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諜戀花

第16章 第十五章

諜戀花 王云燕 4641 2018-03-22
特高課舉行特別會議,參加會議的只是幾個骨干人員。換上軍裝的百合子又是另一番幹練氣質。山口純一郎也在座。 井上清在會議上陳述道:“為了控制長江的交通線,我大日本皇軍目前已經集中30萬兵力再次向鄂北的隨縣、棗陽地區挺進。大本營命令我們十三軍要盡力配合,這也包括我們特高課。湖北是重慶的門戶,拿下武漢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佔領重慶更是指日可待。”說到這裡,井上清忍不住笑了起來。 部下一起鼓掌。井上清的手往下按了按,激動地喊了一句口號:“天皇萬歲!” “天皇萬歲!”整齊的口號聲跟著響起。 井上清轉身在軍事地圖上用筆做著記號,說:“支那海軍從淞滬會戰開始就在長江上給我們帶來很多麻煩,他們的布雷隊給我軍的進攻造成了很大影響。據可靠情報,支那海軍今年的新的動作是規劃了三個布雷游擊作戰區,由東向西,第一區為蕪湖江陰段,第二區為鄂城九江段,第三區為監利黃陵磯段,我們需要做的是要搞到這些布雷隊員具體的活動時間,一舉摧毀他們。”

看到幾個部下都沒有表情,井上清問:“有難度?” “山口君,你來說。”井上清點名道。 “我想靠我們在重慶方面的內線,搞到這個情報並不難。”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不過我們要做好他搞不到的準備,因為此事關係到我軍的戰事推進。天皇陛下都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呢。” “百合子,你來談談你搞到的情報。”井上清把目光投向了百合子。 “我十一軍司令官園部和一郎這次要面對的是中國軍隊頗為強大的陣容。據可靠消息,第五戰區李宗仁的部隊有三十七個師,他們分左、中、右三線布防,另外還有防守長江的江防軍。不過,他們的武器裝備都不堪一擊,這些愚蠢的支那人注定是我們的囊中之物。”百合子驕傲地說。 山口純一郎不自覺地向她投去一瞥,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井上清的眼睛,他正色道:“看來,山口君對百合子對中國人的形容很反感。這是很不好的苗頭!”

山口純一郎起立道:“雖然我的母親是中國人,但是我是天皇陛下的忠誠士兵,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很好。”井上清繼續佈置工作任務。 岡村之美一踏進家門,就听見一聲清脆的招呼聲:“爸爸,您回來啦!”女兒揚著笑臉從廚房跑出來迎接他,甜甜的聲音、甜甜的笑臉,讓他的心也甜到了底。妻子早逝,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因此父女倆感情不錯。 “爸爸,我今天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呢。一會兒一定要給我面子多吃點兒。” “好啊。” “百合子,你也23歲了,還沒有婆家,真讓我著急呀,要是你媽媽在世,也會埋怨我對你關心不夠。” “爸爸,是我沒看上什麼人,和您有什麼關係啊!” “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女人的青春短暫!”

百合子的眼前浮現出了今天早上碰到的那個沉穩的中年男人,玉樹臨風,器宇軒昂,讓她怦然心動。不過,已經擦肩而過了。那個中國男人,她是不應該喜歡的,她應該嫁給大和民族的子民。 “我是把你寵壞了。你還小,不明白婚姻是什麼。”岡村之美嘆息道。 百合子給父親的碗裡夾滿了菜,要把他的嘴堵住。 牛寶軍收到了總部的命令,總部同意了他的三點請求,他頗感欣慰。對於總部要求他偽造一份李家為向重慶政府投降的信件一事,本來他可以寫好之後,讓李家為籤上字,按上手印,不過,為了顯示是李家為自己真心悔過,還是應該仿照李家為的筆跡來寫,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太難。他需要盡快見到白玉梅。 “戴局,牛太太怎麼處置?老關在那裡也不是個事情啊。”徐正坤試探地問道。

戴老闆頭都沒抬,繼續看著公文,漫不經心地說:“這好像不是你的業務範圍啊。噢,同事之誼。” 徐正坤聽了這話,感到頗為尷尬。 戴老闆抬頭看著他說:“你覺得該怎麼辦?” “卑職不敢說。” “有什麼敢不敢的,快說。” “我看不如放生,魚到哪裡,我們到哪裡。” “好一個放生!” 牛寶軍沒去安琪兒電影院放情報,那樣做情報傳遞太慢了。 阿虎手裡拿著紙折的小飛機在客廳裡投射著,飛機飄到了玉梅的身上,落地了,她俯身撿起來說:“阿虎,好漂亮的飛機,誰幫你折的?” “剛才在門口,有個要飯的老頭送給我的。” 玉梅正要將紙飛機還給阿虎的時候,忽然看見了紙飛機上的字,臉色一變。這是用一張漂亮的畫報紙折的小飛機,紙工精良,飛機的機翼上恰好是一個醒目的標題,標題的第一個字是劍字。

寶劍鋒從磨礪出。常常跟隨著那個寶字的劍字,她太熟悉了。怎麼那麼巧?難道是牛寶軍派人冒險來此送情報?或者就是化了裝的他本人,這太危險了。什麼事情這麼緊急呢? “阿虎,我們該上課了。飛機要在飛機場休息了,它也飛累了。我給它加點油,你說好不好?” “好啊,好啊。”阿虎開心不已。 玉梅牽著阿虎的手,把他帶到書房裡,蹲下來對他說:“老師去拿點兒飛機用的航空油來,你在這裡等我,要有耐心哦,要是你等不及,航空油就生氣了,不想給飛機加油了。” 阿虎點點頭。 玉梅摸了摸他的頭,回到自己的臥室迅速鎖上了房門。 她小心地拆開這個紙飛機,用毛筆蘸了碘酒在紙上刷了一下,是一個門牌號碼,還畫了一個月亮和一個元寶。牛寶軍叫她晚上在那裡見面。

玉梅回到書房,手裡的紙飛機卻變成了紅色的了。阿虎問:“老師,你給它加過油,它怎麼變成紅色的了?” “好看嗎?它現在有力氣飛了,就好像人輸了紅紅的鮮血以後,臉色紅潤了。” 深夜,一道黑影翻進了一個小院。 “寶軍!”玉梅撲進牛寶軍懷裡輕聲喚著他。 他結實的臂膀緊緊地箍著她柔軟的身體,兩個人彷彿要變成一個人。 “什麼事情要採取這麼危險的方式通知?” “沒有時間了。嚴斯亮已經被跟踪,他是否叛變還不清楚,而我和他見過面,我今天見你也是一次賭博。我賭我們都是安全的。” “就算不安全,我們也可以死在一起。” “我想你了,我要見你。” “真的嗎?”玉梅沉浸在甜蜜的海洋裡。

“也許是訣別。” “不,不會的。” “還有,我必須下達最緊急的一個命令……” “我會盡快給你李家為的字跡,還有空白的有他的簽名的信箋。” 聽到玉梅如此肯定的答复。牛寶軍明白玉梅已經成功引誘了李家為。他按捺下心中的酸楚,叮囑道:“這兩樣東西一起給我最好,如果不能,先把字跡放到那個老地方。記住,我們在和死神賽跑。” “你的電話,你要告訴我。” “你找約翰牧師。他會通知我,如果找不到,你打電話給美琪。” “那個女人這麼可靠嗎?” “任何人都不可靠,在死亡面前,連自己都不可靠。” 這個堅定的三民主義信仰者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玉梅有點吃驚。 “玉梅,”牛寶軍繼續說道,“人性很複雜,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會軟弱。我們從事的工作很偉大,不過,在我們死的時候,身份是那麼卑微,是那麼不光彩,甚至還可能是被萬人唾罵的賣國賊!可是,我們都是軍人——真正的軍人,最勇敢、最優秀、最出色的軍人!讓我們為彼此驕傲,即便為國捐軀,也死得光榮!”

玉梅含淚點了點頭,將額頭靠在他的肩頭上。 牛寶軍用大拇指為她抹去了淚花,問道:“你害怕嗎?” “有你,我什麼都不怕。可是,你要答應我,我死的時候,你要活著,我要你安葬我,不許別人來碰我。”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死在我的前面?” “是的。”玉梅伸出了小拇指,要和他鉤一下。他笑著鉤了,還用大拇指和她的大拇指蓋了一個章。 “再蓋一個。”他的唇吻上了她的唇。 她推開了他,“我要走了,寶軍。” “同學們,你們吃過荔枝嗎?荔枝外面的皮那麼難看、堅硬,可里麵包裹的是晶瑩剔透如玉一樣的心。我們將來要從事很多不同的工作,那是我們的掩護身份,我們要和敵人在一起吃飯,一起說笑,我們被同胞們鄙視,可能還要遭到自己人的冷槍。你們害怕嗎?”當時牛寶軍穿著國軍軍裝在課堂上這樣問學生們。

同學們在思索,都沉默著。 “當我們暴露了,橫屍街頭,沒有人為我們收屍,我們所經歷的一切只有自己和自己的上級知道,再多的委屈只能一個人默默地承受,沒有人可以分擔,連最親近的親人也不行。我們是走在太陽底下的那個影子,只有把自己藏在黑暗中才能最好地保護自己。我們做這一切到底值不值?我們不幸生在這樣的年代,沒有選擇,只有死路一條。要么被日本鬼子的炸彈炸死,像一隻螞蟻一樣,不能反抗,你們願意嗎?”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提高了音量。 “不願意!”同學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要么,作為軍人,我們在戰場打死一個或者幾十個敵人再死。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你們都是萬里挑一選出來的中華好兒女,我們的作用不僅僅是殺死多少個敵人,也許,我們的一個情報可以挽救整個國家的命運,可是,代價是我們是沒有名字的。你們願意嗎?”

“願意!”同學們握緊了拳頭。山河淪喪之痛巨石般地壓在這代青年的心中。母親的恥辱,兒女們願意用鮮血來洗刷。 張自忠將軍這樣對他的士兵們講:“我是帶你們去尋一條死路的,光榮地去死!” 回眸處,白玉梅印象裡的那個慷慨激昂的軍官,和眼前這個穿著長衫的儒雅男人重疊在一起。 只要知道他是愛自己的,那就足夠了。蒼茫大地,再堅強的人也企盼一個人的愛,何況一個女人。如果不是這場將每個中國人都捲入的戰爭,自己不過就是平淡度日,守著一個男人,生一堆孩子,和祖祖輩輩那些女人一樣。白玉梅這樣想。 現在,要去為祖國而戰了,她不會有自己的家,不會和心愛的人廝守一生,不會有孩子,等待自己的就是和死神的相聚。最愛的男人,他吻過自己。這一生夫復何求呢? 望著玉梅離去的背影,牛寶軍心中柔情百轉。她讓他有了從來沒有過的戀愛滋味,這種感情是那麼純潔美好,以至於他願意用生命去扞衛。 他對白玉梅有信心,策反李家為他覺得有勝算。短短的時間內,玉梅就成功引誘了李家為,除了男人好色之外,白玉梅的魅力也可見一斑。 牛寶軍說,他的時間不多了,白玉梅覺得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李家為是萬人痛恨的漢奸,自己出入他的家成為家庭教師,少不得成為鋤奸隊的目標,再加上又和山口純一郎走得近,說不定哪天走在大街上腦袋上就一個槍洞了。是的,要快,協助牛寶軍策反李家為,如果任務順利完成,她想申請離開上海,當然是和她最愛的男人。她希望他們一起離開上海,回到大後方重慶。 也許有了愛,她更珍惜生命了,他的愛如此誘人,她不想死! 這兩天,李家為都很晚回家,也許是因為公務繁忙,也許是他不願意麵對這麼尷尬的局面,他擔心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也能被精明的老婆發現,於是他故意晚回來。這當然也是白玉梅擔心的,事情做成之前,絕對不能被那個女人攪了局。 在李家為的家裡待了一陣,她覺得處處驚險,可是,現在這個小小的舞台已經上演美人計的好戲了,忽然覺得不險了,白玉梅就好像一個蓄勢已久的演員遇到了一場好的戲,躊躇滿志,來不及緊張。 這天下午,李家為回來得很早。 “爸爸,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啦,陪我玩一會兒。”阿虎早上起得晚,幾乎每天都看不到父親。 “最近學了什麼?” “我背《木蘭辭》給你聽。” “好。” “唧唧复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捲捲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徵。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旦辭爺娘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娘喚女聲,唯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娘喚女聲,唯聞燕山胡騎鳴啾啾。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阿虎一氣呵成,背得流暢清楚,李家為卻陷入了沉思。突然一陣鼓掌聲,李家為回頭一看,是白玉梅。他也跟著鼓起掌來。 “兒子,你真了不起!”李家為誇獎道。 “木蘭才了不起呢,我算什麼呀。”阿虎答道。 李家為和白玉梅聽了都笑了起來。 “玉梅,你辛苦了。”李家為溫柔的眼神傳遞而來。 “李先生今天這麼早回來,是不是要帶夫人去赴重要的宴會呀?” “玉梅,你真聰明。”打扮好的李太太從遠處走過來。 “阿虎,和爸爸媽媽說再見。” “祝你們晚餐愉快!”阿虎紳士地問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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