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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四章武勇煞金(2)

英雄志 孙晓 9216 2018-03-12
那幾名客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猶疑不出。楊肅觀正要上前,忽聽靈定叫道:"小心暗器!" 楊肅觀不即細想,身形斗地拔高三尺,只聽背後風聲勁急,跟著"哆哆"之聲連響,一旁的照壁竟插滿了藍澄澄的銀針。 楊肅觀身在半空,急忙回頭看去,只見剛才出店的那人滿臉獰笑,不知何時,竟又溜回店裡,楊肅觀冷笑一聲,原來下毒之人便是此人,沒想自己竟然給這人騙了過去,若非他武功頗有根柢,豈不早已屍橫就地? 正氣惱間,只見那人十指扣滿了銀針,顯然又要發出暗器。楊肅觀何等手段,如何容他再度造次?身形不及落地,清嘯一聲,便在半空中拔劍出鞘,對著那人疾斬而下。 那人見楊肅觀變招如此之快,也是駭異,暗器居然來不及出手,便往門外退出。一旁韋子壯大喝一聲:"往哪走!"身形一晃,後發先至,已然攔在門前。

那人腹背受敵,情勢大為不妙,楊肅觀喝道:"快快將解藥交出,我們饒你一命!" 那人罵道:"就算把我千刀萬剮,也沒有東西給你們!" 韋子壯伸掌出去,往那人後心拍落,那人斜身避開,一個回踢,往韋子壯胸口踹去,韋子壯笑道:"來得好!"運起內勁,伸指在那人腿上一點,已將他穴道封住,那人渾身痠麻,摔倒在地。 韋子壯一腳踩住那人胸口,喝道:"把解藥拿出來!"那人冷笑一聲,全不理睬。 韋子壯冷笑道:"在我面前耍狠,有你受的了。"伸指往那人腋下一點,一股真氣透體而入,那人登時渾身麻癢,大笑起來。 韋子壯淡淡地道:"我不必把你千刀萬剮,只要替你呵呵癢,你這小子就乖得很了。"

那人癢得在地下打滾,連下唇都咬破了,看來韋子壯逼供卻有獨到之處,瞬間便把那人整得要死不活。 韋子壯沉聲道:"你把解藥交出,我便替你解穴止癢,如何?" 那人笑聲不止,眼角都流出淚來了,喘道:"我沒有……解藥………" 韋子壯搖頭嘆息,說道:"那我可沒法幫你了。"便要轉身離去,任憑那人活活笑死。 那人大笑聲中,說道:"我………我是真的………真的沒有……哈哈……" 韋子壯雙目一亮,道:"那解藥在何處?" 那人道:"在……哈哈……在我師父那裡……哈哈……" 韋子壯心下一凜,急問道:"你師父是誰?"

那人正要說話,忽然一道細小的藍光閃過,那人身體一顫,喉頭上立時見血,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說出,便自死去。眾人見了這暗器來勢狠毒,無不大驚,紛紛戒備。 猛聽窗外碰地一聲大響,一人飛身入店,眾人急看,卻是一名美貌女子,正是那日見過的"百花仙子"胡媚兒,只見她身穿杏黃色的道袍,手中多了只拂塵,眉宇間露出一股淡淡的煞氣,正自冷峭地望向眾人。 楊肅觀面色一變,與靈定互望一眼,都知道正主兒來了。 兩名少女見"百花仙子"到來,想起師叔命喪在她的手中,登時衝了上去,神色憤恨不已。 艷婷悲聲道:"又是你!看我為師叔報仇!"抽出配劍,便要上前拼命,娟兒雖然武功低微,也是眼中含淚,舉劍在手。

韋子壯深怕她們莽撞出手,反而中了暗算,連忙攔在她們身前,低聲道:"兩位姑娘稍安勿躁,別急著出手。" 艷婷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狠狠地盯著"百花仙子",一雙妙目盡是悲憤。 百花仙子微微一笑,說道:"我那不成器的徒兒真沒出息,居然在那裡哼哼哎哎,一時看不習慣,便將他解脫了。" 韋子壯冷笑道:"都說虎毒不弒子,百花仙子的毒功果真了得,連禽獸也退讓三分。" "百花仙子"名喚胡媚兒,生性最是霸道陰毒,一聽韋子壯出言譏諷,便朝他瞪了一眼,眼中滿是憎恨怨毒之意。 靈定聽說這"百花仙子"行事狠毒,前幾日便曾辣手害死九華山的張之越,哪知現下又連害了伍定遠與靈真二人。他不容此女再行作孽,當下提起內力,真氣鼓盪,往前走上一步,合十道:"老衲少林靈定,請女施主速速交出解藥,不然傷者延誤解救時機,施主罪孽又更重一層了。"說著兩手成圓,隨時便要發掌傷敵。

楊肅觀見師兄出手,便對韋子壯使了個眼色,兩人也不約而同地走上兩步,與靈定分立三方,三大高手鼎足而立,將這"百花仙子"團團合圍。 一旁艷婷提劍在手,此時她有如一隻小小豹子,不住的磨爪等待,隨時伺機出手。她外貌溫柔,性子卻甚是剛毅,向能沉著忍耐,只盼能親手報得師門大仇。艷婷武功不高,可這幅模樣卻不敢讓人小看,韋子壯怕她貿然出手,忙對她連使眼色,要她稍安勿躁。 這胡媚兒渾身是毒,暗器陰險,尋常江湖人物與她敵對,往往連一招也走不上,便不明不白的死在她手中,再加上她頗有智計,是以這幾年正派人物屢次圍捕,卻都給她從容逃走,這次三大高手聯手圍攻,已是志在必得,不管胡媚兒多大的本領,多壞的心機,終要手到擒來。

胡媚兒見自己處境極是不利,卻是不以為意。只見她淡淡一笑,反往武功最強的靈定走近了兩步,媚笑道:"你們三個大男人欺侮我一個弱女子,若要傳將出去,大師不怕江湖上笑話嗎?" 靈定鐵著一張臉,向韋子壯、楊肅觀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沉聲道:"女施主也算是一代宗師,老衲以一對一,這總成了吧。" 胡媚兒微微一笑,說道:"想你一個七老八十的老和尚,淨找我一個小小弱女子的麻煩,還說不是笑話?" 眼前雖然強敵環伺,她說話語音仍是嬌羞柔嫩,媚態無限。眾人見她白膩的肌膚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心中都想:"這女子雖然妖異,其實倒也算是個美女。"

胡媚兒見場中幾名男子喉頭微微滾動,料知他們都為自己的美色所震懾,當下更是淺淺一笑,露出了萬鍾風情。 娟兒見她兀自賣弄風騷,當場大叫一聲,罵道:"老妖婦比誰都奸惡,卻還裝得弱不經風!你這醜妖婆、老賊婦!世上沒女子比你更醜惡了!" 那日張之越只為了幾句話得罪她,便落得慘死的下場,娟兒心中忿恨,自是破口大罵。 胡媚兒氣憤至極,大怒道:"小丫頭,早知那日便讓你死了乾淨,省得今日在這囉唆!"一道銀光飛出,正是她的成名暗器"追魂針",便往娟兒喉頭射去。靈定身為羅漢堂首座,哪容她再次得手,當下斷喝一聲,呼地一掌拍出,掌風所及,那銀針立時轉向,射到地下去了。

這掌功力深厚,竟能用無形無質的掌風逼開小小一枚銀針,所蘊內力可說雄渾無比,旁觀眾人無不又驚又佩,暗道:"少林寺領袖群倫,果然非同小可!" 韋子壯自知害死胡媚兒的徒兒,兩人間的仇恨已然結下,便想趁著人多勢眾,一舉了結這段怨仇。當下道:"大師稍待片刻,讓我來教訓這個妖婦!" 靈定尚未答話,韋子壯已單足高舉,右掌向後提起,呼地一聲,全身旋轉,飛足向胡媚兒踢去,這招正是"武當鶴點頭十三式",乃是擒拿敵手的絕招。 胡媚兒見他這腿勢道剛烈,便往後頭讓開,韋子壯不容她有所喘息,右足甫一落地,左足便穿插踢出,搶攻連連,絲毫不落下風。 胡媚兒雖給他接連搶攻,不過仗著輕身工夫了得,倒也不見得慌張。她掠了掠額頭髮絲,兀自好整以暇,嬌笑道:"韋大護衛啊!你便要找姑娘動手,遲早輪得到你,卻又何必這般猴急?莫非是怕人家少林寺蓋過你武當山的風頭啊!"

這挑撥言語一出,靈定臉上便即閃過一陣陰影,韋子壯也是頗感尷尬,竟然停下手來。胡媚兒則哈哈大笑,頗見歡欣。 原來這少林寺與武當山之間頗有嫌隙,自武當開派祖師張三豐以降,至今已達百年之久,江湖上可說是人盡皆知。雖說兩派間的交情日益好轉,但此刻猛給胡媚兒一陣挑撥離間,還是令人感到難堪狼狽。 韋子壯大吼一聲,喝道:"賊賤人!休在那裡指東道西,手下見真章吧!"他怕靈定真以為他別有所圖,當下呼喝連連,拳腳並出,更見殺氣。胡媚兒冷笑一聲,身子一側,已讓過韋子壯的攻招。 眼看胡媚兒不敢正面抵擋,韋子壯雙手一張,使個"鶴展翅",快速絕倫地往胡媚兒上身十三處穴道點去,這招由外往內,雙手如同合抱。

胡媚兒見這招大是輕薄,不禁俏臉生暈,罵道:"虧你自稱名門出身,卻專出這等淫穢招式,也不知你臟腦袋裡想的是什麼齷齪念頭,真是卑鄙無聊!"她哼了一聲,身影閃動,便要竄出店中。 韋子壯看出她要離開,登即喝道:"沒留下解藥,休想要走!"說著一掌劈去,胡媚兒雙足一點,急急飛上了屋頂,那靈定身手更快,霎時後發先至,已趕在她的前頭,跟著雙掌一併,喝道:"下去!"猛烈的掌風扑出,竟硬生生將胡媚兒逼了下去。 胡媚兒落下地來,登時呸了一聲,大聲道:"說好了一個對一個,怎麼又來了個老和尚?" 靈定淡淡地道:"施主要單打獨鬥,老衲這就奉陪。"雙掌一合,正是"大慈千葉手"的起手式,功力到處,身遭三尺內的灰塵竟都往外飄開,腳下立時現出個三尺開外的正圓。 胡媚兒見了這等勢頭,心下也感駭異,尋思道:"這老和尚如此了得,武林間有誰能奈何得了他?"她自知眼前兩人乃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自己若憑真實本領,只怕一個也打不過,更何況一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楊肅觀? 韋子壯冷笑道:"賊賤人,若想要活命,早早把解藥交出,否則一會兒把你大卸八塊,要你給張大俠償命。" 眼看靈定一步步走來,胡媚兒自知敵他不過,當下往後躍開,冷笑道:"你們要解藥麼?好,姑娘這就給你們。"說著從懷中取出十來只瓶罐,紅的綠的,長的扁的,無奇不有,朗聲道:"全都拿去吧!"手一揮,十來只瓶罐便往韋子壯扔來。 韋子壯正要伸手去接,艷婷怕瓶子上有毒,急忙攔住,提醒道:"此女詭計多端,千萬別信她了。" 韋子壯連忙縮手,任憑那幾隻小瓶從面前飛過,心下暗暗叫險,想道:"虧我行走江湖多年,今日卻靠一個孩子救命。" 只見那十來隻小瓶摔在地下,卻沒破裂,只骨溜溜轉著,一時也看不出哪瓶是真解藥。 胡媚兒見無人敢接解藥,不禁哈哈一笑,說道:"韋護衛何必這般小氣,我那十來瓶都是解藥啊!你又何必怕呢?" 韋子壯哼了一聲,道:"你少囉唆,快說哪瓶才能解毒!"胡媚兒嬌笑連連,道:"你自個兒猜啊!" 靈定怒道:"女施主若有誠意賜下解藥,怎不規規矩矩的來,又何必這般故作姿態?" 胡媚兒笑道:"我哪是故作姿態?只是身上瓶瓶罐罐實在太多,這當口有些忘了,不知哪瓶才能解毒。"此女向來大膽,從不把人放在眼裡,竟然在兩大高手面前撒痴撒潑起來。 韋子壯怒道:"你快說,別要戲弄我們!" 胡媚兒笑道:"嗯,我想起來了,是紅色的那瓶。"她見韋子壯便要過去俯拾,忽又道:"等等,好像是綠的。" 韋子壯狂怒不已,大喝道:"你給小心了!" 靈定哼了一聲,搖頭道:"別理她了。咱們每瓶都試上一試,總有一瓶是真的吧!" 胡媚兒笑道:"成啊!我這兒共有十來種不同解藥,你們不妨一瓶一瓶地試。不過姑娘我心地好,先提醒一句,你們一旦用錯解藥,你那兩個朋友便會七孔流血而死,要不要試試?" 韋子壯與靈定對望一眼,都知她說的是實情。這百花仙子下毒功夫異常了得,一旦中了她所下的怪毒,非得要她親手賜下解藥,否則萬難救治。看她這個神態,除非自願交出解藥,否則便算殺了她,也是無濟於事。 眾人見靈真盤膝坐地,正自全力運功驅毒,那伍定遠則面色漆黑,看來再不多時,便要追上張之越的腳步,活生生的死在這惡毒女子手裡。 靈定心念急轉,自知雙方若要硬拼,定是兩敗俱傷的場面,便道:"這位施主,此間與你有仇的人物極多,若是再打下去,你必然討不了好。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也不想多殺生,不如你先將解藥交出,咱們自會放你平安離去。"他本想一舉生擒此女,也好送交九華山裁斷,但眼前情勢如此,只好退讓一步。 胡媚兒伸出食指,輕輕抵住臉上的酒渦,搖頭道:"大師父這個主意不好。" 靈定沉下臉來,道:"和尚的主意不好?那照女施主的意思,卻該如何?" 胡媚兒伸出纖纖素手,向楊肅觀一擺,笑道:"揚大人,只要你交出懷裡的東西,我自會給你解藥。" 眾人臉上變色,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果然要的是那塊羊皮。 靈定見她得寸進尺,便皺眉道:"要是我們不給呢?" 胡媚兒向伍定遠與靈真望了一眼,微笑道:"那這兩人只有死了。" 一旁韋子壯跳了過來,怒道:"你自身難保,還敢討價還價麼?" 胡媚兒哈哈一笑,道:"我自身難保?你們恁也小看姑娘了!" 笑聲未畢,只見胡媚兒右手微揚,一叢細小至極的銀針已脫手而出,直朝韋子壯門面射去。這"百花仙子"身懷百毒,武功深淺無人知曉,但論到暗器,卻是一等一的名家,既毒又狠,中者必死,饒他韋子壯武功高超,一來站得太近,二來給人攻其不意,卻要他如何閃避? 眼看韋子壯一個不慎,也要中了暗算,但此人身為武當玄武觀真傳的俗家弟子,武功豈同凡俗?他使一個鐵板橋,兩足牢牢的定在地下,上半身卻陡地後仰,間不容髮之際,已然閃過了無數細小銀針。 胡媚兒啐道:"這麼大年紀也使得這般功夫?不怕閃了腰嗎?"她見韋子壯向後仰倒,胸腹間門戶大開,如何放過這個良機?拂塵掃下,便往他下腹擊去。 此時韋子壯上半身向後仰倒,兩足定在地下,胸腹間已然不設防,一旁靈定大驚,趕忙出掌搶攻,其勢卻有所不及,只見"百花仙子"的拂塵便要掃到身上,說時遲,那時快,韋子壯兩手往地下一撐,胖大的身子倒立起來,雙腿猛往半空踢去,胡媚兒嬌聲驚叫,險些給他踢中了下顎,連忙往旁閃開。 這下雙方短兵相接,心下都甚明了,靈定等人若要將胡媚兒活活殺死,並非什麼難事,但此女毒功高明,若要將她一舉生擒,只怕大為不易。 眼前是個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局面,韋子壯等人無法逼她交出解藥,但胡媚兒也無法走脫,雙方已成僵局。 靈定怒道:"女施主好不曉事,你今日若不交出解藥,還想活著離開麼?你早些送出解藥,以免自誤!" 胡媚兒哈哈一笑,她斜目看著靈真與伍定遠二人,笑道,"這兩人沒有我的獨門解藥,決計活不過今晚,反正姑娘有兩個高手陪葬,已算是件便宜生意了,又有什麼好怕的?" 眾人又急又氣,卻都不知如何是好,要說平白無故送上羊皮,這口氣如何吞得下?可若不交出羊皮,只怕伍定遠與靈真當真莫名其妙地死在此處,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沒理會處。 正惶急間,忽聽一人淡淡地道,"靈定師兄、韋護衛,請你們出去,我自有話與這女子說。" 眾人聽這聲音淡泊清雅,正是楊肅觀,不由都是一愣,不知他為何突出此言,連胡媚兒也是微微一奇,不解楊肅觀的用意。 靈定走到楊肅觀身旁,低聲道,"楊師弟,咱們好容易大佔上風,你怎能要我們出去?可別讓這女子趁機逃走了。" 卻見楊肅觀輕輕地搖了搖手,示意眾人不必多言,韋子壯與他相識多年,知道楊肅觀做事沉穩,向來謀定而後動,此刻這般說話,定有他的用意,當下拉住靈定,低聲道,"楊郎中既然這般吩咐了,咱們就先出去吧。" 靈定甚感奇怪,但也不便公然反駁,只有隨著韋子壯離開,兩名少女雖然報仇心切,不過此刻情勢緊張,也容不得她們多言,只能跟著離店了。 眾人魚貫走出,偌大的客店中,僅餘楊肅觀與胡媚兒面對面站著,此時店中夥計早已不知逃到何處,除了西涼獨有的瀟瀟風聲,一時別無聲響。 胡媚兒是個身經百戰的女魔頭,雖見楊肅觀行徑奇特,卻也不感畏懼。她淺淺一笑,道,"楊郎中單獨留我下來,難道不怕我一溜煙的飛走麼?還是有什麼體己話要同我說?卻怕外人來聽麼?"她聲音柔膩,蕩氣迴腸,這幾句話說得加倍妖嬈,叫人心中不得不盪。 楊肅觀微微一笑,忽然解下兵刃,扔在桌上。 胡媚兒俏眉一軒,冷笑道:"你這是做什麼?" 楊肅觀不答,迳自坐了下來,才道:"難得有緣,坐下來喝杯茶,再走不遲。"說著替胡媚兒拉開板凳,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這下胡媚兒便再鎮靜十倍,也不禁詫異萬分。前些日子她辣手害死張之越,現下又毒傷對方兩員大將,豈料楊肅觀竟會毫不設防?還邀她一塊兒飲茶? 過了半晌,楊肅觀見胡媚兒猶有遲疑,當即淡淡地道:"胡姑娘,坐下來吧。等喝過茶後,你若想離開,便請自便,在下絕不阻攔。" 胡媚兒睜大了媚眼,忍不住道:"你是說真的?你不怕你的朋友白白死了?" 楊肅觀卻不答腔,只取過茶碗,斟上了水,便等胡媚兒過來喝。 胡媚兒見他有恃無恐,心中便道:"這姓楊的不知要弄何玄虛,且看姑娘接招。" 她緩緩走到板桌旁,卻也不坐上板凳,只一股腦兒坐上桌子,跟著粉腿交疊,膩聲道:"楊郎中要我坐,奴家怎好不坐?這不是來了麼?" 兩人相距咫尺,胡媚兒身上擦得香膩,一股媚人香氣全飄往楊肅觀鼻端,胡媚兒心下暗笑:"這楊肅觀不過幾歲年紀,姑娘面前,任他定力再高,也要把持不住。"說著更俯下身去,一抹酥胸若隱若現,煞是誘人。 正魅惑間,楊肅觀已然替她倒了杯清茶,跟著奉到面前。胡媚兒心道,"這小子怎麼這般客氣,莫非在茶裡下了毒麼?" 她自己是用毒高手,天下罕逢敵手,楊肅觀便算真把大碗鶴頂紅倒入茶水,她也不見得怕,當下便只淡淡一笑,伸手接過了茶碗,要看楊肅觀有何計謀。 楊肅觀端起自己的茶碗,喝了一口,道:"胡姑娘,你我素昧平生,一來無怨,二來無仇,不知你為何要搶我的羊皮?" 胡媚兒喝了口茶,將發稍一掠,笑道:"楊郎中說呢?我為何要搶這塊羊皮?"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兩個字,江充。" 胡媚兒放聲大笑,腰枝亂顫,道:"你說得對!正是為了江大人!若不是他過來請託,本姑娘何必淌這混水!" 楊肅觀靜靜坐著,待她笑罷,才道:"姑娘你可曾想過,你跟著江充,又有什麼好處?" 胡媚兒冷笑道,"楊郎中,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了?江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掌軍政大權,天下無不景仰!我胡媚兒生平只為強者辦事,舉世之中,沒一個男子勝過江大人!這樣的人物,我若不追隨身側,豈不是傻?" 胡媚兒正待嘮嘮叨叨地再說,忽見楊肅觀彎下腰去,從桌腳拾起一枚石子,握在掌中,胡媚兒哼了一聲,道,"楊郎中,你若想用暗器傷我,那是大錯特錯了。" 楊肅觀微微一笑,卻不打話,只見他中指一彈,那石子猛地向上飛出,"碰"地一聲大響,竟爾打穿了屋頂,飛了出去。 胡媚兒心下奇怪,尋思道,"這小子到底要幹什麼?難道要聲東擊西麼?" 正想間,只見楊肅觀抬頭起來,看著屋頂,午後陽光順著屋頂的縫隙照了進來,登令昏暗的客店中滿是光輝。胡媚兒越來越覺得奇怪,深怕屋頂有人埋伏,便順著他的眼光望去。 胡媚兒抬頭向上,只見屋頂上開了個尺許見方的破洞,洞外一抹寶藍天,望之深邃如大海,除此之外,倒也沒人埋伏,她呆了半晌,不知這人到底意欲為何,當下低頭看著楊肅觀,眼光中滿是疑問。 楊肅觀啜了口清茶,淡淡地道:"胡姑娘,你看見了什麼?" 胡媚兒一愣,抬頭望著深邃如海的藍空,呆呆地道:"天……我看見了天……" 楊肅觀放下茶碗,俊目回斜,微笑道:"胡姑娘,天,會比江充小麼?" 話中深意無限,登叫胡媚兒心頭一震。 客店中一片昏暗,只有一抹陽光照在楊肅觀身上,看來倍感莊嚴,好似神佛降世一般。 楊肅觀站起身來,緩緩走到胡媚兒身旁,霎時之間,兩人四目交投,胡媚兒只覺眼前的男子不能逼視,饒她天性豪放,情場百戰,此時心中也只怦怦直跳,霎時只得轉過頭去,不敢多看。 楊肅觀慢慢伸手出來,輕撫胡媚兒的面頰,胡媚兒何等盪性,平常勾引男人如同家常便飯,這時卻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她全身酸軟,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楊肅觀低下頭去,看著她的眸子,柔聲道:"胡姑娘,跟著江充辦事,名聲決計好不了,你轉投柳侯爺門下吧。" 胡媚兒聽了這話,又是吃驚,又是駭異,她怔怔地道:"我……我害死你的朋友,如何還能幫你們辦事?" 楊肅觀淡淡地道:"有我在,凡事你莫擔憂。" 胡媚兒聽了這話,忽感心中寧定安全,好似這人隨口的一句話,便有偌大的威力,叫她不得不從。她呆呆的看著楊肅觀,忽爾滿臉暈紅,卻是欲言又止。 楊肅觀正等她回話,忽聽店中傳來一陣極細微的腳步聲,楊肅觀不由一怔,連忙抬頭看去,猛見一柄長劍疾刺而來,直朝胡媚兒背後挺去! 楊肅觀吃了一驚,連忙把胡媚兒推開,胡媚兒尚未察覺危險,便在此時,長劍已至背心,楊肅觀出手雖急,但那劍來的太快,還是劃破了胡媚兒背後的衣衫。 胡媚兒嚇了一跳,急忙往地下一滾,跟著轉身站起,只見眼前站著個高挑美女,正是艷婷。她眼中滿是淚水,正自怒目望向楊胡二人,卻是有三分惱怒,七分悲傷,想來方才兩人的對話舉止,全給她看在眼裡了。 胡媚兒滿身是灰,神情大是尷尬,但隨即轉為惱怒,她指著艷婷罵道:"小小年紀便學得這般陰毒!以後怎麼得了!" 艷婷不去理她,仍是舉劍疾刺,胡媚兒怒道:"放肆!"一叢銀針飛射而出,艷婷見銀針來勢猛惡,臉色一白,她滿腔熱血,只知殺敵報仇,卻失了防備,眼看便喪生毒針之下。 便在此時,靈定、韋子壯、娟兒等人也都奔了進來。娟兒見師姐性命堪虞,慌忙衝出,驚叫道:"師姐!" 楊肅觀站在一旁,眼見情勢危急,順手便將艷婷攔腰抱起,他運起輕功,兩人一起飛上樑去。那大把銀針呼呼數聲,便從他們腳下飛過,釘在牆上。 艷婷抬頭望去,只見楊肅觀俊美的面孔便在眼前,她枕在楊肅觀的胸前,不由得臉紅心跳,但一想到他適才對百花仙子那番舉動,心下忽地一陣氣惱,掙扎道:"你放開我!" 楊肅觀怕她行事莽撞,反把手臂一緊,牢牢地抱住她,說道:"等這女子退開,我自會放你!"他怕艷婷復仇心切,一旦放開她,不知她又要做出什麼事來? 艷婷又羞又氣,連連掙扎,楊肅觀卻全不理睬。 胡媚兒見了他們這幅情狀,冷笑道:"原來這小妮子是你的心上人?好得很,好得很哪!"言語之間竟是大有醋意。她冷笑一聲,又換上了一幅冷冰冰的面孔,道:"既然如此,咱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們要解藥,便拿羊皮來換吧!"說著便要離去。 韋子壯伸手攔去,喝道:"沒交下解藥前,不能放你過去!" 胡媚兒俏臉生怒,厲聲道:"老娘沒發威,你真當我是病貓嗎?"也是她打翻醋罈子,手段大見狠辣,霎時伸手一揮,一股優雅的香氣登時瀰漫客店之中,眾人不知是否有毒,連忙閉氣,便這須臾間,胡媚兒已然輕輕巧巧地躍出窗口。 韋子壯叫道:"哪裡走!"他飛身而起,追了上去,只見胡媚兒背向自己,要害暴露,猛地吸一口真氣,運起"八卦遊身掌"的功夫,便要出掌傷人,誰知便在此刻,肺部一陣火燙,卻是那香味順著一口真氣,居然吸入肺裡,那味道一進體內,便如火燒一般,只炙得韋子壯大聲嗆咳,他真氣一泄,已然摔倒在地。 胡媚兒哼地一聲,手一揮,又是大把銀針飛出,便往韋子壯身上射去,一旁靈定見勢頭不好,解下僧袍一抖,內力鼓蕩之下,僧袍猶如一張盾牌似的,護住了韋子壯,須臾間便已將無數銀針接去。 胡媚兒冷笑道:"和尚好俊的功夫!不過任憑你武功再高,也救不了我百花仙子下的毒!" 楊肅觀站在樑上,叫道:"仙姑究竟想要如何,且放下話來!" 胡媚兒冷冷地道:"楊大人,你這人很好,我很願意交你這朋友。只要你今夜三更前拿著江充大人要的東西,到城外十里的涼亭找我,本姑娘自會奉上解藥。"說著眼望韋子壯、靈定二人,厲聲道:"不過你記好了!只要這幾個賊禿牛鼻子再生事,你那幾個中毒的朋友,只怕活不過明日此時!"話聲未畢,人已如溜煙般地遁去。 靈定待強敵一走,連忙察看靈真與伍定遠的傷勢,靈真坐地盤膝,運功驅毒,頭上卻水氣繚繞,有如蒸籠一般,足見運功已至關鍵時分,萬萬驚擾不得。 楊肅觀帶著艷婷躍下樑來,兩人一落地,他便放脫艷婷,拱手道:"在下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見諒。" 艷婷甚是氣惱,想起師門大仇未報,自己作為師姐,非但不能保護師妹,還要被楊肅觀如此看輕,這要她如何對得住死去的師叔?心中一悲,只感自己無能至極,不禁淚如雨下,痛哭出聲。 原本胡媚兒已然有意投效,但給艷婷這麼一打擾,一切盡為灰燼。只是念及艷婷師仇未報,卻也怪她不得。楊肅觀嘆了口氣,道:"姑娘別氣惱了,我絕不是有意得罪。"說著便要走上前去安慰。 娟兒搶上前來,伸手把他推開,冷冷地道:"你去找你的百花仙子吧!滿口仙姑長,仙女短的,也不怕醜!"扶住了師姐,溫言安慰。 楊肅觀見二姝對自己大有敵意,忍不住長嘆一聲,料知日後定須大費功夫調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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