽然狡黠一笑,靠過來在我耳邊輕聲吹了口氣,癢到人心裡去了。 “要不,姐姐我給你介紹一個,英俊瀟灑就不用說了,而且事業有成,包你滿意!” “哎呀,趙姐你說什麼呢?” 我臉有些發熱,想要一口回絕,卻又沒把話說死了,似乎有所期待。 我對自己的這種態度感到不解,難道我真的想結婚了嗎? “看看,我說中了吧?臉都紅了!根據弗洛依德的理論,你越是迴避的事,其實在潛意識裡越是期待,小丫頭想男人了吧?” “趙姐你怎麼這樣?不理你了!”

我說著撅著嘴賭氣似的離開監護室,心裡卻跳的異常快。也許我真的是想嫁人了,可是那人,他知道我的心意嗎?走廊裡燈光昏暗,我沒來由的一陣心煩。 五號房裡兩個產婦還沒睡,正在給孩子餵奶,疲憊而又浮腫的臉上浮著淡淡的幸福。我又看了一圈,一切正常,其他查房的同事都回到各自的崗位,我也跟著回到休息室。出乎意料的是,下午班的同事們居然還在聊天,甚至有一個白班的同事也在。真是天大的八卦新聞啊,勾起我的好奇心,我收拾妥當,也加入其中。 她們在談是今天出生的三眼畸形兒,文彬! “文彬的父母入院登記上寫的農民,但是兩人看上去都並不像農民,反而像城里人,甚至比城里人還有氣質,像那種越然世外的高人,只是為世俗所累才偶爾一降紅塵。你們沒看見他們倆對生出個三眼妖怪毫不介意,就像本來就應該這樣似的。所以我說,他們這一家子都神秘的很哪!”

說這話的是許蘭,她說別人神秘,其實她自己就神秘的很。據說許蘭是道家弟子,什麼水鏡門第多少代傳人,還有人看見她在值班時打坐,擺些個奇怪姿勢,不過她從來不承認這些。 有時我問起,許蘭就眨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反問:你見過我這麼入世的道教弟子嗎?我知道許蘭又在玩文字遊戲,道家和道教並不是一回事,但我總分不清,都跟道有關,幹嘛要分家和教呢? “喂喂餵,我聽說那孩子一出生就能開口說話,是真的假的?” 我插話,姐妹們齊翻白眼,看來我又八卦晚了,這話題她們大概已經談過了,但許蘭還是給我講解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與其他事情相比,我更關心這個,因為與長孫青有關,那個令我神牽夢繞的男人。 “當然是真的了!我聽說是長孫大夫接生的,那孩子一露頭,突然就抓住長孫大夫的手指,開口說……”

許蘭停頓一下,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她總喜歡在關鍵時製造些緊張氣氛。 其他姐妹顯然都已經知道文彬說的是什麼了,卻仍一臉悚然若驚的模樣。 “那孩子抓住長孫大夫的手指,突然睜開第三隻眼睛,冷冷的說:是你!” 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手心裡竟全是汗。 文彬只是個剛出生的嬰兒,雖然是畸形兒,但一出生就能說話,這也太過離奇了。而且,他為什麼要對長孫青說那句話呢?難道我所心儀的長孫青曾經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匆忙將這念頭驅趕出大腦,長孫青對於我來說就像聖人,一個完美無瑕的聖人,他怎麼可能做過壞事?不可想像! “好啦好啦,接著說那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本應在巡視的李莤竟也在這,要被護士長發現肯定又要挨批。

“我也是聽說的,曲燕沐是海關一個姓張的領導的二奶,不過給拋棄了,你們看曲燕沐死前的模樣,其實也很可憐,要不是懷孕,還真是個美人哪!” “是啊是啊,她入院到難產,最後死的時候都沒來個人看望她,真可憐。” 曲燕沐我知道,她死前,我查房時經常看見,這是個嫵媚而又安靜的女人,即使懷孕也掩蓋不住她那種由內而外的艷麗,因為懷孕行動不便,我常幫她,所以偶爾也說上兩句話,後來她死了還是我給收拾的遺物。 但是,這與三眼畸形兒文彬有什麼關係呢? 都說女人的思維是跳躍性的,但她們這跳的也太利害了吧? 正在這時,許蘭突然一蹙眉,起身跑開神秘兮兮向門外張望一眼,然後才回來坐下。 “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吧?護士長看見的那個女鬼,其實就是曲燕沐!”

同事們都發出驚訝的低呼,我也倒吸一口冷氣,心底壓了幾天的事情突然豁然,曲燕沐女兒的死,也許真的跟護士長有關! 事情還要從上星期說起,那是星期五的晚上,曲燕沐的預產期還沒到,但她接了個電話後突然就暈倒在病房裡,然後羊水破了,有早產跡象。值班王大夫診斷要生了,送到產房時開始大出血,決定進行剖腹產。那天正好是長孫青值班,我跟在產科的人後面,直到產房門口,被護士長叫了回來。護士長那天有些心不在焉,而匆匆趕進產房的長孫青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我猜他大概又和妻子吵架了。 後來曲燕沐剖腹產出了個女兒,因為是提前兩個多月的早產兒,所以身子弱,呼吸系統有些問題,被送到監護室的保溫箱,護士長親自照顧。剛為剛交接完,夜班的姐妹接手工作,而我的心全撲在長孫青身上,也就沒注意護士長,在醫院大院望著長孫青的辦公室,直到那盞燈亮起後才放下心,回了家。 第二天再上班時才聽說,曲燕沐早上手術時大出血死了,她的女兒也因為早產太過虛弱,早早的離開了人世。可是我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曲燕沐的女兒我見過,雖然是早產兒,但並不像那種會隨時嚥氣的樣子。加上護士長那晚心神不寧的樣子,也許是因為她失職才造成那女嬰的死,心裡有愧,所以才會幻視見到曲燕沐的鬼魂。 我打住自己的雜亂的念頭,暗處嘲笑,也許最近看黑貓社的恐怖推理小說看多了吧,竟會這樣懷疑自己的同事。 “是真的!那晚我也看見了,真是曲燕沐!不過她的模樣不像是懷孕的樣子,穿一身套裝,在走廊裡一閃就不見了,嚇的我站在那半天沒敢動彈!” “不會吧?那她和護士長都說了什麼?” 許蘭一臉凝重的問,白班的唐娜忽然打了個冷戰,臉色發暗,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恐。 “我當時正要去收集三號房的尿,突然就看見曲燕沐站在護士長面前,護士長臉都青了,我聽見曲燕沐說:還我女兒的命……” 唐娜說到這,身體開始微微的顫抖,其他姐妹也都被嚇著了,只有許蘭仍一臉凝重。 “你們在這幹什麼?!”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歷聲責問,所有人都嚇的尖叫起來,這反而讓門口那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回過頭去,門口站著臉色陰沉的護士長,她略一躊躇,重又恢復嚴肅的臉孔。 “上班時間都聚在這裡,萬一哪個病房出現問題,你們怎麼辦?也都老大不小了,怎麼還這麼不知輕重?” 同事們都低下頭,從護士長身邊溜出門去,李莤在走到護士長身後時回頭做了個鬼臉,然後飛快的跑掉了。 我也匆匆溜出休息室,但在經過護士長身邊時,忽然聞到一股異常好聞的清香,淡淡的鬱金香花香,有絲冷靜的艷麗在裡面,是我心儀以久的法國香水!但是,行事一往低調的護士長怎麼會使用這麼昂貴香水?我帶著一腦袋的疑問跑開了,在檢查今晚的備藥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唐娜是白班護士,她怎麼會看到曲燕娜的鬼魂和護士長說話?雖然我不信鬼神,但不是說鬼都是晚上才出現嗎?還有曲燕沐的死,她是剖腹產,怎麼可能從晚上一直手術到早晨?這其中是不是還隱藏著什麼秘密? 這些不該屬於我的念頭一個接一個的躍出,讓我心煩意亂。 冥冥之中,我似乎感到一絲不安,彷彿有巨大的陰雲籠罩,世界隨時會發生天翻地覆的驚變。 夜里三點多,醫院裡總算安靜下來,走廊裡靜悄悄的,只有不知哪個病房偶爾傳出嬰兒的啼哭,還有初為人母的女人低聲的哄慰。 我在諮詢台坐著核對帳目,本子上那些數字跳來跳去,我完全沒法集中註意力,心思又飄到城市夜空裡去,長孫青這會已經睡著了吧?大概又是在沙發睡的吧?他和我說正在辦理離婚,但是關於贍養費問題兩個人還沒談妥,他妻子請了律師,三天兩頭的到醫院查長孫青的收入問題,甚至鬧到院長那,說長孫青每月收取藥代表的回扣在五位數,要把這也算進長孫青的正式收入。 “長孫青真的每月都會收那麼多回扣嗎?” 我輕嘆一聲,他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那麼完美,但這麼完美的人會收取藥代表的錢嗎?雖然我也知道,在醫院稍微有點實權的醫生都會收回扣,這並不是什麼秘密,但對於長孫青,我不願把他和那些貪婪喪失醫德的人相提並論。 不過,如果不收藥代表的回扣,做為一個普通醫生又拿什麼買房買車呢? 我心裡矛盾至極。 長孫青根本沒向我承諾什麼,甚至根本沒有表白,我卻已經在替他考慮現實問題,是不是太早了呢?想到這裡,我臉有些羞紅,隱憂中卻感到幸福如沐浴春雨。 眼前的帳目更加跳躍了,我嘆息著,目光也不知在看什麼地方,茫然若失。 “啊!!” 走廊裡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我探身張望,剛好看見護士長撞開監護室的房門,面前屋內倒退出來,一跤跌倒,滿臉驚恐,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週姐,出什麼事了?” 李莤和我同時趕到護士長身邊,護士長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顫抖著指向已經關閉的監護室房門。我和李莤都明白,讓護士長驚恐的事就在房間裡。李莤把護士長扶起來,卻不敢去推門,只驚慌失措的望著我,護士長則顫栗不停。 我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推開那扇半閉著的門,監護室裡有一道目光直直撲來,我看見了,是三眼的文彬,他雙手扶著保溫箱的玻璃爬起身來,一臉詭異的表情,而他額頭上的那第三隻眼睛,睜開了! 直到下班,護士長都沒敢再進監護室一步,甚至連那邊的病房都不去巡視了。同事們議論紛紛,恐怖的氣息籠罩住了整個醫院。 趙姐也不敢呆在監護室,推來推去,被認為三眼妖有好感的我,去照顧監護室的寶寶們。 三眼畸形兒文彬醒了,搖著小手在保溫箱裡的空中抓著什麼,一會又嘬著自己的手指專注的看著什麼,又過一會突然燦爛的笑了。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居然能笑的這麼好看,而且能獨立的爬,實在有些嚇人。 文彬的第三隻眼睛已經閉上了,可我的眼前卻仍是那隻畸形眼的樣子,眼黑佔據了大半眼球,漆黑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而那是怎麼的目光啊,陰冷得像是從地獄中瞥來,彷彿直投進人的心底,那些陰暗的角落,每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都似乎被他看到了,壓抑得無法呼吸。 也許世間真的有鬼神吧?也許,文彬真的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也許…… 我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在廁所偷聽到的事情,長孫青真的做過什麼可怕的事情,連同護士長,要不然他們面對文彬的第三隻眼睛,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除非他們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腰間的玉帶一陣陣的傳來溫熱的感覺,讓手腳冰冷的我能保持一份鎮定。 現在我開始感謝迷信的父親,也許他是對的。 文彬的母親按響鈴聲,到給孩子餵奶時間了,我小心翼翼的把文彬抱出來,遞給他母親。文彬的母親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面孔清瘦,不像一個孕婦,她目光淡然,並沒有其他母親那樣慈愛,像是這事與她沒什麼關係一樣。文彬的父親則始終看著自己的妻子,目光從沒落到文彬身上。 我站在一邊感到困惑不解,這究竟是一對什麼樣的夫妻? 文彬的母親解開上衣,她渾身上下也只有乳房像孕婦,她將散大的乳暈中那一點塞進文彬嘴裡,輕輕的捏著,奶水過多,從文彬嘴邊溢出。我忙上前指導,告訴她應該用什麼姿勢餵孩子吃奶。 “好了,謝謝你。”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的。” “我們什麼時候能出院?” 我有些猶豫,這事並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不過按照慣例,觀察一段時間後就應該可以出院了。 “大概一周左右吧!” “要這麼久?” 文彬的父親皺起眉頭。 這個三十多歲儒雅的男人在一旁突然說,似乎有些不滿。文彬的母親則露出難道的笑意,輕輕的將文彬摟在懷裡,雙唇印在那緊閉的第三隻眼睛上。 “也好,我可以多休息幾天。” “嗯,那就多休息幾天吧!” 文彬的父親立即釋然,長出一口氣。 我把文彬抱離病房時,真切的聽到文彬的母親說了句。 “讓他多看幾眼這個世界,也是好的。” 古怪的夫妻,古怪的嬰兒。 不知為何,我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冷戰。 下班時我等很久才見來交接的人,她們似乎都對我平安無事感到驚奇,其實連我自己都感到驚奇,居然能在那麼嚇人的嬰兒身邊呆了一夜。而且在同事們的目光裡,我還看到了其他一些東西,譏笑和不解,還有鄙夷。 但,這是為什麼呢? 回家的路上,我擠上公車,在人群間一路搖晃,神思有些恍惚,實在是困得不行了。就在我隨著車顛簸迷糊中時,突然感到有些不對,身後有什麼堅硬的東西頂在臀部,我猛然驚醒,居然遇到公車色狼了!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公車色狼,平時聽同事講起時害怕的樣子,還一臉鄙視,覺得遇見這種事應該回身一腳,直取胯下,讓臭男人知道女人不是惹的。但真讓我遇上了,卻和同事們一樣感到驚恐無助。心跳的利害,根本不敢回頭看,害怕看見一雙充滿慾望兇惡的眼睛,只是向前擠,可身後那人卻不緊不慢的跟著,像只討厭的大蒼蠅。 該怎麼辦?我沒了主意。 車廂裡非常擁擠,根本沒有空間回身踢一腳,可又擺脫不了那人的騷擾,我幾乎急的要哭了。身為女人,我還從未感到自己哪點不如男人,但現在,我卻意識到,自己只是個柔弱的女人,需要一個強壯有力的男人保護。 如果這時刻,長孫青在身邊該有多好! 車終於到站停了,我逃似的下了車,那個猥褻可惡的男人沒再跟來,我長出一口氣,勇氣又回到身上,對著遠去的公交車直中指,口中喊出平生第一句國罵。但再仔細一看,回家的路只走了一半,不由的有些洩氣。 要是有一輛自己的車就好了,我邊走邊想。 突然間,我想明白早上下班時同事們鄙夷的目光,是有人聽到我昨晚在廁所的話,傳了出去!這會大概婦幼保健醫院裡所有同事都知道了吧?我頓時感到羞愧無地自容,那些話雖然是玩笑話,可傳到別人耳朵里大概就已經變了味,要是傳到長孫青耳朵裡,那該怎麼辦? 我感覺到,街上行人看我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在嘲笑:看哪,這就是那個以傍大款為人生目標的丫頭! 天哪,如果長孫青也這麼看,那我就不要活了! 到家後,我吃了點東西,洗了個澡,裹著浴巾把自己丟上床,猶豫再三,還是給長孫青打了個電話。他今天白班,這會應該在巡房,大概不會妨礙他工作。 “餵?是我……” “曾香啊,聽說昨晚你和那個畸形兒呆了一晚,他沒再說什麼吧?” 我沒料到長孫青竟然會問這個問題,有些發楞。 “噢,沒有啊!” “對了,我還聽說你要傍大款,是哪個帥哥有這麼好的運氣?” “沒有沒有,你別聽她們瞎說,根本沒有的事。” “呵呵,沒關係,其實你也該嫁了。” 長孫青不三咸不淡的說了幾句後就掛了,但他的每一句話都似乎話裡有話,像是在指責我水性楊花,這讓我感到委屈,但轉念又覺得他似乎在暗示我什麼,也許我該再主動些。牆上的鐘滴答滴答的響著,亙古不變。 一時間我心亂如麻。 今天我休息,一個人在家打掃衛生,可不管怎麼收拾都覺得房間裡很亂,心情也很亂。 后腰有些痛,小腹也不舒服。我從小就痛經,每到痛經時都感到生不如死,但自從戴上父親送的玉腰帶後,痛經似乎得到緩解,但心情卻還是暴躁,看什麼都不順眼。父親一早就出門了,說是約了人打牌,中午不回來吃飯了,其實是躲我,這個老狐狸。 電視節目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聊,李湘滿臉假笑,故做驚訝的神態讓我心煩,換台,新播出的央視版神鵰俠侶,小龍女正和丐幫打扮的童年楊過在花間追逐遊戲,怎麼看怎麼滑稽可笑。 關了電視,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文彬,心底竟湧起一絲寒意。 起身到窗前,外面風和日麗,我在畫布上繼續塗抹那畫了近一個月的油畫。是答應一位孕婦朋友,幫她畫的嬰兒,基本已經收工,只有局部還需要修改。我注視著這幅畫,忽然感覺缺少了什麼,持筆的手不由自主的向前伸去,快速的在那嬰兒兩眉間揮動,只片刻功夫,一隻豎著的眼睛已經在那張純真的臉上成型,而且是睜開的!一如文彬昨晚看著我的模樣,整幅畫頓時變得詭異莫測,那原來可愛的笑容變成了譏諷,甚至威脅。 我呆住了,不敢相信這是我畫的,靜靜退後一步,畫筆從指間跌落,我匆忙彎腰揀起,再抬頭仔細看去,那第三隻眼睛正邪惡的逼視來,畫筆再次落地,而這一回我已經沒有勇氣揀起。 怎麼會這樣?我問自己,但是沒有答案。 我感覺到了,那一股巨大無形的恐怖力量在逐步控制住我,它在侵蝕我的靈魂,毫不留情。而這一切,都是那個三眼的畸形兒,文彬所帶來的! 躺了一下午,在接近傍晚時,我終於決定出門。 剛進婦幼保健醫院那會,是周小小帶的我,她那時還不是護士長,人很隨和,每晚都給同事們帶夜宵,有同事病也總細心關照,很得大家喜歡。記得有一回我夜班遲到了,護士長只是笑笑,說要看清一個城市的好壞,就要看城市的夜晚,我雖然遲到了,但平安的來上班了,就說明這個城市是安全的。 這個城市是安全的,從表面上看。 我獨自一人在街道間,常去的那家'路過酒吧'亮著燈,我猶豫片刻,還是進去了。 今晚調酒師不在,反倒是多了個英俊的琴師,臉龐棱角分明,手指像女孩般纖長,但看上去卻充滿力量。他正在聚光燈下半閉著眼睛拉著小提琴,琴聲悠揚,彷彿能夠穿透一切。 我叫了杯啤酒,在昏暗的角落裡坐下。 這家酒吧是長孫青常來的地方,我總來,叫上杯啤酒,然後躲在暗處看他和朋友們談笑,那樣英俊儒雅,眼睛明亮像有月光在裡面,一點也不像四十多歲的男人。我猜他大概知道我也來這裡,因為有幾次我看見他有意識的向我這邊張望,每回都讓我心跳得幾乎暈倒。 只是,長孫青從沒走到我身前過。 我像往常那樣喝著啤酒,隨意的翻看時尚雜誌,眼角卻突然一跳,心裡似乎感應到什麼異乎尋常的事情。我抬頭在酒吧內掃視,最後目光落在一個女人的身上。那是一位年輕漂亮而且時尚的女人,做過等離子燙的披肩長發,修剪得很整齊,像一匹黑緞子般在吧台前的燈光下閃著迷人的光澤,臉孔經過精心妝扮,黃金的耳飾,細長的垂著,隨著主人的活動而搖曳不停,一身性感的黑色晚裝,大膽暴露卻又不失典雅,那模特一般的身材坐在高腳椅上,越發顯得腳踝纖細。此刻她正挺直了胸和吧台後的人說話,不時發出嫵媚的笑,連我這女人都覺得秀色可餐了。 然而這並不是引起我注意的原因,我重新觀察她的臉,那張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我仔細回憶,猛然間一驚,她竟和已經死去的曲燕沐長的一模一樣! 我像是墜入冰窖,從前的信仰頃刻間全被推翻,昨天聽同事講的曲燕沐的鬼魂,竟真的存在!周圍的聲音全都消失了,我瑟瑟發抖的坐在角落裡,望著不遠處那個從地獄而來的女人。過了好一會我才意識到不對,她有影子,而且還在和男人搭訕,眼波流轉,怎麼可能是女鬼? 那麼,她是誰? 我終於不再抖了,並嘲笑自己竟變得這樣膽小,什麼都信,失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也許戀愛中的女人都是這樣吧! 鎮定下來後,目光重新落在那個女人身上,我仔細觀察,她和曲燕沐長得真的非常像,甚至連說話時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那嫵媚的笑容,甚至更加艷麗。雖然我還不知道她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和曲燕沐應該有血緣關係。也許是孿生姐妹吧! 這個女人喝了幾杯酒後就準備離開了,可是卻拒絕了那幾個一臉色急相的男人,巧笑嫣然的離開。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決定跟踪她。 我們一前一後的走在路上。穿過幾條街,她走進一條漆黑的小巷子。我猶豫著,不知道是否該跟進去。這裡已經是拾荒者聚居的地方,單身女性深夜到這裡總是不太安全的。但最終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我打開隨身攜帶的手電筒,提心吊膽地走進去。 那個女人不見了! 我正握著小手電筒四處尋找,身邊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 “是在找我嗎?” 我轉身用手電一照,頓時嚇了一跳,被我跟踪的女人此刻正瞇著雙眼盯過來。 “麻煩你把手電筒關了。” 她的聲音冰冷,不帶一丁點感情色彩,可我卻感覺到一絲熟悉的鄙夷。 這個女人居然鄙夷我?這讓我很不服氣,她不就比我豐滿點,穿的比我少點,個子比我高點,還有比我漂亮一點,至於鄙夷人家嗎? 雖然不高興,但我還是關了手電筒,因為用手電筒照著別人的眼睛,似乎不太禮貌。 “你在跟踪我?” 她第二次發問,我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萬一攻擊我怎麼辦?我向身後瞥去,試圖尋找一條逃跑路線。對面的她在黑暗中笑了,有些得意揚揚。 “不用想逃,我知道你在跟踪我,我還知道你是婦幼保健醫院的護士,可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的坦白讓我一下子鎮定下來,心裡竟然不怎麼害怕了。 “我知道,你和曲燕沐是孿生姐妹。” “咦?” 這一回輪到她吃驚了,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我也能想像得到她驚奇的目光,這讓我感到一絲快感,像是報復得逞。她的反應從側面證明我的推斷是正確的,曲燕沐果然有一個孿生姐妹,只是還不知道她是姐姐還是妹妹。 “跟我來吧!” 她此刻的聲音給人以慵懶的印象,但卻似乎有著未知的魔力,讓我感覺自己非常安全,可以跟她到任何地方。 我們從來路返回,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到達她的住處,而這期間,我知道她的名字,曲燕沁,她是曲燕沐的姐姐。還有,她是一名夜總會出台的小姐,剛從別的城市回來。 曲燕沁的小屋不大,是與另一個女人合租,收拾的十分整潔乾淨,床頭櫃上擺著一張相片,裡面是她們姐妹倆。我拿起仔細看,不管衣著還是長相都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已經死了一個,我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那是我們姐妹倆唯一的照片。” 曲燕沁在身後說,聲音裡透著悲傷。我回過身,曲燕沁遞過一杯水來。 “那是她大學畢業時拍的,她總是說我的錢臟,還說以後會把她欠我的錢都還了,可是她是我妹妹啊,我不這樣她哪有錢上大學?我妹妹太要強了太單純了,社會這麼複雜,錢哪有那麼好賺?她最後還不是和我一樣,被那些臭男人欺負?” 說到這,曲燕沁眼睛裡有了淚光。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是靜靜的聽她傾訴。 “她和海關那個領導好上後來找過我,要我幫她看看這個男人是不是可靠,可她哪知道,這個男人是我的常客!要我怎麼說?我還能說什麼?我們姐妹倆竟被同一個男人欺負,我還要替他掩飾。我是真心希望他能娶我妹妹,但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曲燕沁語氣突然變得惡狠狠,她朝我看過來,目光裡不懷好意,這讓我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喜歡長孫青,是酒吧招待說的,你經常躺在角落裡偷看他,呵呵,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男歡女愛,就這麼回事唄!不過,長孫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羞紅的臉突然又泛青了,生怕曲燕沁說長孫青也是她的常客。 “哼,我妹妹就是他害死的!我跟他沒完!我勸你別愛他了,這種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眼睛裡只有他自己,相信我,姐姐我閱人無數,比你有經驗。” “不可能,長孫青怎麼會害死你妹妹呢?我不相信!” 曲燕沁逼視過來,冷冷的一笑,頓時讓我感到心慌氣短。我不由自主的想,也許她是對的吧?但隨即覺得這不可能,長孫青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妹妹是怎麼死的吧,哼哼,幸虧我們是孿生姐妹,長孫青還有你們那些護士都把我當鬼了,不然還真不可能知道我妹妹和我未見面的侄女竟都死的那麼慘!” “什麼?慘死?……” 我對長孫青的信心開始動搖,難道真的是他害死了曲燕沐?我安靜下來,靜靜的聽曲燕沁講下去。 “就是你的那個長孫青,他和他老婆鬧離婚,因為幾個小錢一整天沒睡,還非要上夜班,結果在給我妹妹剖腹產的過程中,居然把一柄止血鉗遺忘在了我妹妹腹中,第二天早上不顧我妹妹剛大出血完的身體,再次手術取出那柄該死的止血鉗,結果再次大出血……我妹妹就是這樣一滴一滴流乾了血死的!” 曲燕沁的話使我震驚不已,這是嚴重的醫療事故,可我卻一點風聲都沒聽到,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在說謊,還是事實確如她所說的那樣? 我已經無法獨立思考。 “還有我的侄女,她剛出生,都還不到一天,連陽光都沒見過,甚至連自己媽媽的第一口奶都沒喝過,就被你們那個護士長活活憋死在了保溫箱裡!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因為你們護士長想男人了,忘了打開氧氣泵!她甚至在那呆坐了三個小時都沒起來看看孩子是不是還活著!” 我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事情怎麼會是這樣? “我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現在我唯一的妹妹也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要報仇,要那些臭男人都不得好死!還有你們那個臭不要臉的護士長,要我他們都去死!我也不怕你去告密,我本來就沒打算活下去!” 曲燕沁的表情有些猙獰,這讓我感到危險的存在,忙站了起來。但我該對這個急於復仇的女人說什麼呢?勸她放下仇恨立地成佛?還是勸她尋求法律的公正?不管是院方舉證還是患者舉證,最終裁決權始終都在醫生手中,醫生真的會替患者考慮嗎? 我忽然感到悲哀,連我這個護士都不相信醫生,更何況死了親人的曲燕沁。 “不,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哼,就知道你也不會說的,你會犯眾怒把自己推向同事們的對立面嗎?” 曲燕沁的這句話讓我從頭涼到尾,雖然剛才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但經她一提,我倒是真的猶豫了。我曾堅信的真理和公正,在現實面前顯得這樣的虛弱無力。 離開曲燕沁的家,我走在路上,仰望天空,夜,彷彿更深了。 又是星期一,陽光明媚,今天我白班。 早上起的太早,根本沒時間化妝,騎著自行車匆匆上路,感覺像是走不到盡頭。因為遇到公車色狼,所以這幾天都沒敢再乘坐公交車。我已經有兩年多沒騎自行車了,自從上班後。其實這並不是理由,真正的原因是長孫青對我說過,漂亮女孩不該騎自行車,破壞形象。 有時我想,我是不是太在意這個男人對我的看法了呢? 醫院門口停著幾輛警車,我突然有些緊張,擔心長孫青出事。轉念一想,即使確定為醫療事故,那也不該這麼快進入追究刑事責任的程序,首先應該進行醫療事故技術鑑定,然後下鑑定書,然後患者家屬才可以據此追究責任。那這些警車是來幹什麼的? 本來路上我還在擔心自己的事,雖然傍大款在現在這個時代似乎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但對於我這樣看上去很本份的女孩,實在有些出人意料,成為別人的話題也再所難免。 換工作服時趙姐碰巧也在,她比我早到,不過一直在休息室呆著。 “今天出什麼事了?外面怎麼這麼多警車?” “你還不知道啊?院長辦公室給人潑汽油了,牆上還有血寫著字,也不知道是什麼字。我來的時候那才叫一個亂,現在都已經安靜了。” 我一愣,隨即想到曲燕沁,這大概是她做的吧?還有血手印,以及長孫青車裡的死鳥,也都是她幹的吧?我想到昨天曲燕沁說過的話,她是做好了死的準備,這樣一個急於復仇的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是否應該告訴長孫青呢?不然他一定會有危險,可是曲燕沐母女倆死的那麼慘,我猶豫了。 院長辦公室裡幾個警察在仔細勘察現場,我和李莤在門口探頭張望,前幾天的血手印還在,遍布整面牆,甚至屋頂都有幾個嬰兒般小小的血手印,觸目驚心,牆上的字被兩個警察用身體擋住,看樣子他們已經在那站了很久。雖然看不到全部,但還是能看到血債兩個字,我正在琢磨整句話是什麼時,李莤興奮的捅捅我的腰,小聲的在我耳邊說話。 “看看,兩個望妻石!” 我一下子笑出聲來,門口的警察皺著眉頭看過來,我吐吐舌頭,忙拉著李莤跑開了。 “你說王院長得罪誰了?血債……那話肯定是血債血償。對了,你聽說沒,長孫大夫今天沒來上班,聽說他的車讓人也潑汽油了,我總覺得這兩件事間有什麼聯繫。” 我驚訝的看著李莤,女人的直覺總是很準確,越是看起來傻呼呼的越是如此,上天總是這麼公平,從不偏袒。 中午時我溜出醫院,在外面給曲燕沁打電話,她承認汽油是她潑的,血手印是她按的,長孫青車裡的死鳥也是她丟進去的,她就是想讓大家都知道婦幼保健醫院裡發生過的事實真相。我勸她走法律程序,現在的這種做法是犯罪,曲燕沁冷笑不已。 “你覺得我賣淫就不是犯罪了嗎?警察們還免費給我們提供避孕套呢!不就是為了讓那些臭男人做那事不得病?你太天真了,要走法律程序能行的話我還用得著這樣嗎?” 我立即醒悟,王院長知道曲燕沐的死因,卻隱瞞不報,所以曲燕沁這樣報復他。 這個世界怎麼啦?都瘋了。 “那你也不用在屋頂也按血手印啊!” “屋頂?我只在牆上按過兩隻血手印,一大一小。” 曲燕沁十分肯定的說,我眼前立即重現出那滿牆的血手印,不是曲燕沁,那會是誰?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 不知為何,我的忽然想起文彬,那個神秘的三眼畸形兒。 “呵呵,現在警察都還沒走,你為什麼不舉報我?” 曲燕沁就在醫院附近!我抬頭四處張望,看不到她的身影。 “不用找了,你不會看到我的。讓我猜猜,你不報案是想看清長孫青的真面目吧?呵呵,不用辯解,我幫你,好好看著吧!” 我剛想解釋,曲燕沁已經把電話掛了。 其實我是打算勸長孫青向曲燕沁道歉,希望他們私了,卻沒想到曲燕沁會把事態進一步擴大化。 現在這件事越來越難收場了。 回到醫院休息室,看見護士長正坐在椅子上發呆,我突然想到,曲燕沁打算怎麼報復護士長呢?護士長都已經快四十了,剛談了一個男朋友,如果因為這件事再吹了的話,真嫁不出去了。 我有些同情她,猶豫著是不是該告訴她事實真相,世上本沒有鬼,鬼只存在於人心的罪惡裡。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其他事。 “週姐,今天一直沒看到監護室的三眼記錄,是不是出院了?” 護士長猛然間醒來,一愣,隨即滿臉驚恐的起身跑出去。我呆了下,才意識到監護室大概又是兩三小時無人監護了。 我到監護室時,寶寶們都在安靜的睡覺,護士長不安的一個一個檢查,直到確認都還活著才長出一口氣。而這期間,三眼的文彬一直趴在保溫箱裡,小臉貼在琉璃上,注視著護士長的一舉一動,張嘴發出呀呀囈語。 他在想些什麼?我有些好奇。 就在這時,文彬突然轉頭對我笑了,第三隻眼睛隨即睜開,那道冰冷的目光射來,讓我無處躲藏。我知道了事實真相,卻隱瞞不報,這與院長的做法有什麼不同?我也是一個醜陋而又骯髒的人啊! 心跳那麼快,我卻無法移開眼睛,文彬的第三隻眼睛的目光仍直盯著我,像是要抽走我全部的力量,我開始顫抖,耳邊聽不到聲音,眼前只剩下那漆黑不見底的眼睛,我像是變成微小的一粒塵埃,輕飄飄隨時都會被風吹走。這是怎樣的感覺啊,心臟受到無形的壓抑,整個世界只有我沉重的呼吸聲,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籠罩著我,像是再也逃脫不出來了。 “曾香?曾香?你沒事吧?” 一個遙遠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一雙關切的眼睛注視著我,我努力分辨,好半天才意識到那是護士長,而我則躺在地上。 我怎麼會暈倒呢?一點都回想不起剛才發生過什麼,頭痛欲裂。 “昨天晚上沒吃飯吧?再不就是泡酒吧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哪,要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不然等到了我這把年齡就知道痛苦了。” 護士長慈祥的笑著把我扶起,我仍困惑不解,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起來後我第一眼就看見文彬的笑臉,他正呀呀的笑著拍保溫箱的玻璃,而那笑讓我不寒而栗。 一個剛出生沒幾天的嬰兒可能會爬會拍玻璃嗎?甚至會說話,不是妖怪是什麼? 離開監護室,我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疑問,根據曲燕沁的話,曲燕沐的女兒剛出生還沒到天亮就死了,可醫院開的死亡證明是寫著:第二天早上突然呼吸系統衰竭死亡。與曲燕沁所說的時間上不附,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我又想到第一次見到文彬時的事,護士長和趙姐站在文彬的保溫箱前,臉色發青。 也許趙姐也參與到這件事情裡了吧! 我想到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犯罪公式,通常為了掩飾一樁罪案,會發生更多的罪案。 只是,我希望不再有人受到傷害,不再有罪案發生。 還有三眼的文彬,我希望他早日出院,讓這一切結束。 下班前我被科長叫到辦公室,下午的陽光毒辣,而科長就坐在那陽光中,皺著眉頭盯著我。科長有一雙少有的丹鳳眼,看人時習慣性的微側著頭,他這姿勢不怒自威,眼睛裡像是有武俠小說中描寫的那種虛無的東西:殺氣。 這讓我緊張,彷彿大難臨頭。 “坐吧!剛才我聽護士長說你今天在工作時暈倒了,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痛經吧!” “嗯,希望是這樣。我最近聽說你想傍大款?不用解釋,年輕人有這想法不奇怪,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耽誤了工作,只要你還在婦幼保健醫院,就要盡到白衣天命的職責。這個工作是嚴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人命關天,牽扯到許多家庭的幸福。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科長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忍不住委曲的哭了。 下班後我推著自行車神思恍惚的走在路上,一時覺得行人都在看我嘲笑我;一時又覺得有警察在跟踪我,正準備逮捕我,因為隱瞞犯罪真相;一時又覺得自己骯髒不堪,根本不配得到真愛;一時又彷彿看見文彬的那第三隻眼睛,像黑洞般要將我吞噬。 想到文彬,我打了個冷戰,一下了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到了曲燕沁的家門口。我怔怔的站著,忽然有了決定。 “是你?” “是我。” 我坦然回答,這反而讓曲燕沁有些疑惑,她到我身後向外張望,確信沒有其他人跟來,才讓我進屋。 “找我有什麼事嗎?” 曲燕沁眼圈發黑,顯然沒有睡好。 其實我也差不多,一個人心裡有著太多的事情,又怎麼可能睡得好呢? “你不要這樣做了,我已經決定報案。” “讓警察來抓我?呵呵,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啊!” “不是的,我是準備舉報長孫青和院長他們。” 曲燕沁一臉驚愕的看著我,似乎有些不相信。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 “嗯,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有罪的人逃不掉,冤死的人也會得到安慰。” 曲燕沁望著一臉堅定的我,輕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你太天真了。不過,謝謝,我就知道自己不會看錯,你是個好人。” 曲燕沁眼中有一層霧氣,而我也正被自己感動,那個膽小怯弱的我似乎消失不見了。 我準備離開曲燕沁的家就去報警,走時曲燕沁目光閃爍,似乎有話要說。我以為她擔心我將來的處境,就安慰她說不在婦幼保健醫院當護士還可當私人護理,工作總是能找到的。曲燕沁卻搖搖頭。 “其實關於長孫青和你們院長,還有其他一些事情,我覺得你應該知道。特別是長孫青,你早點了解他的真面目對你有好處。” 曲燕沁說著重新把我拉進屋內,講述僱傭私家偵探查到的事情。 原來我們醫院收集到孕婦的尿液都被院長以私人的名義賣給了藥廠,以製造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而曲燕沐的醫療事故,院長之所以隱瞞不報就是因為長孫青以此要要挾,和院長達成協議。 我沒想到長孫青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失望的心痛,更多的是心灰意冷,感覺所有男人都像曲燕沁所說的那樣,都不是好東西。 這也許正是她想灌輸給我的思想吧! 離開曲燕沁的家時,在樓下見到一輛車,居然也是長孫青的那款別克車,該不會是長孫青跟踪我來的吧?但是這怎麼可能呢?長孫青的車早晨剛被曲燕沁潑了汽油,這會應該還在大修廠。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都變得疑神疑鬼了。 騎自行車走出幾條街後,我越想越不對,那輛車實在太像長孫青的別克了,該不會真是他跟踪我了吧?忙又調頭,回曲燕沁家。 但是我還是來遲了。 我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言形容,當我推開那扇虛掩著的門時所看到的一切。到處都是血,砸碎的檯燈上,翻倒的電腦主機上,一地的碗碟碎片上,還有圓睜著雙眼不甘心的曲燕沁身上,一柄手術刀正插在她的心臟上,在她身下形成一攤血泊,而長孫青就跌坐在一旁,驚惶不安的看看屍體,又看看我。 “我擔心你就跟來了……我只是想和她談談,沒想要殺她,真的,真的……” “可是你還是殺了她……” “你要幫我,我不是願意的,她要舉報我,還說要告我強姦她,我沒有啊,我還年輕,我的事業剛有起色,到這里四年了去年才當上主治大夫,我知道你愛我,我也剛剛離婚,你看,我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咱們可以結婚,我會一生一世都愛你一個人,再說她妹妹的事只是醫療事故,院長答應不說,沒人會知道,而這裡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真的,你要幫我,你要幫幫我……” 我感到一陣陣的噁心,還有無處不在的寒意,就像曲燕沁說的那樣,這個男人的心裡面只有他自己,心底對他最後的一點期待也破滅了,我甩開長孫青沾有血蹟的手,一臉鄙夷的看著他。 長孫青望著我的眼睛從失望到絕望,再由絕望變得漆黑,那黑暗讓我恐懼。 “你……你要幹什麼?” “如果你也死了,還會有誰知道這事是我幹的?” 長孫青惡毒盯著我一字一句的說。 傍晚的斜陽如血,照得天邊一片緋紅,雲朵被風刮得如梯田般橫陳在天邊。 綺麗大廈二十八樓樓頂,長孫青拉著我站在樓頂邊緣,風刮得我有些站不穩,而長孫青則有些神經質的在笑。我不敢向下看,但也知道此刻綺麗大廈前肯定停滿警車,他們是一路追踪我們而來,從曲燕沁家。 我本以為長孫青會在曲燕沁的屍體旁再添一具屍體,但是他沒有,只是強拉我離開。曲燕沁的鄰居報了警,於是警車一路跟來,最後把我們包抄在綺麗大廈前。 “為什麼帶我到這裡?” “你看,那座樓後就是婦幼保健醫院了,就差一點啊!” “什麼?” 身後的警察用擴音器在喊話,震我耳朵嗡嗡響。而長孫青似乎根本就沒聽到,只是在呼嘯的風聲中望著遠方,突然笑突然哭,眼睛裡不再充滿雜質,像嬰兒般純潔。而那張英俊的面孔也悄悄恢復平和,不再猙獰。 我突然間有些憐憫他,心痛的想要把他摟在懷裡,也許我仍在深深的愛著他吧,即使他犯了罪,即使他十惡不赦。 “對不起,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那裡,可是我卻從沒有主動走過去和你打招呼。” 長孫青突然安靜下來,靜得讓人有些害怕。他平靜的對我說,眼睛裡全是遺憾。我感到心底有什麼東西融化了,鼻子一酸,眼淚滾落下來。 “我犯了錯,而且錯過了很多,這些都已經無法改變。我的路,到頭了。你看,傍晚的火燒雲多麼美麗,可惜從前都沒有認真看過一眼。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走了。” 長孫青說著一笑,突然把我推向身後的警察,而自己躍向天空,張開雙臂像是飛翔的鳥兒,剎那間消失了。 “不要!” 心痛的撕心裂肺,但我卻仍保持著清醒,無法暈倒。 這麼,這麼,這麼殘酷真實的痛。 警方帶走了長孫青的東西,與案件有關的人也都被告知不得離開本市,一切都進入法律程序,曲燕沐的死也浮出水面,醫療事故鑑定工作小組進駐婦幼保健醫院。 這兩天我一直在休假,父親也請了假每天在家陪著我,他不放心,怕我做出什麼傻事。父親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因為長孫青死後,我從公安局做完筆錄回家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幅三眼嬰兒的畫像撕得粉碎。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是想發洩,心中壓抑得無法呼吸。 雖然一直沒去上班,但每天都有同事來探望我,所以醫院裡的事仍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院長被停職了,護士長也被停職了,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接替護士長的人竟然是趙姐。趙姐也來探望過我,每回都陰沉著臉,根本沒有升官的喜悅。想想也是,現在這麼亂,各路記者都在盯著,再出什麼問題誰都擔待不起。 “她們都說你病了,這不都胡說嘛,你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好,哪有一點病的樣子?” 今天來探望我的是許蘭,她一進門就大呼小叫,還買些觀賞魚送給我父親。許蘭是我們家的常客,和我父親非常談得來,兩個人總說些道啊仙啊真元的,神神秘秘,倒像是兩個秘密教派的教徒。 父親過來打了招呼,歡喜的捧著觀賞魚到客廳去了。 “嗯,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 許蘭有些擔心的問。 “我沒事,只是這幾天在家裡悶的,心情不太好吧。” 許蘭有些擔心的看著我,但並不再勸慰,而是說起今天醫院發生的事情。 “警察在調查護士長,也不知道她犯了什麼事。聽說跟六床……就是曲燕沐的女兒的死有關,大概是忘了開氧氣泵吧,那個女嬰死的樣子我見過,是缺氧。” 許蘭說著嘆了口氣,似乎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但細看卻又不像。 “姓曲的姐妹都死了,長孫大夫也死了,人總是要死的,有生就有死,誰又能逃得出來呢?” 等了半天,竟不想等出這麼一句話來,讓人聽了都想拋開一切離塵世而去。 坐了會,許蘭似乎還有話要說,卻又有些猶豫,這樣反而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還有什麼事吧?肯定還有,瞅你這副模樣,快說!” 我說著去要去撓許蘭腰間,她最怕癢了,忙笑著躲開了,然後一臉嚴肅的看著我。 “醫院裡又出現血手印了,在咱們休息室裡!” 我心頭一跳,突然想起曲燕沁,我曾問過她,王院長辦公室裡的那些血手印是不是她留的,她說過,只有兩個是,那其他的血手印是誰留下的呢?而現在曲燕沁已經死了,不再可能是她,那又會是誰呢?為什麼要留下血手印?是在暗示什麼嗎? 據許蘭說,休息室裡的血手印是長孫青死的那天出現的,從那時起大家都不敢在那里呆著了,每天工作時都努力工作,晚上也沒人到那裡偷懶,個個兢兢業業,任勞任怨,讓新任的張院長十分滿意。聽說他還大受啟發,準備去訂製一批貼畫,畫面上只有一隻佈滿血絲的眼球,在全院所有辦公室裡張貼。雖然我們都一致認為王院長很會剝削剩餘價值,但比起這位張院長,王院長實在太仁義了。 本來我還在想那些血手印,有些恐懼,但聽許蘭說到張院長的事後卻又不那怎麼害怕了。 今晚十一點我就要回去上班了,又是夜班。 那個三眼的畸形兒文彬,大概已經出院了吧!不知為何,我又想起他,只要一想到他的那第三隻眼睛,手心裡就全是冷汗。沒有人喜歡被人看透,即使他心地善良。 今天父親說什麼都要送我上班,怎麼勸都不行,只好和他一起騎著自行車穿行在城市中。今晚的月亮很圓很大,卻有些昏暗,而且有奇異的三層月暈。父親一句也不說,不時皺眉抬頭仰望,似乎有些不安。他一定是又想起哪本古書上說的異兆,什麼血光之災什麼的。我想嘲笑他一下,但一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然在顫抖。 “爸,一會您自己回去時小心些。” “嗯,我沒事,倒是你要小心些,你命輕,而且又是本命年……” 我知道他又要長篇大論了,忙打斷他。 “過幾天就是我媽的祭日了,您要準備什麼東西嗎?明天早上下班我回去時給您買齊了,到時候就不用手忙腳亂的了。” 父親一下子沉默了,好半天才嘆了口氣,低聲的說了句:“女兒長大了。” 今晚上夜班的有新任護士長趙姐,李莤,唐娜,還有我。 在休息室換衣服時我仔細觀察那幾枚血手印,雖然已經新刷上了白灰,但仍能清晰的看到手指的輪廓,是嬰兒的手,每一枚都是。走廊裡靜悄悄的,很多產婦都提早出院,病房一下子空出許多,留下的都是些沒錢再換醫院的窮人。 這些血手印出現的蹊蹺,恐怕已經鬧得全院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 “咦?你在這換衣服啊!” 趙姐突然出現在休息室門口,嚇了我一跳。她的臉色不太好,看我的眼神也有些怪異,像是看到一個異類。我想了一下才明白,她們都已經找到新的換衣地點,只有我還不知道罷了。 “這樣,三眼的保溫箱已經移到他母親的病房,你呢就看著他們點。她丈夫已經跑了,她要是也跑的話,最好是帶上那個怪胎,可千萬別留下了。你別這麼看著我,這是王院長的意思。” 想不到王院長會做出這麼一個決定,看來他一定也被文彬的第三隻眼睛看過。 文彬的第三隻眼啊,讓人恐怖的眼睛。 我像往常一樣巡房,做記錄,然後清點核對藥品。各個病房裡不時傳來打呼嚕的聲音,還有夜裡醒來的嬰兒呀呀囈語,我傾聽著這一切,坐在諮詢台後握著筆一時有些走神。夜靜悄悄的,一切似乎都正常,又似乎在醞釀著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這種感覺讓我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聲巨響打破了這寧靜,我探身看去,是趙姐,她從病房裡倒退出來,把門撞了開,眼睛直直盯著病房裡,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我打了個冷戰,是文彬又睜開了第三隻眼睛吧? “不!我沒有!不是我幹的!都是你一個人……” 趙姐突然對病房里大喊,這讓我疑惑不解,難道不是文彬?我和李莤同時跑到趙姐身邊,向敞開的門裡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前護士長周姐正抱著文彬站在門前,一臉詭異發青的笑容。 “你別忘了,分錢時你也拿了,所以是咱們倆幹的。你看,這又有一個死孩子,不像那些幾個月就流下來的,這個憋足了八個月,看這頭,看這手還有這腳丫,還有這肚子,你不是最喜歡吃胎肝餛飩嗎?不如這樣,咱們把牠吃了吧?單賣頭,有人專好這口,也一樣能賣個好價錢的。呵呵,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是不是等不急了?” 週姐抱著文彬的手筋在昏暗的燈光下像一條條蠕動的蛇,而她的臉已經扭曲像魔鬼般駭人。在周姐身後,病床上空蕩盪,文彬的母親已經不知去向。我和李莤驚恐的後退,而趙姐也在不停後退,卻已經退到牆根,整個身體緊貼在牆壁上,像被無形的力量釘在了那裡。 “哈哈,哈哈哈!” 週姐懷裡的文彬突然哈哈大笑,那笑聲簡直不像是出自一個嬰兒之口,他再次睜開了第三隻眼睛,不時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一雙小手在空中抓扯,不停碰到週姐的臉,但周姐似乎根本就沒察覺到懷裡的嬰兒還活著,還在繼續說著,像是被困在自己的世界裡掙脫不出來。 “你快來看,這還是個長了三隻眼的!我聽說這第三隻眼睛吃了就能擁有陰陽眼,能看到鬼!如果再吃了這顆頭,大概就能和鬼交流了!哈哈,看我多聰明,這都能想得到。不如這樣,咱們把他的頭吃了吧?不要賣了,咱們已經賣了那麼多死嬰,我總覺得那些血手印是衝咱們來的,就算不是,遲早那些死孩子的魂也會找上門,咱們得早做打算。我已經學會寫一些鎮鬼符了,如果再能看見他們,那咱們就不用再整天擔心吊膽了。” 週姐說著走到了趙姐面前,幾乎是緊貼到鼻尖處在說話。 “你……你瘋了!” 趙姐顫栗的說,她的眼睛裡全是恐懼,而周姐在神經質的笑,不停的笑。 正在這時,唐娜跑了過來,驚疑的望著我們。 “出什麼事啦?” “我瘋啦!” 週姐突然大吼,一下子便把唐娜也鎮住了,走廊裡只有我們六個人,但每一個人都有些異常,包括週姐懷裡的文彬,他還在笑,笑的非常歡快。 “我是瘋啦!我在這所醫院辛辛苦苦乾了二十多年,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我賣死嬰,我有罪,可第一個死嬰是王院長買去的!是他,是他讓我邁出的第一步!我後悔,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了,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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