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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二章新官上任三把火(2)

英雄志 孙晓 13544 2018-03-12
耳聽黃販子哭哭啼啼,盧雲又是滿口狠話,眾人心生惻隱,幾名老者急道:"快來人啊!土匪當街行搶啊!還要把人押走啦!"十來名年輕人見義勇為,霎時連聲呼喝,當場便要開打。 盧雲見群情嘩然,醒起自己身在嫌疑之地,難免讓他們有所誤會,忙道:"諸位朋友!我真是新上任的長洲知州,這人偷盜錢財,逼得我親自出手來抓,你們可誤會了!"眾人喝道:"什麼知州!擺明是騙人的!"盧雲嘿地一聲,道:"諸位看清楚了,這是朝廷交付的印信。"他入懷去摸,那知州印信卻放在行李之中,不曾隨身攜出。 眾人見盧雲掏摸半天,卻拿不出半樣印監信物,又看他年紀輕輕,貌不驚人,不信他便是知州,一時叫嚷的更兇了。幾名年輕力壯的大踏步地向前走來,立時便要出手教訓。

盧雲練有"無絕心法",精通"無雙連拳",當年曾在西域大戰羅摩什百合,出入戰場, 如同家常便飯,怎會怕幾名鄉民?只是這些人都是地方良善,總不能個個都打上一頓吧?盧雲嘆了口氣,頗感煩憂,那黃販子見有機可趁,立時往地下一趴,哭道:"這位大王,求求你把銀兩還我吧!那是小人娘親的看病錢啊!" 原來這黃販子平日有個外號叫黃蜂子,平生最愛使順風舵,還有個順竿子往上爬的絕妙功夫,他見眾人都有懷疑盧雲之心,當下便來個苦肉計,也好讓眾人毒打他。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盧雲生性聰穎,飽讀詩書,戰場上遇到了汗國國師,武林好漢,無不能妥善對付,便在廟堂之上,也是一派從容。但他生平最怕這等潑皮無賴,這些人要錢不要臉,死皮賴臉起來,種種無恥法門使出,直是叫人難以置信。

四周人群見了苦情戲碼,紛紛中計,一見黃販子如此可憐,更是激憤無比,都要找盧雲拼命。 盧雲心下慘淡,想道:"好啊!我盧雲飽讀兵法,今日卻被一個三流無賴戲弄,以後我還斷什麼案?做什麼官?"言念及此,直是氣餒無比,雖然不願打人,但總不成平白被人毒打一頓,當下擺出舉腳,便要禦敵。 便在此時,身旁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聲道:"大家先別打人,惹出人命來可不好。且讓我來問個明白,一會兒也好去報官。"盧雲聽這聲音似是顧倩兮所發,心下大喜,忙轉頭去看,果見是顧倩兮出面說話。正要對她解釋,卻見顧倩兮連使眼色,叫他不要相認。盧雲明白心上人有意為他解圍,當下沉默不語,靜觀其變。

圍觀眾人見顧倩兮貌美如花,又似官家小姐的氣派,料來是個有見識的,一時都安靜下來,也好讓她過來問話。 顧倩兮笑吟吟地上前,問向黃販子,道:"這位大叔,您姓啥名誰?給人搶了多少銀兩?可要我為你去報官?"黃販子見顧倩兮貌美,登時面露淫笑,說道:"小人姓黃,是本地的攤販。"顧倩兮點頭道:"原來是黃大叔。"說著朝盧雲一指,又問道:"黃大叔給這惡霸搶了多少銀兩?"黃販子隨手亂抓銀票,哪記得清,便道:"我也記不得了,反正有好幾百兩。" 旁觀眾人聽得此言,忍不住議論紛紛,都覺不可思議。顧倩兮皺眉道:"連少了多少兩銀子也記不得,一會兒怎麼替你報官啊?"

黃販子心下暗驚,忙道:"反正是那種一百兩一張的銀票,大概是掉了三兩張吧!"顧倩兮掩嘴笑道:"閣下好壞的記性,連帶了幾張銀票出門都不記得。"黃販子心下起疑,怕她是盧雲一路的,急忙喝道:"老子給人搶了,卻還要你這婆娘來笑上一句兩句,這成什麼體統?"盧雲聽他說話無禮,登時大怒,顧倩兮忙向他使了個眼色,要他稍安勿躁。 只聽顧倩兮問道:"這位大叔先別動氣,小女子只是來問上一問,全沒惡意的。"她笑了笑,又問道:"不知大叔是做什麼營生的,如何在這夜間帶著幾百兩銀票出門,那豈不危險得緊?"盧雲微微一笑,知道顧倩兮已然說上要緊處,只是自己處在嫌疑之地,便有天大的口才也使不上力,只好看心上人的本領了。

那黃販子給顧倩兮一陣質問,卻是全然回答不出,只得哼道:"老子做啥營生,卻關你這婆娘什麼事了!"一旁眾人叫道:"黃販子是城裡賣果子的!"顧倩兮奇道:"賣果子要帶幾百兩銀票出門?敢問這位大叔是去買果園麼?"眾人聽顧倩兮說得有理,都是問道:"是啊!黃販子你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 黃販子深怕事機敗露,佯怒道:"爺爺方才說了,我娘近日身子不適,一會兒我便要替她抓藥去。怎能不多帶些銀兩?"顧倩兮笑道:"時候這麼晚,銀票兌不了現,您不怕找不開麼?"黃販子喝道:"你管老子這許多?老子高興去買老山人參回家進補,你管得著麼?"

顧倩兮連著幾個題目問下,已將種種不合情理處點了出來,眾人本來同情黃販子的,此刻都轉為疑心。顧倩兮微微一笑,正要點破他的伎倆,忽聽一名老婦朗聲道:"兒啊!這般晚了,你不回家來,怎還在路上尋人相罵?"這聲音雄渾有力,只震得眾人耳中鳴鳴作響,黃販子轉頭一看,猛見那女子身形壯碩,正是他娘親,他陡見老母,只嚇得張口慾叫,跟著急使眼色,那老婦卻是不解,只是奇道:"你亂眨眼睛做什麼?今日果子生意壞麼?" 顧倩兮察言觀色,笑道:"這位可是黃太夫人麼?她氣血紅潤,身子看起來好得很哪!"黃販子呸了一聲,正要說話,郡老婦看了顧倩兮一眼,忽地打了黃販子一個耳光,喝道:"你這死小子,是不是又亂摸人家漂亮女孩兒了?上次才打過你,可又手癢了?"

黃販子吃痛不過,大聲道:"娘!你身子有病,怎麼不在家裡休養哪!" 那老婦氣急敗壞,暍道:"我有什麼病?你這不肖子居然敢詛咒娘親?我打爛你這張臭嘴!" 說著追打過去。眼見黃販子給他娘壓在地下毒打,眾人已知他在訛詐錢兩,忍不住都感好笑。正鬧間,洪捕頭已聞訊趕來,他見眾人圍住了盧雲,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上前跪地,朗聲道:"知州大人在上,屬下救駕來遲,還請大人重重責罰!" 洪捕頭何等威風,眾鄉民誰不認得?待見城裡堂堂的捕頭老爺一股腦兒跪倒,又稱這位白面書生做知州大人,才知盧雲真是此地新任知州,霎時之間,一眾鄉民無不嚇得魂飛天外,幾名老人適才隨著叫罵,此刻只是面無人色,颼颼發抖,不知會否給人押進衙門毒打。

盧雲尚未說話,洪捕頭已然滿臉火氣,他站起身來,怒目望向眾人,大聲道:"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東西!這位便是方來此地上任的知州盧大人,咱們長洲何等有幸,卻讓聖上欽點的狀元郎過來任官,你們怎麼有膽犯上?還不快快跪下求饒?" 眾百姓聞言,急忙跪地叩首,哭道:"小民不知大人駕臨,還請恕罪啊!" 盧雲是個讀書人,一看眾鄉民跪了,哪裡還有脾氣?再說他們見義勇為,雖然鹵莽,卻也是一片善良之心,忙道:"諸位鄉親快別這樣,不知者無罪,請各位起來吧!"說著親自上前,一一扶起。 眾鄉親看他舉止有禮,與尋常官員的趾高氣昂大不相同,忍不住都是嘖嘖稱奇。

洪捕頭拿住那黃販子,強押下跪,大聲道:"啟禀知州,此人偷盜財物,滿嘴狂言,罪不容誅!還請知州大人重重責罰!"黃販子的娘親站在一旁,嚇得跪地大哭:"這孩子一時見財起意,請知州大人饒命啊!"說著叩首不止,其狀頗哀。 此時黃家母子嚇得渾身發抖,盧雲卻不說話,他低頭細望,只見兩人衣服上打著補丁,母子兩人膚色黝黑,想來平素日子確實辛苦,這才見財起意,生出小貪念。 盧雲心下微起憐憫,尋思道:"這人本性未必便壞,我若重罰於他,反倒毀了他的一生。"他自己曾經淪為逃犯,關過大牢,明白裡頭的黑暗,斷案自是謹慎萬分。沉吟半晌,才道:"黃販子犯行不大,只是過於貪財,本宮便罰他清掃長洲大街半年,早晚各掃一回,日後洪捕頭若見街上有半張果皮紙層,便找這黃販子是問。"

洪捕頭聽這責罰甚輕,忍不住咦了一聲,先前盧雲給黃販子連番惡整,差點給眾百姓毒打,料來定要大肆報復,以洩心頭之恨,哪知便這樣不痛不癢地了事。洪捕頭頗經世故,已知這位知州大人面冷心熱,是個善良之人。當下躬身回話:"大人放心,屬下定會照辦!" 黃販子母子聽了責罰甚輕,急忙跪地道謝,感激恩德。盧雲將黃販子一把拉起,諄諄囑咐:"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你日後取財當有正道,若再給我抓到類似情事,定會重罰不貸。曉得了麼?"黃販子感激涕零,忙道:"不敢了!小人以後便掃街時撿到銀兩,也會送到衙門里報官。" 盧雲微微一笑,道:"好了,你可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你們母子倆這就去吧!" 眼見那黃販子給他娘捏著耳朵去了,料來回家定要給重重毒打三十大板,盧雲與顧倩兮相視一笑,先前小小的不快登即拋到九霄雲外。 盧雲搖了搖頭,苦笑道:"枉我飽讀典籍,自稱精通兵法,卻連個刁鑽頑民也治不住,嘿,真讓你笑話了。"顧倩兮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快別這樣想了。讀書本就不是做官,兩件事大不相同,便像常打勝仗的名將,也不一定懂得百姓的機靈心眼。你那麼聰明,日後經一事、長一智,閱歷多了,這些瑣事定能慢慢通曉。" 盧雲微微點頭,正要回答,卻聽身邊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一人悄聲道:"這位小姐好厲害,不讓鬚眉呢。"又聽一人笑道:"看她那麼美貌,以後定是咱們的太上知州……" 盧雲一愣,急忙看向四周,只見十來名百姓躲在四周,笑吟吟地盯著他倆圍觀,好似看戲一般。看來這些鄉民對他這位知州大人頗為好奇,又見他沒甚脾氣,這才生出膽子過來偷窺,果然便聽聞精彩對答了。 盧雲與顧倩兮對望一眼,兩人神色微窘,都感尷尬。 一旁洪捕頭趕將過來,大聲喝道:"大夥兒鬧什麼?不想要腦袋了嗎?全給我回去啦!"眾鄉民怕這捕頭遠甚於知州,聽了暴喝,這才大笑而散。 眼看眾人散去,洪捕頭也躬身離開,盧雲登時哈哈大笑,他向顧倩兮躬身行禮,拱手道:"多謝太上知州救命之恩,小民盧雲這廂有禮了。" 顧倩兮臉帶暈紅,道:"你哪學的這麼不正經,快別胡鬧了。"盧雲笑道:"大人沒叫平身,小民焉敢妄動?" 顧倩兮啐了-口,正要再說,忽聽遠處傳來一名少女的聲音,納悶地道:"這不是盧哥哥嗎,怎麼在這裡彎身哈腰,欠了人家的錢嗎?" 盧雲沒料到還有人窺看,臉上一紅,急忙直起身子,轉頭望去,只見一名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向前來,看她面容秀麗,正值芳華,臉上卻又帶著一抹頑安笑容,竟是娟兒來了。 盧雲陡見故人,登時大喜,笑道:"不是娟兒姑娘麼?怎麼到江南來了?"娟兒笑吟吟地道:"我是隨師父來玩兒的啊,"盧雲頷首道:"原來尊師也到了,那可真是貴客。" 娟兒笑道:"不說這些了,倒是你盧參謀武功高強,不去大戰西域番僧,怎也跑來江南啊!"盧雲聽她提起往事,不由得微微一奇,他在西域之事,向來少有人知道,不知娟兒是從何得知的,他微微一笑,道:"這說來話長了,你怎會知道我從軍之事?誰同你說的?" 娟兒嘻嘻一笑,道:"是秦將軍啊!那時咱們一起去華山,路上他說了你好多事蹟呢,聽說當年盧哥哥在西疆好生勇猛,連番出生入死,打得番僧落花流水,實在厲害哪!" 盧雲聽她誇讚自己:心裡甚是受用,他臉上笑瞇瞇地,眼角便往顧倩兮瞄去,要看她是否面露驚嘆。果見顧倩兮面帶微笑,也在專心傾聽。意中人在旁,盧雲便想多談當年英雄事蹟,當下笑道:"姑娘過獎了,戰場上馬革裹屍,本分而已。不知秦將車還說了什麼?" 娟兒笑道:"秦將軍說得可多了呢,你全都要聽?"盧雲哈哈一笑,道:"這個自然,你都說吧。"娟兒想了一陣,托著自己的圓臉蛋,側著臉道:"嗯,還記得秦將軍說了好大一篇,說你每天裝著一張苦臉,專騙女孩兒家憐惜疼愛,比那個少林寺的楊肅觀還壞上十倍,叫我小心提防,別要給你騙了呢。"盧雲面色慘白,驚道:"這是什麼鬼話?" 娟兒不去理他,又道:"秦將軍還說呢,他說公主跟你相處了幾日,便給你騙得好苦,弄得她日日夜夜都惦著你。真有這種事嗎?"盧雲聽她越說越不成話,霎時面色已成慘白,娟兒見他臉色極為難看,皺眉便道:"我說錯了麼?這些都是秦將軍告訴我的啊!" 秦仲海此時遠在京城,遺害卻遠及長洲,盧雲心下慘然,正想請娟兒閉口,忽覺背後兩道凌厲眼神瞪來,直如寒冰一般。盧雲暗暗吃驚,回頭去看,卻見一名美貌少女走了過來,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正是顧倩兮來了。 娟兒見美女到來,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幾眼,跟著笑嘻嘻地扯住盧雲的袖子,低聲道:"盧哥哥,這位姊姊好生美麗,她就是公主殿下?"盧雲臉色難看,忙偷眼往顧倩兮看去,只見她笑吟吟地似乎不太生氣,但盧雲素知女人性子多變,她面上如此,誰知心裡在想什麼,一時只感心驚肉跳。 娟兒天性機靈,哪會不懂人情世故,純是故意惡整了,她見盧雲面色淒慘,還想落井下石,忽聽一名女子道:"師妹又胡鬧了。真是越活越回去,直跟咱們阿傻一般。"眾人聽這話聲頗有教訓之意,回頭望去,只見一名艷光四射的美女盈盈走來,正是師姐艷婷。 只見艷婷背後還有兩名男子,一人坐在馬上,臉上罩著人皮面具,正是青衣秀士,另一人樣貌非凡,站在白馬之旁,卻比青衣秀士還高了半個頭,體型可說魁梧至極,但臉上卻掛著一幅難看的傻笑,只不知是誰。 艷婷走了過來,問向娟兒:"怎麼樣?找到歇腳客棧了麼?"娟兒方才只在胡鬧,哪有空找什麼客棧,她嘻嘻一笑,指著盧雲道:"沒找到客棧,倒找了個朋友,不愁沒地方住了。" 艷婷哦了一聲,正要出言詢問,青衣秀士已然駕馬行來,武林前輩到來,盧云不敢失禮,忙向青衣秀士躬身,拱手道:"晚生盧雲,見過青衣掌門。" 青衣秀士回了半禮,頷首道:"數月前華山一會,沒想半年不見,盧公子卻已高中狀元,實在可喜可賀。"盧雲心下微奇,這青衣秀士身在江湖,想下到對朝中之事了若指掌,當即謙遜道:"不敢當。在下得中進士,純是運氣使然,做不得準的。" 娟兒聽了盧雲點上狀元,不由得大為詫異。艷婷也是吃了一驚,她急忙走了過來,撿衽為禮,道:"原來公子文才如此出眾,小女子倒不知情,日後該向你多多請益才是。"艷婷過去僅和盧云有過一面之緣,上回兩人華山照面,人多口雜,不曾細談,倒不知這白面書生如此了得,此刻讚歎敬佩之情頗真。 娟兒嘻嘻一笑,瞄了艷婷一眼,笑道:"師姐你一個姑娘家,要向人家請益什麼?難不成你也要點狀元麼?"艷婷微笑道:"咱們女子是不能參加科考的,不過平日多念點書,那也不是壞事。"說著又向盧雲輕輕一福,柔聲道:"小女子笨得很,只怕日後要多多勞煩盧狀元指點了。" 自張之越過世後,青衣秀士便著意磨練這名女弟子,凡事都讓她學著打理,日後也好把九華山的門戶交給她。盧雲見她神態大方,已與那日華山上的羞態大不相同,一雙俊目只凝視著艷婷,卻是有些目瞪口呆。 艷婷見他望向自己,當下笑道:"盧狀元這般看著我,可是要出題目下來,也好考較小妹的資質麼?"盧雲見艷婷容貌嬌媚,身材高挑,全是北方美女的架式,也不知如何回答方才妥適,只咳了幾聲,道:"這……這倒不是……" 顧倩兮本在一旁含笑觀看,待見眼前這名美女落落大方,美艷照人,對盧雲又是加倍客氣親近,她秀眉一揚,纖足一伸,已然下場。她笑了笑,問向盧雲:"兩位姑娘好生玉雪可愛,卻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可否為我引荐一番?"說著向兩名少女微微頷首,以示友善。 艷婷早在留意顧倩兮,不待盧雲開口,便已微微欠身,自行回話道:"小女子艷婷,不敢請教小姐大名。"盧雲正想介紹,顧倩兮卻自行接口,柔聲道:"原來是艷婷姑娘,在下姓顧,有緣結識足下,幸何如之?" 這兩名少女都是二十歲上下,也都到了嫁人的年歲,只見顧倩兮巧笑嫣然,盡是江南名嬡的溫柔秀氣;艷婷桃笑李顏,卻是北方俠女的艷麗開朗,兩人都是紅撲撲地嬌豔瞼蛋,一般玲瓏有致的誘人身材,卻不得不教盧雲這鐵頭書呆看傻了眼。 盧雲見她二人熱絡:心下甚喜,匆聽一人粗聲粗氣地道:"你們忘了問姑娘我啦!"眾人轉頭去看,卻是娟兒撅著一雙紅唇,看來很是不快,艷婷微微一笑,道:"這是我的師妹,名叫娟兒,平日最是頑皮搗蛋。"娟兒嗯了一聲,道:"好像每回介紹我,從來不曾少了頑皮搗蛋四字,看來我真該反省反省了。"眾人見娟兒嬌憨,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四名年輕人說笑,不免冷落了青衣秀士,他身居掌門,乃是武林前輩、一派之長,自不該失禮,盧雲便向青衣秀士介紹顧倩兮,只是顧倩兮離家出走,盧雲礙在顧嗣源的面子上,也不好明說身分,便只說是表妹。顧倩兮聽在耳中,甜在心裡,心道:"這只驢子有長進了。"此時美女在側,盧雲若想把兩人關係撇個乾淨,她定會翻臉走人。 艷婷聽了表妹身分,卻是哦了一聲,道:"原來顧小姐與盧公子是中表之親啊!兩位聯袂到長洲來,莫非是一塊兒來探親的?"盧雲正要說明,顧倩兮迳自道:"那倒不定,我此次南下,便是隨盧表兄前來上任。他剛接下長洲知州,今日初次進城。" 艷婷雖然聰慧,卻沒料到盧雲已是地方官長,她掩嘴驚嘆,道:"原來公子已經是知州大人了,小女子方才真是失禮了。"說著連連欠身。盧雲慌忙搖手:"沒有的事,快別多……"那個"禮"宇尚未出口,便聽顧倩兮笑道:"好說,咱們盧知州方才上任,日後還要請諸位朋友多多照護指教。" 艷婷微微一笑,仰望著盧雲,道:"小姐這話言重了,想咱們盧知州高中進士,憑他狀元郎的手段,又怎需咱們這些百姓照護什麼?"盧雲聽了稱頌,只傻笑兩聲,不知高低,顧倩兮卻淡淡地道:"自來官場險惡,只有無知之徒不知天高地厚,才會妄自尊大,目中無人。便算官居閣揆,也需各路朋友提點,才能久保平安。" 艷婷哦了一聲,掩嘴笑道:"是麼?盧知州這麼謙和,怎麼會目中無人呢?這小妹倒是不信。"顧倩兮聽了這話,卻只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盧雲見兩名少女相互微笑凝視,艷婷秋波盈盈,顧倩兮也是巧笑嫣然,他心中忽然微微發毛,尋思道:"今日場面有些怪,我還是少惹她們為妙。" 眼見二姝大開殺戒,娟兒忍不住心下偷笑,想道:"師姐就是見不得別的姑娘比她美,看來她與這顧小姐較上勁啦!嘻嘻,可憐姓盧的書呆要給人拿來練功,他可要倒大楣啦。" 女孩兒家有時會暗自比較容貌身材,倘無男子在場也就罷了,一旦眾多美女遇上年輕男子,非得將之當作戰場,若不驗證自己是勝人一籌的絕代風華,那可萬萬不能罷休的,這道理便與寧不凡、卓凌昭等人比武的心情相同,決計小看不得。尋常人若無楊肅觀這等手段見識,過上這等高手對決,絕難全身而退,倘不幸如盧雲那般食古不化,怕有大苦頭吃了。 果然盧雲心中害怕,連忙走向青衣秀士,迳自聊了起來。 盧雲咳了一聲,道:"昔日華山匆匆一別,一直未曾上山拜會。今日難得掌門前來長洲,且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到寒舍盤桓則個。"青衣秀士尚未說話,那娟兒已然笑了起來,道:"太好了,咱們有地方住了!" 艷婷見盧雲遠遠逃開,如何願意平白放過?便又走了過去,微笑道:"多謝盧知州了,咱們今夜找不到客店,正自擔憂,天幸在這兒遇到你。不然可要傷神了。"盧雲最是害怕這名美女,只乾笑幾聲,眼光向地,不敢回話。顧倩兮走了上來,與盧雲並肩而立,笑問道:"不知幾位怎會忽然來到長洲?可是為歐陽老爺拜壽來著?" 顧倩兮天生聰明,比之盧雲,絕不遜色,須臾間便已猜到內情。果然艷婷面露訝異,頷首道:"顧小姐果然靈通,我們這回到長洲來,確實是向此地的歐陽莊主祝壽。"顧倩兮與盧雲對望一眼,心中都想:"難怪這許多客店都住的滿了,原來都是給歐陽莊主拜壽的。" 艷婷望向師父,眼見他微微點頭,這才取出一張帖子,交到盧雲的手裡、這下遞帖卻是對著盧雲而來,顧倩兮自也不便代接,當下退在一邊,笑吟吟地看著情郎與這美女間的舉止。 盧雲接過帖子,一不小心碰到艷婷滑膩的手腕,霎時心下一驚,又見艷婷向自己嬌媚微笑,直是明眸皓齒的可人模樣,盧雲剎那間滿臉通紅,胸口氣血翻湧,跟著倒退數步,縮到了顧倩兮背後。 盧雲撫胸喘息,心道:"好厲害的無形掌力,恐怕連寧不凡這等高手都敵不過,我可得小心了。他呼出一口長氣,這才取出帖子去看。忽覺鼻中一陣幽香,卻是顧倩兮-同探頭來看,盧雲與她粉瞼相貼,忍下住又是心中一盪,心道:"這個香味有助於功力提升,聞一聞倒是不妨。 "當下拼命調勻呼吸,果然心曠神怡。 盧雲咳了一聲,想起眾人都在一旁觀看,連忙收懾心神,朗聲讀道:"九華山青衣掌門足下:人生七十古來稀,欣逢敝莊歐陽莊主七十大壽,久慕青衣掌門文武全能,高材震世,恭請貴寶山於十月十三敝莊莊主生辰,前來長洲鑄鐵山莊歡聚。"念了一陣,顧倩兮烏黑的髮絲又拂過臉龐,登讓盧雲再次面紅耳赤。 盧雲亂咳幾聲,定了定神,道:"這位歐陽莊主果然交遊四海,連長洲客店都給住得滿了,看來明日定有一番熱鬧。"青衣秀士微笑道:"其實我與歐陽莊主只有幾面之緣,今日到此,純是來看一件東西的。"盧雲奇道:"掌門千里迢迢地趕到江南,只為看一件東西?" 青衣秀士道:"此次壽宴中,有人送了一件極為重大的賀禮給歐陽莊主,據說靠著這神奇無比的賀禮,便可使歐陽家重新開業,再行煉鐵之舉。我便是為了這樣物事而來的。"盧雲哦了一聲,問道:"什麼東兩這等貴重?居然能有這般功效?" 青衣秀士道:"說來毫不稀奇,乃是一隻大鐵鎚。" 眾人頗為詫異,連顧倩兮這位宮家小姐也留上了神,異口同聲地道:"大鐵鎚?" 青衣秀士道:"正是。相傳雷帝雷澤手上有一隻錘子,以之發天火、落天雷,聽說便是歐陽家拿到的這只錘了。想來憑著這隻鐵錘的種種神力,歐陽家必能重拾往日風采。" 盧雲情知說來話長,當下道:"諸位行得也累了,不如先到寒舍歇歇吧!咱們邊吃邊談!" 娟兒大喜道:"等你這話好久啦!只把我兩腿站得酸哪!"眾人聞言,都是為之哈哈大笑。 盧雲當下引著眾人回府,眾家丁見有賓客到來,連忙搶上,替九華山諸人安排住房,盧雲命人理了一桌宴席,請諸人坐下飲酒,也算替他們接風。 娟兒看著偌大的知州官邸,笑道:"真好!能住這等房子。我也想考個官來做做。" 艷婷笑道:"傻丫頭,咱們女子是不能當官的。" 娟兒嘆道:"這我也知道,唉,女子不能當官,這是誰定下的討厭規炬啊!"她發愁一陣,忽地笑道:"沒關係,咱們女子不能當官,總能找個官嫁吧!自古皇太后都比皇上強,看我也找個好官嫁了,不把他整治得乖巧,姑娘跟你姓!" 艷婷笑道:"甭去找別的男子了,說不定你的阿傻也能考上進上哦!" 眾人聽她調侃,紛紛轉頭去看,只見阿傻已然吃得滿身油膩,兩手黏臟,他見眾人看著自己,便來個咧嘴傻笑,一時更添傻氣。娟兒凝視著他,輕輕嘆了口氣,道:"可憐阿傻腦袋不清楚,不然他這般高大威風,便大將軍也做得了。" 娟兒活潑可人,對誰都是沒大沒小,哪知此時忽有傷感,想來對阿傻很是不同。盧雲看在眼裡,忙勸道:"我看這位兄台的瘋病也不是沒藥醫,令師這般好醫道,改日不妨請他抽空一試,定有轉機。"說著望向青衣秀士,等他示下。 那日靈定身受重傷,若無青衣秀士的精湛醫術,早已畢命華山,倘連青衣秀士也沒法子醫治,那阿傻也只有認命了。青衣秀士望著阿傻,淡淡地道:"不勞盧知州吩咐,老朽早替他瞧過病況。只是此人腦門受過外力重擊,若無重大擊打,恐怕無藥可救。" 娟兒嘆了口氣,道:"他再好不了,只好請歐陽老爺用那隻大鐵鎚敲上一記了,說不定挺管用的。"那阿傻雖然傻得厲害,此時聽得要用鐵鎚敲打腦門,居然懂得怕,急忙搖手道:"這不成,我阿傻吃虧生意決不做的,娟兒姊姊可別害我!"娟兒秀眉一揚,在他腦門上打了一記爆栗,道:"十兩銀子,賭你的腦袋禁得起鐵鎚敲。"阿傻哦了一聲,傻呼呼地道:"原來有得賭啊,那多打兩記好了。"眾人聞言,紛紛大笑起來,顧倩兮也感莞爾。 眾人相互敬酒,各自閒聊,盧雲想起歐陽家一事,又問道:"先前聽衙門中人提過,好似這歐陽家來歷不太尋常,莫非他們也與朝廷有舊?"眾人聽他提起歐陽家,都感好奇,紛紛安靜下來,專心聽講、青衣秀士頷首道:"這歐陽家確與朝廷有些牽連。歐陽家的主人名喚歐陽南,舊日做過"江南鑄造",算是朝廷命官,只是在二十多年前,他為了"洪武天爐"一案被人牽連,這才退隱洗手,不復往日風光了。" 盧雲哦了一聲,奇道:"洪武天爐?那又是什麼東西了?" 青衣秀士道:"景泰十年,本朝曾從跤趾奪得一批火器,乃是西洋人造出的赤金大砲,皇上見這些火器厲害,一時龍顏大悅,便命大臣江充依著樣式,監造一批相同的火器。"盧雲聽到"江充"二字,隱隱覺得有些不祥,想來這歐陽家定會吃足苦頭。 青衣秀士又道:"江充見皇上甚是看重此事,便從全國各地尋訪出一批高手匠人。只是這幫人手藝雖精,但各地的爐火都賺太弱,燒不出同等的砲身材質。此時朝廷有人薦舉,言道江南名匠歐陽南煉鐵有方,江充便向皇上請命,由這位"江南鑄造"起造一座大爐,以供朝廷製作西洋火器。"眾人聽說歐陽家曾有這等風光,絕非尋常鄉紳可比,艷婷、娟兒都是習劍之人,無不想拜見這位當代聞名的煉劍宗匠,也好見識一番。 青衣秀士又道:"朝廷聽得江充的建言,自是大喜,立即撥下十萬兩白銀起造,那歐陽南見皇帝如此看重,自也卯足全力。他苦心意旨,專程撿了一塊祖宗留下的風水寶地,這地風力強盛,四季不歇,又兼靈性奇重,乃是世所罕見的鑄鐵好地,在這地方起造的鑄鐵爐,自也是千年罕見的名爐了。"他見眾人聚精會神,又道:"想那歐陽南何等身分,以他宗師地位,尚且耗了兩年功夫,花費無數精神,這座神爐自當是天下無雙、曠古難見了。眼看歐陽家便要大展鴻圖,誰知道福兮禍所倚,好容易爐座完成、初次啟用之日,皇上便下令封爐,不准歐陽家再行鑄造之舉。" 眾人聽到此處,無下大奇,不知歐陽南何以這般倒楣,盧雲沉吟道:"莫非是江充這奸臣搞鬼麼?"青衣秀士搖了搖頭,道:"江充作惡雖多,這事卻怪他不得,純是歐陽家自惹禍端。"顧倩兮向來聰穎,略加推測,便問道:"這樣聽來,可是歐陽家的爐子做得不好,這才引來皇上震怒?" 青夾秀士嘆了口氣,道:"顧大小姐所言恰恰相反。這歐陽南號稱當世第一煉鐵手,手藝怎會不精?說來說去,只怪這爐子做得太好了。" 眾人哦了一聲,都感不可思議。青衣秀士又道:"當年大爐初成,歐陽南立即定名為"洪武天爐",一來感念太祖恩德,二來彰顯此爐的非凡,他若沒有十足十的把握,自也不敢擅用這個名字。那日點火啟用之時,滿朝大臣來了大半,都要看一看這座"洪武天爐"的威力。"說到此處,青衣秀士只咳了一聲,卻不再言語,眾人聽得興起,都想知道後情,娟兒忙搖著師父的手,追問問道:"後來怎麼了?師父別賣關子啊!" 青衣秀士嘆道:"那日爐火一點上,就把歐陽南的鐵鉗燒融了。"眾人心下大奇,驚道: "把鐵鉗燒融了?" 青衣秀士道:"正是。這座"洪武天爐"焰火騰燒,色做青白,任何質料的鐵鉗都耐不住一烤,東西可說是有進無出,那日皇上本來下令,要歐陽南先打出一批火槍,誰知爐火一升,便降不下來,他想盡辦法,卻都取不出埋頭的生鐵,最後只好用大水潑熄爐火。" 盧雲嘆道:"那可慘了,這堆生鐵必成廢鐵了。"青衣秀士道:"非只如此,那爐火好生兇猛,竟把模具、鐵料全數燒為爛渣,不堪再用。江充聞訊,自是大怒欲狂,當下親來責問,那歐陽南面對權臣責難,不說自己手藝不到,反說天爐靈性太重,性子倔傲,不願燒製凡俗兵器云云。江充聽了這妖妄之言,想起十萬兩白銀無端給糟蹋了,只氣得他七竅生煙,終將歐陽家的大兒子充軍,以敬效尤。" 盧雲聽了這段往事,忍不住搖頭嘆息,道:"天爐性子太傲,這話實在也太玄了點,無怪江充會大發雷霆。"自古鑄劍師多喜靈異氣象,每將妖妄傳言附會於名劍寶刀之上,想來歐陽南雖是武林罕見的鑄劍宗師,卻也難脫這等迷信,只能算是自取其咎了。 青衣秀士頷首道:"也是僥天之幸,歐陽家少了兒子,卻還保住首領,整整過了二十來年, 終給他們找到了一柄神槌。傳說這柄槌耐得住燒烤,無懼天火鍛冶,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歐陽家既有神錘,便要在明日傍晚復業,重新開啟這座"洪武天爐"了。" 盧雲聽得目瞪口呆,他定了定神,忙道:"看這天爐如此神妙,到時定要好好見識一番。" 娟兒掩嘴笑道:"照啊!到時你盧知州是小盧看大爐,兩隻爐子乾瞪眼了。"她知道盧雲個性溫文,絕下會無端生氣,便隨口開個玩笑,倒也沒有惡意,只是盧雲和善敦厚,顧倩兮就不一定好惹了,娟兒偷眼去看,果見顧倩兮睜著大眼望向自己,娟兒有些害怕,忙扮了個鬼臉,賠罪道:"姊姊你別生氣,我跟他說著玩的。" 顧倩兮微微一笑,道:"他這人古板得緊,本就該損個幾句,妹子別在意。" 娟兒聽她叫自己做妹子,那是脫了生份,心下自也歡喜。 夜寒露濃,眼看天晚,眾人便各自回房。長洲知州宅邸寬廣,客房無虞,盧雲便請家丁安排住處,讓九華山諸人歇宿。 酒席已畢,盧云初得新居,又有嘉賓到來,席間見顧倩兮言語得體,落落大方,彷彿便是知州夫人的風采,盧雲看在眼裡,心下自感喜歡。他與顧倩兮攜手走入花圃,兩人相視微笑,都感甜蜜溫馨。 顧倩兮仰頭看著情郎,替他理了理額,笑道:"幾年不見,看你變得老練許多,還結識了好些江湖朋友。"盧雲微笑道:"你不也是?今夜黃販子好生奸滑,若非你來解圍,只怕我這知州要給百姓們毒打一頓呢!"顧倩兮取笑道:"誰敢打你,咱們銀川公主定會砍他的頭!"盧雲聽她言語中帶著醋意:心下卻感暖烘烘地,很是喜樂。 說話問,秋風徐徐吹拂,顧倩兮衣衫單薄,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盧雲見園中頗有寒意,便道:"院子裡太涼,咱們到房裡去坐坐吧!"說著攜了顧倩兮的手,將她帶向知州臥房。 兩人行近臥房,盧雲指著房門,笑道:"就差上頭的一個喜字,你便是咱們家的女主人了。"顧倩兮聽了古板書生的情話,一時嬌羞難抓,身子軟綿綿地,好似使不出氣力來。 盧雲推開房門,笑道:"你進來吧,我有樣好東西給你。" 眼見盧雲坦蕩盪地走入房中,顧倩兮一張俏臉卻羞得火紅,心中只想:"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盧郎卻要我到他的臥房……他是個讀聖賢書的人,不會做出不守禮法的事吧……" 此時盧雲早巳等在房裡,含笑遠望著她,顧倩兮沉吟良久,半推半就,這才緩緩走進,才一入門,盧雲反手便掩上房門,低頭讚道:"倩兮,你今日好美。"顧倩兮抬頭望著情郎,心下又羞又喜,饒她平日聰明機辯,當此情景,腦中也只亂烘烘地:心中只餘一個念頭防備:"他……他要是-時把持不住,亂了本性,想做什麼壞事,我…我可不能依他……" 卻見盧雲走到床邊,招手道:"倩兮,你過來。" 顧倩兮全身發燙,只想轉身逃走,可又難以移動腳步,盧雲見她遲遲下來,便再次低聲叫喚,柔聲道:"倩兮怎麼了?只管來啊。" 顧倩兮一顆心怦怦直跳,好似要從口腔裡跳出來似的,她偷眼看著窗外,只見四下無人,便壓低喉頭,低聲道:"你……你可不能亂來……"盧雲微微一笑,道:"別說這些了,你快些過來吧。我有禮物給你。"顧倩兮含羞低頭,心道:"這可怎麼辦呢?一會兒我若過去了,盧郎若來輕薄,我卻要如何推拒於他?可我若不過去,他是否又會生氣?"左思右想,沉吟許久,終於輕移蓮步,緩緩走到盧雲身邊。 顧倩兮這幾步路走來,直如海國千山行一般,盧雲卻是個木頭,看她走路歪歪斜斜,還以為她喝醉了,只聽他哈哈一笑,笑道:"倩兮,看我為你準備的好東西!"雙手往枕邊掏摸,跟著拿出一幅仕女圖,便要遞給顧倩兮。 盧雲笑道:"我費了好些天的功夫,才畫就這幅圖……"話未說完,只見顧倩兮全身酸軟,竟已摔倒盧雲懷裡。盧雲吃了一驚,忙道:"怎麼?真的受涼了?" 顧倩兮滿面嬌羞,低聲道:"盧郎啊,你總是裝傻,你好壞……好壞……"雙手摟住了盧雲的頸子,便往他唇上吻去。 四唇相接,天外飛來艷福,盧雲大吃-驚,不知如何是好,只想道:"這…這是怎麼咿了?怎地飛來這般美妙……不,不,這般意外的事?" 卻說盧雲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三更半夜,將姑娘約到房裡親熱?原來他這幾日悄悄以顧倩兮的容貌畫了幅仕女圖,此番趁著酒興邀她,只想將圖畫親手送出,也好讓心上人驚喜一場。哪知還來不及品評,便已飛來艷福,盧雲手足無措,此刻他身在脂粉之鄉,手上抱的是溫香軟玉,唇上吻的是一點丹唇,如何不意亂情迷,神魂顛倒? 他心中念頭急轉,想道:"當年我破廟苦讀,早已立志成為盧下惠,只求日後坐懷不亂,三過洞房而不入,也好讓孔孟周公擊節讚賞……哪知簧夜之間,我非但與未婚女子獨處一室,還有意輕薄於她?這豈不辜負了千載聖賢的教誨?鐵漢書生的美名?" 雖然這般想,但香吻方酣,饒你鐵漢硬漢,也要乖得似貓似羊,果然這古板書生神智逐漸不清,一股熱氣沖入腦門,"無絕心法"早巳潰堤:"今夜如此僥倖,若不能多吻半刻,日後怎有良機一親芳澤?孔夫子在上,孟夫子在下,所謂聖之時者也,這便是說天道無常,不可違亂,雲從龍,風從虎,我盧云自當遵從天命……"心中動情,腦中胡思亂想,竟然大起膽子,便往顧倩兮腰上摟去。 紅燭掩映,滿室溫馨,這對男女正自香吻,眼看漸漸情濃,忽聽院子裡有名少女說話,大喝道:"阿傻!你不可以在人家院子便溺,小心我打你腦袋!" 兩人原本難分難捨,猛聽了這話,宛如當頭棒喝,都是悚然一驚,立時分開。 只聽那阿傻訕訕地道:"幹什麼啊?這裡的樹長得不好,需得多施點肥才對。"跟著院中傳來水花四濺的聲音,看來真在施肥了。 聽了大煞風景的嘩啦啦聲響,盧雲與顧倩兮對望一眼,都是搖頭苦笑。盧雲知道顧倩兮生性愛潔,便道:"你別擔心,我明日找人把院子清理一番。"顧倩兮秀眉微撇,搖頭道:"算了,既然髒了,打掉花圃重做好了。"盧雲啊呀一聲,只感肉痛無比,他每年俸祿約有五百兩白銀,若要重作這花圃,不免花費甚鉅,但一時又不敢違逆,只得哼哼哈哈地敷衍。 兩人給這一攪擾,都是深為克制,就怕再生出什麼事來。二人默默相對,盧雲忽地想到一事,急道:"糟了,明天那歐陽家要做壽,咱們可不能空手去,可得準備些壽禮才成啊!" 原本兩人便是上街採買禮品的,誰知給那黃販子一陣打擾,卻是什麼也沒辦成。他連連搓手,煩惱道:"這可怎麼辦?明日就要送禮了,現下已經三更半夜了,這……這要怎麼辦才好?"顧倩兮絲毫不慌,笑道:"你擔什麼心,我保管你明日風風光光,送個又大又好的稀世珍寶,滿堂賓客就數你的禮品最體面。" 盧雲驚道:"你還沒嫁過來,可別拿了自己的珍藏倒貼啊!"顧倩兮又羞又氣,登地啐了一口,嬌嗔道:"你啊你,別再白吹白擂了!" 盧雲哎呀一聲,急道:"好姑娘,你就說吧!究竟該怎麼辦哪?" 顧倩兮看了他一眼,掩嘴笑道:"現下有些晚了,咱們明早再談吧!" 盧雲出身寒微,本就不知這些大戶人家的禮數,想起自己出任知州,已是朝廷命官,明日拜壽之時,總不成擺出當年落拓江湖的模樣,只來個滿面譏嘲,冷眼傲笑,便大剌剌地登門上座吧?他越想越是擔憂,忙求懇道:"明日傍晚就要用的東西,早上趕製不是遲了點麼?你可快些說吧!" 顧倩兮嫣然一笑,做了個調皮的神情,笑道:"盧大人,你就慢慢地等吧!"說著翩然出門,卻把盧雲愣在那兒,良久作聲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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