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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四章男兒漢(2)

英雄志 孙晓 11895 2018-03-12
秦仲海哈哈一笑,搔了搔腦袋,帶了幾名下屬便走。兩旁下屬急忙過來,問道:"老大當真缺錢用?屬下還有幾百兩銀子,您若有啥需要,儘管開個口……" 秦仲海隨口敷衍,心裡卻自打量,尋思道:"那偷情男子不知是誰?看薛奴兒的神氣,這人準是朝廷要員,八成還是朝中的大學士。好啊!你們這群混蛋,偷人居然偷到老子的地頭上了,我可跟你沒完。" 這夜他自回府裡,正想著仁智殿裡的古怪,忽聽柳昂天使人來報,說有要事相商,秦仲海是柳門大將,聞言之後,便急忙趕去。 行到府門,卻巧一頂轎子停在門口,柳昂天等閒不坐轎,秦仲海心下明白,知道這頂轎中坐的必是柳家的親眷,當下不敢造次,只垂手站在一旁。這秦仲海平日雖是吊兒瑯當,但在柳昂天家人面前,模樣卻是十分恭敬。

只見轎子裡走出一名少婦,容色美艷絕倫,一雙妙目更是水汪汪的,看來甚是動人。門中家丁迎了上來,口稱:"七夫人!"那少婦婀婀挪挪地跨進了門,忽見秦仲海垂手站在門旁,霎時便轉過頭去,膩聲叫喚:"秦將軍。" 秦仲海雙眼視地,莊容道:"蒙侯爺召喚,說有事與仲海相商,下官便趕來府裡。不意驚擾夫人,得罪莫怪。" 那少婦微微一笑,道:"你又升官了,對不對?" 秦仲海連連咳嗽,道:"夫人消息當真靈通,我現下升為四品御前帶刀侍衛,在宮里當差。" 那少婦想要說什麼,卻又遲遲說不出話來,秦仲海眉頭緊皺,不敢稍動。

忽聽門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仲海!你在搞些什麼?盡杵在門口,卻還不進來!"這聲音好生威嚴,卻是柳昂天耐不住等,親自出來察看。 秦仲海呼了一口長氣,如釋重負,道:"夫人慢走,我先進去了。"一溜煙竄了進去。 那少婦望著秦仲海的背影,卻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好似若有所思。 秦仲海隨柳昂天進了書房,只見伍定遠面色鐵青,楊肅觀唉聲嘆氣,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坐了下來,問道:"幹什麼啊?可是大夥兒同時生了痔瘡麼?" 柳昂天呸了一聲,道:"你說話撿些好聽的!今日有大事生出來了!" 秦仲海笑道:"哦!可是你小老婆有喜了?"

柳昂天罵道:"你說些正經的好不好!我都幾個兒子了,還使得這般雙斧砍樹的花招麼?"他召過韋子壯,道:"請韋護衛出去巡查一番,絕不可讓閒雜人等行近。" 韋子壯答應一聲,自去巡邏。 秦仲海心下一凜,這才知道事情非比尋常。 柳昂天取出一封書信,交給了秦仲海,道:"你先看了這個再說。" 秦仲海嗯了一聲,將信展了開來,讀道:"善穆侯征北大都督柳公昂天大人足下,侯爺英姿煥發,威震宇內,為我朝之干城,數十年來北抗蒙古,西破羌戎,武功之勝,足與我朝開國諸名臣相論,方此天下……" 耳聽秦仲海念得支支吾吾,滿頭汗水,柳昂天嘿了一聲,道:"這些全是廢話,你可以跳過不讀。"

秦仲海鬆了口氣,往下看去,又道:"吾輒念今日聖聰晦暗,以致境下大亂,盜賊四起,死傷狼藉,橫斃姦殺,無所不為。念其首惡者,江匪也。江賊橫行日久,肇廟堂之禍,啟朝政之危,若遲不伏法,我朝何能稱大治、焉足稱盛世?一日不除群賊,則朝廷禍亡無日矣。" 秦仲海點頭道:"這寫信的人想要對付江充這幫匪人奸徒,好來恢復朝廷公道,是不是?" 柳昂天聽他解釋文意,讚道:"不壞嘛!還能讀懂這段文字!看你文學底子厚實不少,該是盧賢侄的功勞吧!" 秦仲海嗯了一聲,自是不方便當場讚揚"金瓶梅"與"肉蒲團"之功,當下繼續讀去:"江賊根基深厚,事業廣大,鄙自知力薄勢單,難抗妖魔群小,念明公洞燭機先,深謀遠慮,定知厲害遠近,待公登高振臂,四海凜然,大事可期,則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秦仲海再看署名,念了六字出來:"東廠總管劉敬。" 讀到此處,秦仲海已知朝政鬥爭已達極致,這劉敬居然開始拉攏柳昂天,看來內情絕不單純。他沉吟片刻,轉看眾人臉色,只見伍定遠咬牙切齒,看來甚是激動,楊肅觀則不見喜怒,只是低頭思量。 秦仲海問道:"這信是誰送來的?" 柳昂天道:"是紫雲軒的弟子。" 秦仲海點了點頭,想來這信異常重要,劉敬不放心東廠裡的高手,便轉托瓊國丈的門人弟子送來柳府。 柳昂天道:"這幾日朝廷鬥得好不厲害,劉敬先托幾個大臣上了奏章,指責江充前些日子不假出宮,非但自行溜到西北地方,還擅自調動部隊出關,可說罪行重大,要皇上將之究辦。"

秦仲海微微頷首,那日他奉命出關,曾在天山腳下與江充的軍馬相遇,那時這幫人見死不救,涼薄無比,此時劉敬舉發此事,秦仲海自是不感意外。 柳昂天喝了口茶,又道:"皇上見了這道奏章,便把江充召來,當著眾大臣的面,把他好好質問了一番,還將玉門關總兵高顏革職查辦。江充輸了面子,自也不甘示弱,連夜找人送上奏章,說東廠的人貪贓枉法,偷運官銀出京云雲,現下皇上把江充的案子送進了大理寺,把劉敬的案子送到了刑部,兩方人馬全力運作,都要把對方的人馬整垮鬥臭。" 眾人臉上神色凝重,都知道此次惡鬥下來,朝中定有無數人會因此罷官,甚且抄家充軍,心下隱隱有著不祥之感。 柳昂天道:"劉敬老謀深算,眼見江充反制有道,深知此人極受皇帝寵愛,只怕自己動不了他的人馬,還要被反將一軍,當下便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與他共同對付江充。"

秦仲海雙眉一軒,頷首道:"看來這老太監玩真的了。" 柳昂天道:"只是劉敬這人老奸巨猾,他拉我下水,未必存的是什麼好心,八成是希望我與江充鬥個兩敗俱傷,他再來坐收漁利,也是為此,今日才把你找來商量。"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咱們兩家要聯手鬥垮江充,就好比要去搶劫一般,咱們與劉敬這兩夥強盜,需得先說定誰來把風,誰來下手,一會兒再把好處分個明白,免得日後分贓時打架,那不就得了?" 楊肅觀皺眉道:"秦將軍,大家都是朝廷命官,請你別用這種不倫不類的比喻。" 秦仲海笑道:"好吧!那咱們就像是兩群山豬,現下遇上了老虎……"

柳昂天嘿地一聲,罵道:"你別打比方了!老把咱們說得這般難聽!" 秦仲海笑道:"說實在話,大家幹得也不是什麼好事,做得難看,自該比得難聽。" 楊肅觀道:"仲海有所不知,那江充早已得知劉敬來盟一事,他今早為此,還親自到府上拜訪侯爺,希望侯爺能轉與他合作。" 秦仲海心下一驚,讚歎道:"好一個奸臣,來的這麼快啊!" 江充老奸巨猾,世所周知,眼下劉敬雖想把事情做得隱密小心,但江充眼線眾多,果然還是給他知曉此事。 楊肅觀道:"江充已經開下條件了,他說只要咱們助他一臂之力,等劉敬被鬥垮之後,定會送上重禮。"

秦仲海笑道:"什麼重禮?他的項上人頭麼?" 伍定遠與江充有仇,猛聽此言,一拍大腿,大聲道:"說得好!" 柳昂天朝他瞪了一眼,道:"你也被帶壞了。"伍定遠面色一窘,低頭不語。 楊肅觀緩緩地道:"江充親口應允,只等此次事成之後,他便要讓出京衛都指揮使司一職,另交出西疆的兵權。讓侯爺的人馬接管。" 秦仲海心下一驚,知道這兩個職缺份量不輕,柳昂天若能得手,當有多番助益。 他收起笑臉,沉吟道:"那咱們若幫劉敬鬥垮江充,有什麼好處可拿?" 楊肅觀道:"照劉敬信上所言,我們似乎沒有顯著的好處。"

秦仲海點頭道:"照這樣來看,咱們若是相助劉敬,那是來去空空,但是相助江充,咱們還是有點甜頭。是也不是?" 楊肅觀點頭道:"仲海之言,差相彷彿了。"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甭說這些利頭了,他們倆家現下玩法作弊,一條命掛在大理寺,一條命懸在刑部公堂,若有一隻給人打死了,咱們總不能向死人收帳吧?現下他們倆家誰佔上風,誰屈下風,楊郎中可曾知曉?" 楊肅觀道:"現下大理寺審江充,刑部審劉敬,兩邊人馬雖然勢均力敵,但江充多少還是佔一點上風,他與大理寺的幾位老人交情深厚,除非寺卿徐忠進親自審訊,否則江充的案子應是沒事。可劉敬就吃虧不少了,那刑部尚書趙政是江充一手保舉的,這人既受江充請託,此番若不治了劉敬的罪名,那是難以想像的事。" 楊肅觀向來精明,此刻便分析朝中局勢,果然是入情入理,一語中的。 秦仲海搖頭嘆息,道:"這劉敬當真傻了,過去他與江充聯手幹掉左都御史張溫,現下該知道後悔了吧!這張御史若是還在,想他最是正直不阿,定會秉公處理。方今滿朝都是噤若寒蟬之輩,劉敬搬石頭砸腳,還能如何?我看這劉總管定要玩完啦!" 柳昂天長嘆一聲,道:"其實不論江劉兩派誰對誰錯,都算天下間的罪惡淵藪,誰都不該相助。唉……可惜那羊皮只是一場春夢,難以查出江充賣國內情,念及咱們孤掌難鳴,若想慢慢除去這兩大罪孽派閥,那是非得循序漸進不可的。"他頓了一頓,重重問道:"諸位以為,此次東廠與江充相爭,咱們該當助誰?" 此言一出,眾人神色都是一變。諸人相望,卻無人搶著回話。 柳昂天見眾人安靜無聲,當下依著柳門習慣,先問官職最低者,柳昂天道:"定遠啊!先不論你那些江湖舊怨,照你看來,這次朝廷兩大派相爭,你屬意助誰?" 伍定遠聽了問話,登時嘿地一聲,恨恨地道:"江充為了區區的一張羊皮,不知辣手殺了多少人!下官的同僚仵作黃濟被人割去首級,掛在門梁,那燕陵鏢局滿門老小八十餘口人,更莫名其妙地慘遭誅卻!除此之外,尚有知府梁知義、御史大人王寧,都是先後為此被害!這一切慘事追根究底,全是江充這惡人教唆的!"他站了起來,大聲道:"侯爺!咱們除惡務盡,定須早日解決這惡徒!" 秦仲海鼓掌道:"說得對!這江充最是卑鄙無恥,比那劉敬為惡更深,咱們定需早日將之除去。" 柳昂天不置可否,他轉向楊肅觀,問道:"肅觀意下如何?" 楊肅觀沉吟良久,道:"定遠所言,雖是有理,卻未必合算。" 秦仲海哦地一聲,道:"楊郎中有何高見?" 楊肅觀道:"此時江充勢大,劉敬與咱們勢力較小,即便兩派聯手,最多也只能與江充打個平手,卻未必能將他整垮,到時雙方兩敗俱傷,咱們不過徒然浪費氣力而已。" 柳秦二人聞言,都點了點頭,楊肅觀這話雖然不中聽,卻是實情無疑。 伍定遠卻滿臉氣憤,全然不能同意楊肅觀之言,只聽他大聲道:"江充乾了這許多的惡事,咱們只要抓出一件兩件,如何不能將他關入牢籠?" 楊肅觀道:"定遠有所不知,大理寺要誅卻江系黨羽,甚且降江充的官職,都非難事,但真要讓這個奸臣判刑入獄,伏罪賜死,卻需來個六部會審,那就不是件容易事了。" 伍定遠心下一凜,問道:"六部會審?那又是什麼?" 楊肅觀道:"所謂六部會審,便是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一同審案,這完全是硬裡子的人情較量,咱們即便抓住江充的小辮子,也未必能說服六部尚書,將他定罪。" 柳昂天道:"沒錯,現下肅觀賢侄與兵部顧尚書相熟,或能說動他出手相助,但其餘五部的尚書大人,縱然老夫有些私交,也不能保證他們會秉公辦案。" 伍定遠身為公門老將,怎會不知這些人情道理?當下面色慘澹,廢然不語。 秦仲海道:"那照楊郎中的意思,咱們卻該怎麼辦?" 楊肅觀道:"現今江充已然開出條件,只要我們不應允劉敬所請,他便送上兩個大缺。依在下的淺見,這次若能抓住這兩個職缺,日後便是少了劉敬他這一派的支援,咱們也不必再怕江充。" 秦仲海哦地一聲,道:"何以見得?" 楊肅觀道:"這次最大的肥缺便是京城都指揮使,照我朝典章制度而言,這個職位可以管轄京城所有軍馬,上起御林軍,下至錦衣衛,無不出其手掌,只要抓住了這個職缺,侯爺手握京城兵權,實力定會大了一倍不止。" 秦仲海搖頭道:"你這話不對。這些年來朝政大壞,京城勢力各相統屬,誰也不聽指揮,咱們便是抓了這個指揮使司,也未必有用。"他自己是虎林軍都統,道理上來說,也歸京畿都指揮使管轄,但他只知這位老兄姓許,長得高矮胖瘦,卻是不甚明了,可見一般了。 楊肅觀微笑道:"典章毀壞,難道便不能改好麼?照在下之見,只要抓住這個職缺,到時咱們只要能說動兵部顧尚書,再加上我爹爹與侯爺的力道,定可擴大京城都指揮使司的實權,此舉大出江充意料之外,屆時他便想將職缺收回,那也為時晚矣。" 秦仲海想起那日他與顧家小姐神情親暱,當即一笑,道:"咱們這位顧大人平素特異獨行,從不與朝中三派結黨,看來他定是愛楊及柳了?" 楊肅觀微笑道:"秦將軍取笑了。" 柳昂天輕咳一聲,道:"照肅觀的意思,咱們眼下便是要與江充聯手,不知在座有無意見?" 秦仲海聽了這話,心下已是了然。看來楊肅觀事先早與柳昂天商量妥當,這次找他過來與會,只是照會之意而已。秦仲海打了個哈欠,知道自己口才有限,若要辯論,定然說不過楊肅觀,反正事不關己,索性不再理會。忽然之間,想起了盧雲,心道:"這當口要是盧兄弟還在,定會有所高見,我老秦自也能大鬧一場了。" 他正自嘆息不已,忽聽伍定遠沉聲喝道:"柳大人,這事我反對!"眾人聞言,心下都是一凜。 柳昂天咳了一聲,問道:"定遠為何反對?" 伍定遠大聲道:"侯爺!咱們若要與江充這幫奸賊聯手共事,甚且還要共謀分贓,請問我們與奸臣有何分別?" 眾人見他話說得極重,心下都是一凜。 楊肅觀勸道:"這只是權宜之計,等將來咱們勢大之後,早晚還是要將江充繩之以法的。" 伍定遠兩眼一紅,眼前浮現出齊家滿門慘死的模樣,想起兇手至今仍是逍遙法外,忍不住心中一酸,大聲道:"我過去只是一個小小捕快,楊大人說得那些高來高去的話,我一句都不懂!" 楊肅觀眉頭一皺,正要相勸,伍定遠卻用力揮了揮手,將他的話頭壓下,大聲道:"我為了燕陵鏢局的案子,一路從西涼趕到京城,千里奔波,並非是為了求官而來,我……我只希望沉冤得雪,還給苦主一個公道!幾位大人若要與江充這奸臣聯手,我……我明日便返回西涼,再也不必做什麼制使了!"說到最後,竟然一拳重重捶在桌上,只聽轟地一聲,木桌已然四分五裂,崩塌在地。 當年伍定遠初來京城,旋即交出羊皮,凡事只聽柳昂天安排,可說行事謹慎,老實規矩。哪曉得一趟西疆歸來,伍定遠的脾氣竟似身上武功一般,無端強了許多。眾人不知他原來如此性烈,面色都甚駭異。 秦仲海心道:"我只道定遠是天生的捕快性子,想不到也有如此血性。"一時心中滿是佩服。楊肅觀卻想道:"原來定遠這般沉不住氣,唉,這關頭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可怎麼勸服他才好?" 眾人沉默無語,柳昂天更是嘆氣連連,伍定遠自知太過激動,驚嚇眾人,當下歉然道:"我…我只是不忍血案沉冤,這…這才說得這種重話,請大人見諒……"說著雙膝彎曲,竟爾向柳昂天跪倒,哭道:"請大人可憐燕陵鏢局滿門無辜慘死,萬萬不能和奸臣聯手啊!" 柳昂天伸手扶起,道:"定遠所慮也不是沒有道理。想我等憑什麼自稱是忠臣孝子?便是因為我們不與江充這幹賊子同流合污,唉……看來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伍定遠叩首垂淚,泣道:"多謝大人!定遠終生不敢忘大人恩德。" 楊肅觀面色一變,此時少了羊皮製肘江充,若不能掌握江劉兩派對決時機,趁機坐大,日後定會屈居下風,但他見伍定遠如此激動,自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秦仲海倒是笑嘻嘻地:"沒錯,咱們一點不急,一切慢慢來,等江充、劉敬他們提高價碼,咱們再說不遲。" 這夜聊到深夜方散,第二天秦仲海哈欠連連,又趕去禁城上工。他昨夜只睡了一個時辰,才到禁城,便往西角牌樓一鑽,沉沉睡著,幾名手下知道他懶性發作,都不敢吵他起來。 秦仲海正自好夢,忽聽外頭一陣鑼鼓,跟著有手下衝進來,急道:"老大快起來了,皇上今兒個要去圍獵,咱們可別遲到了。" 秦仲海給屬下搖醒,聽了情由,心下一驚,連忙擦去嘴角口水,匆匆往外奔去,只見眾兄弟早已整裝待發,只等他一人到來。 秦仲海皺眉道:"這是我第一回陪狩,你們帶路吧!"一名老練屬下取出寶胎大弓,銀翎雕箭,呈給了秦仲海,道:"等會兒打獵時,老大隻管把獵物趕到皇上跟前,讓他一人射個痛快,可別搶了他的風采了。" 秦仲海嗯了一聲,知道這是馬屁精的把戲,當下頷首會意。 不多時便已趕到西苑,這西苑便是由北海、中海、南海三處合成的囿場,經遼金元三朝整建,禁苑規模日大,向為皇帝宮妃遊樂之處。此時眾軍雲集,只見金吾前衛、羽林右衛、府軍後衛等御林禁軍都已趕到,足有數千之眾。 一名將領見秦仲海面生,猜知他是虎林軍的新任頭領,他有意結交,當下策馬向前,拱手道:"在下鞏正儀,是金吾軍的頭領,敢問閣下可是秦仲海秦將軍?" 秦仲海一拱手,笑道:"不敢,正是區區在下。小可剛接虎林軍沒幾個月,只因軍務繁忙,尚未拜見大哥,還請原宥則個。" 那鞏正儀舉起大拇指,讚道:"都說火貪一刀威儀邊疆,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在下真是久仰大名了!" 秦仲海聽他說得真誠,饒他是條硬漢,此刻也不禁偷偷歡喜,笑道:"賤名何足掛齒,倒教大哥見笑了。" 兩人坐在馬上,各自閒聊,秦仲海見鞏正儀相貌堂堂,舉止極具氣度,一時甚感心儀;又見他見聞廣博,對宮中上下事情頗為了解,當下更是沒口子的請教。 兩人正自談說,忽聽一名宦官朗聲道:"眾官伏地,皇上駕到!"跟著遠處人聲喧嘩,傳來陣陣獵犬吠叫之聲,看來御駕圍獵的大隊已然到來。 鞏正儀見皇帝便要到來,急忙拜伏在地,秦仲海自也隨他下拜,此刻千名侍衛,不論羽林金吾、還是府軍虎林,霎時無不跪在地下,口中大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仲海官職不到,無須參與早朝,是已過去僅見過皇帝一次。他口中跟著眾人念著一陣,心中卻無甚恭敬之意,尋思道:"他媽的,每個萬歲還不都活那幾歲而已,萬歲一聲,奪壽一歲,真個阿彌陀佛,嗚呼哀哉了。" 秦仲海趴在地下,心中不停訕笑,忽覺一旁鞏正儀猛往他身上擠來,秦仲海向來警覺,察知有異,急忙抬頭,猛見一名黃袍男子低頭看著自己,這人也不甚老,約莫五十歲上下,秦仲海心下一驚,明白此人便是當今聖上,他方才胡亂咒罵皇帝,可別給發覺了,當下神色尷尬,一時不知高低。 皇帝自沒察覺自己給人咒罵,當下溫言微笑,問道:"你就是秦仲海?" 秦仲海連忙拜伏在地,口稱:"末將秦仲海,叩見聖上天顏!" 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你很好,在西疆替朕爭面子,朕很高興。" 一旁將領見秦仲海有機會與皇帝攀談,無不露出艷羨神情。秦仲海胡亂拜了幾下,道:"末將得陛下金口稱讚,實乃畢生榮華。" 皇帝微微一笑,不再多說,吩咐將領道:"難得風和日麗,朕今日興致甚佳,大家這就走吧!" 秦仲海正要爬起,忽然一人急急走來,靴子卻正好往他臉上踢來,這腳雖然不重,卻正好踢中秦仲海的腦門,秦仲海大怒,猛地抬頭去看,卻見那人正是錦衣衛的統領安道京,看來他心存妒嫉之意,立時便來招惹。 秦仲海狂怒之下,伸手便往腰刀摸去,一旁鞏正儀急忙攔住,沉聲道:"這些小人見不得你好,你可千萬忍耐。" 秦仲海怒氣勃發,翻身站起,卻見江充大搖大擺地從後行來,身上卻也穿著獵裝,對秦仲海直是視而不見,跟著大批錦衣衛好手也從秦仲海身邊走過,個個神情張狂,秦仲海心道:"等出宮之後,老子不打死你們一兩隻,便跟你龜孫子江充姓。" 過了一會兒,一名面目慈祥的老者走到他身邊,正是劉敬,身旁還跟著薛奴兒等太監。劉敬往秦仲海瞄了一眼,見他面色鐵青,兩手握拳,當即笑道:"忍一時,爭千秋。" 秦仲海嘿地一聲,冷笑道:"劉公公那麼能忍,何必還與江充鬥得難分難解?" 劉敬眨了眨眼,噓了一聲,道:"咦?秦將軍說的話好生奇怪?我與江大人乃是至交好友,什麼時候有過爭執了?" 秦仲海見他臉上閃過一陣狡猾神色,心道:"這兩大奸臣果然是老奸巨猾,個個都是沉得住氣的奸雄,我可不能露出馬腳了。"當下壓住火氣,也是哈哈一笑,道:"是啊!大家都是替皇上辦事,還分什麼大小?公公這番提點,真是叫仲海大開眼界了。" 劉敬見他現學現賣,便笑道:"是啊!難得秦將軍少年氣盛,卻也領悟得這番道理。" 二人說話間,皇帝已然翻身上馬,劉敬拍了拍秦仲海的肩頭,笑道:"你快些過去吧!保護聖上可是你的職責哦!"秦仲海微一頷首,便自追了過去。 蹄聲隆隆,數千軍馬便朝城郊獵場飛馳而去,金吾衛當先開路,羽林衛守衛右側,府軍衛後方警戒,秦仲海率領虎賁衛眾多手下,緊緊跟隨皇帝左側。那皇駕正中,卻見大批錦衣衛、東廠高手隨行保護。 秦仲海看在眼裡,心中便想:"這世間若有人想要暗殺皇帝,只怕難上加難了。"以這等雄壯軍容觀之,武功便是到了寧不凡、卓凌昭這等地步,也近不了皇帝身前三尺。 秦仲海正自觀看,卻見江充、劉敬等人都圍繞在皇帝身旁,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卻正聊得興起,秦仲海微微一凜,心道:"外敵易與,家賊難防。要幹掉皇帝老兒,根本不必硬碰硬的蠻幹,只要像江充、劉敬這樣的大臣,那是隨時隨地都可以賞他一刀的。" 只聽遠遠傳來江充的聲音,笑道:"皇上今兒個為何興致如此之高?可是有什麼美事麼?" 皇帝笑道:"江愛卿問得好!朕這幾日看了文書,知道銀川受封為汗國太子妃,可汗又極是疼愛銀川。朕看她有個好歸宿,自然心頭愉悅。" 江充諂笑道:"皇上果然是天生仁愛,文武聖德,公主能得這般父親,真是羨煞天下多少女兒家。"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就是這張嘴甜!"說著嘆了口氣,搖頭道:"這話要是由銀川來說,朕不知有多開心。"言語之間,似乎別有所思。 劉敬微微一笑,勸道:"皇上別煩惱了。若是想念公主,不日便修書一封,請公主隨同夫婿一遊中土,一來慰勞公主的思鄉之情。二來皇上也好提點這個女婿一番,教他些做人處事的道理。" 皇帝遙望天際,嘆道:"還是劉公公懂朕的心事。"說話間眾人已然見到一隻兔子,皇帝登即拍馬向前,追了過去。 秦仲海打了個哈欠,心道:"看這兩人鬥得好不厲害,每句話都是在討皇帝的歡心。不過還是這劉敬老謀深算,三兩下便把江充這兔崽子比了下去。"轉念又想道:"這兩人也真是有法子,自己的案子還押在朝中候審,卻還跟皇帝出來打獵,像個沒事人一樣。" 皇帝舉弓搭箭,刷地一聲,便將兔子射倒在地,眾人立時歡呼叫好,看來這皇帝膂力不弱,也是個生性好動之人,安道京急急向前,將那兔子拾了起來。 眾人讚嘆聲中,只聽江充大聲讚道:"皇上弓箭嫻熟,武功超凡,真個是天下第一!" 秦仲海心道:"不過是射隻兔子,這樣若能算是天下第一,老子我不是超凡入聖,成為五百年來第一高手了麼?" 這一路追趕下去,一遇大型野獸,眾將立即將之驅趕到皇帝身前,好讓皇帝盡情享受樂趣。秦仲海聽那江充滿口馬屁,劉敬也在那裡陪話解悶,一時只覺無聊透頂,也是昨晚與楊肅觀等人談得太晚,此刻忍不住睡眼惺忪,竟在馬上打起瞌睡來了。 秦仲海正自好睡,任憑"雲裡騅"隨著大軍前行,迷迷糊糊間,好似大軍越奔越遠,過了宮城,已到城郊。秦仲海哪管這許多,只顧著睡,天幸"雲裡騅"是匹勤奮寶馬,不似主人這般懶,只一路奔馳,倒也沒落隊。 秦仲海正自好夢,忽然有什麼奇異吼聲,遠遠飄來,低低沉沉,聽不真切。秦仲海內力渾厚,雖在睡夢中,仍能察覺周遭異狀。他聽了怪聲,心下忽起異感,急忙睜開雙眼,側耳去聽,只聞極遠處傳來低沉的吼叫聲,秦仲海嚇了一跳,趕忙站到馬背上,眺頭看去,猛見遠處樹叢中趴著一隻猛虎,那虎身長一丈,體型壯碩,堪稱世間罕見,正隱在林裡歇息。 秦仲海大吃一驚,急忙去看皇帝,心中更是一寒,只見皇帝遠遠脫隊,他胯下黑馬名喚"烏雲帶雪",神駿非常,此刻縱蹄疾奔,正朝那猛虎行去。秦仲海此刻身在大隊左側,距離皇帝足有半里之遙,心下著急異常,卻也無法阻止。 皇帝兀自不察危險,只回頭笑道:"哪個先追上了我,朕便賞他寶劍一柄!"他駕馬一催,黑馬嘶鳴一聲,往前一縱,又是十來丈遠近,已在猛虎身旁不遠。 安道京等人武功不弱,此時也發覺猛虎隱藏,紛紛叫道:"有大蟲啊!聖上快走啊!"只是兩邊隔得太遠,皇帝聽不清楚,兀自伸手招耳,笑道:"你們說什麼?朕怎麼聽不見?" 秦仲海見情勢不妙,若再拖延下去,皇帝別給老虎一口咬死了,當下駕馬急沖,他的座騎名喚"雲裡騅",那日曾大戰西疆番將,也是匹寶異非常的名駒,此時拍馬縱出,自是勢若飛箭,轉瞬便趕上了江充等人,口中更是大叫:"皇上小心!有大蟲!" 秦仲海吼聲如雷,皇帝登時聽覺,他聽到附近藏有猛虎,只嚇了一跳,正要駕馬退開,猛聽右側草叢里傳來一陣噴氣的聲響,皇帝側頭看去,那草叢裡果然躲著一雙黃澄澄的虎眼,正向自己惡狠狠地瞪視。 皇帝大吃一驚,叫道:"大蟲!"他拍馬一駕,叫道:"快走!"當下急急沖出逃命,忽然左首"嗚哇"一聲大吼,又有一隻猛虎竄出,原來此地竟有雙虎埋伏! 那"烏雲帶雪"雖是神駿,但眼見雙虎在前,如何不怕,它嘶鳴一聲,竟然人立起來,皇帝給這麼一掀,頓時摔落在地。 "烏雲帶雪"嚇得慌不擇路,迳自往草原深處逃去,只把當今天子留在地下。 皇帝跌在地下,只見雙虎嘶吼一聲,緩緩朝他爬來,虎口大如血盆,虎爪銳利似刀,若給抓上一爪,咬上一口,必是血肉橫飛的慘禍。 皇帝嚇得面無人色,顫聲道:"誰來救朕?" 此時劉敬、薛奴兒等東廠人馬在右,江充、安道京等錦衣衛好手在左,都是救駕不及,御前侍衛更是遠遠落後,只見左首猛虎狂吼一聲,便朝皇帝撲去,便在這生死剎那,猛聽一陣槍響,那猛虎已然中槍,摔落在地。眾人急看,只見江充手上舉著一柄火槍,槍口輕煙直冒,想不到在此生死關頭,竟是這奸臣開槍救駕。原來他那日見羅摩什用的一手好槍,心中生羨,便向他要了來,沒想到竟能建此大功。 皇帝見左首猛虎勢頭一緩,機不可失,當即沖向東廠眾人,雙手連揮,叫道:"救命啊!"但右首猛虎卻完好無缺,一見皇帝奔跑,又激發了獸性,當場撲了過來。 江充見猛虎直追皇帝,只嚇得他全身冷汗,當下急急填充火藥,又開了一槍,原先中槍那頭猛虎給這麼一激,登時狂怒,轉身便往江充撲去。江充大吃一驚,喝道:"搞什麼!"想要舉槍再射,卻沒了火藥,安道京見勢頭不妙,連忙挺刀去擋。只是那虎實在勇猛異常,身上中槍,兀自亂抓亂咬,安道京刀法雖然厲害,一時卻也拾掇不下。 錦衣衛眾人給猛虎亂纏,登時慌成一片。刀槍齊上,直往猛獸身上招呼。 另一頭猛虎卻是毫髮無傷,只見它兇猛狂嘯,仍是一股腦兒往皇帝撲來,皇帝全力奔跑,口中連連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他腳下一跌,摔倒在地,那虎四足一點,轉過身來,阻住皇帝的去路,只擋在他與東廠諸人之間。 只聽猛虎仰天狂嘯,血盆巨口咬出,看來這一咬之下,便能將當朝萬歲活活咬死。 秦仲海此時駕馬飛馳,僅在百尺之外,眼看皇帝命在旦夕,他全身冷汗,急叫道:"薛奴兒!快快丟出你的天外金輪啊!"誰知薛奴兒好似成了癡呆,竟是一動不動。 秦仲海見不能再拖,顧不得誤傷萬歲爺,當下舉起寶胎大弓,刷地一箭射出,長箭飛去,只聽嗚哇一聲吼叫,那虎已給射中了後腿,鮮血四濺中,那虎微微一頓,但隨即兇性大發,仍一拐一拐地朝皇帝咬去。 便在此時,只見金光一閃,東廠人馬中飛出一隻金色圓盤,直往猛虎砍去,秦仲海心下一喜,這薛奴兒終於出手了,料來猛虎雖然凶狠,卻是難擋武林高手的一擊。 他細看金輪的去路,心中卻又一驚,這金輪的去路有些奇怪,按這勁急的路數來看,只怕斬死猛虎之後,也會把皇帝一同斬成兩截,秦仲海又驚又疑,眼看自己已在皇帝駕前不遠,當下雙足一點,便從馬背上飛了出去,要將皇帝抱在懷裡。 只聽嗚哇一聲慘吼,果然那猛虎已給金輪切成兩半,但那金輪力道不竭,仍往皇帝腰間砍來,這下子若要砍實了,只怕皇帝便要給當場腰斬,秦仲海嘿了一聲,輕抒猿臂,便要將皇帝抱在手裡,忽然之間,一陣人影閃過,電光火石的剎那,那人快了秦仲海一步,已將皇帝抱走,秦仲海見這人身法好快,後發先至,急看面目,卻是東廠總管劉敬。 那金輪遠遠飛出,跟著在半空中一繞,又轉回薛奴兒手中。秦仲海心下暗罵:"這老小子搞什麼,險些把皇帝害了,他怎地出手這般重?"他轉頭看去,只見薛奴兒臉色鐵青,口中念念有辭,好似心中有鬼。 秦仲海見了他的臉色,更感懷疑:"不對,薛奴兒武功高絕,出手怎能如此莽撞?難不成他別有圖謀?"想起薛奴兒近日舉止怪異,心下更是猜疑不定。 轉頭看去,那劉敬抱著皇帝遠遠奔開,惶恐道:"聖上可曾受了傷?" 皇帝倒在他的懷裡,回頭看著斷做兩截的猛虎,他只知猛虎追咬連連,卻不知自己方才差點死在薛奴兒手下,連拍心口道:"沒事,朕沒事……" 劉敬噓了口氣,正要再說,卻聽江充遠遠叫道:"大膽薛奴兒,你竟敢行刺皇上!快給我拿下了!" 皇帝身無武功,雖不知他險些死在自己人手裡,但那江充何等眼尖,自已看出薛奴兒那招險惡異常,差點便把皇帝殺了,錦衣衛眾人駕馬直衝而來,已將薛奴兒團團圍住。 皇帝聞言一驚,轉頭看向劉敬,道:"薛副總管要行刺我?這……這從何說起?他方才不是出手救了我嗎?" 劉敬臉上閃過一陣青氣,卻不打話,他側目看去,江充已奔到近處,當下一咬牙,提聲喝道:"左右來人,薛奴兒出手不知輕重,驚擾了聖上,快將他拿下了!" 眾人聞言,無不大驚,薛奴兒更是全身顫抖,放下了金輪,呆呆站在原地。東廠諸太監見總管也要擒拿薛奴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秦仲海等大內侍衛見變故連連,也都呆了。 眼看錦衣衛快步奔來,薛奴兒喃喃自語,他雙膝一軟,自行跪倒在地,拜伏道:"臣救駕急切,一時出手太重,還請皇上重重治罪。" 他語帶哭音,跪地磕頭,連連請罪。劉敬也是面如死灰,想來他管教手下不力,此番也要受責。 皇帝從劉敬的懷中掙扎站起,他走上前來,凝視著薛奴兒,臉上神情極是不忍,好似不信薛奴兒會來害他。 江充走向前來,提聲喝道:"把這姓薛的給我拖下去,看看他還有沒有同夥!"說話間瞪著劉敬,滿面都是肅殺。 皇帝搖頭道:"江卿且慢動手!" 江充急忙勸道:"薛奴兒窮凶極惡,用心歹毒,皇上切莫放他過去啊!" 皇帝道:"薛副總管向來忠心耿耿,絕不會下手來害,此事純是意外,不必追究。" 江充嘿地一聲,湊頭過去,急急朝皇帝耳旁低聲述說。秦仲海運起內力,細細去聽,但兩邊隔得遠了,站的又是逆風位,卻只聽得"瓊貴妃"三個字。 皇帝聽了江充的一番讒言後,霎時身子一顫,他低下頭去,嘆道:"唉!好吧,先把薛副總管監下了,問過詳情再說。" 江充大喜,道:"聖上英明!" 秦仲海心下起疑,尋思道:"這是怎麼回事?皇上本來無意治這薛奴兒的罪,但怎麼聽了江充一番話之後,卻爾變卦?究竟江充說了什麼厲害讒言?我可要查個明白了。" 錦衣衛眾人架起薛奴兒,喝道:"走啦!" 夕陽西下,曬在劉敬與薛奴兒身上,只見他二人遙遙相望,薛奴兒口唇忽地一顫,似是欲言又止,安道京伸手往薛奴兒背上一推,喝道:"還看什麼!快走吧!" 眼看薛奴兒便這樣給押走了,劉敬忍不住嘆息一聲,似乎有著深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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