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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吸血鬼戀人

潔癖 王雨辰 7461 2018-03-22
“'把我,把我也變成吸血鬼吧!'我站起來,一隻手按住胸口,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安卡愣住了,接著他露出了慌亂的表情,朝後退了一步。我湊上去,解開圍巾露出脖子。——只想和你,一起看日出而已。有時候,陽光也會冷,夜也會溫暖。 “太陽落去,你變得美麗,太陽升起,你卻又如此無力。”坐在對面的九十多歲的老人依舊保持著年輕時候的優雅姿態,雖然時間很無情地將她的臉揉搓得不成樣子。不過從五官清晰的線條來看,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位很有魅力的女性。 “這句話,是我送給我愛人的,他很喜歡黑夜,喜歡月亮,我則相反,我最喜歡溫暖的陽光,還有漂亮的日出。”她微微閉著眼,雖然全白但一根根非常柔韌的長發整齊乾淨地盤在腦後,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您的愛人?” “是啊,該怎麼說呢,和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有一點點不同,對了,你是來採訪我的?”她瞇起眼睛,帶著慈祥的笑意端詳著我。 “嗯。”我笑了笑,並非發自內心,實際上我是個剛剛畢業的新聞專業學生,對於上司的分派任務從來不敢違背,也從來不覺得高興。我只是強迫自己忍受而已,包括今天來採訪這位據說生平很傳奇的女性。不過在我看來,她也許只是當年的一位社交名媛。 “真是不好意思,我應該好好準備一下的,不過因為這段時間身體越來越差,人也有些懶散了,你見過上了年紀的貓嗎?總是喜歡蜷著四肢縮成一團,找一個無人注意的地方,慢慢地,慢慢地等待死亡。” 我發現老人的眼睛慢慢睜開,一剎那,我好像真的看到了貓一樣的瞳孔,不過仔細一看,只是一雙依舊清澈的眼睛。

“那個,您還是講講以前的故事吧,比如說您的愛人。”我用筆尖輕輕地敲擊著記事本。 “是呀是呀,年紀大了,不過記憶力異常清晰起來,經常會在夢裡見到那些已經不在了的人。哦不,應該說,我已經分不清楚夢與現實了,我經常會回到七十年前的那一個夜晚。”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空靈起來,我可以感覺到它穿過我的肩,直直地朝著身後的天空飛去。 “我的父親是一位外交官。我很小的時候,就出入於那些金碧輝煌,蕩漾著歐洲貴族氣息的社交場合。因為母親是外國人的緣故吧,混血兒要比其他人更引人注意,加上父親始終不放棄對我的傳統教育。總之,那時候我吸引了不少男孩子。” 老人說到這裡,臉上依舊平靜。我以為她多少會露出一點點驕傲或者自豪的表情,但無論我如何尋找都一無所獲,她就像是在述說別人的事。

“十八歲的我已經在上流社會中漸漸有了一些虛名,他們叫我東方的公主。那時候,我周旋於各種各樣的男人之間。他們有的是貴族,有的是富翁,有的是政客,有的英俊非凡,也有的才華橫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始終覺得有些失落,這些男人我都是最多保持在朋友階段,無法產生愛意。 “直到二戰爆發後的第一年,我在一個貴族的酒會上見到了一名年輕的德國軍官。我已經記不清他的全名了,或者對他來說名字根本就不重要。總之,我叫他安卡。 “第一次看到安卡的時候,他一臉的疲憊。我從朋友那裡得知,他是剛剛從'敦刻爾克大撤退'戰役回來的校官。他長得非常高大,軍服在他身上緊繃著,勾勒出非常漂亮的線條,一頭金發讓他在舞會上很顯眼,皮膚白皙,藍色眼睛深深地凹陷進眼眶裡。他的語速很慢,但非常清晰有條理。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無論和他聊什麼都很融洽。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久,一開始在大廳,然後散步去了偏廳,接著拿著酒杯又走到了樓下的花園下,那天的夜色很迷人。”安卡的褐色軍服在夜色下讓我覺得有一些不舒服。我從他口中知道,他是純種的日耳曼人,在圍殲英軍的戰役失敗後,他被暫時調回國準備新的作戰。

不過這都不重要,我和安卡沉浸在非常幸福的愛情中。安卡說,他之前從未見過東方女性,但是對亞洲充滿好奇。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做中國人的女婿。'他在月光下咧著嘴笑著,露出一排不遜色於月亮的銀白牙齒。 “'那你起碼要學會一些中國話才行。'我笑了笑。這種對話繼續進行著,我也始終覺得安卡遲早有一天會和我父親提起我們之間的婚事,但我想錯了。 “半年後,安卡被派往羅馬尼亞,而我父親也將被調回國內。我無法接受這種事實,這意味著在世界戰爭的背景下,我很難再見到安卡了。 “一個冬天的夜晚,依舊是滿月,我躺在安卡的懷抱裡,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帶我走,帶我走吧。無論去哪裡都行。'我輕聲呼喚著安卡的名字。

“'這不行,親愛的。這次我是黨衛軍的直屬機構,雖然不用去戰場,但是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元首讓我們去羅馬尼亞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放心,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活著回來,找到你,和你結婚,一定要等我,一定。'安卡將我抱緊,他的下巴抵著我的額頭,我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 “'答應我,陪我去中國,陪我看日出,那裡是世界的最東方,是太陽最早升起的地方,那裡的日出是最美麗的,我最喜歡太陽。'我喃喃自語著,安卡笑了。 “'好的,好的,我答應你。' “最終,我離開了德國,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祖國。戰爭中,我的家庭流離失所,四處奔波,不久就與安卡失去了聯繫。但我一刻也沒有放棄過,一直都堅信安卡一定會回到我身邊。”

我驚訝地聽著老人的敘述,彷彿回到了半個多世紀前的歐洲,看到兩位美麗的異國戀人互相擁抱著站在夜色中。 “那,後來呢?”我雖然很想知道答案,但從老人現在的狀況來看,恐怕這個異國之戀將會是悲劇結尾。 “後來?我和安卡多麼希望可以擁有後來。”老人的眼睛再次迷茫起來,她的情緒開始有點變化,原本總是不動的雙手忽然微微顫抖起來,指節之間互相碰撞著,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很快,戰爭結束了,德國是戰敗國。當我聽到希特勒自殺的消息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尋找安卡的下落。我的父親在戰爭中不幸身亡,我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對象。對於一個弱女子來說,要找到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異國戀人,而且還是一名臭名昭著的黨衛軍軍官,簡直是癡人說夢。我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和安卡的關係,同時拼命找到父親以前的故交好友,看是否可以重新回到德國去。我一定要找到他,這是我們的約定。

“很快機會來了,我父親的一名學生要去德國為政府獲取一些軍事資料。我自告奮勇地去做翻譯,當最終獲得許可,走上輪船時,我簡直激動得不能自已。我雙手緊握於胸前,站在船頭向神禱告,祈求我可以順利地見到安卡。 “戰後的德國一片廢墟,大家都忙於生存下去。我苦苦尋找當年的朋友,卻依然沒有得到安卡的消息。每每提及黨衛軍這個稱呼,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我只能在德國待兩個月,隨著時間的臨近,我幾乎要絕望了。” “安卡,就這樣再也沒出現過?”我問道。 “如果他就這樣再也沒出現過,就好了。”老人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看來她應該是重新遇到了自己的舊情人,但從語氣來說,她似乎又很難過和悲傷,甚至充滿了懊悔。

“在臨離開前四天,我回到了和安卡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棟樓已經變成了盟軍臨時醫院。在夜色裡,我走到花園中,孤獨地站在圓月下。 “安卡,安卡,我的愛人啊,你在哪裡?你還活著嗎?” 我這樣低語著,重複著,抬起頭,被月光刺得留下了眼淚。 忽然,我感覺到身後有人,一雙大手從肩膀處環抱過來,抱得那樣緊,幾乎讓我窒息過去。我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卻又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回過頭的時候,我看到了安卡。 天哪,當時我以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產生了錯覺。月光下,他的臉和六年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連我都覺得自己老了,但他還是那麼年輕,依舊有著熟悉的笑容和那雙海藍色的眼睛。 “我來了。” 我無法抑制地哭泣著,投入他的懷裡,將這麼多年的委屈和煎熬統統發洩出來。安卡沉默不語,只是用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長發。

“終於,終於見到你了,我還以為你死了。”我抽泣著。 “如果可以的話,即使死了,我的靈魂也會追隨到你那裡。”安卡的嘴唇很蒼白,他看上去似乎病了。 “你到底去哪裡了,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無法告訴你,當請你相信,我對你的愛從未改變。”他依舊緊緊抱著我。 那一晚我和安卡聊了很久,因為過於激動,我感覺到了疲倦,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但是安卡不見了。 難道是夢嗎?我這樣問自己,失落感包圍著我,我幾乎崩潰了。可是黃昏之後,安卡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他穿著黑色長褲和馬甲,馬甲裡面是白色襯衣,走過來的時候很像一個園丁。 “你為什麼不辭而別?”我質問他,安卡只是笑著。 “我還有一些工作要完成。”

我發現安卡的衣領處有一處紅色。 “那是什麼?”我指著問。 “只是一些紅色油漆,我在一家油漆廠工作,工作很繁重,你也知道有很多房子要重建。” 男人如果要欺騙女人,特別是愛著他的女人的話,即使再不可思議的謊言也不會被發現。 我沒有同父親的學生回國,而是留在了德國,以支援德國重建的名義留了下來。我和安卡住在了一起,租住了一間簡陋的房子,雖然很苦但是非常幸福。只不過在白天基本上見不到安卡的影子,偶爾的幾次他也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看書,窗簾也拉得死死的。 漸漸地,我發現安卡身上總有一些刺鼻的腥味,雖然他仍告訴我那是油漆的怪味。還有他並不是太在意事物,好的肉食和麵包總是讓我先用,我要求和他一起吃飯,卻總被他拒絕了。 “'我答應過,給你幸福,陪你看日出。'安卡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總有一些空洞。 “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往往很蠢,其實我已經發現了這些變化,但是總覺得與可以和安卡在一起相比,根本不算什麼。所以我依舊在德國艱難地生活,直到我發現的秘密。” “秘密?好吧,雖然他看上去是有些古怪,但恐怕最多是另結新歡,或者逃避盟軍的追捕。” 我心底這樣說道。 “您剛才說,秘密?” “是的,秘密,安卡極力想掩飾的秘密,但是他忘記了他始終是一名納粹軍官。之前我也以為他總是夜晚出去是為了掩飾身份,但沒想到,他極力想掩飾的並不僅僅是他曾經當過黨衛軍的經歷。” 老人嘆了一口氣。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沿著椅子下的腳踝處慢慢攀緣上來,讓我有種想要離開卻無法離開的矛盾心情。 “終於我開始對他產生了懷疑,那是我最不願意想到的。雖然我也盡量說服自己他只是為了躲避盟軍的追捕,但是始終無法擺脫女人的感覺,我怕他真的認識了新的女性,畢竟他太完美了,讓我多少缺乏一些安全感。 “一天深夜,他突然從床上起來,接著穿戴整齊離開了家。那段時間我一直警惕著,當他剛剛出門,我也穿好衣服跟在了他身後。 那時候佔領區剛剛解除宵禁,一些喜愛啤酒的德國人慢慢慢慢開始在酒吧喝酒,修復戰爭創傷。但總的來說,街道還是稀疏無人,遠遠跟在安卡身後,我總覺得有些害怕。 走了十幾分鐘,穿過幾條街道後,我突然發現他不見了。黑暗中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原地打轉的我非常懊悔。同時,我也知道安卡的確對我有所隱瞞,他的心裡有不可以告訴我的秘密。 “我拖著身體剛剛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我看到家裡坐著兩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他們操著美式英語向我問話,當我想退後時,忽然又進來三個軍人模樣的傢伙。 “'女士,請告訴我住在這裡的德國人的下落。'看上去是他們長官的一位向我詢問道。 “'我不知道,他不在這兒。' “'他是個黨衛軍軍官,雙手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納粹都是十惡不赦的惡魔,更何況他還是惡魔中的惡魔。'他在說這話的時候,雙眼怒目而視,幾乎像發狂的野獸。我害怕極了,在心里高喊著安卡,安卡救我。 “'帶她走,遲早會找到那傢伙。'那個男人揮了揮手,他們想將我帶出我的愛巢,正當我奮力掙扎的時候,房門打開了。 “'是他!'裡面的人混亂地高喊起來。 “而我欣喜若狂,那是安卡,是的,他來救我了。我看到他冷漠地站在門口,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 “'放開那個女人!'安卡用英語高喊著。 “'打死他!'所有人都掏出手槍對準了安卡。 “'別用槍!不要驚動軍警!'他們的首領這樣喊道。 “我被神秘人粗暴地推到了牆角,後腦勺撞在了牆壁上,視野慢慢模糊起來。我努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卻無濟於事,耳邊想起了搏鬥的聲音和男人沉悶的呼喊聲。我害怕安卡就這樣離開我,但自己還是不爭氣地昏了過去。” “安卡,死了?還是被抓走了?”我吃驚地詢問道。 “不!如果他真的死了就好了!”老人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接著低下頭雙手摀住臉龐。她瘦削的肩膀聳動起來,十分激動。 “您沒事吧,我不是太明白……”我有些不解,也十分慌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我實在太失態了,這麼多年了,每次想起這件事依舊無法冷靜面對,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沒有告訴過別人,也沒人問過我。無論你相信與否,請不要對別人提起,更不要寫在筆記本上。” “嗯,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我漸漸醒過來,不,應該是一種刺鼻的氣味促使我不得不醒過來。我看到的是數具已經不成人形的屍體,整個房間到處是刺眼的鮮紅色,血液在牆壁上、課桌上、地板上緩慢地流淌,粘稠的好像有生命似的。在紅色的房間中央,安卡靜靜地站在那裡,那些人的首領被他抓在手裡,如同提著一個等人高的木偶般四肢無力地垂下,鮮血一滴滴地從那人的黑色皮鞋尖上滴落下來。我抬起頭,看到安卡將牙齒死死地咬在那人的脖子上,貪婪地吮吸著,在死寂的周圍發出液體吞嚥進喉嚨的'咕咕'聲。 “我已經無法叫喊了,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被安卡吸乾扔在地上。安卡抬起頭轉動了下脖子,發出了滿足的感嘆聲,就像野獸飽食過一般,接著他朝我看了過來。 “'你,你是……'我哆嗦著。 “'怪物嗎?不,我只是個吸血鬼。'安卡平靜地說。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元首希望可以培育出無敵的不死戰士,我們被送去羅馬尼亞的吸血鬼元祖之地,尋找成為吸血鬼的方法,結果只有少數幾個人變成了吸血鬼。但那時候第三帝國已經瓦解了,我們被盟軍的特工追殺。同伴各個下落不明,我也是偶然回到我們初次相識的地方才找到了你。'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痛苦地用手抓著胸前的衣服,忍不住憎恨命運的捉弄。 “'本來想讓你以為我死了,但我實在沒辦法克制想要擁抱你的衝動。我答應過你,和你在一起,陪你去你的祖國看日出。'安卡嘴邊全是鮮血,諷刺的是,他卻說著如此溫柔的話語。 “'把我,把我也變成吸血鬼吧!'我站起來,一隻手按住胸口,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安卡愣住了,接著他露出了慌亂的表情,朝後退了一步。我湊上去,解開圍巾露出脖子。 “'咬我吧!不是說被吸血鬼咬過就能變成吸血鬼嗎?日出什麼的不看就是了!陽光我也不要了,在黑夜裡生活也沒關係!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發瘋似的喊叫著,安卡將我推到一邊。 “'我愛的是你的靈魂,如果將你也變成了吸血鬼,等於我親手葬送了你的靈魂,我辦不到。' “'那怎麼辦?那要怎麼辦?你告訴我啊!難道一直這樣下去嗎?靠吸食他人的鮮血生活?' “'親愛的,相信我,既然他們可以把我從人變成吸血鬼,也可以把我變回去。我向你發誓,無論多困難,要用多長時間,我都一定會變成人回到你身邊,陪你看你最喜歡的日出。'安卡走過來抱住了我,深深地一吻後,走到了木門前。 “'你趕快走吧,最好離開這個國家。我發誓一定會找到你,那時候我將是人而不是吸血鬼。還有,我向你保證不會再殺人了。' “我來不及說再見,安卡就消失在了夜色裡。那之後,我立即搭乘德國華人回國的輪船離開德國。回到中國後,我一直苦等著安卡的消息。我很擔心,我怕他被那些盟軍抓住,也怕他真的將心也賣給魔鬼,變成無可救藥的吸血怪物。” 我的筆掉了下來。 “您在開玩笑嗎?”我差點跳了起來。她的神情很平靜,恢復了原有的高貴姿態。 “不,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可以向上帝發誓。” “這太不可思議了,我怎麼能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吸血鬼存在?除非我瘋了。”我不停地搖著頭。 “我無法向你證明,年輕人,但是,如果你今天晚上可以留下來的話,或許可以看到他。”老人抬起頭,露出一絲微笑。 “什麼?看到他?安卡?” “是的,我的感覺告訴我,他今晚會來,會陪我看明天的日出,他所答應我的一定會實現。”老人一臉的肯定。 我甚至一度懷疑老人是否因為年齡過大而使得精神上有問題,但是她說話非常有條理,我說服了自己當天晚上留在她家。 時間很快過去,快到十二點了。我覺得有些睏意,但老人還是端坐在椅子上,面對著窗戶默默不語。 不回來了吧,或許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吸血鬼,她的德國戀人可能早就死在戰場上了,這只是她用來欺騙自己的一個謊言。 但我還是陪著她等下去,直到兩點鐘的時候,我回到裡面的床上忍不住躺了會兒。迷迷糊糊間突然被風吹醒了,我揉著睡眼走到客廳門前,看到裡面有一個高大的黑影。 我使勁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沒錯,一個身材魁梧、滿頭金發、穿著一套黑色休閒西服的外國人站在老人的面前,的確是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英俊臉龐和海藍色深邃的雙眼。 “我回來了。”他說的是德文,萬幸我大學選修過,但只是勉強能聽懂而已。 “我等你很久,很久了。”老人抬起頭,並沒有從椅子是起來,或許她年紀太大了。 “我答應過你,現在終於變回人類了,我找回了自己丟失的靈活。以後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吧,我會陪你看生命中的每一次日出日落,永遠不會離開。” 這段話他說得很慢,如同念詩一般,不過這也讓我可以一個字一個字地翻譯出來。我就這樣扒在門邊,如同看著電影一般驚訝不已。 這男人真的曾經是吸血鬼? 雖然臉龐蒼白而秀麗,牙齒若隱若現,但這能證明他以前會是一個吸血鬼?不過,他這麼年輕卻是鐵一般的現實。 “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張開雙手,我以為她會激動得淚流滿面,但是,她就像看到一個老朋友一樣。 “我也是。”那個叫安卡的德國人跪了下來,將頭枕在老人的腿上,老人慈愛地用雙手撫摸著他的金發。兩人低語著,就像夏日里一對相戀的蟬,我實在聽不清楚了,只好作罷。 我回到裡面的臥室,覺得無比溫暖。 對於老人來說,她終於等來了苦苦守候幾十年的戀人。雖然時間有點無情,但終歸還是有了結果,或許那個叫安卡的男人經歷了很多磨難,最終還是變回了人,可以和自己的戀人一起生活下去。 也許是昨天過於亢奮或者是睡得太晚,我直到八點多太陽照到眼睛上才爬了起來。房間裡靜悄悄的,我猜想兩人應該是出去散步了吧。當我走到客廳時,看到那位老人安靜地躺在坐椅上,雙手放在大腿上,眼睛閉著彷彿睡著了一般,但是臉頰有兩道清晰的淚痕。 在地上,我看到一套黑色西裝、內衣、皮鞋和襪子,就好像有人如同蛇蛻皮一般將衣物脫下來。當我走進的時候,才發現地上有一層厚厚的乳白色如同骨灰般的一大塊顆粒物。整個房間充滿了像被燒焦過的臭味。 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她沒有反應,我伸出手試探了下她的鼻息,發現她已經逝去多時了。 從窗戶裡射進來的陽光直直地照射在死去的老人臉上,充滿了神聖的光輝。我打開窗戶,那些灰塵被風捲起,飄出了窗外。 因為承諾嗎?因為我答應過你,要陪你看東方的日出,哪怕這陽光會將我的身心灼燒殆盡。或者是安卡已經知道老人即將逝去,他希望在這之前完成兩人最後的心願。 總之一起已無從知曉了,這裡沒有高貴的外交官之女,也沒有英俊的日耳曼軍人,只有一對普通的戀人而已,一對吸血鬼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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