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夜夜夜驚魂·第2季

第6章 冰激凌

夜夜夜驚魂·第2季 庄秦 5265 2018-03-22
窗外,圓月像一隻翻白的鬼眼,突兀地掛在黝黑的天幕上,冷冷地俯視著杜鵬。 睡不著,雖然床很舒適。 那天鑑定過的一對屍體又在眼前晃悠,那是一對偷情的男女,被擔架送來的時候都只蓋著一條薄薄的白底碎花的床單。 那條碎花床單很扎眼,綠葉叢中間那一點點的紅,像凌亂的處女血漬,刺目、艷麗,帶著所向披靡的情慾,起起伏伏地罩在兩具屍體上,訴說著他們在欲求不滿中猝然離世的哀傷。 男的34歲,女的29,都是繁花怒放的年齡,男人肩寬腰窄、胸肌健碩,女的膚如凝脂、窈窕美艷。 很可惜。 這是杜鵬掀開床單時的第一感覺,隨後,他就被這對男女臉上的表情震撼了,那是一種欲生夢死、極度沉醉的表情,特別是那個女人,微微張開著雙唇,似乎隨時會發出銷魂的呢喃,臉上的紅潮還沒有散盡,半眯縫著的眼睛春光外洩,整張臉、整個人都還保持著風情萬種的姿態,栩栩如生。

在最美的剎那間凋零,把所有的痛苦和遺憾、疑問留給生者,這對比翼雙飛去了天堂的靈魂是幸福的吧? 就是帶著這個疑問,杜鵬很心痛、很有罪惡感地完成了整個鑑定過程。 沒有人知道,當杜鵬用冰冷的手術刀劃開女人小腹至會陰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地戰栗了一下。 死因很簡單,天然氣管道洩漏,這對在浴室裡鸞鳳顛倒的男女樂極生悲。 然後,很快結案,案情也一目了然,男的因妻子車禍高位截癱、耐不住寂寞,和對門的艷鄰由一夜情發展到長久情人,結果雙雙意外身亡。 可是,不知怎麼,杜鵬再也忘不掉那對男女,確切地說,是那個女人。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個女人凝固的風情就妖嬈地出現在眼前,讓杜鵬精神亢奮,徹夜失眠。 今晚,又這樣,杜鵬看著那輪圓月,心煩意亂。

整個小區的燈都黑了,已經是半夜兩點了。 杜鵬無奈地嘆了口氣,翻了個身,努力想把那具誘惑的屍體從腦海裡驅逐,就在這時,突然,他聽到了門外傳來輕微的響聲! 杜鵬心裡一緊,眯縫著眼睛,在黑暗裡警惕地盯住房門。 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幽幽的月光透過薄紗的窗簾,屋子裡光線晦暗,可杜鵬還是震驚地看到,那是一個裸體女人! 潔白修長的腿,纖細柔軟的腰,長垂過肩的直發,只是,杜鵬看不清她的臉,她微低著頭,臉龐被垂在前面的長發遮掩了。 一絲寒氣順著敞開的門縫襲了過來,杜鵬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當夢想變成現實,杜鵬像好龍的葉公,感覺不到絲毫的興奮了,有的,只是暗如潮水般的恐懼。

女人光著腳,生生地飄了過來,停在了他頭頂的位置,俯下身來,半天一動不動,似乎在嗅他的氣息。 杜鵬由頭皮發緊到全身僵硬,實在挺不住了,幾乎要暴跳起來的時候,那個女人轉身離開了。 她去了洗手間。 緊接著,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強烈的好奇心暫時壓倒了恐懼感,杜鵬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下了地,湊近洗手間,小心翼翼地探著頭往裡看。 寬大瓷白的浴池裡,女人坐在裡面往身上撩水,一下一下,動作機械而緩慢。 仍然看不清她的臉,順直的長發被水浸濕,貼在她的臉上、肩上,愈發襯得肌膚雪白明晃。 整個畫面充滿了詭異的氣息,凍僵了偷窺的杜鵬,他決定,明天就搬走。 天亮了。 晨曦籠罩下的小區花紅、樹綠、樓宇潔白,充滿了鳥兒此起彼伏的叫聲,天氣是那樣清新明麗。

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個荒誕不經的噩夢。 杜鵬昏昏沉沉地站在窗前,搬走的決心在動搖。 昨天夜裡,那個女人洗完了澡,熟練地拿起掛在牆角架上的浴巾擦乾了身體,就躺到了杜鵬的床上。 當時,杜鵬還愣在洗手間門旁。 那個女人玉體橫陳,直愣愣地躺了半天,活像那天手術台上的女屍。 杜鵬自詡是個膽大的人,可當時,他是依靠牆的支撐才勉強站穩的。 躺夠了,女人動作輕緩地下了床,和來時一樣輕飄飄地離開了。 女人走了好半天,杜鵬才從魂飛魄散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迅速地衝到門那裡,發現門鎖得好好的,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近來休息不好、工作壓力太大,得了妄想症或者精神分裂症。 可是,洗手間裡滿滿一浴池的水,還有濕漉漉的毛巾,都證實這一切不是虛構。

原來,這間房子鬧鬼的傳言是真的,從前租過這裡的人說,家裡會無緣無故多出一盆花,或者丟失衣物,再就是,浴池會在夜裡自己放滿水。 所以,這房子的租價一降再降,降到激起杜鵬強烈的好奇心,終於忍不住租住進來為止。 這是住進來第二天晚上發生的事。 要不要繼續住下去? 杜鵬猶豫不決。 說實話,這小區的環境真不錯,距離法院也不遠,對於杜鵬來說,實在是個理想的住處。 何況,他是不信鬼的,租住進來的初衷,是來揭開謎底的,怎麼能半途而廢呢? 也許是初升的太陽給了杜鵬力量,他決定,再住一晚。 傍晚下班回來,走進小區,杜鵬的心竟然不由自主地慌跳起來。 自嘲地笑笑,硬著頭皮往裡走。 整個小區在夕陽橘紅色的光暈裡,顯得溫馨而有些神秘。

小區中心花園裡,有很多悠閒散步的人,大家輕鬆自在地打羽毛球、下棋,一片祥和的景象。 與這一切格格不入的,是那個坐輪椅的女人。 她神情淡漠,眼神空洞,坐在那裡像一尊雕塑。她的臉色很蒼白,那是長期待在室內造成的。腰以下的部分綿軟無力地耷拉在輪椅上,不像有生命力的腿,而像捆綁在身體上多餘的累贅。 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幾乎對她視而不見,大家談笑風生、各得其樂,唯有她,面無表情地冷坐在那裡,像只落單的孤雁。 不知怎麼,杜鵬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了,隨後,這觸動迅速放大,擴展成一股衝動,他走向了那個輪椅中的女人。 “嗨,你好。” 杜鵬盡量讓自己的笑容像陽光般溫暖燦爛。 可是,女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仍然保持著遠眺的姿態,決然出塵的目光不含一物。

這是一個曾經生動美麗的女人。 那樣精緻的五官,那樣緊緻細膩的皮膚……在座上輪椅前,她一定是顛倒眾生的驕子,只可惜,天意弄人。 女人冰冷的態度讓談話無法進行下去。 杜鵬訕訕地笑笑,沖她點點頭,轉身走向自己的租屋。 夜色又在失眠中漸漸加深了。 今夜的失眠不同以往,杜鵬不是因幻想而亢奮難眠,而是懷著一種奇妙的恐懼和期盼,在極度的忐忑不安中失眠的。 子夜,時鐘指向12點。 小區裡萬籟俱寂,那輪圓月又開始冷眼旁觀。 杜鵬的心跳一陣比一陣快,他死死地盯著房門,可它一直紋絲不動。 極度的緊張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什麼異常也沒有發生。 杜鵬熬不住了,在不知不覺中,竟然熟睡過去,連個夢都沒有做,就一睡到天亮。

被刺眼的陽光晃醒,杜鵬猛地坐了起來,警覺地把屋里屋外看了個遍。 沒有任何異常。 杜鵬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他的頭很沉,睡過之後竟然比失眠還難受,他回到床邊,想再躺一會兒,卻赫然發現,在他的枕邊,落著幾根長發! 那長髮絲絲縷縷地纏繞過來,勒緊了杜鵬的心臟,頓時讓他呼吸艱難——昨天晚上,那個女人不僅來過,還在他身邊躺過! 杜鵬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睡覺前,他才新換了床單。 想到真有一具冰冷的女屍躺在自己的身邊,杜鵬毛骨悚然,他驚跳起來,圍著床神經質地打了兩個轉,顧不得身上還穿著睡衣,打開門就衝了出去。 一出門,正看到對門的女人,被鐘點工推出門來。 女人仍然癱坐在輪椅裡,神情還和昨天一樣冷漠,只是,看到神色驚慌的杜鵬,她若有若無地動了動嘴角。

杜鵬頓時愣住了,女人剛才分明不動聲色地笑了,那笑容一閃即逝,卻那麼明艷耀眼! 幾乎在瞬間,女人便轉過身去,任由鍾點工一級級半推半抬地挪下樓去,可是,那抹淺笑卻讓杜鵬忘了驚慌,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兒來。 女人那抹笑,是別有深意的。 杜鵬決定,再住一晚! 杜鵬覺得自己像上了毒癮一樣,明明對深夜恐懼到極點,卻欲罷不能地充滿了期待。 又到了鬼門大開的時刻。 杜鵬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神誌卻無比清醒。 心跳聲急如戰鼓,咚咚地響在胸腔裡,帶來渾身的戰栗,還有隱秘的快感。 開門聲再次輕微響起。 杜鵬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眯縫著眼睛,屏氣凝神地關注著那個女人。 女人還是先去了洗手間。

只是,這次,女人只是簡單地沖洗了一下,然後,她來到杜鵬床邊,在杜鵬身邊站了一會兒,就躺倒在他的身邊。 全身的血液停滯了幾秒鐘,然後以排山倒海的氣勢直沖頭頂,杜鵬憋不住氣,牛一樣粗喘起來,他虎虎地翻過身去,伸出健壯的臂膀,直壓到女人的胸脯上。 女人的胸柔軟而富有彈性。 恐懼地試探、狂喜地佔有,幾乎連個過渡都沒有,兩個人就滾作一團,在瘋狂的掠奪和索取中大汗淋漓。 朦朧的月光下,女人的身體白璧無瑕,四肢健美如朝氣蓬勃的小鹿,果然微張著小嘴,呢喃地發出銷魂噬骨的聲音,半瞇著眼睛春光無限。 杜鵬飛上了雲端,在極度的滿足中疲倦地癱軟…… 女人吻了吻杜鵬的嘴唇,悄無聲息地起床、下地、開門、離開。 夜恢復了寧靜,那輪圓月卻悄然殘缺消瘦,像被人生生刮去了皮肉…… 杜鵬死了。 一絲不掛地死在浴池裡,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表情迷醉愉悅。 等到被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輕微腐爛,封閉的屋子裡充滿了天然氣和肉體腐朽的味道,讓人窒息。 這是死在這間房子裡的第三個人。 前兩個,就是那對偷情的男女。 這兩起意外事故之間似乎沒有任何牽連,只是令人不解的是,為什麼洗澡關天然氣閥門這樣的常識,被住進來的人連續遺忘? 經檢查,洗手間裡的天然氣閥門和管道都是完好無損的,造成的意外,顯然是死者粗心大意導致的。 警方在小區勘察過現場後,進行了幾天明察暗訪,沒有得到任何有力的線索。 詢問對門癱瘓的女人時,女人一句話不用說,那綿軟無力的腿和醫檢證明,就足以證實她不具備作案條件,至於問她有沒有聽到聲響,或者發現其他異常,女人只是搖頭,面無表情、滴水不露。 沒有證據證明是他殺,只能列為意外事故。 小區在經歷了幾天的動盪後,又恢復了平靜,人們照常上下班,傍晚照常去中心花園休閒。 只是,那幢樓,如今只剩下輪椅女人一個人住了。 那裡有一間鬧鬼的屋子。 所有的人說起那間屋子,都會不由自主地縮起脖子,目光驚恐。 只有那個輪椅女人,眼神空洞,對一切置若罔聞。 沒有人再租住那幢樓裡任何一間空房子,也沒有人知道,那些空房子裡的浴池會不會自己放滿水,天然氣閥門會不會自己打開,管道會不會自己咧開嘴巴喘氣。 那幢樓,和那個輪椅女人一起,慢慢變成人們視而不見、唯恐避之不及的事物。 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小區風平浪靜,再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人們鬆了一口氣。 某一天,傍晚時候,人們看到鐘點工扶著冷燕,一遍遍沿著花園甬路練走。 站起、跌倒、再站起、再跌倒……幾乎所有的人都見證了冷燕身殘志堅、最後擺脫殘疾的艱難歷程,冷燕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了。 沒有人懷疑什麼,之前的一切驚悸,都被時間沉澱封存。 只有冷燕自己知道,她成功了! 三年前,出差歸途中的冷燕開夜車途經偏僻的市郊時出了車禍,她當場昏迷,對方逃逸。 由於搶救延遲,冷燕受傷的腰部組織壞死,被確診為癱瘓。 奇蹟般醒來的冷燕沒有半點兒劫後餘生的慶幸,一夜之間,她失去了自由、健康和工作,由一個健美可愛的女人變成了一個廢人。 丈夫路傑對她的態度由同情到厭惡,不過短短三個月,隨後,路傑就和對門的女鄰居辛桃暗地苟合。 辛桃的丈夫蕭月明是律師,路傑最初和辛桃相識,是因為路傑叩開對門向蕭月明諮詢一些法律問題,想委託蕭月明起訴追查逃逸的司機。 那個司機,就是法院的法醫杜鵬。 結果,路傑放棄了追查,和辛桃打得火熱。 蕭月明發現後,忍無可忍,憤然和辛桃離婚,卻把路杰和辛桃的事,告訴了冷燕。 就是從那天起,世界徹底變得面目猙獰,道德、良知、愛情、親情,盡數毀滅。 冷燕開始了報復計劃。 冷燕的癱瘓是假性的,只要肯鍛煉,就可以康復。 路傑不知道,他不在的時候,冷燕咬著牙在家裡練習走路,足足練了一年,她終於康復如常。 路杰和辛桃最後一次碰面前,冷燕用配好的鑰匙打開了辛桃的門,擰鬆了洗手間的天然氣閥門,並用冰激凌將閥門封住,這樣,一時之間並不會導致天然氣外洩,可是,當浴室裡溫度升高,冰激凌完全融化,鴛鴦浴池就會變成殉情死地。 法醫杜鵬鑑定了路杰和辛桃的屍體。 死去的男人是被他撞癱了的女人的丈夫,辛桃是他同事蕭月明的前妻,這兩具屍體讓逃逸後一直心神不定的杜鵬更加不安,冷燕倒在血泊中的一幕時時重現在他的眼前,先殘疾,然後被丈夫背叛,全部的不幸,都是他杜鵬酒後駕車造成的,帶著一份愧疚,他租住了辛桃生前住過的房子。 這對冷燕來說,是個意外,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她沒有理由原諒杜鵬,她的一切不幸都是杜鵬造成的,如果杜鵬及時送她去醫院,一切悲劇都會避免。 在昏迷前的一刻,冷燕看清了杜鵬,只是,杜鵬並不知道。 於是,在深夜裡,冷燕走進了辛桃的房間。 杜鵬是聰明的,他從冷燕飽含深意的笑容裡嗅到情慾的味道,與被他撞癱過的女人做愛,是對不安靈魂的安撫和救贖,他本來決定照顧冷燕一輩子的。 可是,冷燕只想讓他死。 那天晚上,冷燕故伎重演,先去洗手間用冰激凌封了天然氣閥門,和杜鵬歡愛後離開,渾身臭汗的杜鵬去沖涼,結果,杜鵬也死了。 現在,她冷燕經歷了痛苦的、艱難的蛻變,再次變成自由的蝴蝶,可以展翅飛翔了。 她決定去找一個人,蕭月明,那個受傷的男人,她要好好愛他,是他把路杰和辛桃的奸情告訴了她,把對門的鑰匙給了她並為她策劃報復的方法,另外,也是他把杜鵬的真實身份告訴了她。 洗洗乾淨,她要靚麗清爽地出現在蕭月明的面前。 冷燕哼著歌,愉快地撩起水花清洗自己,沉浸在對新生活的遐想之中…… 洗了一會兒,莫名就感覺胸悶氣短,等她想站起來,卻為時已晚,她的身體已經綿軟無力!疑惑地轉過頭去,冷燕赫然看到,天然氣閥門那裡,最後一滴冰激凌滴落了下來,消失在下水道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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