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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邵德:開往基地的卡車

薛定諤之貓3 中雨 17860 2018-03-22
我們休息了兩個小時左右,就被楊建叫醒了。 楊建一直沒有睡,他帶著那些準備留下來的士兵來回奔跑著,安排很多細節,挑選了十幾個稍微懂點日語的弟兄換上鬼子的軍裝。 食堂裡的伙夫反應非常熱烈,憋在廚房裡這麼多年,差不多要忘了自己是個軍人了。當昨晚的決定宣布之後,他們骨子裡的血性就像爐子裡的火苗一樣,熊熊燃燒起來。 伙夫們蒸了熱騰騰的包子,讓大家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頓。小五還在指揮樓裡,據金爺捎話說,小五還在做準備。 四哥和那四個潛伏在偽軍中的獵鷹團成員,把打算偽裝成戰俘的一百個士兵召集在一起,表情嚴肅地訓話。鄭大兵和大刀劉也在各自忙活,安排人把武器裝進木箱,搬上了一輛卡車。我看了看眼睛還紅腫著的楊建,然後拿了幾個包子,往指揮樓走去。

指揮樓裡的鬼子屍體都被士兵們搬走了,地上的血也弄乾淨了,我徑直往二樓走去。 小五聽見了我上樓的聲音,站在樓梯口接過了我手裡的包子。白天陽光比較強,讓我能看清楚他臉上的很多細節,以及皮膚顏色的異常。 小五抓著包子,靠在椅子上大口地啃著,邊吃邊對我說道:“邵德,你還要問些什麼?現在開口吧!我盡量都告訴你,今天過了後,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和你聊這些。” 我點點頭,嘴角抽動了幾下,卻又不知道想要問些什麼。 小五笑了笑:“你就不關心我的身份嗎?” 我吞了口唾沫:“你身份不就是中國軍人嗎,有什麼需要我關心的?” 小五眼神一熱,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如果我告訴你我身體裡還有一個意識不是中國人呢?”

我一愣,但緊接著說道:“只要主導你行動的是咱的好兄弟就可以了。” 小五沒出聲了,半響,他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把身上的日本軍官制服口子解開,露出了赤裸的胸膛來。然後,他指著左胸口下方一個青紫色的刺青,對我說道:“你認識這個吧?” 我抬頭望了過去,那是一個簡單的文身,一把鐮刀和一個鐵鎚交叉著。我並不意外,因為之前鄭大兵說過小五身上有蘇聯布爾什維克的這個黨徽。小五頓了頓,接著說道:“邵德,其實日本人也並不都是王八蛋。在日本,也有共產國際,也有追求著全世界無產階級自由解放的一幫人。現在,你看到的這個身體,就是一個日本共產國際軍人的身體。” “日本人?”我反問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身體是日本人?”

“是的!”小五重重地點頭,“不過,日本紅軍和中國延安聯繫不多,我們都是通過蘇聯人才好上的。” 我更加疑惑了:“那陸伯伯呢?陸伯伯知不知道這些?” “陸正海是中共地下黨員,他是一個偉大的男人。嗯!別扯遠了。和你說這些是要讓你知道,你所被賦予的使命,不是局限在中國反侵略戰爭的勝利,而是全世界無產階級的勝利。” 我“嗯”了一聲,岔開話題,目前這節骨眼上聊政治,似乎不太實際。我點了支煙,給小五也遞了支,說道:“這些都是後話!接下來,我們能不能活著出來倒是個大問題。” 小五可能也覺得這時候談這些不太合適,自嘲地笑了笑,說:“那倒也是!外面的事應該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吧!我看楊建帶兵有一套,跟下面的兵崽子關係也還挺好。”

我望瞭望窗外偽軍營房的方向,說:“別忘了還有四哥,他的組織能力及協調能力也很強,能幫上很多的。” 小五點點頭說:“四哥本來就是個人物,他是正兒八經黃埔軍校出來的。他的同學大部分都在部隊裡擔任高級軍官,只有他選擇了這項秘密工作,一肚子的軍事才華,在這裡算是浪費了。” 我聯想到四哥之前的所作所為,不由得肅然起敬。 小五繼續道:“對了!還有個問題,金爺應該對你說過吧?日本兵昨晚死得有點蹊蹺這事,你怎麼看?” 我嘆了口氣,把手裡的煙頭掐滅了。 “小五兄弟,這事以後再研究吧!走到現在這一步,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中國有句成語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叫見招拆招。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五又笑了:“呸!還中國有句成語!雖然我身體是日本人,可是我身體的另一個意識是中國人。所以,你不要把我放在中國軍人這群體之外,我和弟兄們這樣處著,感覺非常自豪的。”

我也笑了。正說到這兒,樓下傳來了聲響,是楊建上來了,他的大嗓門兒格外張揚。 我扭頭望去,只見楊建走在最前面,陸陸續續上來的是鄭大兵、大刀劉、四哥以及金爺。 四哥眉頭還是皺得緊緊的,對我說:“邵德!關押戰俘的鐵籠子可是要上鎖的,到時候怎麼辦?不可能真把弟兄們鎖住吧?” 我淡淡地笑了笑,認為這不算什麼問題。 “弟兄們把鑰匙含在嘴裡不就行了?” 金爺臉色很難看:“鎖是日本人帶來的,鬼子會給每個運走的鐵籠子都換上他們的鎖,咱戰俘營沒有鑰匙。” 我的心往下一沉,原本四哥率領一百個弟兄偽裝成戰俘被關押在鐵籠,就是整個計劃裡最大的危險環節,現在金爺把鎖的事一說,更讓人擔心了。 大夥沉默不語。

我轉過身子,下意識地避開大伙的眼神,望著窗外思考。身後四哥的聲音響起了:“邵德,我剛剛問了下鄭大兵和大刀劉,他們三年前鑽進裝玻璃容器的房間裡時,那裡面只有二三十個鬼子兵。這樣吧,實在不行,我和那一百個弟兄就拼了,看看在籠子被打開時候,有沒有機會衝出來搏鬥。你們管好自己就行了!” 我轉身,搖了搖頭,問金爺:“有沒有可能在裝他們上車時做手腳?” 金爺搖搖頭,說:“很難啊!” 我思考片刻,從口袋裡掏出陸伯伯送的那支鋼筆,把筆套打開,走到窗戶邊的鐵欄杆前,用細長的筆尖對著鐵欄杆用力一劃,鐵欄杆立馬被劃成了兩截。 大夥往前走了幾步,目瞪口呆地望著我手裡的筆。我咬了咬牙,說:“四哥,一輛車上大概是二十個籠子,你帶著筆,車開動後劃開籠子,保證你那一車人可以隨時跳出來!”

四哥接過鋼筆,說:“也只能這樣辦了!” 楊建發話了:“你們都傻了嗎?籠子現在還在這兒,我們提前把鐵籠不起眼的位置劃開不就得了?” 聽楊建這麼一說,大刀劉樂了,拍了一下楊建的腦袋說:“嘿!沒想到楊兄弟還挺有腦子的。我們怎麼沒想到呢?” 楊建沒準備,被大刀劉這一下拍得往前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大夥都笑了,四哥也笑道:“就是!我們怎麼沒想到呢?把鐵籠子關鍵位置劃斷不就可以了!上車前用帆布蓋上,大夥把鐵欄杆擰彎不就行了!得!我現在就下去辦去。” 說完四哥就要往下面跑,我叫住他,說:“四哥!等會兒再下去吧!咱兄弟還想說幾句!” 鄭大兵也接話道:“就是!大夥也都細細想想,看還有什麼細節沒有註意到。”

四哥沒有轉身,站在樓梯口側面對著我們:“你們想想就可以了!你們是主力。”說完就要下樓。 “四哥!”小五突然往前走了幾步,叫住了四哥,“四哥!你……你小心點兒!” 四哥愣住了,然後扭過頭來,一向陰霾的臉上難得地掛上了淡淡的笑容:“放心吧!小五兄弟!算命的說我能活八十歲,我們今天鐵定一馬平川,踏平九日基地。” 說完這話,四哥走到大夥面前,抬起大手,拍拍我們的肩。大夥也都凝重起來,各自抬起手,搭在他身上。 四哥把每個人都狠狠地拍了一下,最後走到樓梯口立正,腰桿挺得筆直,大聲地說道:“軍統局中尉軍官趙正統,外號趙老四,給各位敬禮!”說完,他舉起了右手,對我們行了個軍禮。 大夥也都立正,對他回了禮。然後,四哥扭頭,往下跑去。

四哥走後,剩下來的幾個人也沒說太多了,畢竟下午所謂的計劃,不可控的因素太多,至於能走到哪一步,各自看著辦。我做了些簡單的安排,讓鄭大兵和大刀劉偽裝成鬼子,跟在我和小五身邊。楊建和金爺則留在戰俘營。 伙夫早早地準備好了午飯,大夥都去到了食堂,一兩百號人擠在裡面。大家並沒有我想像中的滿腹心事,反而都很激動,包括吃完飯就要一絲不掛進籠子的那些弟兄,也沒有太多異樣的表情。 大夥大聲說笑著,留下駐守的士兵頻頻舉杯,對參與行動的弟兄說了很多祝福的話。 很快,大夥都走出了食堂,鐵籠已經密密麻麻地擺在了監區的外面。不知道是誰接了根長長的水管過來,哈哈笑著說:“來來來!要進去的都給你們消消毒。” 四哥和那群偽裝成戰俘鑽進鐵籠的弟兄也都笑了,三下兩下脫得一絲不掛,任由那個弟兄拿著水管沖刷。天氣雖然已經有點冷,可大夥都嬉笑著,沒有畏懼退縮,大聲調笑著對方那玩意兒的大小,然後鑽進了鐵籠。

四哥挨個檢查著籠子,看劃開的鐵欄杆是不是顯眼。最後,四哥也脫了個乾淨,鑽進了鐵籠。金爺提著一個籃子出來,裡面都是鐵鎖,這些鎖是現在就要鎖上的,等鬼子兵來時換掉。 我接過了籃子,挨個給弟兄們囑咐:“保重!”然後把鐵鎖鎖上。 待把所有事情安排完畢,已經是下午兩點出頭了,楊建安排士兵們和往常一樣上崗。我、大刀劉和鄭大兵都換上了一套乾淨的日軍士官軍裝。 楊建帶人開出戰俘營的一輛卡車,往上面裝滿了木箱子,箱子裡面自然是槍。大刀劉和鄭大兵到時候會上這輛軍車,指望他倆在關鍵時刻劈箱子時利落點。 我和小五一合計,把停在最裡面的那輛黑色小轎車也開了出來,停在戰俘營門口。然後和大刀劉、鄭大兵站在車旁邊,靜靜地候著來接戰俘的日軍車隊到來。我們一致認為,開這輛車去戰俘營比較靠譜,最起碼關鍵時刻還有交通工具。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戰俘營和往日一樣安靜下來。楊建走到我身邊,回頭瞅了瞅鐵籠子裡的四哥,嬉笑著說道:“你們給看看,這人與人的不同!你們幾個穿戴得整整齊齊,在這兒矗著。四哥他們像牲口一樣,鎖在籠子裡!看來,投胎還真要選擇好對象!” 小五打斷了他的話:“你的意思是,你以後要投日本胎吧?那樣就不用窩囊了。” 楊建一愣,罵道:“滾!如果能選,下輩子我還是做中國人。” 正說到這兒,外面公路上傳來了汽車的轟隆聲。遠遠地,只見十幾輛日軍軍用卡車,緩緩地開了過來。 楊建吐了吐舌頭,低聲說道:“好兄弟們!保重!”說完,便轉身往戰俘營門口的崗哨走去。 鄭大兵在我耳邊嘀咕道:“這狗日的楊建,怎麼頭髮也不剪短,他也不怕日本人起疑?” 日本人並沒有註意楊建的怪異髮型。楊建熟練地攔住了鬼子的車隊,和鑽出卡車的兩個鬼子軍官點頭哈腰地說了幾句。然後一招手,示意士兵把圍欄打開。 金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們身邊,低聲嘀咕道:“怎麼今天來了這麼多車?一輛車上可以放二十個籠子,應該也就五六輛車才對。” 小五回頭白了他一眼,示意金爺不要再說話了。金爺笑了笑,站到了我們身後。 車隊慢慢地開到了號房前的操場,一共來了十一輛車,從前後的幾輛車里居然跳下了一百多個鬼子兵。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心都往下一沉,不知道鬼子的安排會不會變卦。 小五和我對視了一眼,然後咬咬牙,邁開步子,朝車隊走去。 鬼子兵下車後,迅速地排好隊。一個軍官站在前面對他們說了幾句什麼,遠遠地聽不清楚。然後軍官轉過身來,向小五跑來。 小五儼然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他所偽裝的坂田,就是日軍少壯派的典型代表,日本軍官的冷峻與傲慢,在現在的他身上體現無餘。小五站定了,面對著鬼子軍官簡單地揮了下右手,權當行禮。然後一抬手,用酷似坂田的口音發問:“這次怎麼來了這麼多士兵?” 那鬼子軍官一愣,然後說道:“土肥長官沒和你說嗎?這一百個士兵是來戰俘營駐防的。” 小五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頓了一下,然後罵道:“我的意思是過來駐防的怎麼是群這麼懶散的士兵!” 說完,小五不再答理那位軍官,對金爺發號施令:“你去把楊建叫過來。” 金爺諂笑著點頭,往楊建那邊跑去。我和鄭大兵、大刀劉都捏了一把汗,站在小五身後一聲不吭,不知道小五接下來要怎麼安排。 很快,楊建帶著爛屁眼便跑了過來,站到了小五身邊。小五換上了中文,並且故意說得很蹩腳:“楊長官,這些都是調過來駐防的大日本皇軍的干活!你的,安排好!” 說完,小五故意對楊建眨了眨眼,楊建也是個明白人,連忙點頭:“是!是!太君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小五點了頭,我卻有點擔心起來。 我瞟了一眼鬼子帶隊的軍官的軍銜,然後朝前跨了一步,用日語訓道:“坂田少佐要的士兵,必須是關東軍真正的軍人。”我走到鬼子兵的列隊前,大聲吼道:“天皇的軍人,都是鐵打的武士。就算你們一路行程非常勞累,也不能允許像現在這樣鬆散。坂田少佐下午要去到基地,你們現在開始,給我在這里站好!站出點關東軍的軍姿出來!等坂田少佐回來,再考慮讓你們進營房休息。” 說完我扭頭,往小五身後走去。楊建偷偷地對我豎了個拇指,小五和鄭大兵、大刀劉也都對我露出個讚許的眼神。 鬼子軍官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操場的那一百多個鬼子兵,結結巴巴地說道:“坂田……坂田少佐,裡面還有三十個士兵是我的下屬,等會兒要跟我們一起押車去基地的。” 小五白了他一眼說:“你們也都給我好好地站著,關東軍的顏面都給你們丟光了!” 小五一揮手,站在鐵籠子那邊穿著日軍軍裝的偽軍士兵們會意,抬著鐵籠子往卡車上搬去。 鬼子軍官連忙揮手,對小五說道:“少佐,卡車上還有一百個戰俘,是今天我從司令部帶過來的,先把他們送進號房吧!另外,鐵鎖在車上,也是需要全部換了的!” 小五愣住了,不過他反應也挺快,對楊建說道:“你的,帶你的士兵,把戰俘通通地,趕進監區的干活。” 楊建忙點頭說:“哈伊!”轉身去叫人了。 我心裡一陣欣喜,也一陣擔心:喜的是,多了一百個戰俘兄弟留下,楊建多了些力量;憂的是,萬一這個鬼子軍官真要看著新送過來的戰俘進號房,那計劃就全部露陷兒了。因為號房那棟建築現在是緊鎖著的,戰俘及人形犬的屍體還沒來得及處理。相比較而言,現在這些被派過來駐防的一百個鬼子兵,倒不是很讓人擔心。因為剛才我與小五的故作囂張,應該可以鎮住他們,使他們站在操場上不敢動彈。楊建手裡還有幾十號兵,也有重型武器,等我們走後,他帶領兄弟們對剩下駐防的鬼子來個集中屠殺應該問題不大。實在不行,在晚餐裡下藥也是可行的,反正伙夫也是自己人。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晚戰俘營裡鬼子的死,如果不是被楊建帶人當場槍殺,而是之前就已經沒命的可能性成立的話,那麼最有可能讓他們那樣悄無聲息死的,豈不就是廚房的伙夫,或者鍋爐房燒開水的? 傻子!對!那個三年前被日本人從遠山里帶回來,把我錯認成曹正的鍋爐房的傻子呢?好像從昨晚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看見他。他不可能被調回遠山外的皇協軍軍隊的,那麼,他去了哪裡? 這一發現讓我緊張起來,可現在也沒工夫讓我去探究這個問題。我緩緩地移到小五身邊,在他耳邊小聲嘀咕道:“戰俘營少了個人。” 小五沒有回頭,若無其事地點點頭。我自覺現在說這事也確實不對,便沒吱聲了,準備找機會提醒楊建和金爺。 鬼子兵還是筆直地站在操場中間,那個士官來回看著,眼瞅著楊建帶人把車上的戰俘們一個個帶了下來。戰俘都被繩子捆得嚴嚴實實的,一根長繩子把他們連捆在一起。戰俘們張嘴衝偽軍士兵們罵道:“你們這幫孫子給你們日本爺爺做事還挺賣力的啊!” 楊建的嘴巴也沒消停,一點兒都不示弱,回敬道:“孫子啊!爺爺我等會兒就給你們松皮,你們別急。”說完他坏笑著。 那個鬼子士官緊緊地盯著楊建,看著他們把戰俘們押到了監區大門口。 小五對著那十幾個穿著日軍軍裝的偽軍士兵喊道:“你們快把鎖全部換上,把籠子抬上車,我今天晚上還要趕回來。” 士兵們連忙去鬼子的車上拿了鎖下來,當著鬼子士官的面,一個個鎖好後,然後抬著鐵籠子往車上走。那鬼子士官扭頭過來,問小五:“坂田君,今天這些要帶過去的戰俘挺安靜的,沒有開口罵人。” 大刀劉搶著回答道:“坂田少佐的手段你不知道嗎?一群支那人在坂田少佐的管理下,還敢罵人嗎?” 那鬼子士官連忙點頭稱是,然後他又望瞭望站在監區門口的楊建和那群戰俘及偽軍士兵,大聲吼道:“怎麼還不把戰俘押進去?” 楊建嬉皮笑臉的,裝作沒聽懂他的日語,說道:“明白!明白!” 我忙走前一步,用中文對楊建喊道:“通通消毒的干活!” 楊建醒悟,吩咐爛屁眼拖出了那根水龍頭,故意慢吞吞地指揮士兵們拿著水管對準每一個戰俘全身沖洗。 大刀劉也會意,對那鬼子士官用日語說道:“戰俘們身上臟,少佐這些天在給監區消毒,以保證每一個送進基地的戰俘都是健康強壯的。” 鬼子士官點點頭,對小五說道:“坂田君安排得是!” 包括四哥在內的鐵籠很快就全部被抬上車了,來接人的鬼子比我們想像的愚笨,並沒有察覺到什麼。楊建故意拖拖拉拉地給新運過來的戰俘們洗刷,始終沒有打開監區的門。我們瞅見金爺和楊建耳語了幾句,然後急匆匆地往廚房那邊去了,估計他是去安排伙夫們給操場上鬼子新兵們做一頓美味的晚飯,我心裡微微地放下心來。 眼見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小五吩咐那個鬼子士官帶著二三十個押車的鬼子出發。 我和小五一起往黑色小轎車走去,大刀劉和鄭大兵跳上了那輛放著槍支的卡車。鬼子士官站在我們的轎車旁停住了,面露狐疑地說:“坂田君,基地並沒有通知,需要從戰俘營帶這一車物資回去。少佐你這是……” 小五罵道:“軍部的計劃需要向你全部報告嗎?” 士官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表情嚴肅地對小五行了個軍禮,一字一頓地說道:“少佐,基地沒有通知的事,屬下不敢答應。” 我把剛剛打開的車門用力一摔,然後轉過身,反手一個耳光打在這個鬼子士官臉上:“這是你對少佐先生應該有的態度嗎?” 士官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記耳光,可身子還是站得筆直,正色說道:“事關重大,請恕屬下無禮,不敢答應。” 小五點點頭,走了過來,站到這鬼子士官身旁,壓低聲音說道:“這是土肥長官私人需要的一點物資,到基地后土肥長官會和你解釋的。” 這鬼子士官卻往後退了一步:“不可能!前天我從基地出來,土肥長官專程和我談話,也沒提到這事。” 小五瞪大了眼睛,用手理了理斗篷的領子:“我說的話不頂用了嗎?少尉,別忘記了你的軍銜。” 這個少尉鬼子士官眉頭也皺了起來:“坂田君,你今天怎麼沒有稱呼我的名字,你不會連一起出來從軍的同學都不認識了吧?” 我和小五一愣,我手心捏了一把汗,正尋思著怎麼渡過這個難關。金爺正好出現了,站在我們身邊點頭哈腰地說道:“今天還一直忘記恭喜佐藤準尉升了少尉,佐藤君,坂田少佐的那車物資,還專程給您留了幾瓶清酒,說是要今晚到九日研究所和你好好地慶祝一番。” 被稱作佐藤的鬼子士官臉色好了一點,但眉頭還是緊鎖著:“可是!可是我升少尉還是兩天前的事情,坂田君怎麼知道的?” 小五故意把表情放鬆了點兒,往前跨了一步,拍拍佐藤少尉的肩膀,說道:“佐藤君,昨晚土肥長官和我電話裡說起了這事,真替你高興啊!並且,我運送這車物資的事也是昨晚土肥長官在電話里特意叮囑的,之所以要我今天趕到基地,也是因為這車物資比較重要。” 佐藤才放下心來,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身後的卡車,說道:“坂田君,那麼能不能讓屬下上車檢查物資?” 小五點點頭,說:“不過都已經釘好了,我讓他們抬一箱下來撬開給你看看吧!” 小五手放到身後對我做了個手勢,我會意,轉身往那輛卡車走去。最外面的箱子我們已經放了兩箱軍服,就是怕出現當下這種情況。 見我往那邊走去,佐藤反而伸手把我攔住:“算了!也不用了!我只是問問,對坂田君我難道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們這才鬆了口氣,小五揮了揮手,說:“出發吧!” 佐藤說:“好的,坂田君,你們的車走前面吧,我帶他們開五輛車就夠了,其他車留在戰俘營。我們跟在你們後面。” 我和小五一下愣住了,要我們走在前,可我們根本不知道去九日研究所的路線。小五眼珠一轉,叫住佐藤:“佐藤君,你安排好就開車出發吧!我肚子疼,先上趟廁所!等會兒我們在後面跟上你們就是了。”說完小五便捂著肚子,朝廁所跑去。佐藤笑著應道:“好的!”說完扭頭組織士兵們啟動車,朝著戰俘營外面開去。 我和金爺望著小五的背影,哭笑不得。小五還抽空回過頭來,容貌是坂田的容貌,表情卻是他獨有的坏笑。 十分鐘後,我和小五開著那輛黑色的小轎車,大刀劉和鄭大兵開著那輛裝滿了槍支的卡車,跟在運送戰俘的車隊後面,開進了遠山深處。 小五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那件黃色的斗篷很滑稽地蓋在他的身上。小五摸出了手提包裡面的那架微型相機,不時對著外面按動著快門,用以記錄下行進的路線。 我注意到整條路兩邊的樹木都明顯有修剪的痕跡,上方的樹丫都被人工嫁接了,長向了這條道路的中間。從上方往下看的話,很難找出這條道路的存在。並且,道路也不是直線,蜿蜒曲折,前面時不時出現好幾個分岔路,讓人產生錯覺,覺得只是樹木自然錯亂的分佈罷了,不會認為這是一條有終點的公路。 地上也找不出痕跡,枯葉覆蓋著地面,前一晚的降雨讓地上泥濘不堪。當我們的車開出有半個小時左右,天空慢慢地下起雪來。我看了看車窗外,對小五說道:“今年的雪來得不早啊,都十月底了才開始降雪。” 小五點點頭,然後看著前面的卡車說道:“四哥他們現在一絲不掛地在卡車里關著,上午衝那個冷水澡時候還有點太陽,這一會兒估計都冷得發抖了。” 我也為四哥的際遇擔心起來,嘴上還是打趣道:“應該也沒事吧!四哥在戰俘營關了幾年,再冷的冬天,他們也就單衣外面披一件棉衣,每週還要洗一次冷水澡,應該熬得住的。” 小五“嗯”了一聲,拿著相機,往車窗外拍去。 我啟動汽車之前,就已經把手錶放在了車頭,不時看一眼。果然,在這大雪剛開始的時候,本來在正常走動的秒針突然停住了。我提醒小五把這時間段裡周圍的環境多拍了幾張相片,到時候可以用來做比較,看看遠山里的奇怪世界與遠山外的正常世界到底有什麼區別。 小五一直盯著車窗外:“邵德,你的手錶停了後,我注意到叢林裡還是出現了活物。如果我沒推測錯的話,現在我們進入的世界是有著活物的世界。記好了!” 我點點頭。 正說到這兒,大刀劉隨行的卡車車燈閃了兩下,我和小五連忙從後視鏡往後望去,只見那輛卡車副駕駛位置的車門開了,大刀劉背著那兩把大刀爬出了駕駛室,往後面的車廂翻去。 小五嘿嘿地笑笑:“你看大刀劉兄弟急的,現在就去開那些箱子了。我記得他帶了那些箱子的鑰匙,照目前來看,情況還是比較樂觀。大刀劉把槍支全部整出來,等會兒也方便四哥他們逃出來後,過去拿槍。” 我點頭:“大刀劉現在還是有著合體人的身體,他身體裡的那個鬼子憲兵還存在,並沒有被逼出來。小五,你就沒擔心過這一點嗎?” 小五將頭從車窗處移了過來,看著我說道:“邵德!我們要擔心的因素太多了,每一個問題其實都可以讓我們整個計劃泡湯。可是現在已經是老母豬被趕上架了,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頂住。最好的結果是我們一帆風順,端了九日研究所。最壞的打算不過是……唉!邵德,如果我們早就在戰場上戰死了,那麼,現在我們正在做的這些事,也都算我們賺的。” 說完,小五把手裡的那個一直不離身的小箱子,朝車窗外一棵歪脖子樹旁的兔子窩扔去。然後對我說道:“記著這地方,如果咱們誰命大,活下來了,記得來這裡撿這些寶貝。”小五又晃了晃手裡的微型相機,說,“還有這個,等差不多到九日研究所了,我也會扔出去。邵德,我們只要有一個活著的,都要盡量把這些東西送出去。” “送給誰?”我緊緊握著方向盤,問道。 “送給陸正海!就是你陸伯伯,然後他會有渠道交給陸旭,陸旭再送回到延安。”小五回答道。 “陸旭?”我一愣,“你的意思是陸旭也是你們的人?他是獵鷹團的,還是延安的人?” 小五點頭:“陸旭其實就是獵鷹團計劃裡,延安方面派的負責人。” 我追問道:“那你呢?你也是延安的人?” 小五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也算是吧!”說完這話,小五嘿嘿笑了幾聲:“邵德,我不是和你說過我是個布爾什維克嗎?全世界無產階級都是一伙的。嗯!也不對你賣關子了,我是隸屬蘇聯的情報人員,派到中國協助延安的。” 我“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了,心裡反而覺得怪怪的。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陸伯伯視我為己出,沒有任何秘密瞞著我。可目前看來,他與陸旭隱瞞了太多東西。我唯一的欣慰是,以前一直為自己是皇協軍漢奸軍官而羞恥,終於到這最後,陸伯伯給予我這個機會,做回中國軍人——這點,我覺得是陸伯伯給我的最值得我自豪的榮譽。 車一直開了有快三個小時,前面的道路稍微寬敞起來。我和小五分析著應該快到九日研究所了的時候,前面的車突然放慢了速度,打著左轉燈往道路一側靠去。 我們也把車往道路一側開去,前面的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小五低聲說道:“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吧?看這附近的環境,應該還沒到九日研究所。” 前方突然駛來一輛軍用卡車的車頭。原來是由里往外駛出來的。 我和小五緊盯著前方駛過來的卡車,車隊從我們旁邊緩緩地開過。我數了下,一共有五輛車,後車廂都沒有用帆布蓋住,上面鬆鬆散散地站著一些鬼子兵。 我發現,這些士兵個子都不小,青紫的頭皮露在軍帽下,軍裝緊緊地貼著健碩的身體,表情都很嚴肅,更恰當地說是毫無表情。 “是合體人!全部是合體人!”小五臉色變了,低聲說道。 每輛車後站了十幾個這種士兵,五輛車總共……我的心一涼,低聲問道:“這麼多合體人是要送出遠山嗎?” 小五說:“應該是的!這麼多合體人送去戰場,那會是多麼可怕的一股力量啊!” 我“嗯”了一聲,想起一件事,突然問道:“你是怎麼成為合體人的?又是怎麼走出遠山的?” 小五一愣,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上我會突然問這些,不由得沉默下來。 運送合體人的卡車慢慢遠去了,前面的車隊啟動了起來,往前開去。小五沒出聲,我也沒追問了,畢竟小五有他自己的苦衷。更何況,我深挖的結果,對今天的行動起不了任何作用。 小五沉默了很久,最後嘆了口氣:“好吧!邵德,反正今天你我能不能活著出來也是個問題。我就給你說說我的過去吧!” 我靜靜地聆聽著,小五頓了頓,說起了這麼一段故事…… 小五的真名叫武藏鬼雄,日軍陸軍省特高課高級情報人員,綽號千面人。軍部的情報機構在日俄戰爭後,就開始部署少年計劃,他們挑選了很多年少的父母陣亡在日俄戰場的孤兒,送進了間諜學校。 比較起進入學校的孤兒們,他們反而是幸運的。因為武藏鬼雄,在當時才八歲,就被賦予了一個特殊的使命,潛伏進英國情報機構,成為了英屬印度一個秘密基地裡的少年特工。 在印度有一個神奇的技能,叫做縮骨術,就是能夠改變自己骨骼銜接部位的鬆緊,以達到身高與體形的變化。但是這個技能,需要還是兒童的男孩進行學習。於是,英國人物色了幾個骨骼密度比較鬆軟的亞洲男孩,投入到這個技能的學習中。而日本情報機關在得知這項計劃後,秘密安排當時才八歲的武藏鬼雄,也成為了那幾個男孩中的一員。 武藏鬼雄在印度一直待到十六歲,他除了掌握到了印度的這個奇特技能外,還接受了英國人對於特工人員的各項培訓。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武藏鬼雄被送到歐洲留學,在歐洲又得到了當時的沙皇俄國特務機關的培訓。也就是在歐洲時,他認識了庫娃——一個俄羅斯女人。因為庫娃,武藏鬼雄知道了共產主義,知道了馬克思思想,知道了列寧。 “一戰”結束後,日本作為戰勝的協約國,享受到了勝利的回報。武藏鬼雄戰後也順利回到了日本特高課,成為了特高課裡身份最神秘的一位特務人員。如果說川島芳子、南造雲子這些特高課高級特務是特高課的榮耀,那麼,像武藏鬼雄這種外界無人知曉的特工人員,才是軍部真正能用到刀刃上的利器。 1917年,列寧推翻了沙皇統治,一個共產主義的大國,在亞歐大陸上崛起,這讓一直把俄國當成假想敵的日本政府非常恐懼。 伴隨著日本進入到朝鮮,以及一步步進入中國東北的步伐,大批的特高課特工被派到了中國。當時日本有兩個擴張設想:一個是往北侵略新生的蘇聯,這點得到了歐美資本主義國家的普遍支持;另一個計劃便是南侵中國與印度。 軍部通過深思熟慮後,選擇了後者,但是也並沒有放棄對蘇聯防範。於是,武藏鬼雄再次被頻繁派到蘇聯,通過他之前在沙俄情報機構的關係網,從事秘密行動。也就是在那十幾年裡,目睹了蘇聯無產階級專政後的社會形態,接受了太多共產主義思想的熏陶後,武藏鬼雄終於被發展成了一個游刃於蘇聯和日本之間的雙面間諜。 這些自然只有武藏自己知道。共產主義是他的信仰,大和民族是他的母親,他游刃在兩個國家的特務機構間,很矛盾地生存著。所幸在“一戰”後,蘇聯與日本關係雖然並不友好,可也沒到劍拔弩張的地步。斯大林作為一個獨裁的統治者,關心的還是在歐洲大陸以及外蒙的利益,對日本人在中國東三省的掠奪採取了默認的態度。 一直到1939年夏天,武藏鬼雄當時已經被特高課對內部宣布了死訊,突然接到一個奇怪的命令,火速趕到遠在東北遠山深處的九日研究所。 在九日研究所接待武藏鬼雄的是土肥原一郎將軍,特高課的最高長官。武藏鬼雄沒有過問九日研究所的秘密,作為軍人,他知道什麼是自己需要過問的,什麼是不能隨意打聽的。這也是土肥原一郎將軍最欣賞他的原因之一。 土肥原一郎只給武藏鬼雄做了些簡單的安排,要武藏在九日研究所裡好好地休養一段時間,然後便要投入到一個重要行動裡。土肥原一郎表情嚴肅地對武藏鬼雄說道:“行動成功後,武藏君你就能成為一個特殊的士兵,一個像戰鬼一樣恐怖的男人。” 武藏鬼雄依然沒有多問,住進了九日研究所的軍官宿舍。當時武藏的軍銜已經到了中佐,這在九日研究所,甚至在特高課裡,都是個不小的官職。所以,武藏每天在九日研究所裡可以隨意地行動。 武藏鬼雄對於研究所裡的項目沒有任何興趣了解,在哈爾濱的時候,他去過731部隊,見識過軍部科學家所謂的軍事研究項目。所以,九日研究所的恐怖發現,並沒有讓武藏鬼雄的內心有所波動。 可是在那些日子裡,武藏經歷了一件讓他終生難忘的事情,也是因為那件事,讓他對祖國的所作所為完全失望,甚至於絕望。 具體是一件什麼事情,我身邊的這個我不知道是應該稱呼為小五還是武藏鬼雄的男人,臉上浮現出一種痛苦的表情。他嘆了口氣,跳開了這件讓他對日本軍國主義徹底失望的事件,只隨口提到是因為一個女性戰友的遭遇。隨後,他繼續道: 武藏鬼雄在若干天后,被九日研究所的科研人員送進了實驗室。注射了某種藥物後,武藏鬼雄意識變得模糊,朦朦朧朧的,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水池,他睜開眼,依稀看到在自己面前,有一個如同鏡子裡的倒影一般的黑影,朝自己緩緩遊了過來。緊接著,他便昏迷了過去。 幾小時後,武藏鬼雄甦醒過來,躺到了九日研究所一個病房內。他的頭如針刺般疼痛,總覺得靈魂深處有一股被壓抑的思想在爆發。 武藏接過身邊工作人員遞過來的涼水,咕嚕咕嚕地一口喝了下去,想要把靈魂深處那些蠢動的東西壓住,身體的刺痛讓他痛苦萬分…… 兩天后,土肥原一郎來到了病房裡,對已經慢慢適應了身體異常的武藏鬼雄微笑著:“武藏君,恭喜你成為陸軍省九日研究所第一批正式投入軍隊的合體人士兵。怎麼樣?有沒有一些奇怪的感覺,覺得身體充滿了力量;覺得地球的引力對於你,少了很多束縛呢?” 武藏鬼雄點點頭說:“確實覺得體力比以前要強大很多,可這幾天憋在病房裡,能爆發到什麼程度,自己也不清楚。” 土肥微笑道:“走出病房後,你就可以感受到無窮的力量。在你以後的工作中,這將使你成為帝國真正的強大武士。再加上你無瑕的偽裝技術與靈活的腦子,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大日本帝國的輝煌,會有你重重的一筆。” 武藏用手擰了擰床邊的鐵架,力度之大讓他非常欣喜,可同時湧上心頭的,卻是異樣的擔心。因為在那件武藏不想告訴我的事件裡,他已經清楚,無論付出再多,也不過是特高課的一顆棋子,如他那位女性戰友一樣,隨時可以棄掉的棋子。 於是,武藏盯著土肥的眼睛問道:“長官,請恕在下無禮。我想冒昧地問一句,這無窮力量的背後,是否有什麼副作用?” 土肥讚許地點點頭。 “你是個有思想的帝國軍官,有些實驗品也是帝國的軍人,他們在接受這實驗的前後,展現的只有帝國武士的無償奉獻精神,什麼都沒有問過。雖然這一點是我們的軍隊所提倡的,可是,作為我來說,我還是希望他們能像你一樣,對我提出這種問題。畢竟實驗品自身的感覺,才是九日研究所最需要了解的。”土肥原一郎向後退了一步,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 “武藏中佐,你現在身體的體能,已經和正常人不一樣了,具備有你以往力量的兩倍。這樣說吧,你現在的身體,能當兩個強壯男性來使用。不過……”土肥又頓了頓,“不過你身體裡的思想,按理說,也變成了兩個人。你需要用自身堅強的意志,來控制另外一個思想的蠢蠢欲動。當然,那個弱小的意識,也早已經被我們研究所通過一些手段進行了抑制。但是,我們也無法保證他會不會慢慢地甦醒。武藏君,有一點你可以放心,只要你不在意識裡去放任那個意識的存在,那麼,那個意識就會如大海裡的一粒沙子一樣渺小。” 土肥原一郎得意地微笑著,他和顏悅色時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個軍隊情報機構的掌舵人。武藏默默地聽著,他的身份原本就很特殊,此時腦海裡突然湧現那位女戰友的淒慘經歷。並且,在土肥開口說這段話,提到“實驗品”這個名詞時,更使武藏覺得自己始終只是特高課的一顆棋子。再說,只要用到“實驗”兩個字,代表著也有失敗的可能。那麼,如果這實驗失敗的話……武藏不敢往下想。 武藏假裝疲勞地閉上了眼睛假寐,結束了這次談話。 一周後,武藏被送出了遠山,回到了關東軍總部。 說完這些,小五閉上了眼,記憶深處浮現出來的東西,讓他沉默了起來。 我握著方向盤,沒有打斷他的沉默。過了幾分鐘,小五睜開眼,然後對我說道:“邵德,你有沒有過愛人?有沒有拿全部身心去愛的女人?” 我身子一顫,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我咬了咬牙:“我只愛過我的妻子,可惜,她死於一場交通意外。” 小五愣住了,然後他低聲說道:“邵德,對不起,我不應該提起你傷心的往事。” 我笑了笑說:“沒事!都是過去的事了。小五,你呢?你愛過女人嗎?” 小五也笑了:“我也愛過一個女人,可惜的是,那個女人自始至終也沒愛過我,哪怕是到最後,她也在用謊言來欺騙我。就算她與我發生肉體關係,也是因為任務的需要。” “她還在嗎?”我插嘴道。 小五嘆了口氣,望向車窗外的遠山叢林:“我也不知道她還在不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如果她還活著,那麼她現在應該也在這遠山里。” 小五說到這兒,我卻想起另一個人來。 “小五,你記不記得那個無皮女人?就是在我們抓獲大刀劉時,幫了我們的那個無皮女人。她是誰你知道嗎?” 小五一下沒聲了,我偷偷瞄過去,他抓著相機的手,明顯抓得更緊了。我追問道:“你認識她?” 小五還是沒回答我,低下了頭。我自覺這樣逼問他有些不妥,便打住了,默默地開著車,不再說話了。 小五沉默了很久,終於吭聲了:“我應該是認識那個女人的,可是,可是我印像中的她不是這個模樣。這個女人應該只是我深愛的那個女人的同伴。” 我點了點頭,不再提問了。看得出來,小五在盡量迴避著某段過去。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角落,是不希望被提起的,就像我心裡給春梅留著的那個角落。 車繼續往前駛去,距離戰俘營應該有四五個小時了,前面的車隊終於慢了起來。小五身體坐正,找了個比較隱秘的草叢,把微型相機扔了出去,然後對我說道:“應該是快到了!我稍微有點印象。我以前進入九日研究所時,是被蒙上了眼睛的,到門口才解開。我記得附近大概是這樣的。邵德,你把車開偏一點兒,讓我能夠看清楚車隊前面的情況。” 我轉動方向盤,讓我們的視線不至於被前面的車隊攔住。只見在車隊的最前方,一道爬滿灌木的陡峭山坡出現了。 最前面的卡車上,跳下了一個鬼子兵,走到灌木前,把手伸進了那片綠色的植物。幾分鐘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那片爬滿灌木的陡峭山坡從中間分開,緩緩地往兩邊移去。是一扇被隱藏好的機關大門。 鬼子不知道對裡面喊了句什麼,然後車隊再次發動,往裡開去。 我們也跟在後面,發動了汽車。沒想到裡面居然還有一扇只夠一輛車通過的鐵門。我仔細地觀察四周,冷不丁看見這扇鐵門兩側各有一個約一層高的崗哨,崗哨上面堆著沙包,兩挺重型機槍擺在上面。見車隊進來,機槍位置的鬼子兵都站了起來,對我們行了軍禮。我留意到這兩挺機槍,槍口都是對著我們已經通過的那扇偽裝好的大門。在這麼十幾米的射程內,配上這麼兩挺重型武器,想要強攻是非常困難的。 我和小五沒有說話,冷冷地留意著這一切。小五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所以他的表情很鎮定,我始終陰著臉,但緊握方向盤的手心卻都是汗水。 我們順利地過了第二道關卡,進入了基地內部。這扇狹窄的鐵門後,是一個巨大的山洞,如果不是頭頂密密麻麻的燈,還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隱藏在地下的空間,給人感覺完全像是露天操場。 車隊緩緩地往前開著,我偷偷地瞟了一眼身邊安靜坐著的小五,他緊鎖著眉頭,望著車窗外。我想要開口對他說幾句,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只能選擇沉默,跟著前面的車行駛著,最後靠牆一側停了下來。 裝著那一百個戰俘的五輛卡車,車頭面對著山洞的洞壁,並排停下了。裡面的鬼子兵跳下了卡車,雙手端著槍,站在卡車兩旁。大刀劉和鄭大兵裝著武器的卡車也開了進來,他倆故意把車開到了其他卡車的旁邊,緊挨著停下。我還注意到,那輛卡車上的司機並沒有下車,他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遠處一排鬼子士兵整齊地跑了過來,圍住了我們的車隊。我更加緊張起來,望瞭望小五。小五神色依然鎮定,對我點了點頭,然後打開車門,往外走去。我摸了摸腰上的手槍,然後也打開車門,下了車。 過來了三四十個士兵,加上從那五輛卡車裡下來的士兵,一共應該有六七十個吧!他們呈扇形圍住了我們的車隊。我隱隱地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可當時的情況也由不得我多想,只能硬著頭皮,跟在小五身後,朝他們走去。 只見從士兵堆裡,一個白白胖胖戴著眼鏡的禿頭軍官走了出來。他身後四個掛著歪把子機槍的高個士兵緊緊地跟在他身後。禿頭軍官看著我和小五,面帶微笑迎了上來:“坂田君,看來前段時間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啊!” 小五也笑了,朝著他走去,嘴裡說道:“謝謝土肥將軍關心,支那人的武器,怎麼能傷害到我們大日本帝國武士的身體呢?” 我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兒,面前這看上去慈祥和藹的老頭,難道就是臭名昭著的關東軍三羽烏之一——日軍陸軍省特務機構第一號人物土肥原一郎?我下意識地低下了頭,因為之前我與他在瀋陽城剿匪司令部有過一面之緣,只是當時是夜晚,所以我對他完全沒有印象。此時我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認出我來。 土肥原一郎應該沒有認出我,他笑瞇瞇地走到小五面前,拍著小五的肩膀說道:“坂田少佐,陸軍少壯派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優秀軍官,所以大日本的鐵騎,才能夠在中國戰場上所向披靡。” 說完他把眼神移到我臉上,問道:“這是不是新進駐到戰俘營的士官啊?九日基地外圍以後全部要換成天皇的士兵,支那人全部不可信。” 我連忙立正敬禮:“在下宮本次郎向將軍問好!以後還希望將軍多多栽培。” 土肥原一郎對我的表現非常滿意,他點了點頭,然後側身,手指向操場後面其中的一道鐵門,說道:“來!我帶坂田君與這位新兵進去參觀一下,也要讓新來的宮本君多多了解一下九日研究所。” 我遲疑著,沒有抬起步子。當時我和小五正站在那五輛卡車的車尾處,面前是那六七十個全副武裝的鬼子兵,土肥原一郎在我們的正對面,只有三四米距離。我心裡在默默計劃著:如果現在我以最快的速度撲上去,能不能製伏這位地位顯赫的特務頭子?如果制住他作為人質,相信可以為我們今天的行動爭取到很大的勝算。 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我打消了,因為土肥身後貼身站著四個挎著機槍的士兵。我注意到他們的個頭都不小,軍帽壓得低低的,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是在他們軍帽沒有蓋住的地方,鐵青的發碴兒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合體人!對!他們肯定是和我一樣有特殊體格的合體人。之前我所看到的若干日軍合體士兵,頭髮都修剪得非常短,包括大刀劉,直接剃成了光頭。 我猶豫著,抬起了腿,跟著小五往土肥所指的方向走去。我希望在跟隨土肥走入基地內部後,能夠找到一個對方放鬆的機會,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襲土肥原一郎,控制住他。我相信,小五的想法應該和我一樣。 那四個高個士兵並沒有跟著土肥轉身,這點讓我覺得很欣慰。但這種欣慰馬上就轉變成了擔心,他們沒有轉身並不是沒打算往裡走。相反地,他們是在我們經過之後,分成四個方向,把我和小五夾在中間,然後往前移動。 我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走在前方的小五步子還是很穩,像一個真正的日本軍官一樣,昂首挺胸地朝前走去。我也抬起了頭,朝前走去。 冷不丁地,我突然察覺到在我身後,有一道火辣辣的眼神正死死地盯著我。我往那邊一看,只見在我們進來的方向,一個兩層高建築的二樓走廊上,一個穿著黃色軍裝的軍人正看著我。那建築距離我有二三十米,那邊燈光也比較暗。所以我分辨不出他是誰。 之前那種不祥的預感更加重了。 我見過他,這一點我可以肯定!並且應該就是在不久之前。 我邊思考著,邊走向了操場盡頭的那扇鐵門前。四個高個士兵還是圍在我和小五身邊,土肥原一郎很放鬆地在前面走著,他在鐵門前彎下腰,把手指伸進了那扇鐵門下面的兩個小孔。小孔裡應該就是我與小五之前看到的機關。 很快,鐵門緩緩開了。土肥原一郎回過頭來,笑了笑,眼神中透著一絲異樣。我心裡還是抱著僥倖,畢竟對方如果真要解決我們,在我們進入到基地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可以輕而易舉地發動攻擊。目前這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土肥並沒有起疑,只是現在要帶我們參觀的東西,是基地裡比較機密的項目,所以才會這麼謹慎。 鐵門後是一條長長的過道,兩側懸掛著燈,牆上用水泥糊得非常整齊。我們陸陸續續走了進去,四個高個士兵還是站在我們前後,把我和小五夾在中間。 這是我第三次進入到這個地下世界,之前和小五潛入到浸泡戰俘的房間,以及和楊建進到物質存儲的倉庫時,我都沒有機會認真地看個仔細。我現在正好可以抓住這個機會,肆意地四處打量,因為我現在的身份就是第一次來到九日研究所的日軍軍官,我的所有好奇都是正常。 過道與兩邊的水泥牆壁都沒有任何問題,我仰起頭,往頭頂望去。 如果這是個天然的山洞被日軍加工建設而成,那麼我相信應該可以找到一些自然的痕跡,比如頭頂出現堅硬岩石或者有水的鐘乳石。可是,在我頭頂我看到的卻並不是自然山洞的洞壁,也並不是水泥糊上的天花板。居然是一塊被打磨得光滑平坦的完整的石頭,在石頭的邊緣,我甚至還發現有一些奇怪的花紋,往前延伸著。 據我目前掌握的線索表明,遠山戰俘營與九日研究所應該是在三十年代初期,日軍剛進入東三省時才建成的。那麼,日本人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消耗龐大的人力物力,建設出這麼個大型的工程——讓這個巨大的地下世界成為一個整齊的宮殿般的基地。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日本人進入東三省之前,這個地下世界就是已經存在的,日本人只是進行了簡單的建設,便投入了使用。 可是,在日本人進入之前,這裡又是個什麼地方?又是什麼人,在這遠山深處的地下,建造瞭如此巨大的工程?他們建設這裡有什麼用途呢? 一系列的疑問充斥了我的大腦,我一聲不吭地跟在小五身後往前走去。土肥帶我們下了一個扶梯,又走過一道很長的走廊。最後,在一個兩旁有士兵站崗的鐵門前駐足了。 土肥原一郎轉過身來,臉上還是那種和藹的微笑:“坂田君,研究所最新的偉大實驗,馬上要被你看到了,我相信,你們會和我一樣激動的。就算是支那人,如果有幸看到這一切,也會高興地尖叫的。” 說完這話,土肥原一郎揮揮手,示意鐵門前的士兵打開門。 士兵彎下腰,扣動了鐵門下的機關,鐵門緩緩打開。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燈光明亮的巨大房間,幾個穿著白色大褂的人正在裡面忙碌著。房間裡有很多用玻璃隔出的透明房間,裡面關著不少生物,這些生物竟然沒有一個是完整的,而是各種奇怪的、我沒見過的東西。這些生物縮在隔間的角落裡,高昂著頭,惡狠狠地盯著站在門外的我們。 我的目光馬上被吸引住了,正當我準備好好查看的時候,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匆忙走上前來,攔住了我的視線。這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戴著一副圓圓的金絲眼鏡,白大褂裡面的軍裝領口扣得嚴嚴實實的,奇怪的是,他的衣領上卻沒有領章。另外,他的頭髮也與年齡很不相稱,基本已經半白。 這個男人快步走到我們面前,面對著土肥原一郎彎下腰來,非常卑微,這不禁讓我聯想起了偽滿洲國的那些官員。只見他彎腰低聲對土肥原一郎說道:“歡迎土肥君蒞臨實驗室,還請多多指教!”他的日語非常生硬,一听就知道不是日本人,這讓我很好奇。 土肥原一郎點點頭,然後指著他對我介紹道:“這是實驗室的黃碧輝先生,坂田君的老熟人,新來的這位士官應該不認識他吧!” 黃碧輝對我和小五行了個軍禮,相較於土肥原一郎,表情明顯有些倨傲。也就是這傲慢的一瞥,讓我突然對面前這個黃碧輝產生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好像在哪兒見過,可又想不起來。我甚至可以肯定,在我的意識裡,以及雷子與邵德的回憶裡,都沒有這個男人。 但是,我絕對認識他,並且和他還非常熟悉。我腦子裡嗡嗡的一陣巨響,一組組奇怪的畫面閃過——我站在這個黃碧輝的身後,他身邊還站著一個短髮的女人,女人耳後的脖子上,一顆黑色的痣分外搶眼;畫面又閃動起來,面前這黃碧輝仰面躺在一個行軍床上,表情非常哀傷地默默流著眼淚,眼淚順著雙鬢流入髮絲…… 不敢再往深處思考,我的頭如被刀斧劈開般劇痛,我身子一晃,往旁邊歪倒。身旁的一個高個士兵連忙扶住了我,關切地問道:“長官,你沒事吧?” 我連忙站正,把思緒從腦海裡突然冒出的畫面中抽回來,刺痛也在瞬間消失了。我連忙回答道:“沒事!” 我的話剛落音,在我身後,也就是我們剛剛經過的走廊的另一頭,一個非常好聽也很耳熟的聲音傳了過來,說的是中文:“沒事就好!邵德長官難得有機會來到九日研究所,自然要好好參觀一下的。” 我微微一抖,連忙轉身過去,那一瞬間,我猛地想起之前所看到的那個遠遠盯著我的日本人。之前我不能得知,可從剛才的說話聲中,我能肯定,那是松下幸太郎——跟隨我們進入遠山叢林裡追捕逃跑戰俘,被其他日軍士官稱呼為社長的日軍神秘軍官——松下幸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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