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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八章怨毒的眼睛注視著他

崩潰 李西闽 10997 2018-03-22
張文波和他母親梅萍是一丘之貉。他虛偽的本質決定了他的一切。當初他口口聲聲說愛我,我是多麼的感動。我覺得我是個傻瓜,我不會再相信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了。在他說愛我的時候,他心中是不是在想著別的女人?我知道我們的感情一天一天地冷淡下來,我以為是因為孩子的出生。我承認,在張小跳出生後,我的注意力基本上放在了兒子的身上,我忽略了他,我認為這種忽略是很正常的,每個女人都有可能這樣做。張文波不是孩子,他應該是個男人,要有所擔當。當初看上他,就是因為他有內涵,而且不像其他的富家子那樣虛假,還會侃侃而談,讓人心動……那些都是表面的東西,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他在外面有女人了,我才知道我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我開始跟踪他,一天,兩天,三天……我終於發現他和曼麗在一套出租屋裡……原來他所謂的加班,所謂的出差,所謂的應酬……一切都是謊言,男人說起謊來,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懷疑說謊是男人的天性!多少個夜晚我的提心吊膽、我對他的渴盼都變得毫無意義!我被那個叫曼麗的女人擊垮了。

我自認為我還是個善良的女人,我沒有很快揭穿他。我希望能夠有所挽回。那個深夜,張文波帶著曼麗的體香回到家時,他還是像往常那樣顯得疲憊不堪。張小跳已經在另外一個房間裡睡了。他說:“真累呀!”然後裝模作樣地躺下了,關上了燈。我把手伸過去,摸他的胸膛。我說:“我要!” 他拿開了我的手說:“別鬧了,加了一晚上班,真的很累!” 換了往常,我會相信他的話,或者還會心痛他,讓他安靜地睡去。可是這個晚上,我聽了他的話後,輕輕地冷笑了一聲:“加班也不能夠忘了老婆孩子呀,這個世界上不是你一個人辛苦!”張文波不說話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無論碰到什麼事情,只要不想和我說話,他就會保持沉默。沉默難道可以推掉一切責任?我生氣了:“你真的是去加班了嗎?”

張文波聽了我的話後,就說了一句:“你怎麼懷疑我?” 我說:“你不能不讓人懷疑,你想想,你多長時間沒有和我做愛了?” 張文波說:“我真的太累了,你真的想要,我可以給你!” 我聽了他的話,心要炸了,他說的是什麼話?彷彿我要說這話是要他施捨我!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說:“你的累是因為別的女人吧?”張文波徹底地沉默了。他根本就不想再理我了。我的聲音提高了:“你說呀,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我怎麼說,張文波就是沉默!就在這時,我聽到門口有細微的腳步聲。我知道,又是梅萍那個老妖婆在偷聽我們說話了,我趕緊下了床,衝到門口,拉開了門,門外什麼也沒有,我分明聽到有腳步聲的。 我愣了一會兒,突然聽到隔壁的房間里傳來了哭聲。

那是張小跳的哭聲。 他為什麼要哭? 我進入了張小跳的房間,我看到5歲的張小跳坐在床上呼天搶地地大哭。我抱住了他,說:“孩子,你怎麼啦?你怎麼啦?別哭,別哭,媽媽抱著你呢!”張小跳推開了我,他使勁地推開了我,他說:“我不要你,你走開,我不要你!”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只感覺到,兒子張小跳從那個晚上開始,和他父親一樣,正在遠離我…… 張文波一直提醒自己開車要小心,千萬不能走神,以免出事。他送完張小跳到學校,就往赤板大學的方向開去。莫名其妙地,他又記起了那個撞倒老頭的地方。 他是不是繞道走?可繞道走又太遠了,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只好把車開上了烏南路。 他路過那個撞人地點時,耳邊彷彿又響起了那個女人幽幽的聲音:“前幾天,就在這個地方撞死過一個女人,昨天地上還有血跡,昨晚暴雨把血跡衝沒了,唉——”

這時,張文波突然記起兩個月前的一件事情。那是個灰濛蒙的霧天,他從郊縣開車回赤板,因為是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頭天晚上喝了酒,在這個有霧的早晨頭還有點痛。他在路過一個村莊的時候,發現前面一輛車停在那裡,圍了些人,他的第一感覺就是出事故了,他減慢了開車的速度。果然是那輛車撞人了。張文波小心翼翼地開車經過出事地點時,他看了一眼,看到一個中年農村婦女血肉模糊地躺在車前面的公路上,看不清她的臉,可以看到一個車軸壓在她的肚子上,有流出來的腸子……張文波感覺頭嗡的一聲,他覺得那死去的女人突然站起來,撲到他的擋風玻璃上用血淋淋的雙手抓著他車的擋風玻璃,沙啞地張著嘴巴朝他喊:“救我——”回到赤板後,那個女人的樣子老在他腦海裡浮現,他還在晚上做噩夢,夢見女人一次次地撲到他車的擋風玻璃上用血淋淋的手抓著擋風玻璃,沙啞地張著嘴巴朝他喊:“救救我——”

想到這裡,張文波有點氣喘,他趕緊把車停在了道旁,深深地呼吸著,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他曾經把這事和一個喜歡裝神弄鬼的朋友說,那個裝神弄鬼的朋友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你最好到那個地方去送一下神,買點香燭紙錢之類的東西燒給那個死鬼,讓她不要繞著你!” 當時張文波想這也有道理,可後來他不做那個噩夢了,就把這事給淡忘了。想想近來發生的事情,是不是該和那個死去的女人聯繫起來呢? 找個時間,還真要去那地方送送神。他作為一個大學教授產生這樣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議,可這都是生活逼出來的,活著總要找些理由來平衡自己的心態。 目前張文波根本就不可能去那個地方送神,他的心態也不可能平衡。就拿曼麗說自己抄襲的事情來說,就令他十分棘手。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曾經和他有切膚之親的女人會來這一手。可話說回來,他也理虧,想起當時的事情,只要自己跨出那一步,或許一切都會改變。

這個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做了什麼事,一定要付出代價的,這只是時間問題。如果你想去做某件事,一定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否則後果就會不堪設想。 昨天晚上,他約曼麗在朱環路的一個酒吧里見了面。 朱環路是赤板市的酒吧一條街,和北京三里屯的感覺差不多。每天晚上總有許多不同身份的人來這裡買醉,來這裡談情說愛,來這裡借酒澆愁,來這裡獵豔或等別人來泡,來這裡消磨時光……以前,張文波和曼麗經常出入這條糜爛、激動、酒、音樂、吵鬧、情色等混雜出濃郁氣味的街道。 曼麗喜歡那個叫“安魂酒吧”的地方,這個酒吧相對的安靜,可以讓他們很好地交淡,酒吧的背景音樂總是柔和的調子。張文波比曼麗先到,他找了個陰暗角落坐下來等待曼麗到來的時候,發現這個位置是他們從前的老位置。

張文波坐在那裡,心裡忐忑不安,已經多年沒有見到曼麗,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他看過一些她發表在《赤板晚報》副刊上的文章,從那些文章裡看不出曼麗的變化。 張文波考慮著怎麼樣和曼麗開口說第一句話。 張文波等了二十多分鐘,曼麗才出現在酒吧里,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條牛仔褲,顯得隨意而素雅。 曼麗沒有張文波想像的那樣怒氣沖衝或者滿臉的怨恨。 她坐在了張文波的對面,淡淡地笑了一下說:“讓你久等了,張文波。” 張文波剛才准備好的話頓時全忘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你好嗎?” 曼麗說:“你說呢?” 張文波不知怎麼回答曼麗的反問。 曼麗說:“你喝點什麼?” 張文波說:“我就喝白水吧。”

曼麗要了杯“血腥瑪麗”的洋酒,然後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對張文波說:“你把我約出來,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只給你了30鐘的時間!” 張文波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笨拙,平常的那份睿智消失得無影無踪。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個女人面前會變得如此的弱智。張文波訥訥地說:“那文章的事……” 曼麗喝了一口酒,審視著張文波,她說:“張文波,我想問一句,你自己認為有沒有抄襲我的文章?” 張文波的後背一片冰涼,他像是自言自語:“我怎麼可能抄襲你的文章呢?在此之前你那篇《魯迅的精神世界》,我根本就沒有看到過!” 曼麗又喝了口酒,她冷笑了一聲,眼角的那顆小黑痣抖動了一下:“你忘得可真是乾淨,我原來以為你還記得以前發生過的一切,真沒想到,你把一切都遺忘了,是不是又有新人了?”

張文波無語。 曼麗的聲音聽上去很輕,但透出一股鋒芒:“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當時,有一次我們上完床之後,就談到了魯迅精神世界的問題,我提出了不少看法,你說我的想法很不錯,還讓我把它寫出來。沒想到,我們會那麼快分手。我也沒想到,我的那些觀點最後成了你的東西!張文波,我告訴你吧,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賠我二十萬塊錢,二是你等著上法庭和身敗名裂!” 張文波一下呆了:“你——” 曼麗笑了笑:“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不講情面了?我想問你,我把我最寶貴的東西給了你,還懷上了你的孩子,你當初口口聲聲讓我等你離婚,可是,我等來的是你老婆的一頓廝打,還害得我流了產!我在最困難的時候,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眼巴巴地希望你來看我一眼,說一句安慰的話,可你在哪裡?是躺在你那個潑婦老婆懷裡求饒吧!”

張文波渾身又燥熱起來,他的嘴唇嚅動著,是想辯解,懺悔,還是憤怒? 曼麗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喝完最後一口“血腥瑪麗”,然後站起來,對張文波說:“給你十天時間,你好好考慮,十天后我會採取行動,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懦弱的學生了,對了,提醒你一下,你已經老了,看,白頭髮都長出來了,看看吧,不要再禍害不諳世事的女孩子了!” 曼麗扭頭走出了酒吧的門。 張文波呆坐在那裡,腦袋裡一片糊塗,他沒有發現,在另外一個陰暗角落裡,有一雙怨毒的眼睛在註視著他,她嘴角還掛著一絲冷笑。 張默林顯得十分蒼老,他的背也佝僂起來。他走下樓時,梅萍坐在她臥房的梳妝台前梳頭。他的心動了一下。他曾經給梅萍梳過頭,現在,梅萍不用他梳頭了,雖說他還在這個家裡,和她同吃一鍋飯,但他們已經形同陌路,連最普通的朋友都不如了。他們之間的語言也越來越簡單。 張默林的心沉浸在悲涼之中,他來到了廚房。 阿花正在洗著青菜,梅萍是個愛乾淨的人,她要求阿花每天買完菜回來,要把菜洗好,然後泡在清水里。 阿花見張默林進來,甜甜地笑笑:“張爺爺,你有事要我做嗎?” 張默林沒有說話,他在廚房裡尋找著什麼。他找了一會兒,顯然沒有找到他需要的東西。 張默林用疑惑的目光看著阿花。 阿花又笑了笑說:“張爺爺,你是找蒜嗎?” 張默林沉默地點了點頭,他沒話可說,他越來越不想說話了,假如可能的話,他一句話也不會說了。 阿花的眼神有些慌亂:“張爺爺,今天沒有買蒜,因為梅奶奶早上就交代了,讓我從今天起不要再買蒜了!” 張默林又沉默地註視了阿花一會兒,彷彿要從阿花秀美的臉中挖出幾頭大蒜來。張默林佝僂著背離開了廚房。 阿花心裡有些發虛,她不知道沒有給張默林買蒜是不是個錯誤,但她是不能夠不聽梅萍的話的。 張默林重新上樓,他的雙手有些發抖,很明顯,他的內心在經受著折磨。張默林站在梅萍臥室的門口,呆呆地看著梅萍梳頭,她那頭青絲依舊,和年輕時沒多少變化,張默林的嘴唇嚅動著,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梅萍發現了門口呆立著的張默林,她停止了梳頭,轉過身,微笑地對張默林說:“老鬼,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張默林的眼中充盈著黏糊的液體,孩童般的眼神透出委屈和無辜。 梅萍見他老半天不說話,根本就沒在意他眼神中表現出來的情緒波動,繼續轉身梳理起那頭青絲。 張默林心里哀綿極了,他心裡罵了一聲:“老妖婆!” 張默林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頹然地坐在床沿上,大口地喘著粗氣。稍微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站起來來到衣櫃旁,打開了櫃子,他把乾枯的手伸向那堆衣服中摸索,最後從櫃子的角落裡找出了一個小鐵箱。鐵箱雖小,但鎖卻很大。張默林把小鐵箱放在床上,愣愣地想著什麼。 接著,他在書桌抽屜裡翻起來,找出了一本書,從書頁裡取出了鑰匙。他顫抖地打開了箱子,箱子裡有一沓錢,都是面值十元的錢,看上去也沒有多少。箱子裡還有一張照片,那是和梅萍的合影,照片上的張默林和梅萍都還年輕。他取出了錢,重新鎖好箱子,放了回原地。張默林手中攥著錢走下了樓,出了門。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張默林帶著半麻袋的東西回到了家裡。阿花要過去幫他背,被他一把推開,阿花被推了一個趔趄,她沒料到張默林還那麼有力。 張默林把半麻袋的來西背進了自己的房間,使勁地把門關上了。 在客廳裡喝茶的梅萍眉毛挑了挑,她輕輕地說:“瘋了!” 張默林買回來半麻袋大蒜頭。他從麻袋裡取出幾個蒜頭剝了起來,大蒜的味道漸漸地瀰漫開來,張默林的目光也漸漸明亮起來。 這天中午,張默林沒有下樓吃飯。阿花上去叫了他兩次,他沒有答應,他只是在房間裡咀嚼著自己買的蒜頭。 梅萍對阿花說:“阿花,不用去叫他了,餓不死他的。” 阿花心裡一陣一陣地發慌,她覺得張默林不吃飯是在生自己的氣。 梅萍看出了阿花的心思:“阿花,你不要自責,他不吃飯和你沒關係,這老頭子是在生我的氣呢!” 無論梅萍怎麼說,阿花還是覺得此事和她有關,她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張默林咀嚼完蒜頭,覺得神清氣爽,他躺在床上,打算好好睡個午覺。他沒有看,而是直接閉上了雙眼。 張默林身體輕飄飄的,走在一條平坦雪白的路上。這條路上空無一人,而且沒有盡頭,他實在看不到路的盡頭。張默林孤獨地在這條路上走著,十分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他也看不到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哪怕是一棵樹上的一隻小鳥。張默林也並不清楚這是什麼地方,這條道路又通向何方。張默林一直往前走著。突然,他看到前面一個黑影站在路的中央,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到來。張默林走近了那個黑影,那是個穿黑衣的人,那人背對著他。張默林停止了前進,站在那人的後面。張默林想問他是誰,但他的喉嚨裡被一團軟乎乎的東西塞住了,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那人突然冷笑了一聲,迴轉身,面對著張默林。張默林看到的是一個骷髏頭。張默林感覺到自己的雙膝疼痛僵硬起來,他的神色也變得驚恐。傳來陰森森的女人的聲音:“張默林,你不要怕,我是梅萍呀!你不是一直愛著我的嘛,怎麼見了我就害怕了呢?”接著,就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嘰嘰”的笑聲……張默林驚醒過來,鋼琴的聲音傳來,那是《悲愴》第二樂章。 張默林想爬起來,可是他發現自己的雙膝僵硬而又疼痛,根本就動彈不得了。他想,完了,關節炎又犯了。張默林想,這該如何是好。他想給女兒張文玲打電話,但他無法下床,他房間裡沒有電話,必須到客廳裡去。 鋼琴聲在繼續著,張默林疼痛得叫喚起來。 張默林“哎喲、哎喲”的痛苦叫喚並沒有馬上讓鋼琴聲停止下來,阿花卻聽到了張默林的呼喚。 阿花來到琴房裡對梅萍說:“梅奶奶,好像張爺爺出事情了。” 梅萍彈完了一支曲子後才站起身,對阿花說:“他這是老毛病了。他關節炎犯了。” 阿花著急地說:“梅奶奶,趕快找人送他去醫院吧,張爺爺那樣叫喚,一定很痛苦的。” 梅萍笑笑:“阿花,你真是個好姑娘,會體貼人,以後誰要娶了你,一定有福氣的。” 阿花說:“梅奶奶,你別誇我了,快想辦法呀,你聽,張爺爺越叫越大聲了。” 梅萍來到張默林的門口,推了一下門,發現門裡面反鎖了,她朝里面的張默林說:“老鬼,別叫喚了,吵死人了。” 梅萍朝樓下走去。 阿花頓時覺得梅萍是個十分冷酷、十分無情的人。 阿花對門裡面說:“張爺爺,你快開門呀!” 張默林聽到了阿花的聲音,他說:“阿花我起不了床,開不了門呀!” 阿花急得團團轉,她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張默林要出了什麼大問題,那麼她是見死不救,她一生都會不安心的! 阿花對門裡說:“張爺爺,你痛得厲害嗎?這可怎麼辦呀!” 過了一會兒,張默林對阿花說:“阿花,你趕快給張文玲打個電話,就說我快死了,讓他過來給我送終!” 阿花說:“張爺爺,我不知道她的電話呀!” 張默林就說:“你撥這個電話號碼吧,1155662335。” 阿花記住了這個電話號碼,馬上就撥通了這個電話。阿花聽到了張文玲不耐煩的聲音:“誰呀?什麼事?沒看我在忙嗎?” 阿花還聽到了稀里嘩啦搓麻將的聲音。 阿花說:“我是阿花呀,張爺爺快不行了,他喊你過來呀!” 張文玲大聲說:“阿花,你再說一遍?” 阿花又說:“張爺爺快不行了,他叫你過來呀!” 張文玲終於聽明白了,她又說:“家裡有誰在?” 阿花知道,就是叫梅萍上樓來聽電話她一定會拒絕的,於是說:“家裡沒別人了,你趕緊過來,情況十分的危急呀!” 張文玲掛了電話。 阿花不知道張文玲會不會馬上趕過來,但她還是站在張默林的房門外對著還在不停叫喚的張默林說:“張爺爺,你不要著急呀,她馬上就會過來的。” 此時,阿花並不清楚梅萍究竟在樓下乾什麼,隱隱約約地阿花覺得自己的處境也不好起來,她的心像有一百隻兔子在活蹦亂跳。 如果說張文波在經歷著一場從未有過的抄襲風波,那麼,張小跳在學校裡似乎也並不是那麼安生。張小跳中午在學校食堂裡吃午飯時,就發生了一件讓人頭痛的事情。張小跳把盛滿飯菜的飯盒扣在了同學張健的頭上。 事情是這樣的。張小跳失踪了幾天,沒到學校裡來上學,不但他家里人擔心,老師同學們也為他捏了一把汗,他要是真找不到了,老師吳倩也有責任的。當他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出現在教室裡時,同學們像是重新獲得了一件失而復得的珍貴東西,都為他鬆了一口氣,大家就過來問寒問暖。 可是,誰和他說話,他都用冷若冰霜的表情和直勾勾的目光對待關心他的同學,而且一言不發,啞巴一般。 吳倩老師見他來上課了,自然心裡也高興,但她也還是要批評他的。當吳倩老師在課堂上批評他時,他竟然趴在課桌上睡著了。他的同桌王寧怎麼推他,他也醒不過來,不知是真的睡著了還是裝蒜。 吳倩老師氣壞了,過去把他拉了起來,並且讓他站在一邊聽講。 張小跳痴痴地站在那裡,直到下課。 下課後,吳倩對他說:“張小跳同學,我發現你現在很不正常,你吃完午飯到我辦公室來,我要和你好好談談!” 午飯時,張小跳一個人悶不拉嘰地走進飯堂,排隊打飯。 以前,他總是和王寧一起有說有笑地打飯的,打完飯還坐在一起吃。 今天,王寧叫他他也不理,王寧是個有自尊的小姑娘,她也不理張小跳了。 在張小跳身後排隊的是班幹部張健,張健邊排隊邊回頭和另外一個同學嘀咕著什麼。 張小跳聽出來了,他們在說他有病,而且是班裡的害群之馬。 張小跳一聲不吭。 張小跳打完飯菜後,突然一轉身,狠狠地把飯盆扣在了比他矮半個頭的張健頭上。 突然的襲擊,讓滿頭滿臉都是飯菜的張健呆若木雞,老大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眼淚汪汪地說:“張小跳,你怎麼能這樣!” 這時,張小跳已經被班主任吳倩拉走了。 王寧也看到了這一幕,她百思不得其解地說:“張小跳這是怎麼啦?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可半年多來,小跳怎麼就像變了一個人,也不愛玩了,也不愛和人說話了,脾氣也變得特別怪,說翻臉就翻臉。他從前可是個愛笑的人,可現在聽不到他的笑聲了,特別是今天,顯得異常的反常。” 王寧想,張小跳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她想探尋張小跳的心靈世界,可她現在不知道怎麼才能夠接近他! 張小跳低著頭站在那裡。 吳倩一本正經地坐在辦公桌前,用手指頭敲著桌面說:“張小跳同學,你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呀,不但可以離校出走,還學會用飯盒扣同學的腦袋了,你知道你失踪的時候老師和同學們多麼的擔心嗎?大家放學後主動組織在一起,三個一群五個一幫去找你!可你用什麼態度和行為對待同學們的一片真誠!” 張小跳低著頭一言不發,彷彿吳倩說的話是耳邊風,一隻耳朵進去,另一隻耳朵就出來了。 吳倩的聲音嚴厲起來:“張小跳,你是怎麼搞的,越來越無組織紀律了,你也不好好想想,你這樣對得起誰?對得起你爸爸媽媽,對得起老師和同學們嗎?你爸爸是大學教授,你媽媽是出版社編輯,他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這時,張小跳抬起了頭,他冷漠地註視著吳倩,冷冷地說:“吳老師,你說錯了,應該是我的臉被他們丟盡了,他們不配做我的爸爸媽媽。” 吳倩老師一聽這話,覺得問題嚴重了,張小跳說出這樣的話,證明問題不光光是出現在張小跳一個人身上。 吳倩的目光柔和起來,可她不知怎麼和他說了。 呼吸的聲音無處不在,李莉整天都心神不寧。她的腦海裡老是浮現起小狗點點無辜的屍體,還有酒吧里被暗紅的燈光染成隱秘的張文波和曼麗的臉。她的猜測是正確的,果然他們還有來往。李莉的心貓抓般難受,小狗點點一定是他們密謀殺死的。那把匕首,那把鋒利的匕首就是殺死小狗點點的罪證。 這一天裡,李莉多次到外面的街旁,站在梧桐樹下,給宮若望打電話,可他還是手機關機,家裡的電話沒人接。她心裡罵著宮若望,不知道為什麼宮若望要和自己玩失踪。 從昨天晚上跟踪張文波後,李莉就產生了一個強烈的想法,她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要用張文波那樣的方式報復張文波。最佳的人選就是宮若望,她這次找到他一定要和他發生點什實質性的事情,而不單單是傾訴和擁抱。她做完這一切後,還要採取更加極端的行動為小狗點點報仇! 女人瘋狂起來從來不考慮後果,特別是李莉這樣一個生活在長期鬱抑中的女人。一直到快下班,她還是沒有打通宮若望的電話,他會去哪裡?難道是死了? 哀綿的李莉坐在辦公桌前,煩躁到了極點,李莉的目光落在了對面老金的臉上,老金的頭上彷彿套著當年她的那條紅內褲,他那平淡無奇的老男人的臉突然生動起來。 剎那間,李莉內心產生了一個大膽而且接近於瘋狂的想法。 下班時間到了,張婷婷嬉笑著和他們打完招呼哼著歌走出了辦公室,走廊上她的那幫小姐妹早就等在那裡了,於是她們嘻嘻哈哈地去擠電梯,然後去吃飯,去過屬於她們這個年齡的夜生活。 對於張婷婷她們,李莉心裡又妒忌又羨慕。她怎麼就沒有那樣生活過呢! 她大學一畢業就和張文波結了婚,還沒有開始生活就一腳踏進了墳墓。 如果知道有今天,她當初就不會鬧出“紅內褲事件”,或許會和老金過著一種曖昧的生活。等她醒悟,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李莉知道老金多年來有個習慣,下班後總要加一會兒班才走,不像張婷婷她們,一到點就撤。 今天,李莉也沒走,這讓老金十分的奇怪,他總是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瞟著李莉。 李莉覺察到了老金疑惑的目光。 等這層樓的人都走光後,李莉假裝去了一下衛生間,證實這層樓上沒有其他人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李莉笑了笑說:“老金,你一會兒還有事嗎?” 老金推了推眼鏡:“看完稿子就回家,你怎麼不回去?” 李莉說:“回去也沒有什麼事,再待一會兒。” 李莉沒有完全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她想再看看老金的反應。老金卻沒再說話,低著頭看稿子,也許是多年以來他們都沒有像現在單獨地在一起過,老金有些局促不安,不時地用手推眼鏡說明了這一點。 因為靜,日光燈發出的聲音變得特別的響,就如李莉聽到的無處不在的呼吸。李莉猜老金是不會主動和自己說話的,自從“紅內褲事件”發生後,老金對李莉敬而遠之。 李莉嘆了一口氣說:“老金,其實,我來出版社後,你一直幫助我,特別是剛來那陣,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你把我帶出來的,我應該感謝你。” 老金聽了她的話,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個傲氣脾氣又極壞的女人怎麼和自己說這種話?老金有點接受不了。老金說:“哪裡,哪裡,我沒為你做什麼,真的沒有!” 李莉的語氣變得誠懇:“老金,我思前想後,還真對不起你!我想,你馬上就要退休了,我們應該溝通一下,以後做不成同事了,還是朋友。” 老金抬起頭,審視著李莉,發現李莉的目光溫柔,她臉蛋上的兩朵紅暈讓人心動。 李莉誠懇地說:“老金,你今晚要沒有別的什麼事,就讓我請你吃一頓飯好嗎?” 老金輕聲地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李莉聽出了老金的聲音在顫抖,明白老金的心在波動。李莉有些興奮,繼續說:“老金,你就不要推託了,給我一次機會好嗎?說心裡話,我這個人毛病不少,可一直還是很尊重你的,你就答應我,好嗎?” 老金不說什麼了,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李莉以為他不理自己,收拾東西要走。沒想到,老金背起包後,對她說:“走吧,今晚我請你!” 李莉一陣狂喜,看來她的那個大膽而瘋狂的想法已經有了開始。 他們找了個湘菜館走了進去,因為老金是湖南人,李莉提議去吃湘菜,老金也答應了她。老金對這個湘菜館十分的熟悉,以前作者請他或者他請作者,幾乎都帶到這裡來,這裡的老闆對他也很熟,親自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小包廂裡。小包廂的門一關,這裡就是他們倆的天下了。 菜上來後,老金就讓服務員出去了。 老金平常愛喝兩口,今天他似乎很高興,要了一瓶“湘泉”。老金打開酒瓶,給李莉倒上了一杯。 李莉說:“我不會喝白酒。” 老金笑了笑;“陪我喝兩杯吧,我們難得在一起。” 她也沒有推讓,和老金交杯換盞地喝了起來。 開始的時候,他們邊喝邊說著一些社里的事,男人都受吹牛,老金也不例外,說到當總編的事,他說他是懶得操那麼多心,主動把位置讓給別人的,還說每一任總編都要聽他的,彷彿他是總編他爸。 李莉看著老金的臉紅起來,聽他吹著牛。酒喝得差不多了,老金的牛也吹得差不多了。李莉突然提出了一個問題:“老金,你真的喜歡過我嗎?” 老金的眼睛裡閃動著火星子,似乎一會兒就會在他的眼中燎原。老金嘆了一口氣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呀!” 李莉把手伸了過去,放在了老金乾瘦的大腿上說:“老金,你說,你真的愛過我嗎?” 老金的手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腿上的那隻手,使動地捏了捏。 李莉的胸脯起伏著,喃喃地說:“老金,如果我今天晚上給你,你要不要?” 老金握住李莉的手鬆開了。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凝視著李莉。 李莉等待著老金的回答。 老金嘆了一口氣說:“時過境遷了。今天的酒就喝到這裡吧!不過,我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但我現在不需要了。李莉,我們買單,各自回家吧!” 李莉的心漸漸地涼了下來,她覺得自己設下的套結果還是鑽入別人的套中。一出湘菜館的門,老金打了個的士匆匆逃離了李莉,他上車時看了李莉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些惶恐。 李莉心裡惡狠狠地罵了聲:“去你媽的,老王八蛋,你只配聞我的內褲!” 一陣風吹過來,悶熱中夾帶著這個城市裡的濁氣。 李莉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宮若望。 她又開始不停地打宮若望的手機來。 電話打了一會兒,李莉還是找不到那個該死的男人。李莉心灰意冷又懷著幾分怨恨地給宮若望發了一條手機短消息:“你再不理我,你就永遠見不到我了,我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 發完消息,李莉迷惘地對自己說:“該往何處去?” 張文波渾身酸痛地躺在床上,李莉還沒有回來,他也不在乎她到哪裡去。作為妻子,她早已不再給丈夫分擔痛苦和憂慮了。曼麗的事情他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來解決,兒子在學校的問題又讓他擔憂,父親又突然住進了醫院,他滿腦子都是一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理不清理還亂。 晚飯後,他去廚房給張小跳拿一杯冰凍果汁時阿花告訴他,張文玲下午把父親接走送去醫院的時候,把母親梅萍大罵了一頓。 張文波清楚張文玲罵母親什麼,他和張文玲都記得那個冬天的事情,儘管那時他們都還小,那是個物質貧乏的冬天,梅萍在那個冬天特別地饞魚,她總是在張默林面前說,能夠有一碗魚湯喝多好呀!白天還上著班的張默林每天晚上都去赤板河邊釣魚,一釣就是一個通宵。幸福地喝著魚湯的梅萍根本就不知道從那時起,張默林的雙腿就落下了關節炎的毛病。他病發後疼痛起來的叫喚聲令人揪心,可梅萍就是那麼一副鐵石心腸,後來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張默林在梅萍眼中就是一個奴僕,有時甚至連奴僕都不如。 張文波想得頭痛。他沒有辦法入睡。他起床去看了看兒子,兒子已經熟睡了,他想花點心思在兒子身上了,可現在他根本就騰不出工夫來對付兒子。張文波回到了臥室,他吃了兩片安眠藥,然後倒頭便睡!明天送完兒子上學,還得去看看父親。曼麗的事情該怎麼解決? ……張文波沉沉地帶著許多煩心的問題睡去…… 恍惚中,張文波聽到有人在低聲私語,他聽不清那人說的是什麼,但隱隱約約地,聽出來那是女人的聲音,而且是熟悉的女人的聲音,可他不能夠準確地判斷是誰。 張文波彷彿又聽見父親張默林那句沉重的話:“提防你最親近的人!” 張文波頓時清醒過來,猛地挺身而起,坐在床上,張文波發現臥室裡的燈開著,床邊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披頭散發,臉色蒼白,看不清她被散落的頭髮遮住的眼睛,但可以感覺到她的凝視,可以感覺到一種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逼仄。 女人穿著那件染滿狗血的白棉布睡袍,“嘰嘰”地笑出了聲,笑聲像老鼠打架時發出的叫聲,尖銳而瘆人。 女人手中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她把匕首慢慢地舉過了頭頂,停頓在那裡。 張文波的心提了起來:“你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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